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艷照

  周曉榮最近很煩,各種不痛快都集中在一起光臨他的生活。

  從沒缺過的女人,一夜之間一個個都難以上手瞭。

  程莎年近古稀的公公前些日子摔斷腿住院,丈夫何健超又出海瞭,此刻也不知是在前往南美海域的路上,還是已經抵達瞭目的地。何健超的姐姐遠嫁去廣州,根本指望不上。傢裡一個老人在醫院,一個兒子讀小學,一老一少的事如山般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

  最近兩個星期,程莎已經請瞭三次事假,連日常工作都已經受瞭影響,更別提還要到床上給老板提供額外服務瞭。

  周曉榮倒也還沒有禽獸到這種時候還要糾纏程莎的地步。

  再有就是孔媛,最近一個月突然陷入古怪低潮。整天在公司悄無聲息,像個幽靈似的,稍不留意就會完全忽略她的存在。每天一到下班時間就悄沒聲地回傢,不加班,不應酬,甚至連續兩次在派她去外地跟課時提出希望與同事調班。作為她的直接上司,程莎在忙碌傢事之餘,還要應對這麼一個對工作推三阻四的下屬,自然十分不滿,在周曉榮面前也嘀咕過兩次。

  無論是憑孔媛在床上的表現,還是憑過去一年的工作業績,周曉榮都不會把她怎麼樣。誰還沒個厭倦低沉的時候?自己最近還煩著呢!何況他多少能看出些端倪,孔媛並不是對工作不上心,肯定是出瞭別的事,影響到瞭工作狀態。

  最直接的證據就在於,這些日子,無論周曉榮明示還是暗示,孔媛都拒絕跟他上床。

  榮達智瑞裡,周曉榮玩上手的當然不止她們兩個,可要說到能完全滿足他的癖好,上下前後三個洞都能痛痛快快玩的,也就這麼兩個,許茜、蘇晨都不行,可這二位,最近偏偏一個能碰不得!

  如果公平一點,大傢一起倒黴,周曉榮也就認瞭,可死黨徐芃最近卻是春風得意,這就讓人加倍不爽瞭。

  徐芃已經不止一次向他描述每次操施夢縈的細節,這幾天他跑去應林上課還不忘帶上她,看來是食髓知味,就這麼幾天也放不下瞭。當然,同時也說明現在的施夢縈基本上對徐芃是不會有什麼抗拒瞭。

  真他媽同人不同命!

  但願徐芃對自己的承諾能快些兌現!

  當然,周曉榮雖然盼著能早日狠操施夢縈,倒不是因為相信她的床上功夫,實際上,施夢縈和他最喜歡的女人類型相比還是有些距離的。論長相,周曉榮喜歡那種有些洋氣有些野性的;論身材,則是喜歡豐滿型的;論個性,自然要開放一些,在床上尤其要能騷浪起來。在這三點中,施夢縈也就身材這一條勉強能符合,長得盡管不是他的最愛,但也算還不錯,但個性上實在差得太遠,周曉榮覺得她應該可以算是性冷淡,這一點很讓人倒胃口。這個裝模作樣的賤貨全身上下他都看過摸過,雞巴也進過她的嘴,不說別的,單論她爛到爆的口交技術,周曉榮對她就興趣寥寥。之所以他一直念茲在茲地想操她,隻是因為很想徹底毀滅施夢縈平時那副賤兮兮的故作清高的模樣。

  扒光她!玩弄她!羞辱她!操爛她!把她渾身上下都弄得臟兮兮臭烘烘的!

  施夢縈平時看上去越難親近,周曉榮就越想狠狠地操她!說白瞭,他想操的其實不是施夢縈這個女人,而是她平時塑造出來的那個形象。必須得讓她明白,她不過也就是個欠操的賤貨,這樣,周曉榮才能得到滿足。

  徐芃描述過美好的前景,讓他放心等待,周曉榮難得地保持著罕見的耐心。

  照徐芃的說法,他調教施夢縈的計劃進展得還算順利,目前火候略嫌不夠,過不瞭多久,應該就能讓周曉榮也加入瞭。徐芃的承諾是,如果施夢縈咬死絕不肯被人“開後門”,那無計可施,但是隻要她松口,那她屁眼的第一次,肯定會留給周曉榮。

  周曉榮很期待那一刻,他甚至已經設計好瞭在捅開施夢縈屁眼的時候,自己要說的臺詞。

  但期待畢竟隻是期待,遠水解不瞭近渴,許給他的將來的大餅再圓再香,終究解不瞭他最近這段時間吃不著女人的餓。

  再一樁煩心事,則是爸媽開始三天兩頭地催婚。

  周曉榮今年二十八歲。二十五歲以前,父母本就拿他當個小孩,從沒和他提過“結婚”這兩個字。最近兩三年,有些著急瞭,父親周志東還端得住,母親王春莉則顯得稍微急迫一些,但也還不至於到催逼的地步。畢竟作為大城市的男人來講,三十歲前不結婚很正常。再說二老雖然不完全清楚兒子日常生活的細節,但也清楚他不缺女人。既然他在廣泛撒網,總有一天會撈上來個女孩吧?

  可從2015年的春節開始,父母明顯開始有些不耐煩瞭,開始不斷念叨這個話題。最近一兩個月,情況越來越嚴重,幾乎周曉榮每回一次傢就要被嘮叨一頓。

  二老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周曉榮這輩子隻在大學時正兒八經談過兩次戀愛,還很快都無疾而終,此後再也沒有交過女朋友。堂哥周旻的女兒都已經四歲,說句難聽的話,別說結婚瞭,人傢現在都開始鬧離婚瞭!眼看自傢兒子直奔三十歲而去,卻連個固定女友都沒有,他們當然著急。尤其是王春莉,恨不得兒子下次回傢就帶上媳婦給她看。

  可問題在於,周曉榮自己一點都不著急啊!

  我才二十八歲,急什麼?

  事業小成,存款豐厚,房車兩全,身體健康,長得也不賴——雖說胖一點——我這樣的男人會找不到老婆?開什麼玩笑!

  不結婚,不是因為找不到合適對象,隻因為,我,還,不,想,結,婚!

  就不能讓自己再玩兩年嗎?

  周曉榮給自己定的目標是三十歲開始考慮結婚的問題。

  雖說結婚以後還是能繼續在外面搞花樣,但畢竟不像現在這樣自由,不是嗎?

  他沒有要在婚後收心養性的覺悟,隻是單純從難易比較的技術性角度來思考問題,為什麼要早早給自己套上一副枷鎖呢?

  但這個理由,自己心裡清楚可以,卻不能跟爸媽明講啊!

  王春莉的耐心在一個月前耗盡瞭。兒子還不想結婚是吧?行,不結婚可以,但你總得找個女朋友吧?傢裡也算是有些傢業的,兒子現在生意做得也不錯,不早早物色,難道準備到時候找個女人回來閃婚?那怎麼行?總得先帶回來,讓爸媽把把關吧?總得相處一段時間,觀察一些未來兒媳婦的品行能力吧?現在還不找女朋友,準備什麼時候找?過兩年?那再算上相處觀察的時間,那什麼時候結婚呢?

  經過這麼一番盤算,王春莉認定如果自己再不幹預,兒子的結婚問題必將遙遙無期。於是她果斷出手瞭。周曉榮當然垂死掙紮瞭一番,母子博弈許久的最終結果,是周曉榮一敗塗地,王春莉要開始挑兒媳婦瞭!

  她第一個看中的,是自己老朋友的女兒,一個去年剛從新西蘭留學回來的公司白領。於是,上個周末,王春莉好說歹說,非拉著周曉榮和她一道去相親。對這個品貌兼優的女孩兒,她很喜歡,對方父母對周曉榮的條件也很滿意。

  他們言笑甚歡,仿佛已經結瞭親傢一般,就差沒有直接討論什麼時候辦婚禮瞭,女孩個性文靜,有父母在,乖乖坐在一邊,不大說話。沒有任何人來問周曉榮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悲催的是,周曉榮對這女孩毫無感覺啊!

  細長條幹癟癟的身材,戴瞭一副古板的眼鏡,除瞭長得勉強算秀氣以外,在外形方面,周曉榮實在找不出半點吸引自己的地方。

  就算對方是個悶騷型的,能滿足自己在床上的癖好,總不能讓他現在就直接問:“你能不能讓我操屁眼?”

  眼緣都沒有,你讓我怎麼相處下去啊?

  說這女孩性格好,成績好,工作好?天瞭嚕的,這是周曉榮找老婆的條件嗎?

  找老婆!不是找秘書!不是找員工!不需要學霸!不需要淑女!不需要職場白骨精!

  相親之後,王春莉幾乎是一天一個電話,催兒子多約那女孩兒出來吃飯看電影,好好培養感情,還一再強調對方那麼好的條件,追她的人也多,別被別人搶瞭先!

  謝天謝地!哪位大哥行行好,先把她娶瞭吧!

  周曉榮一邊應付老媽,一邊頭痛不已。

  如果說之前那些都還隻是風月事、傢務事,無傷大雅。那最後這個問題,就要嚴重得多瞭,不由得周曉榮不嚴肅面對,殫精竭慮。

  2015年,榮達智瑞的業務總體上是在走下坡路的,這個態勢並不明顯,絕大多數員工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作為老板,周曉榮心知肚明。

  別看周曉榮平時看上去不太著調,在生意上,他還是有一首的。

  大學畢業以後,周曉榮一度曾在父親的公司混瞭一年多,覺得沒什麼意思,下定決心要自己單獨創業。他最終選擇瞭培訓咨詢這一行。不能不說,他的眼光不錯,2011年,榮達智瑞咨詢培訓公司成立前後,正好是舉國上下鼓吹創業,推崇科學管理的時候,再加上周志東的人脈和他自己狐朋狗友們的捧場,很快就把場子撐瞭起來。而徐芃去年初帶著資金入職,又讓公司規模擴張瞭一倍。

  再有半年,榮達智瑞即將迎接五周年慶,這幾年公司成長速度喜人,在業內也已經有瞭些小名氣,周曉榮在老爸面前也越來越能挺直腰桿。不管怎麼說,不算公司剛成立時的大部分啟動資金,榮達智瑞現在的成績畢竟是憑他自己的本事掙來的。

  但公司的基礎終究還是薄弱,而這個根本性的缺點,在公司運營四年多之後,慢慢開始凸顯出來瞭。

  最明顯的短板是師資。周曉榮自己缺乏上講臺的能力,他必須要找到成熟可靠的講師,才能確保自己公司的主營業務穩定發展。在父子兩人的人脈裡,如果是想找個熟人托個面子拉客戶,這不難,可想找到頂尖的培訓講師,卻無計可施。

  發小徐芃從上海回來,上臺講課居然似模似樣,這已經算得上是意外之喜瞭。

  目前榮達智瑞十一人的講師團,已經是這幾年裡周曉榮竭盡所能拼湊起來的瞭。

  在這十一人中,算得上金牌講師的,隻有四個:主講中層執行力的徐芃、主講創新能力和新時代管理要求的張昊翔、主講商務禮儀的岑穎淑和主講成本管理的彭浩翔。平心而論,一傢培訓公司有三分之一師資堪稱“金牌”,已經很不錯瞭,可他們四個身上,還有一個嚴重問題令人頭疼。

  他們大多太年輕瞭。

  最年輕的是徐芃,今年隻有二十八歲;張昊翔剛剛三十歲出頭;惟一一個女講師岑穎淑也才三十二歲。隻有彭曉東年過不惑。不得不說,就管理培訓而言,這支講師隊伍實在太年輕。徐、張、岑三人的能力和見識都沒問題,可年齡沒辦法說長就長。

  年齡,往往直接對應經驗和閱歷,而在我們這個國度,在很多人眼中,這些幾乎就是和能力劃等號的。要不怎麼會有“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這種說法呢?

  如果培訓對象主要是新員工,那倒還好,他們至少還年長一些。可榮達智瑞的主要培訓目標卻是公司中層以上的管理人員,僅有寥寥幾門課是針對年輕的新員工。

  徐、張、岑三人上課時,坐在臺下聽課的學員,幾乎就沒有比臺上的他們更年輕的,如果這次的培訓對象是國企,那學員的整體年齡明顯還要再大一些。

  讓這些已經在職場摸爬滾打十年以上的老油條們向臺上看上去比自己年輕不少,未必有多少社會閱歷的小年輕學管理?

  如果是靠人脈斂來的客戶還好,畢竟有熟人的臉面在。但那些通過正常市場途徑努力爭取來的客戶,往往會在首次見到徐芃幾人的時候,明顯表現出難以掩飾的懷疑。盡管大多數客戶聽完課後,總是不吝褒揚,其中也不乏是真心贊賞,但還是會有相當一部分,當面客氣地說“課講得不錯”,轉過身卻決定不再購買榮達智瑞的其他課程。

  於是周曉榮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難題:以程莎為首的市場拓展隊伍,拼死拼活,費盡唇舌,甚至有時還得付出點心照不宣的代價,辛辛苦苦拉來新客戶,可穩定性卻很差,保有率不高,客服的後續跟進工作難度很大,尤其是能簽下長期合作協議的更少。

  對培訓公司而言,穩定的優質客戶是最為要緊的。

  四年前,剛進公司不久的程莎能一舉成為客服總監,就是因為她為公司拿下瞭一個極為重要的穩定客戶——寧電集團。

  寧電子集團有限公司,在全省的大型國企中排名前三,在各地市擁有大量分公司及其他直屬單位。一旦打通瞭總公司的通道,運作得當的話,等於就拿下瞭它覆蓋全省的所有下級企業。這是初生的榮達智瑞試圖拿下的第一個大傢夥,周曉榮當年對它志在必得,期望極高。

  無奈寧電專管聯系員工培訓事務的部門領導油鹽不進,又死活看不上榮達智瑞,連著兩個客服鎩羽而歸,甚至連準備好的禮品都沒能送出去。第三個出馬的程莎,準確判斷出繼續和這個部門領導糾纏沒有任何意義,靈機一動,索性通過關系越過一層,直接找到瞭一個主管副書記。這五十多歲的糟老頭子似乎對程莎這一款的熟女特別感興趣,倒也幹脆,直接問她能給什麼好處。程莎豁出去陪這老頭操瞭三天,成功拿到一個長達三年的大單,覆蓋寧電下屬十幾傢分公司,每年平均不少於1500課時。

  當然,這麼豐厚的回報,絕不是隻操個三天就能換回來的。合同成立後,除瞭紙面上雙方各自的權利義務外,程莎每個季度總得去這副書記那裡一兩次,讓他玩個一兩天的。

  說實話,這可是個苦差,老頭子的身體早就虛瞭,程莎每次都得拿出全身騷勁,累出兩三身汗,才能換這老頭半硬不硬地插上三四分鐘。而這老頭又花心不死,每次都想多幹幾次,每次竭盡所能試圖讓他第二次硬起來,程莎想死的心都有。偏偏這老頭對榮達智瑞別的客服不感興趣,隻盯著程莎一個,這個光榮的使命也就隻能由她一個人扛下來。

  去年,這份合同續簽瞭兩年。直到現在,與寧電的合作,依然是榮達智瑞最穩定的三個收入來源之一,堪稱公司的“現金牛”。在這一點上,程莎確實居功至偉,也可見保有優質穩定的客戶之難。

  穩定新客戶的難度大,長期合作對象少,這個問題本就始終令周曉榮頭痛。

  本來以為隨著這幾年榮達智瑞業界口碑的樹立,徐芃、張昊翔幾人年齡的增長,一切會向好的方向發展。沒想到,今年春節之後,每況愈下的局面,不得不使他產生出強烈的危機感。

  眼看要到十月,馬上就是下一年度的課程推廣季。可是先不說程莎、孔媛這兩大市場推廣主力現在各有各的問題,有“出工不出力”之嫌,單是昨天接到的兩個電話,就讓周曉榮陷入“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恐懼。

  有兩個老客戶特意過來打招呼,履行完今年的合同,明年將不再和榮達智瑞續約。

  這兩傢都是國企,規模不算太大,但因為走的是周志東的關系,所以勝在穩定。但昨天他們在電話裡說得明白,並不是在拿捏,不是為索要好處,單純隻是因為現在國企的日子也不好過,這幾年從上到下卡得都死,大部分國企,都在搞整頓、審查,連過去再正常不過的“小金庫”都忙不迭地要撤銷,以前很多睜一眼閉一眼的支出,現在查得都緊,動不動就要招投標。於是原本就有“無可無不可”之嫌,甚至帶點福利性質的幹部員工培訓,往往會成為務必砍掉的支出項目之一。

  少瞭這兩個老客戶,還不至於使榮達智瑞傷筋動骨,但這讓周曉榮敏銳地意識到,市場態勢持續不佳,以其他公司為業務來源的培訓公司的前景似乎到瞭十字路口。他現在面對的就是發展瓶頸,闖過去瞭,或許整個公司都能往上跳一層;如果闖不過去,說不定這傢公司突然就垮瞭。

  所以周曉榮這半年裡大部分時候情緒都很緊張,他必須準確觀察和判斷當前的整個態勢,還要精準分析自己公司的優缺點,在當下現實的市場狀況下,為公司找到接下去最合適的發展道路。是努力研發新的課程,還是招聘新的講師?是開辟新的培訓領域,還是索性將公司脫手變現,進入另一個行業?

  在外人無法觸及的空間裡,周曉榮的大腦整天都在激烈地運轉。

  公司裡有很多人覺得徐芃比他更像老總,實際上周曉榮才是榮達智瑞真正的主心骨。

  連徐芃自己都承認,在臺上講管理,自己OK,可真要搞經營,他的能耐或許還不及周曉榮的一半。所以別看他明明擁有公司近一半的股份,但除瞭課程業務以外,很少插手經營管理,頂多在招聘面試、團隊建設、客戶接待的時候發揮一點作用。公司的大方向把控,人力、財務等最關鍵的權力,自始至終都掌握在周曉榮手裡。

  不要跟朋友一起做生意,是個眾所皆知的常識。徐芃和周曉榮傢裡都是做生意的,本人也都是管理專業出身,很明白這個道理,但既然他們現在已經成瞭合夥人,那就各盡其能地做好各自分內的事,同時也要給予對方足夠的尊重。

  周曉榮很註意維持徐芃在公司的地位,即便他沒有任何管理層的頭銜,但作為老總的周曉榮從沒在員工面前說過一句和徐芃的意見相反的話;而作為後來者的徐芃,主動提出不在管理層任職,僅僅側身於講師隊伍,極少插手周曉榮權力領域的事務。

  在相對最簡單確有可能最復雜的男女關系裡,周曉榮為他組織接風時,徐芃沒客氣,痛痛快快玩過一次程莎,但此後他再沒單獨主動去撩撥過她。這不光是因為考慮到程莎是周曉榮的禁臠,更重要的在於,她也是周曉榮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管著對外聯絡最重要的客服團隊。

  徐芃也從沒把手伸到財務領域,甚至刻意避免和在公司管錢的女人發生任何親密關系。許茜是榮達智瑞裡少見的那種不是為瞭金錢和前途而陪老板上床的女人。她傢境不錯,在工作裡求的是舒心,事實上對男人們無欲無求,但如果看對瞭眼,她對上床這種事完全不介意。好幾次,她都主動地挑逗過徐芃,可就因為她是周曉榮放在財務部的心腹,徐芃總是盡可能與她保持距離,頂多也就是一起出去玩時,偶爾開開玩笑揩揩油,最親近的一次,是上次在酒吧玩真心話大冒險時,讓她在衛生間把自己的精液吸瞭出來,這還是許茜直接點瞭他的名。

  彼此都把各自的位置擺正,合作起來就順利多瞭。

  像關系到市場判斷、道路選擇這樣的大事,周曉榮肯定要和徐芃通氣商量,但真正拿主意的,最後肯定還是他自己。

  這種事,聽上去好像不難,實際上做起來充滿未知的巨大壓力。所以,最近周曉榮很需要發泄,可就在他這個關鍵的階段,能讓他最大程度排遣壓力的女人卻一個個地不方便起來。

  周曉榮非常想念程莎和孔媛兩人的屁眼,他現在真的很需要這樣一個美妙的洞,可以裝滿自己的精液和壓力。

  十分鐘前,孔媛剛從他的辦公室離開。周曉榮把她叫進來,先是問瞭幾句和一個重要的客戶的聯絡情況,最後又試著問周末她能不能過來傢裡陪他,孔媛想都沒想就拒絕瞭。

  周曉榮平日裡看上去腦子裡除瞭性,就不剩什麼東西,真要說起來,也還是有底線的,他玩的女人都是自願爬上床的,他會引誘女人,但基本上不會強迫。

  孔媛擺明瞭態度,他雖然鬱悶,卻也就此作罷,不再反復糾纏。

  再說,隻要稍微動動腦子,周曉榮就能回想起一個月前那個晚上,從雅福會出來,孔媛在車上接到男友的電話後匆匆回傢,此後還請瞭十來天的假。一切變化都從那時而起,以他的精明,當然能猜到多半是後院起火,孔媛和男友之間肯定出現瞭問題,甚至是她在公司裡做的事穿幫瞭也說不定,這種情況下留點時間給她收拾局面總是應該的。心裡當然會有不耐和不滿,但周曉榮還不至於精蟲上腦,強人所難。

  孔媛能察覺到老總不耐和不滿的情緒,她進榮達智瑞快一年瞭,差不多每個月總要陪周曉榮上一兩次床,她清楚周曉榮對肛交異乎尋常的迷戀,有時在床上他根本就不碰陰道,幾個小時裡就是反復插她的屁眼。以至於孔媛每次借口出差去他傢過夜時,基本上都會直接給自己塞上肛塞,保持屁眼的自然擴張度,隨取隨插,不用每次都從頭搞擴肛那一套前戲。這樣周曉榮插起屁眼來痛快,少費很多手腳,孔媛自己也多少能舒服一點。

  她也明白,屁眼可以隨便玩,是自己脫穎而出,以火箭般速度穩穩上升到周曉榮心目中客服部裡僅次於程莎的位置。

  漸漸的,孔媛也看懂瞭周曉榮對肛交的癡迷中,很大程度是把把這種特殊的性交方式當作發泄壓力的管道。陰道性交太平常,讓他找不到那種凌辱、逼迫、占有的快感,在他的壓力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正常的陰道性交,沒辦法幫他宣泄情緒,隻有“不走尋常路”,在大多數女人不接受的肛門裡肆虐蹂躪,周曉榮才能爽。

  五月的某一天,周曉榮帶孔媛陪客戶吃飯,本意是希望鞏固一下雙方的關系,沒想到就在飯桌上,對方當面提出下半年要中止協議。當著客戶的面保持微笑,神色不變的周曉榮客客氣氣送走客人,回到包廂後整個人變得特別沮喪,坐到飯桌旁,遲遲不願起身。

  孔媛低聲安慰瞭幾句,周曉榮突然略顯粗暴地將手伸進她的裙子,剝下內褲,用手指捅她的屁眼,直到中指的兩段指節深入到菊穴深處。之前沒準備,未經潤滑和擴的肛門直接就這樣被插入,幹澀疼痛,但孔媛還是咬咬牙忍下來瞭。

  周曉榮就在這傢酒店開瞭間房,一進房間就把孔媛按倒在地上,爆操她的屁眼。因為缺乏前戲,屁眼幾乎是在緊縮幹燥的狀態下被強行進入,孔媛自然非常疼,不過她的註意力卻被周曉榮當時的狀態吸引瞭。

  平日裡嘻嘻哈哈,看上去不太正經的周曉榮像抱著要存心破壞的念頭,狠狠在孔媛的屁眼中進出,同時還兇狠地念叨著:“爛屁眼賤貨!操死你!”孔媛覺得他的指甲幾乎就完全摳進瞭自己的臀肉,當時她絕對相信屁股已經被掐出血來,當然,她也相信周曉榮說得要操爛操死自己,絕對是他當時真實的情緒。

  罵罵咧咧地連操帶罵瞭足足十幾分鐘,周曉榮才大吼著射精,還覺得不過癮,又把射在屁眼裡的大部分精液都摳出來,捧在手心裡,讓孔媛全都舔吃幹凈。

  這也是他唯一一次要求孔媛做這種事。

  孔媛今天又看到瞭他隱隱有瞭那天的樣子,雖然不知道老板具體面臨什麼壓力,但她多少察覺到,他心底那種壓抑著的焦躁,可能比上一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自己已經好幾次明確拒絕後,他還把自己叫進辦公室,碰運氣似的想看看自己有沒有改變心意,那周曉榮的內心恐怕是真的有點無力又無助瞭。

  但是,即便她感受到瞭這些,也不會去為周曉榮做什麼。

  這又不是她的義務。

  三個月前,孔媛從應林出差回來,察覺到男友好像已經起瞭疑心,她已經開始有意識地減少和徐芃、周曉榮上床的次數。而那一夜所有事都真正曝光之後,她就更不可能再去做這些事瞭。

  一來,吳昱輝現在盯她盯得很緊,除瞭日常上班外,幾乎不允許她在其他任何時間離開自己的視線;二來,孔媛又沒那麼賤,爭著搶著要去陪別的男人上床。

  過去接受這些,是出於生活和職業的壓力,現在已經因此和男友鬧翻,誰還顧得上那些?誰會在還沒和男友恢復正常關系前,繼續用肉體去討好上司?

  隻是孔媛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有沒有機會和男友恢復正常關系。

  一個多月以來,吳昱輝對孔媛非常冷漠。他現在立瞭很多新規矩,比如要求她不能去外地出差,不能陪領導應酬客戶,下班後不能在外面晃悠太久,不能和同事出去玩,諸如此類。還有,做愛的時候不能試圖接吻,而他在任何時候要想操屄,她都不能拒絕等等。

  除瞭宣佈這些規矩,他幾乎不和孔媛說任何話。他也不在意孔媛回傢後究竟待在哪個角落,做些什麼。他隻在意孔媛是不是乖乖聽話按時回傢,對別的似乎都漠不關心。

  隻有在起瞭性致時,吳昱輝才會想到孔媛。一旦興起,他不會在意自己正在做什麼,也不理會孔媛正在做什麼,總之就是要立刻開操。

  很多次,他都一言不發走到孔媛背後,扒開內褲,直接把往肉穴裡捅。即使肉棒被幹燥的屄肉摩擦得澀痛,他好像也無所謂,無法理解這樣做愛到底能有多少快感,但吳昱輝就想這樣做。

  有一次,孔媛正在和程莎通電話。後者傢中最近雜事繁多,很多該做的事都耽誤瞭,隻能交待給下屬們去做。有一傢過去一直是由她負責的客戶,到瞭周期性拜訪溝通的節點,她希望這個月孔媛能代她過去,所以打電話過來介紹一下客戶的基本情況。吳昱輝突然過來把孔媛按倒在沙發上,連內褲帶睡褲一塊扒下,直接對準肉穴就開始插。逼得孔媛不得不找瞭個理由先掛掉電話,等他發泄過後,才再給程莎回電。

  還有一次,吳昱輝在衛生間大便,突然叫孔媛進去給他口交。孔媛希望等他擦幹凈屁股,離開衛生間後再弄,可他堅持就要坐在抽水馬桶上,讓孔媛跪在邊上給他舔。一直帶著彌補過失的心思,孔媛決定順從男友的意思,隻能屏住呼吸跪在馬桶邊口交。可長達十幾分鐘的時間裡,她不可能一直屏著氣,何況還是在做口交這種很費氣力的事,整張臉就湊在馬桶正上方的孔媛幾乎就要被臭氣熏得暈厥瞭。

  隻要能忍的,孔媛都盡可能忍下來。

  畢竟,確實是自己做錯瞭事,可以找一萬個借口來解釋自己做那些事是出於怎樣怎樣的無奈,但是,錯,終歸是錯,在孔媛的人生觀裡,錯可以犯,但不能不知錯不認錯。

  但孔媛一直都沒有從忍耐中得到任何正面的回應。

  以前做愛時總是找各種理由不戴套的吳昱輝,自那晚以後,再不需要任何提醒,每次都會主動戴好安全套;那晚之後,他再也沒給孔媛口交過,隻要他自己想操瞭,他不關心孔媛是不是準備好瞭,更不可能會幫助她前戲。更別提接吻這回事瞭,他一再說她現在的嘴隻配吃雞巴和舔屁眼。

  這些都不說瞭,最嚴重的問題是,吳昱輝現在完全沒有任何與孔媛交流的興趣。

  孔媛一度曾擔心男友會不會跑去公司找周曉榮,很多男人在知道自己戴瞭綠帽子,很容易會熱血上頭想要去找奸夫算賬。但過幾天後,她發現吳昱輝好像沒有那種念頭;她也想過男友會不會要求自己換工作,離開和自己上過床的老板。

  她認真地考慮過,如果男友真提出這種要求,自己是不是應該為瞭挽回這段感情,真的離開榮達智瑞,可吳昱輝也沒提這樣的要求。

  事實上,吳昱輝幾乎不和她說話。

  現在,除瞭盯著孔媛有沒有按時下班,還有就是要在她的肉體上發泄以外,吳昱輝基本上就當沒有孔媛這個人存在。

  孔媛漸漸明白,對吳昱輝來講,自己現在主要隻剩下兩個價值:首先,他們兩人目前的生活完全依賴孔媛的收入;其次,自己的陰道,也僅僅隻剩下陰道,對他還有一點點用。

  如果是這樣,這段感情還能挽回嗎?

  一段感情受到傷害後,隻要不是抱著一拍兩散的心思,犯錯的一方當然應該付出最大的耐心和誠意,去彌補對另一方的傷害,當然要給另一方彌合傷口的時間,等待他最終的放下。這些對孔媛來說,完全可以理解和接受。

  可是,如果現實裡對方根本就不再想進行任何交流,兩人間的裂縫該怎麼彌合呢?

  自己的忍耐到底有沒有意義呢?

  孔媛絕望地發現,自己好像比施夢縈更可憐。

  施夢縈分瞭手,但她至少是得瞭個“痛快”,每到心思鬱結,情感崩潰的時候,還能對自己傾訴。自己呢?懸在那裡,完全不知道接下來究竟會怎麼樣,而當自己希望能找個人說說話的時候,又能找誰呢?

  整個午休時間,孔媛都坐在辦公桌前靜靜發呆。以她的個性,當然不像幾乎就是孤傢寡人的施夢縈那樣,找不到朋友。可是在公司裡結識的這些朋友,還沒有哪個已經好到瞭是能彼此交流隱秘心事的。

  施夢縈陪著徐芃去應林上課瞭。即使她沒出差,孔媛也不會向她傾訴什麼。

  一來,孔媛沒法直接坦白自己和周、徐兩人的關系;二來,她非常清楚,施夢縈不是一個好的傾訴對象。

  剛進榮達智瑞時,施夢縈是最早向她釋放善意的同事。後來由她自己無意中透露,孔媛才知道,是因為她當時的男友沈惜在和自己一起吃過飯後,建議施夢縈可以試試和自己交個朋友。

  施夢縈的學歷不錯,人長得漂亮,氣質優雅,性格簡單,沒有什麼算計人的心思……孔媛很自然就和這樣一個女孩成瞭朋友。她是一個善於交朋友的人,在公司裡人緣不錯,本來在她的角度,施夢縈並不特殊,可因為施夢縈在公司裡幾乎隻有她一個好友,所以在很多人眼裡,她們兩人的友誼似乎要顯得特別一些。

  時間久瞭,孔媛看出施夢縈作為朋友的一些不足。

  本來倒也還好。施夢縈的個性裡有太多的天真、自我和不通人情,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和理解裡,帶瞭太多她自己幻想的成分。但總的來說,問題並不嚴重。

  在孔媛眼裡,這就是一個單純而有人寵,所以有資格活在自己世界裡的女生而已。

  但自從和沈惜分手,孔媛分明察覺到施夢縈身上的缺陷開始不斷放大。

  她仍然性格簡單,不算計人,但同樣的,她也沒什麼去關心別人的心思。在她的世界裡,好像從來都隻有她自己一個人。施夢縈沒有耐心,沒有能力,沒有心意去體察別人的心情,站在別人立場上為別人著想。

  孔媛仍然把施夢縈當作朋友,哪怕慢慢認識到她身上的那些缺點,但有一條看不到的線慢慢劃在兩人之間。

  而施夢縈最近因為和蘇晨走得近,不缺人來往,好像也不是很在乎與孔媛漸行漸遠。

  在來到中寧後,孔媛第一次感到刺心的孤獨。

  她緩緩滑動手機屏,翻著通訊錄,試圖從中找出一個能讓她感到親切的名字,但始終徒勞無功。

  突然,孔媛眼睛一亮。

  她看到瞭“沈惜”兩個字,電話號碼是一個月前在體育館巧遇沈惜時拿到的。

  孔媛還記得那天在夕陽下,沈惜淡淡卻溫暖的笑容。

  她下意識地把手指按到那個名字上。

  電話撥瞭出去。

  一秒鐘後,就在第一聲“嘟”響起的同時,孔媛手忙腳亂地掛掉電話。

  我真是瘋瞭!怎麼會就這樣打電話給他呢?我要跟他說什麼呀?

  沈惜,隻是一個朋友的前男友而已,事實上,他對我來說,根本就是一個陌生人啊!

  何況,那晚在雅福會,沈惜肯定看到瞭自己陪著周曉榮,前前後後一些不太雅觀的小動作,恐怕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麼,孔媛覺得那些場面被沈惜看到,特別難堪。那晚以後,她很怕又在什麼地方遇到他,更不會再有主動與他說話的念頭。

  孔媛走到大落地窗邊,手扶圍欄,望向窗外。

  天地陰晦,大雨滂沱。

  這兩天,中寧的天一直陰著。上午九點前一度還有一點陽光,突然又變得烏雲密佈,到中午的時候,開始下起瓢潑般的雨。

  這種日子,書店生意通常不會好。十點前還進來過五六個客人閑逛,隨著雨勢愈大,街上來往行人都近乎絕跡,更不會有人來逛書店瞭。起初還曾進來幾個一看就知道是為瞭避雨的客人,但眼見雨越來越大,完全沒有停的意思,有事要忙的也不可能一直躲下去,後來幹脆連避雨的人都沒瞭。

  正好借這工夫將新進的一批書籍分類、擺放,忙完這檔事後閑下來的店員鄒贇和趙涵就坐在收銀臺聊天,沒有客人的時候,對他們來講跟放假其實也差不多。

  沈惜也和他們聊瞭幾句,吃過中飯後把自己關進瞭店長辦公室。

  閑枕書屋不大不小,大概八十來個平方,南側隔出瞭大概三十個平方左右做成瞭一個沙龍場地,用來舉辦小型讀書會之類的活動。北側的角落裡又隔出一個小間,算是沈惜在這裡的獨立辦公室,雖然簡陋,但像書桌沙發、筆記本電腦、電話之類的常見辦公用具還是一應俱全。

  沈惜上瞭會網,覺得無趣,合上筆記本,開始發呆。

  如果雨繼續這樣下的話,今天估計不會再有幾個客人瞭。

  自己是不是早些走呢?過幾天就是沈惋的生日,自己可還沒有準備好禮物呢!

  再想想,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沈惋的生日不就是自己的生日嗎?

  每年自己在給沈惋準備禮物的同時,姐姐肯定也在絞盡腦汁為自己挑禮物。

  沈惜不知道其他雙胞胎在過生日的時候,會不會彼此間也要互贈禮物。但他們姐弟倆這些年已經習慣瞭,因為父母早亡,從某個角度來講,他們隻剩下彼此。

  十二歲那年,姐弟倆其實曾經略帶孩子氣地約定過,今後每年生日,誰都不要為另一人準備禮物,就當彼此兩抵,省得麻煩。但這個約定,事實上隻升效瞭一次,就在兩人十三歲生日那年。緊接著十四歲生日之前,父親沈永盛就因病過世瞭,在這一年的生日到來時,他們不約而同開始為對方準備禮物,此後年年如此。即使沈惜在英國那幾年,隔著千山萬水,也會特意互寄禮物,從不間斷。

  如果是往年,眼看三天後就到兩人生日的正日子,沈惜早就已經準備好瞭的禮物。今年有些古怪,或許是因為與施夢縈分手後,整個生活節奏都還沒調整好,直到此時,他居然還沒想好該送什麼。

  前年,沈惜的是一套磨砂玻璃花瓶,出自他在英國留學時認識的一位瑞典年輕設計師之手。這套花瓶現在擺放在沈惋傢裡客廳、書房、臥室各個房間。

  去年,他送瞭一套七盞自然主義風格的臺燈。這幾盞臺燈現在每晚都會點亮,沈惋在燈光下讀書,諾諾在燈光下畫畫。

  今年,沈惜原本也是有過計劃的,他想親手做一本手工線裝書。手頭有足夠多關於姐弟倆生活的照片,他也能寫出足夠漂亮的文字,湊出一本薄薄的自制相冊絕對沒問題。可諸事纏繞,無常變化,他始終騰不出時間和心思來動手。

  周六就到生日,這時明顯是來不及再用這個創意瞭。

  改送什麼呢?沈惜沒瞭想法。

  正在傷腦筋,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隻響一聲,就掛斷瞭。

  在沈惜的經驗裡,這基本上都是陌生外地號碼打來的騷擾電話,他通常都不會理會,直接拉進黑名單瞭事,既然對方如此識相,這麼快就掛斷,他連手機都懶得摸。

  他現在的心思還是放在該送什麼禮物上。選禮物非常考驗創意。沈惜明白,一旦陷入僵局,一味傻坐呆想是不會有好答案的,最終想到的肯定都是那種常見的大路貨色。於是他開始緩慢地掃視辦公室裡的任何一樣物品:墻上的畫,墻角的平安樹,節能燈,辦公桌上的筆筒……

  說不定某個瞬間,得到某種刺激,他能獲取靈感。

  手機猛的又響瞭一聲,再次打斷他的思路。

  這次的鈴聲不同,是短信提示。

  帶著“十有八九是系統短信”的想法,沈惜隨手點開手機,卻發現短信是施夢縈發來的:“有沒有收到我的郵件?”

  沈惜一時有點懵,愣瞭幾秒鐘,回道:“什麼郵件?”

  “我昨天晚上給你發的郵件!”

  “哦……哪個郵箱?”沈惜一共有五個用途不同的郵箱,最常用的是其中的兩個。他剛才上網時,分別登錄過這兩個郵箱,並沒看到有施夢縈的郵件。

  “QQ郵箱!”

  沈惜撓頭,他幾乎就不用QQ郵箱。說起來,這郵箱真的很雞肋,隻要有一個QQ號,就能自動在騰訊開通一個郵箱,但他連QQ都已經好些日子沒用過瞭,更別提QQ郵箱瞭。

  “我好久沒上QQ瞭,沒註意,等會我就看。”

  隔瞭大概一分鐘,施夢縈的短信到:“你好好看吧……”

  把手機扔回到桌上,沈惜並沒急著去上網。在他想來,施夢縈應該是把一些想對他說的話,整理成文字發給瞭他。她的文筆也還不錯,文風是那種憂傷散文型的,她確實有把自己的心事訴諸筆端的可能。

  隻是她想對他說什麼,甚至整篇文章的大致輪廓,沈惜都能想象出來。不必著急去看,他還是更關心禮物的問題。事情總得一件件辦,自己離開書店前記得看一下她的郵件,就可以瞭。

  又在腦海裡槍斃瞭兩個新的禮物創意,沈惜註意到短信音再次響起。

  “看郵件瞭嗎?”

  沈惜挑起瞭眉毛,這下他倒是有些好奇瞭。看看時間,和剛才隻隔瞭六七分鐘左右,好像隻過瞭六七分鐘啊,施夢縈怎麼這麼迫不及待?什麼郵件?她到底在裡面說瞭什麼,問瞭什麼?

  他沉吟幾秒鐘,先回復短信:“現在我不太方便上網,等會就看。”

  這並不是實話,隻是先用這層意思安一安施夢縈的心。沈惜是想給自己多爭取一些時間,既然這封郵件可能不那麼簡單,那預留足夠的緩沖時間當然是必要的,不但閱讀郵件需要時間,之後可能還需要進行思考。

  他掀開筆記本,登錄QQ,打開郵箱,點擊郵件。

  出乎意料,施夢縈發來的郵件裡並沒有大段文字。相反,整封郵件簡單到傢,僅僅隻是一句話:“看過這個,你是什麼感覺?”

  看什麼?什麼感覺?她是想要我看什麼?

  沈惜皺起眉頭,一頭霧水,隨即又發現郵件中有一個大概120M大小的壓縮包附件。

  哦,看來她說的就是這個瞭。

  手指在滑鼠上輕輕電動,沈惜抿著嘴唇,沉吟片刻。他設想瞭一下關於這個附件內容的幾種可能,想到最嚴重的程度,也覺得應該可以不難應對,於是點擊滑鼠,下載壓縮包。

  壓縮包的文件名是20150922這八個數字,稍加留意就能看出這是年月日格式的昨天的日期。

  沈惜試著解壓縮,發現這還是個加密包。瞥瞭眼郵件,沒看到施夢縈留瞭密碼,稍加思索,試著把20150922這八個數字當作密碼輸入,果然成功解壓。

  解壓後的文件夾裡,有100多張照片。

  無需切換成“超大圖標”,就在“中等圖標”查看方式下,沈惜也大致能看出這些照片是什麼內容。他的瞳孔瞬間放大,隨即漸漸收攏,眉頭皺緊,猶豫瞭幾秒鐘,用預覽方式打開第一張圖片。

  一副近乎赤裸的女體出現在屏幕上。周邊環境能看出這女人正坐在抽水馬桶蓋上,照片最上緣隻到脖子,沒拍到臉,長發披下,遮住一邊鎖骨,裸乳豐盈,乳暈很淡,乳頭嫩紅。下體勉強算還穿著內褲,之所以說是勉強,是因為已經脫瞭一邊,窄小的黑絲內褲隻能算是掛在左腿上。兩腿緊緊絞在一起,膝蓋緊合,小腿岔立,在大腿根部的位置,露著茂盛的黑毛。

  看照片,這女人應該還挺年輕,說是女孩也許更合適些。

  說實話,沈惜不能確認照片裡的裸女到底是不是施夢縈。

  看著像。

  他隻能這麼說。

  想想也很好笑,交往瞭兩年的女朋友,沈惜對她的肉體卻算不上熟悉。

  在一群女孩的背影中,沈惜能認出施夢縈;在一堆聲音裡,沈惜也能認出她;可要拿著一張沒有臉的裸體照片給他看,他最多隻能說一句:“看著像。”

  但是,這個答案應該不會有疑問吧?施夢縈總不會無聊到發一堆別的女人的裸體照片給他……

  點擊“下一張”,第二張照片幾乎是第一張的復制,隻是稍稍換瞭個角度。

  第三張,還是沒有太大的變化。

  第四張,女孩站瞭起來,鏡頭集中在她的腰部以下。內褲完全脫下,濃黑的陰毛在兩條豐腴潔白的大腿間顯得格外紮眼。

  沈惜可以確定照片中的女孩百分之百是施夢縈,他對她的陰毛形狀還是有印象的。

  施夢縈這是什麼意思?

  從拍攝角度看,這幾張照片絕不可能是自拍,也不像用瞭三腳架。看圖片格式和像素,應該是用手機拍的。那是誰拍的呢?拍就拍瞭,發給我看是什麼意思?

  沈惜默默想瞭一會,略帶無奈和譏諷地笑瞭起來,他大致心裡有數瞭。

  繼續往下看嗎?

  一百多張照片呢……

  沈惜真的興趣寥寥。他隨手把鼠標移到右上角的紅叉上,關閉圖片預覽。但這個動作不能完全屏蔽照片。以中等圖標顯示的圖片,大致還是能看出內容為何,一百多張照片滿佈屏幕,肉光致致。

  沈惜“嘖”瞭一聲,略感厭煩。他沒有看施夢縈裸照的興趣,可是如果隻看瞭頭四張照片,萬一後面還有什麼特殊內容,施夢縈一會打電話或發短信問起來,自己就一問三不知瞭。

  沈惜很快有瞭決定。

  他跳過很多照片,隨手點開第二排第三張照片。

  施夢縈還是沒有露臉,但下巴出現在照片裡。照片中,她一絲不掛,上身微傾,雙乳垂下,穿著高跟鞋蹲在地上,手扶膝蓋,兩條腿放肆地朝兩邊撇著,股間肉穴完全暴露在鏡頭前。

  第二排最後一張照片:施夢縈站直身體,左手扶腰,右手自乳房以下橫於胸前,手掌插入左腋下,上臂托起瞭兩個肥軟的乳房,乳暈就在圖片最顯眼的位置,顏色雖淡,面積卻顯得格外大。

  第三排第四張照片:選的是施夢縈雙腿之間的角度,從下往上拍攝——拍照的人應該躺在地上——清晰可辨的肉縫微微張開,幾縷黑毛亂亂地在肉縫和屁眼之間冒出來。兩個乳房以不那麼美的姿態出現在鏡頭裡。再往上看,房間的頂燈射出刺目的光,形成一大片不規則的光暈。

  第四排第二張照片:施夢縈跪趴在床上,不是用常見的那種撅起屁股的姿勢,而是兩腿外翻,雙手前伸,乍看像一隻大蛤蟆似的。

  第四排最後一張照片:施夢縈的面孔終於清晰可辨。她倚在床頭,半側著臉,眉頭微蹙。兩腿曲在平躺的身體兩邊,大大張開,兩手放在肉穴邊,扒住陰唇,向兩邊扯開,將嫩紅色的肉穴深處展露出來。

  第五排第五張照片:這次拍攝的角度又變成從上到下。拍照的人終於出現在鏡頭裡,盡管隻有小半個身軀和一截被施夢縈吞入大半的肉棒。施夢縈跪在拍攝者身前,努力張開嘴,盡可能深地將肉棒吞下。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扭曲,兩隻眼睛緊緊盯著鏡頭。

  第五排最後一張照片:依然是從上向下拍,施夢縈大張兩腿,肉棒已經進入她的身體。

  沈惜直接跳過許多,點開最後一排倒數第三張照片。

  還是施夢縈肉穴的特寫,肉唇明顯外翻,一股白濁的液體正從肉穴中流出。

  沈惜沒數自己一共看瞭幾張,但差不多已經把這一百多張照片的大概內容都看過瞭吧?其他的無非就是前前後後的一些姿勢、行為而已,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新鮮的。

  看完,他不由得有點茫然。

  照片上女孩的面孔,對沈惜而言,當然是熟悉的。

  但每一張照片都讓他覺得女孩十分陌生。

  這是曾與他戀愛過兩年的那個施夢縈嗎?

  又有一絲難以遏制的不忍和歉疚油然而生。

  是我的錯嗎?

  隨即,喻輕藍一周前對他說的那番話,又在耳邊響起。

  神思瞬間清明。

  分手以後,她身上發生的所有變化,都要由我來負責嗎?

  事實上,這些與我沒什麼關系瞭。她朝好的方向變化,我不會喜悅,也不會欣慰,更不會去求一句感激,說是我讓你變得更為成熟堅強;同樣,如果她向不好的方向變化,我不會難過,更不會痛苦,也沒理由非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說白瞭,兩個人已經沒什麼關系瞭。

  感慨,當然會有。沈惜會遺憾,也會難過。但就像在讀一個故事,總會為故事中的人物和情節產生些許情緒上的波動,但也僅此而已。

  看著這些照片,沈惜第一反應是茫然,第二個反應是感慨,第三個反應,則是一絲淡淡的不耐。

  他能想明白施夢縈發這些照片過來的目的。作為一個從不憚以最殘酷的眼光看待世界,從不惜以最現實的心思揣測世人,從不懼以最堅硬的心腸來決定判斷的人,沈惜當然能猜透施夢縈心底最深處的那一點點小期待、小哀怨和小惡毒。

  小期待是抱著最後一點點能打動他的希望;小哀怨是無法掙脫分手的痛苦;小惡毒是為瞭報復他堅定的態度……

  這些沈惜都能理解,但他不耐於她采用的手段。

  發照片給我……這是在期待得到什麼回應呢?

  沈惜還這有點頭痛,該怎麼應對。

  如果他表達自己的真實心態,對施夢縈恐怕會是一個更加巨大的刺激,除瞭可能會使她受到更大的心理傷害以外,說不定也會給自己帶來更多後患。以她那種偏執行事,百勸不回的性格,一旦惱羞成怒,自暴自棄,會不會采取更進一步的激烈行為,還把每一次記錄都發給自己,那真是天曉得瞭。如果事態真的發展到這一步,施夢縈傷害會更重地傷害到自己,沈惜也不勝其擾。

  分手後的施夢縈,對沈惜而言隻是一個普通的認識的人而已,但這不代表他涼薄到願意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深淵。如果可能,他還是希望大傢能心平氣和地各自過好各自的日子。

  更關鍵的是,在施夢縈走向深淵的同時,她未必會覺得這是咎由自取。她可能隻會加深一個認知,此時此刻一切的遭遇,都是因沈惜而造成的。有必要給自己拉仇恨嗎?

  那就暫時順遂施夢縈的心意,向她表示一下自己看到這些照片後的苦惱和難過?

  沈惜不是做不到,也不是不願做。如果可以收到省卻麻煩之效,沈惜絕不介意稍稍表演一番,哪怕自己看上去會顯得不那麼灑脫。

  問題是,施夢縈會因此而收獲報復後的滿足,從此不再糾纏嗎?沈惜很懷疑這一點。

  怕的是,一旦她意識到隻要這樣做就能讓自己難過和後悔,會樂此不疲呢!

  如果施夢縈隻想著更進一步傷害她自己,發更多的照片甚至視頻來刺激沈惜,那甚至都是小事一樁。

  如果她誤以為沈惜表演出來的那些難過情緒,是餘情未斷的信號怎麼辦?

  沈惜知道,自己這位前女友絕對有可能作出這樣的解讀。

  那就真的是永無寧日瞭……

  沈惜最討厭藕斷絲連,無窮無盡。所以,他很不耐於施夢縈所采用的手段。

  事實上,她發照片過來的意圖,在沈惜看過第一張照片,心頭並沒有產生哪怕一絲痛苦和嫉妒的那個瞬間,就已經徹底宣告失敗。這件事情又變得有點像是一場鬧劇。

  無論沈惜作出什麼回應,對他來說,不過是給平靜的生活增添一點小麻煩而已;可對施夢縈而言,卻是隱形的巨大創傷。她無形中織瞭一張大網,把自己包裹在愚蠢和放縱之間而不自知。

  張網容易,收網卻難,糾纏在網裡,隻會越來越狼狽吧?

  她到底期待能得到什麼回應呢?事實上,無論哪種回應都無法滿足她,她隻會覺得什麼都彌補不瞭她所受到的傷害,然後又開始再一次傷害自己。

  這是施夢縈開啟的一個死循環——其實,從她第一次和徐芃去開房開始,她就開始走進這個循環。這個循環運行與否,其實和沈惜會給予她什麼回應完全無關。

  除非,兩人重新開始。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還沒等沈惜作出該用哪種態度來回應的決定,短信提示再次響起。

  “看郵件瞭嗎?”

  沈惜無聲地嘆一口氣,催得還真的很緊。

  好吧,分手是我提出的,這就算是我欠她的吧。

  “剛看完。”

  發出這條短信時,沈惜突然發笑。他覺得自己的措辭很搞笑。面對一百多張照片,“看完”是什麼意思?這是在告訴施夢縈,自己認真看瞭每一張照片,仔細欣賞瞭她每一寸肌膚,每一絲毛發,每一種姿勢?

  “看過什麼感覺?”施夢縈又問,這其實本就是她在郵件中問過的問題。

  沈惜把手機放到一邊,靠在椅背上,再次盤算權衡實話實說和稍作表演這兩種選擇。

  最終他決定坦然相對,實話實說。

  無論對自己,還是對施夢縈,實話比謊言更有意義。

  微痛當然好過劇痛,但長痛終究不如短痛。

  沈惜不能代替施夢縈去活。

  作為一個已經離開大學,走入社會三年多的成年女人,施夢縈做任何決定,選擇任何方式生活,將人生導向任何方向,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也隻應該是她自己的事情。怎麼活,是她的權利;但選擇怎麼活以後,承擔選擇的結果,則是她的義務。

  沈惜不想把自己放在上帝的位置,覺得自己有必要為別人的人生負責。

  他沉吟很久,嘗試用不同措辭寫瞭三次短信,卻又全部刪去。

  最終發出的,隻是短短五個字:“沒什麼感覺。”

  “我想,就算……”想想又覺得該補充些什麼,寫瞭這四個字以後,沈惜停住手指,稍加思忖,又把這條沒寫完的短信刪掉。

  沒必要再說多餘的話。既然明言“沒什麼感覺”,就不必再拖泥帶水地給什麼建議,做什麼叮囑,多此一舉。

  施夢縈未必不知道自己要對她說的那些道理,她不需要聽那些。她希望得到的,自己不能給,既然如此,何必廢話?

  緊接著沈惜刪光電腦上施夢縈發來的那些照片。略加思考,又把存放過這些照片的E盤中的文件都轉移到D盤,順手就格式化瞭剛清空的E盤。他決定明天再把自己平時慣用的軟件包帶過來,用專門的防恢復軟件再處理一下E盤。

  畢竟放在書店辦公室的是臺老舊的筆記本電腦,連他自己有時候都不怎麼放在心上,萬一出個意外,導致照片外泄呢?

  不懂行的人甚至都不一定有防止文件被恢復的意識,略懂一些的或許以為硬盤格式化過之後,文件就被徹底清空。但沈惜知道好幾種辦法,在被格式化過的硬盤裡恢復刪除的文件。他絕對相信,高手有的是,誰知道都貓在什麼地方?

  施夢縈對他已是路人,但至少沈惜要確保她的私密照片不會從自己這裡泄露出去,這總是最起碼的底線吧。

  做完這一切,沈惜靜坐著信手擺弄手機。他在等一件必然會發生的事,他甚至覺得等待的時間比預想的要長,施夢縈的耐心好像比以前好一點瞭。

  沈惜堅信施夢縈收到自己那條短信後,一定會打電話過來。

  躲是躲不過的,電話該接還是得接。

  這時,他突然發現在“未接來電”裡,居然有個孔媛的來電,就是之前不久隻響瞭一聲就掛斷的電話。

  “可能打錯瞭吧?不然不會隻響一聲,後來也沒再……”這個念頭還沒轉完,鈴聲突兀地響起,屏幕上施夢縈的頭像開始閃動。

  沈惜還保留著這個號碼的顯示頭像。

  他重重吐出一口氣,終於等到瞭。他並不太想接這個電話,因為那意味著他可能又得說無數廢話,但該面對的,反正逃不過,不如早點瞭結掉它。

  苦笑一下,沈惜按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的施夢縈是絕對無法接受“沒什麼感覺”這個答案的。

  她想象過沈惜看到那些照片後可能會有的各種反應。他可能會大吃一驚,可能會難以接受,也許後悔,也許嫉妒,也許憤怒……這些都行,無論沈惜作什麼樣的反應,施夢縈覺得都好,哪怕他立刻撥電話過來,把自己罵得狗血噴頭都好。

  施夢縈自己都想把自己罵得狗血噴頭。

  可她無法接受“沒什麼感覺”這五個字。

  我的付出和犧牲,在你眼中就一文不值嗎?

  這讓施夢縈情何以堪?

  拍這些照片,是徐芃的建議。

  用他的說法,就是“沒有哪個男人在看到自己女人——不管是現在的還是過去的——和別的男人親熱以後,還能心情平靜的,要麼生氣要麼後悔,甭管是哪種,總之都不會讓他好過!”

  施夢縈不確定這樣做是不是真的有效,隻說操作過程就讓她頗感躊躇。

  把最私密最隱晦最放蕩的那一面暴露在鏡頭前,用照片的方式定格,再送到別人——哪怕是自己曾經那樣深愛的前男友——面前被觀看,被評論,被鄙視,被嘲笑……

  這是施夢縈不敢想象的事,她本能地就拒絕瞭。

  但徐芃的聲音卻像有魔力般鉆進她的耳朵:“無非就是尺度比上次拍裸體寫真時更大一些,少一些美感而已,沒太大差別啊……”

  “這招對男人最靈,平時他再能裝逼,一碰到這種事,保證立刻就能看出真實心態!”

  “就用你的手機拍,照片最後是留在你自己手裡,又不會傳出去給別人看到,怕什麼?”

  “就算給你男朋友看,他總不會外傳吧?”

  最後這一句,施夢縈是認可的。對於“不會外傳”這一點,她對沈惜有信心。

  上次拍的那套裸體寫真,施夢縈已經拿到瞭最終的成品。隻是最近陷於劇烈的情緒波動裡,一直還沒有心情細細欣賞,隻是隨意丟在臥室書桌上。不過終究翻過幾次,總的來說,她對寫真集本身的質量還算滿意。

  鬼使神差的,蘇晨在香格裡拉的房間裡說的那句話在施夢縈腦海中響起:“如果真讓我再碰到他,我一定要讓他親眼看到我在床上和別的男人親熱的樣子。能多騷就多騷,能多賤就多賤,男人要我幹嘛我就幹嘛。就算是演戲,我也要演出個超級騷貨的樣子來。就要讓他看看我到底有多性感,多聽話,別的男人在我身上有多享受。他以前玩過的,現在別的男人都能玩到,他沒玩過的,別的男人也能玩到。誰讓他拋棄我?!”

  緊接著又是徐芃的聲音:“……無論還有沒有感情,大多數男人看到前女友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心裡肯定會很不爽的。男人這種動物,嘴上說得再冠冕堂皇,下半身還是會影響思維。”

  也許,他們說得對……

  是啊,無非就是在鏡頭前展露赤裸的肉體,拍寫真時又不是沒裸過,還是在素不相識的男性攝影師面前全裸……

  用自己的手機拍,照片根本不會外傳出去,不必擔心會被別人看到……

  每個人都有嫉妒心,徐芃是男人,他應該很明白男人的心思吧……

  糾結瞭許久,腦海裡各種聲音交織來去,最終施夢縈還是點瞭頭。

  一旦開始拍攝,數量上就越來越多,漸漸也超越單純拍攝裸體的界限。徐芃設計出各種姿勢讓她完成,最後連口交和做愛時也要拍。施夢縈對此一度強烈反對,但徐芃耐心解釋道:“如果鏡頭裡沒有男人,你男朋友可能以為你可能隻是找瞭個閨蜜給你拍,隻是想刺激刺激他,必須得讓他看到你真和男人在一起,才有效啊!”

  言之有理,施夢縈無語以對。

  她沒數過徐芃一共為她拍瞭多少張照片,隻知道弄瞭許久,從衛生間一直折騰到床上。直到他再次射精,把手機伸到股間,對著精液流出肉穴的場景又拍瞭幾張特寫後,才算大功告成。

  時近午夜,徐芃把把用來拍攝的手機放到床頭,施施然回自己的房間去,今天到此為止,第二天還有課,不能玩得太過分。

  最近這段時間,他和施夢縈上床已經習以為常瞭,但一次都沒有同床過夜,倒不是徐芃拔屌無情,而是施夢縈自己不想這樣。

  既然如此,徐芃也樂得一個人睡得自在。

  剩下施夢縈獨自癱在床上,滿腦子胡思亂想,又理不出半點頭緒,昏沉沉直到凌晨兩三點時才睡著。

  第二天一大早,睡眠嚴重不足的施夢縈跟著徐芃到賓館二樓的某個會議室準備上課,她有好多事要做,連接投影儀,調試話筒,請學員簽到,分發課件資料,渾渾噩噩忙忙碌碌地過瞭一天。

  上完課回房間,徐芃拿著筆記本電腦來到施夢縈房間,導入她手機裡昨晚拍的所有照片,幫她選出一百多張質量不錯的,設密壓縮後,告訴她就把這個壓縮包發到沈惜的郵箱。

  然後徐芃讓施夢縈親手刪掉所有照片,並清空回收站。

  最後這一步做完,施夢縈至少能感到安心。

  今天是兩次講課之間暫休的日子,作為課程助理就無事可做。徐芃善解人意地沒有過來打擾她,施夢縈忍不住想要和沈惜聯系。

  昨晚剛發出郵件,她就想給沈惜打電話,但她下意識地不敢,生怕從沈惜的聲音裡聽到一絲他對自己的輕視。

  最終,她選擇短信這種沉默的溝通方式。

  她需要沈惜的回應,而且做好瞭心理準備看到各種或激烈或沉重的措辭,任何回應她都能承受,唯一令她絕對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的,就是“沒什麼感覺”!

  施夢縈望著手機屏幕,發呆許久,終於無法忍耐,撥通電話。

  可無論施夢縈如何激動地追問或質疑,電話裡的沈惜都顯得平靜如常,惜字如金。他這種對萬事都淡然冷靜的態度,施夢縈過去還很欣賞,但此刻用在自己身上,竟使她覺得凍徹骨髓。

  這不是冷靜,這是冷漠,甚至是冷酷!

  “我的感覺?其實你更應該問問自己是什麼感覺,我的感覺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我不知道你這樣做,自己是不是開心。如果你開心,那也挺好,我無話可說。如果不開心,那何必呢?”

  “還是要對自己更好一點吧。別的話,我也想不出什麼要說的瞭。”

  二十幾分鐘對話,他差不多就隻說瞭這麼三句有意義的話。

  施夢縈當然還有更多的話要說,可沈惜並沒有留更多的時間給她,堅決地掛瞭電話。

  這算什麼?!

  他不關心我到底和哪個男人在一起嗎?他不想問問我為什麼同意讓男人給我拍照嗎?他想不到我為什麼要去做這樣的事嗎?他一點都沒有反省過對我的傷害有多大嗎?

  施夢縈覺得自己簡直就要爆炸瞭!她恨不得馬上沖到沈惜面前,把自己肚子裡所有的話都倒出來,然後質問他,讓他把一切都說清楚!。

  但她也隻能想想而已,畢竟此刻她身在應林。徐芃還有兩天的課要上,作為唯一跟來的課程助理,施夢縈不可能被允許先行返回。就算要當面質問沈惜,那也是幾天以後的事瞭。

  把臉蒙到枕頭裡,施夢縈放聲痛哭。

  電話那頭,沈惜望著隨手丟到辦公桌上的手機,呆瞭幾分鐘,默然不動。

  通話沒多久,施夢縈就顯得有些歇斯底裡,說出來的話完全沒有條理,翻來覆去,顛三倒四,她甚至又開始追問自己為什麼要提出分手?這還是問題嗎?

  沈惜的耐心堅持到二十分鐘左右,消耗殆盡。

  他自嘲地想,我的耐心越來越差瞭,這次居然隻堅持瞭二十分鐘。幾個月前,他還能做到整夜整夜陪她說話,掰開揉碎瞭去解釋。

  但自己也確實到瞭極限,分手五個月以後,還要回過頭再解釋分手理由,這真的是在考驗自己的耐性。

  沈惜關閉電腦,拿起手機和車鑰匙,起身走出辦公室。

  他不想再悶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裡,他要出去透透氣。

  哪怕大雨依然傾盆。

  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還要去為姐姐挑選生日禮物,他想做些充滿愛的事,讓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心,在暴雨之日也能依舊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