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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承運之寶

  遠處,碧荷與燕九又兵兵砰砰的打瞭起來,說是打瞭起來,其實就是燕九被打。

  那日早起,碧荷發現真相,強忍住尖叫,把他揍瞭一頓。之後,一想起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發生這種事就懊恨,一懊恨就揍他,燕九不敢得罪她,便妥妥的挨揍。

  明月雖默許燕九跟著他,可心裡到底不自在,所以,對他挨揍這件事,假裝看不到。

  燕九多聰明呀,深知其中關竅,故意挨揍,用苦肉計博取同情。反正好處落瞭口袋,揍便揍吧!他每次挨揍都偷覷明月,見她的顏色,一日比一日雲開霧霽,心裡那份高興就別提瞭。隻要佳人歡喜,多挨兩下又有何妨。

  「咦,這個女子,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明月再來神仙壁時,發現原本繪著自己模樣的畫幅消失瞭。故此深感這八道神仙壁神秘莫測,這幾日都來此探究其端底。

  之前未曾留意,方才,才發現,乾位上的天女,自己也似曾相識!到底是在哪裡見過的呢?

  「碧荷姐姐,仔細手疼,今先別打瞭,記在明天賬上如何?你看你傢小姐怎麼瞭?」燕九遠遠地看著明月,著急要過去。

  碧荷也看見瞭,哼瞭一聲,扔下他去瞭。

  燕九摸摸鼻子,跟過去。

  「月兒,怎麼瞭?」

  「燕公子!」

  「好月兒,我都被揍瞭這麼些天瞭,難道還不能從燕公子變成暇遠嗎?」

  明月看瞭看他的青眼圈,噗嗤一笑。她這一笑,把燕九的整個世界,都笑的春光明媚!

  「好吧,暇遠,你是不是知道這畫的來歷呀!」

  燕九聽到這一問,把所有的綺思暫且收攏,想瞭想,決定說實話。

  「這畫壁乃是傢祖所繪!」

  明月心中恍然大悟,竟然是燕九洲燕實浦所繪,難怪如此落筆亂真,精麗艷逸,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據我父親所說,傢祖當年在此作畫,其實是與前朝一個驚天之秘有關!」他說到此處頓瞭一下。

  明月聽到此處,大感有趣,一雙水眸忽閃忽閃的瞧著他,滿是渴望下文之意,卻不肯開口催促。

  「你可知為何當年錦雲的大軍,打從一入關,便勢如破竹,不費什麼力氣就占瞭我們漢人的江山?」

  「我聽說他們自小都是長在馬背上的,上馬打仗,下馬耕田,全民皆兵,勇武狠辣。我們漢人自然打不過他們!」

  「敵強我弱隻是其一。若隻講武力,單設個擂臺好瞭,誰打贏瞭江山歸誰,又何必兩軍對壘呢!」

  燕九搖搖頭,又說道,「明德帝後來雖然昏聵,江河日下,大榮國祚衰微。可是也並非全無反手之力!大榮兵力乃是錦雲十倍,卻被宇文鐸摧枯拉朽般打的屁滾尿流。」

  明月雖然年紀還小,可是也曾聽謝襄講起當年戰亂。想想當年鐵蹄南踏,山河破碎,萬裡燃烽火,千裡無人煙。十室九空,即便如謝傢一樣的大族,也多有子弟折損。

  她黯然吟道:「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此時,碧空如洗,空水澄鮮,簌簌落花輕揚,一個絕色的少女,竟在如此靜美的空谷,吟出如此悲慟蒼涼的詞句,也是一奇!

  燕九的鬱恨更勝於明月,他的母親就是死於戰亂。他雖然對明德帝殊無好感,可也更恨擾亂中華的胡賊。

  「天亡其國,非戰之罪!當年戰事一觸即發,柱國將軍誓師北上,欲禦敵於國門之外。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正是籌集軍餉之際,戶部尚書奏約國庫空虛,請撥內帑。可是大內積金所在的內承運庫空空如也,八千餘萬兩金花銀不翼而飛。」

  「啊,怎會這樣?」

  「當時全城大索,都說是內承運庫失竊,可是,也就是騙騙傻子罷瞭!八千餘萬兩的金花銀,你想想,堆砌起來山海一般,什麼樣的小偷能有那麼大的手筆,便是用車馬拉,也得拉個幾天幾夜,又豈能不驚動羽林軍。」

  碧荷也被他的話吸引過來,好奇的問,「既然不是被偷瞭,那你說,那些銀子哪去瞭呀?」

  燕九有點赧顏,神色古怪的看看明月身後的畫壁,說道:「說到此處,卻跟一個女子有關。這個女子叫喬楚,也是揚州人!」

  明月看到他的舉動,轉過身問她,「莫非這壁上天女就是喬楚?」

  燕九點點頭,說道:「當年明德帝不喜歡他的皇後,寵愛一個妃子,皇後的哥哥便給皇後出瞭一個主意,去江南采買美貌女子,來奪那妃子的寵。喬楚乃是曲江名妓,色藝雙絕,名動江左,明艷出眾,獨冠當時。國舅一見大喜,帶她回京,由皇後獻與明德帝。果然,明德帝龍心大悅,封其為貴妃,從此這位喬貴妃寵冠六宮。」

  碧荷聽得入神,追問:「後來呢?」

  「初時皇後與喬貴妃兩下相安,後來也不知怎的就不對付起來,皇後恨她,就把她害死!」

  「呀!怎會這樣?」碧荷驚呼。

  「喬貴妃死後,明德帝悲痛欲絕,恨不能和她同去。他在揚州,喬貴妃出生的地方,給她大修陵墓,據說,那八千萬內帑都給她陪葬瞭!」

  碧荷隻覺這故事新鮮,明月卻聽出瞭其中好多蹊蹺。比如,前朝大內秘聞,燕九是怎麼知道這樣清楚地?再比如,後宮妃子死後,是要跟著葬入皇陵的,又怎麼會孤零零的給葬回揚州?

  明月突然想到一節,他認識這壁上天女,這畫壁又是他祖父所繪,莫非那像我的天女,也真有其人不成?

  「暇遠,你可知道,那消失的畫幅,上面的女子是什麼人?」

  燕九在祖父遺作中見過喬楚,故此認得。其餘女子雖然並不認得,可是大約也猜出來瞭,聽說前朝曲江風月最勝時,有小秦淮八艷,那女子想必就是其中一個絕色名妓,隻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個!

  他雖然猜出來,又怎麼敢把謝傢的大小姐和一個妓女長得像說出來。於是搖搖頭,我不認識。

  明月有些遺憾和失落,隱隱覺得這女子可能與自己有著某種聯系。

  「燕公子,我覺得你不老實,故意用春秋筆法,隱去瞭一些事情,是也不是?」明月突然詐他。

  燕九心中有鬼,果然變色。

  「怎麼會呢?不是都告訴你瞭嗎?」

  「不盡其然吧?我來問你,這些內宮幽秘曲折,你是怎麼知道的?」

  燕九見問的這個,松瞭一口氣,這事雖然有點尷尬,卻不是不能說。

  「那個,我祖父當年就是內廷供奉,也曾為明德帝還有一眾嬪妃作畫,故此得知。」

  編,繼續編,一個小小的內廷供奉,能知道這樣隱秘詳細的內情,誰信呢?

  燕九見她還是不信,隻得老實說道,「好吧,其實,那個明德佬與我祖父,嗯,有分桃之誼,便是那喬楚,也曾是我祖父心愛之人!」

  碧荷下巴都要聽掉瞭,這一傢子都是什麼人呀!!!

  明月臉兒微酡,卻知此言不謬,大傢子弟中盡有好龍陽之道的,分享姬妾更是常有之事,不足為奇。這樣說來,他知道這些舊事也就對上榫瞭。

  明月斜睨燕九,脧瞭一眼,笑嘲道:「燕公子原來是傢學淵源!」這個傢學是什麼傢學,淵源是什麼淵源就不得而知瞭!

  燕九見她這小模樣,愛的心發癢,心裡說,小東西子,回頭才好叫你知道什麼叫傢學淵源!

  燕九見說到此處,索性竹筒倒豆子,倒個幹凈:「當年修建喬妃陵,我祖父也曾參與其中。至於那金山銀海,是不是真的陪葬其中不定真假。可是,我燕傢歷代宗師的畫法心得《縷素精要》,卻真有一份手抄本埋瞭進去。我在先祖筆記中得知線索,所以想在此處找出地宮入口!」

  「你真的對那富可敵國的財富不感興趣?」

  「哈哈,若是那富可敵國的財富非要往我腦袋上砸,我也隻能收著,畢竟無主之物嘛!」

  「好不要臉,那銀子要非得往你腦袋上砸,一定是老天爺打盹,忘瞭睜眼!」碧荷在一旁刮臉蛋,羞他。

  明月垂眸若有所思,她總覺得有什麼自己忽略的東西,似乎仔細想想,就能明白整個事情,可是,最關鍵那處,怎麼也想不起來。

  喬妃陵,喬妃陵,喬,妃,陵,橋飛嶺!

  是瞭,明月忽的想到幼時與李子涵,那個如夢境般的夜晚。

  後來打聽出來,那個地方不就是橋飛嶺嘛!

  旋即想起李子涵收起的那封信,那信上的畫,古橋,浮雲,山嶺,原來那是個諧音暗示,暗示的就是喬妃陵!

  「暇遠,你說的那個地宮,我可能進去過!」明月神色古怪的說瞭句。

  燕九仔細的聽著明月的故事,有時說到地宮裡的細節,還會追問幾句,聽到李子涵對裡面的機關瞭如指掌,不禁若有所思。

  明月講著講著,想到那個水晶棺中的麗人,腦中轟的一聲,是瞭,那就是喬楚,喬貴妃,那女屍就是眼前畫壁上的天女!

  她猛然間想到,後來,仿佛聽到,李子涵管那女屍叫瞭聲娘。可是那段記憶實在如夢似幻,他到底叫瞭沒,她也不確定。隻覺自己碰到瞭一個天大的秘密,心裡面恐懼的狠,不想再去細想。

  明月隱隱覺得這事是不能和人說的,於是鬼使神差的繞瞭過去,沒和燕九提。

  「月兒,有道是小別勝新婚,你想不想去找你相公?」

  明月心頭一縮,水眸凝滯,深深地看著燕九的眼睛。

  燕九坦然的回視,笑的壞壞,湊到她耳邊悄聲嘀咕。

  「傻孩子,我陪你一起去,若是不去找他,我又怎能堂堂正正的跟在你的身邊。」

  他說著,說著,笑的更加古怪,把自己的盤算說給明月聽,饒是明月再大膽,也不由被他匪夷所思的想法嚇著,又是笑,又是啐。她口上罵燕九無賴子,葷不吝,心裡卻覺著這個人真是好玩,全然沒個規矩體統,天馬行空想做就做,就隻問結果,不問手段,這,這,這般肆意而為真是讓她羨慕之極。

  …………

  從五柳巷折而向東,便是開闊的水面,大運河到瞭此處靜若處子。往南三五裡,白墻粉桓圈起瞭一個園子,就是五柳園。五柳園的東邊,河水打瞭個彎,剛好凸出一小塊地來,竹籬邊幾株金燦燦的菊花開的熱鬧,不知怎麼移活的楠竹,茂茂蔥蔥的擋住大半個院子,門匾上寫著三個字「隱竹軒」,若非是有人領著,旁人再猜不到這竟然是個古玩鋪子。

  李子涵坐在上首,案上是各地鋪子歷年的賬簿。

  隱竹軒的掌櫃叫馬立三,是個微胖的中年漢子,笑容憨厚和氣,可是小眼睛裡面偶爾閃過的精光,讓人知道這人是不容易糊弄的。

  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誰也沒想到,當年六族的錢袋子,會放在這麼一個地方。可也正是因為誰也想不到,所以,它不顯山不漏水的生發起來。亂世黃金盛世古董,不過二十餘年,這滾雪球般的巨利,就是李子涵看瞭都動容,這個馬立三真是個做生意的好手。

  不算旁的產業,十八傢古董鋪子,三十四傢當鋪,光浮銀就足足一百餘萬兩,快抵得上一個中等省份的歲入瞭。就算是池生春,執掌平遙票號牛耳,號令兩江商會群商,一年的進項也不過如此。

  馬立三對瞭印記和暗號無誤,二話沒說就把產業全都交瞭出來。光這份果決坦蕩就讓李子涵高看他幾眼,對孟氏當年的識人之明大為折服,也起瞭收納他的心思。

  「大掌櫃的,有件事還需要勞煩您。」

  「東傢客氣瞭,您盡管吩咐!」

  「這筆銀子,除瞭各個鋪子周轉用的,三天內我都要提走!」

  「這不難,原都是存在日昌票號裡,見票即兌的銀票,三天肯定沒問題。」馬立三一絲質疑的神色也沒有,他心裡長舒瞭口氣。當年受瞭那小姑娘重恩,這麼些年也算酬報瞭,總算瞭有人來接手瞭。

  池生春一本本核著賬本子,手下算盤珠子噼裡啪啦,這事不敢用賬房先生,隻能自己辛苦。他腦子裡飛快的算著帳,心裡面一塊石頭落瞭地,少主真乃神人,這找錢的本事瞭得,瞭得。

  這半年著實把他愁壞瞭,年初給伊犁撥去的一百萬原也不值什麼,偏趕上瞭票號最怕遇到的擠兌風波,動瞭總號的根本,這筆銀子真是及時雨,有瞭它們,和日昌票號這場仗就好打瞭。

  池生春一心三用,聽到馬立三的回話,笑起來。存在日昌票號好呀,風水輪流轉,這回坐蠟的換莊傢瞭,真是一箭雙雕,太痛快瞭!

  「大掌櫃的,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咱們這位少公子,乃是兩江總督李公的千裡駒!」池生春看到李子涵的眼色,便給馬立三挑明身份。

  李立三神色一凜,商不與官爭,這東傢來頭不小,既然亮瞭底,怕是看上自己經營的本事瞭,此番脫身之計怕是難瞭。

  「立三不知少公子身份,慢待之處還請少公子恕罪。」

  李子涵擺擺手,直視他的眼睛,不兜圈子直接說到,」李掌櫃的這些年著實辛苦,我心裡都是有數的,這數十傢的鋪子我有意拆出一成的幹股,算作李掌櫃的酬勞。」

  這是要把我綁死呀,李立三心說道,其實以他賽陶朱的本事,一年幾萬兩的銀子錢並不放在心上,他怕的是,破門的縣令,滅門的府尹。

  「五年!五年之後還請少公子放立三回歸鄉梓!」

  李子涵看看他,微微頷首,應瞭。是個聰明人,可惜瞭!

  外面忽的傳來喧嘩之聲,隔著小院子,李子涵他們身處靜室。都聽到瞭。

  李立三一拱手,說聲失陪,先去瞧瞧,外面怕是有什麼彈壓不住的事發生!

  「怎麼的?覺得少爺我給不起錢是不?就拿個假的出來糊弄我?我跟你說,少爺我還真不差錢,知道我爹是誰不?說出來嚇死你!」

  馬立三一進門就聽到一個得意囂張的聲音!

  抬頭一瞅,差點沒樂出來,一個穿著大紅袍的胖小子,用手指著自己的夥計一個叫金石的小僮,胖胖的手掌,跟一個大球掛瞭五個小球似的。紮瞭一個沖天辮,用紅繩纏著,辮稍還系瞭朵自己院門口的小菊花。猛一看還以為是個大蠟燭,再細細看看,是個傻子,正常人沒這幅裝扮。

  「告訴他,少爺我是誰?」

  「我們少爺是大寶!趙大寶!」旁邊一個瘦的跟麻桿似的小廝苦著臉接茬,這小廝一身綠,往趙大寶旁邊一站,嗯,紅配綠,好的狠。

  「我爹是誰?」

  「你們聽好瞭,咱們老爺是杭州城門吏趙天澤趙大人!」

  噗嗤,也不知誰沒忍住,偷笑瞭一聲,城門吏,七品芝麻官,好大的官威。

  趙天澤出身鹽商世傢,傢裡有的是銀子,隻因為商人門頭低,所以捐瞭這麼個城門吏。其實,他人還真的不壞,古道熱腸的,別人有個什麼事都肯搭把手,因此三教九流也交瞭許多朋友。他這個傻兒子,被他夫人嬌縱的人情世故什麼都不通,在杭州也是大大的有名,隻不過別人多看著趙天澤,笑一笑,或是哄他,或是讓他,都不與他計較。

  「怕瞭吧!趕緊把你們真的畫給我拿出來,我爹還要送禮呢,可不能送個假的!」

  今天這事說起來,還跟李子涵還有點關系。他母舅杭州知府孟秉忠押解入京,就空出來一個位子,杭州的同知許大人有希望往上升升,正逢他母親過壽,趙天澤也是要求進步的,想著許大人最愛書畫,尤其愛古畫,因此和夫人商量壽禮的事。正巧讓趙大寶聽到瞭,他就自告奮勇為爹娘分憂,趙天澤也不指望他辦的來,不過有件事讓傻兒子瞎忙總比闖禍好,因此一頭鄭重其事的交給他,一頭自己還辦自己的去。

  趙大寶接瞭差事以後非常得意,覺得自己再不是小孩瞭,倒認真的忙活起來,他狐朋狗友也不少,雖然大多數都是酒囊飯袋,吹牛呱呱的,尿炕刷刷的。可矬子裡拔將軍,再不濟總還有一星半個有本事的,給他出主意,一來二去就找上瞭隱竹軒。

  趙大寶進來就要看前朝字畫,金石倒也好說好應,拿瞭一副《漢宮春曉圖》出來,旁邊也不知誰,說瞭句贗品,算是捅瞭簍子嘍。趙大寶不學無術,偏也假裝附庸風雅,竟知道贗品就是不是真跡,這才不依不饒的鬧起來。

  李立三走進人堆裡,那幅惹禍的仿畫,被一個少年公子拿在手裡品鑒。

  李立三隻看瞭一眼趙大寶,就被那少年公子吸引住,心裡面浮現一個字,「穩」,他往那一站,立的穩,心穩,眼穩,手更穩,好像周遭的嘈雜和他一絲關系也沒有,安穩的融在隱竹軒的氣場中。

  「掌櫃的來瞭!」金石松瞭口氣。

  「不知公子如何看這畫?」李立三不搭理趙大寶,反倒朝那少年公子請教,讓旁人都摸不到頭腦。

  趙大寶這才發現身後多瞭個人,再仔細一看,還是認識的,大喜過望,「燕大哥,你是燕大哥,嘿,你來杭州怎麼不去我們傢,走,我請你喝酒去!」

  得,畫也不買瞭,架也不吵瞭!

  燕九笑著拍拍他的肩,「好兄弟,等會我們再去喝酒。我先跟他說兩句話!」

  「這畫雖是仿作,可是筆墨潔凈,工麗妍雅,色彩韶秀,也有大傢之風,你來看這,這朵朵梨花之上,看似是兩隻翠鳥喁喁私語,實則乃是兩個蟲鳥篆字!」

  趙大寶湊到那畫跟前瞧,瞧瞭半天,那鳥也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那鳥。

  旁邊一個老先生被提瞭醒,看出來瞭,「程枚,這是程吉臣仿的。」

  燕九含笑解釋給趙大寶聽,「並不是說贗品就是假的,不值錢。臨摹法帖,仿繪古畫,借鑒先朝,這都是常有的。就是燕實浦先生也仿過清明上河圖呢!」

  李立三沖燕九拱拱手,他考較這公子,原是為瞭拋磚引玉,用以解圍。此刻借著臺階,往下說道。

  「公子好眼力,這畫雖是仿作,可確實得瞭五分燕實甫工而不板、妍而不甜的神髓!精細生動之處不讓燕公,也是難得的佳品!」

  「你這掌櫃的說話我聽不懂,既然我燕大哥說值錢,你隻告訴我多少錢就得瞭!」

  李立三伸出右手攤開又朝下,反復瞭兩下,就聽得旁邊抽氣聲響起!

  兩千兩銀子對趙大寶來說,確實不多,他也不差錢,就是怕買錯瞭人傢說他傻,他眨巴眨巴小眼睛,看看燕九。

  「千金難買心頭好,若是喜歡的,再多一倍也不多。若是不懂裝懂的,攔腰砍半截也是有的!」燕九若無其事的給趙大寶出主意。

  「對,我要買的是真跡,你這要是燕實浦的真跡,兩千兩銀子也值瞭。仿作嘛,也就一千兩!」趙大寶得意的跟風!

  李立三心裡頭好氣又好笑,也拿這傻小子沒轍,又想著李子涵還在後頭,有心早點把這傻子打發走,也不再廢話,一千兩銀子,您拿去。

  「燕實甫先生的畫,如今莫說真跡,就是贗品,可著錦雲朝尋摸,也不常見。自從前朝妖言案,燕氏一門屠戮殆盡,藏著他的畫兒的人傢,秘而不宣,如何去尋它?再加上戰亂中燒瞭的,丟瞭的,難說的很。」李立三說著話,親自把畫軸卷起來。

  李子涵不知什麼時候走瞭出來,站在後面聽著!他也被燕九的雙手吸引住視線,嗯,松竹之骨,梅雪之魂,最重要的是,那人右手腕內側,有個如意狀的印記,暗紅色,旁人看瞭或許以為是胎記,隻有極少數人知道,這是燕傢嫡系子弟特有的,修煉如意訣的結果。

  李子涵心說道,最近運道真是不壞,天命神授,看來老天是要助我成事瞭!正想著不知何處去尋燕傢的人,這就自己送上門來!

  這些年,李子涵在喬妃陵裡幾次搜尋,也沒找出來傳說中的那筆驚天寶藏。後來還是在那封信裡找出線索,又想法尋瞭前朝的宮人,才推測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結論,當年父皇,母妃,燕實浦三個人愛恨糾纏,父皇在母妃死後,將殮葬事宜都交給瞭燕實浦,據說,燕實浦留下的最後一幅畫,叫做《國色天香》。若尋寶藏,就要先找到這幅畫,若想找到這幅畫,恐怕還得問問燕傢的人。

  「在下李子涵,敢問兄弟尊姓大名!」

  燕九聞言心中大喜,他心說,好小子,找的就是你,這回媳婦沒跑瞭!

  他抬頭看去,心中先喝瞭聲彩,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原來他就是李子涵。

  「在下燕修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