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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學妹的心事

  在蘇晨刷卡打開房間門時,施夢縈又一次問自己:“我為什麼不走?”

  她真的很想離開這裡!

  晚飯前,在大堂遇見沈惜,看著他向自己禮貌地點頭,若無其事般和那穿著時尚,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並肩走向電梯,施夢縈心中百味雜陳。下午圓滿完成藝術寫真拍攝而產生的愉悅感頓時一掃而空。

  為什麼總是讓我看到類似的場景?為什麼和我分手沒多久,沈惜身邊出現瞭那麼多女人?施夢縈痛苦地想。

  按她的性格,第一時間就想離開酒店。如果今天是她單獨遭遇沈惜,那施夢縈今晚絕不可能繼續住在香格裡拉。她多半連晚飯都不會吃,直接就走人。

  但徐芃和蘇晨在她身邊,情況就不同瞭。

  這兩人盡管早就猜出沈惜就是施夢縈的前男友,卻都裝成全不知情的樣子。徐芃壓根就沒提這茬,蘇晨呢,則擺出一副好奇又關心的架勢,問施夢縈的臉色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差。

  施夢縈本不想對他們說穿自己和沈惜間的關系。但她已經起瞭一走瞭之的念頭,如果不把這些事說明白,她就沒有扔下他們倆,獨自離去的合理理由。

  於是,在兩人饒有興味的關註下,施夢縈用最簡潔的描述,說清瞭沈惜和自己之間的故事,換來瞭徐芃的“唏噓”和蘇晨的“憤慨”。

  蘇晨氣哼哼地說:“他就是個渣男啊!都快結婚瞭,說分手就分手!那天晚上還跟別人老婆拉拉扯扯的,今天又換瞭一個,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要是你,我才不走呢!憑什麼這渣男來瞭,我就得走啊?”

  徐芃則表現得很冷靜:“原來他就是你的前男友啊,真巧。我覺得你沒有必要走。你一走,倒顯得好像你還是很把他放在心上似的,白白讓他得意。就是要讓他知道,就算你們分開瞭,你也能很有尊嚴地面對他,能很淡然又快樂地過自己的生活。”

  蘇晨在一旁用力點頭,力挺徐老師的觀點。

  施夢縈覺得他們說的有道理,不再堅持非走不可,說服自己和他們一起走進餐廳。晚餐吃到一半,她去瞭趟衛生間,回來時卻發現沈惜和那女孩也到瞭餐廳,就坐在離他們三張桌子遠的位置。那女孩換瞭身低胸短裙,和沈惜對坐而談,言笑晏晏,親密無間。

  後半頓飯,施夢縈根本不敢往那個方向看,生怕自己會突然流淚。

  她的心一直在絞痛。

  施夢縈不想被徐芃和蘇晨看輕。徐芃說的那句“能很有尊嚴地面對他”對她是有觸動的。她不想被別人看成是個軟弱的、沒有尊嚴的女人。所以她再沒提要走。可她的腦子裡其實反復響著一個聲音:我要離開!我不想看到他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

  好容易捱完這頓晚飯,走出餐廳的一剎那,施夢縈竟覺得自己像重新又能呼吸瞭似的。

  徐芃說他有個朋友今晚也住香格裡拉,要過去打個招呼聊幾句,讓兩個女孩先回房間。施夢縈神不守舍地跟著蘇晨上樓。

  照本心而言,她真的很想走。施夢縈也知道,自己現在隻是在硬挺。遇到前男友和別的女孩在一起,她既沒有勇氣面對,也缺乏心胸接受,可她偏偏又有不想被人看輕的自尊心。所以她隻能在煎熬裡忍耐,既無法真的釋然豁達,又不能逃避緩解。

  施夢縈從沒意識到,古怪的糾結感,就是她性格裡最糟糕的東西。

  不過,房間門的關閉,仿佛將她與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施夢縈的心情稍稍平復瞭些。

  徐芃不在,兩個女孩聊天就隨性很多。蘇晨沒想著要給徐芃省錢,打電話叫瞭客房服務,點瞭一瓶紅酒。兩人用自己覺得最舒服的姿勢,各自霸占瞭一個沙發,抿著酒,聊著天。

  這段時間,兩個女孩發展出瞭一些友誼,施夢縈對蘇晨已經有瞭幾分信任;徐芃不在場,少瞭些拘謹;心裡有苦,急需傾訴,又少瞭幾分自控。諸多因素加在一起,施夢縈喝起酒來比平時少瞭節制。不過半個小時的工夫,一瓶紅酒已經少瞭一多半,其中六七成進瞭施夢縈的喉嚨。

  施夢縈的酒量說好不好,說差也不差,喝瞭這麼多,酒意醺然,卻還不至於昏睡過去。在酒精刺激下,嘴就變碎瞭,很多原本還不會輕易吐露的心聲,這時也都對蘇晨倒瞭出來。

  蘇晨對她念叨的那些根本不關心,但當成八卦來聽倒也不乏味。而且,她現在不光要傾聽,還另有重任在身,怎麼也得耐心地聽施夢縈囉嗦完。

  “你們分手多長時間瞭?”

  施夢縈毫不猶豫地回答:“95天!”

  蘇晨微微一愣。她沒想到竟能得到一個如此精確的答案。一瞬間,她心中最柔軟的部分難以自抑地顫抖瞭一下。一個仿若遠在天邊的人影,一個真誠地相信愛情和善良,一個充滿希冀地離開校園,努力工作準備開始和戀人全新未來的女孩兒,仿佛還在那裡……

  其實,這所有的一切,也不過就是在短短四年之前。

  可是,對自己來說,那個原本最熟悉的人,如今卻已那麼陌生。

  自己,都快要不認識自己瞭。

  不過所謂柔軟,也就是那麼一瞬間而已。

  蘇晨還是得硬下心腸,想辦法完成徐芃交給她的任務。

  “你記得真清楚!看來你是真的很愛他。”蘇晨一口將杯中的酒喝幹,仿佛要把剛才突如其來浮現出來的所有回憶全都咽下,“而且,看得出來,這些日子你肯定過得很痛苦……”

  施夢縈默然,呆呆地望著眼前某處。

  蘇晨也以沉默對之。一會又問:“每個人都會痛苦,我也經歷過。你是怎麼面對痛苦的?”

  怎麼面對?施夢縈茫然地思考這個問題。失眠?哭泣?煩躁?憂傷?

  哦,對,還有放縱。

  和不相愛的男人上床;在骯臟的衛生間給一個面目可憎的男人打飛機,甚至吞入他腥臭的肉棒;在一群人面前脫得一絲不掛,甚至被一根剛捅過自己肛門的手指碰觸唇齒……這都是自己在這段時間做過的不可思議的事。

  自己就是這樣在面對痛苦。

  蘇晨也沒有一味地等著她回答,望著先是疑惑隨即苦笑不止的施夢縈,她扁瞭扁嘴,給自己倒瞭些酒,聲音裡帶瞭些難以為人察覺的傷感:“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面對的。但以我的經驗而言,痛苦,是可以用痛苦來緩解的。”

  “啊?什麼?”施夢縈沒聽懂,但她以為隻是自己聽錯瞭。

  “痛苦,是可以用痛苦來緩解的。”蘇晨淡淡地復述瞭一遍,“尤其是精神上的痛苦,可以通過肉體上的痛苦來緩解。”

  “肉體上的痛苦?”施夢縈喃喃地重復,“你是說割腕之類的嗎?”

  她真的曾經想過自殺,盡管隻是一瞬間的念頭。何毓新醫生也曾隱晦地和她聊起過這種危險的傾向。他倒沒有對這種心理作任何對或錯的評價,隻是以一種相對輕松的態度和她探討瞭一下對這類行為的認知,並作瞭一些正面的引導。

  現在的她,已經沒有瞭這種極端的想法。

  但蘇晨突然提出所謂“肉體的痛苦”,倒又讓她想起自己曾經動過的念頭。

  蘇晨微笑著搖頭不語。

  “那是什麼?”施夢縈產生瞭一絲好奇。

  “你有沒有讀過佛經?”

  “啊?”沒想到蘇晨突然又轉話題,施夢縈反應不及。

  “我是沒讀過,我不信佛。但聽我一個朋友說,很多宗教都提倡苦修來升華精神。印度有很多修行的人用各種各樣的方法讓自己的肉體痛苦,用來凈化自己的靈魂,洗滌精神上的迷惑。網上有很多那種苦修的照片,怎麼慘,怎麼來,看著真有點惡心。”蘇晨晃著酒杯,視線隨著酒液的搖晃而微微移動,“我是俗人,沒那麼高深啦。但我知道,讓自己的肉體受點苦,真的能緩解痛苦的心情哦。”

  施夢縈被她這套似是而非的高深理論搞得更加糊塗:“你說的讓肉體痛苦是什麼啊?”

  “割腕太疼瞭,我怕疼。何況割瞭腕就啥都看不到,啥都沒得玩瞭,我還舍不得。自殺,不是用痛苦來緩解痛苦,而是痛過以後啥都沒瞭。”蘇晨再次把杯中的酒喝幹,“你說,對我們女人來說,除瞭蠢透瞭的自殺以外,還有什麼方法能讓自己肉體痛苦呢?”

  施夢縈皺緊眉頭,她突然想到另外一種痛苦,真實的痛苦。

  “你是說?”

  “那天晚上在孔雀醉你痛苦嗎?你有沒有渾身上下都不舒服,覺得惡心,覺得難過,可是又覺得狠狠地出瞭一口氣,之前的事情好像忘掉瞭一些?雖然,過不瞭幾天,痛苦可能又回來瞭。但當時,還真的有作用。”蘇晨靠在沙發背上,歪著頭問。

  “那天晚上?”施夢縈現在的腦子有些慢,過瞭一會才反應過來蘇晨說的是哪一天,說的是哪些事。她皺起眉頭,猶豫瞭好一會,終於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好像是有一點。”

  “你那天比較倒黴啦,我就隻回答瞭兩個問題,你碰到的花樣比較多。可是你要跟我一樣,真的隻回答兩個問題,那還能緩解精神上的痛苦嗎?就得是那麼多的花樣,讓你渾身不舒服,才會起作用!進廁所的時候,你都幹什麼瞭?用嘴瞭嗎?”

  施夢縈沒想到蘇晨問得這麼直接,一時接不上話。

  “沒用?”蘇晨還真有點好奇,不過對她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探究那天晚上的細節,所以很快就轉瞭話題,“怪不得你輸瞭。周總玩女人玩得多瞭,你光用手怎麼可能弄得出來?不過也好,沒弄出來就得受罰,你把自己搞得更慘。越是那樣,你越有可能感受到我說的那種感覺。”

  施夢縈沉默。

  “沒有嗎?”

  “我不知道。”施夢縈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聽懂瞭蘇晨說的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所說的肉體痛苦,就是指這一類的?”

  “難道你不覺得痛苦?反而覺得很爽嗎?”蘇晨連喝瞭兩杯酒,臉迅速地紅瞭起來,情緒好像也變得有些亢奮,說話也越來越直接放肆。

  施夢縈不說話。

  “別的女人我不知道,我覺得你應該不會覺得爽的。”

  “我……不是說經歷那些不痛苦。我是覺得,你說的那種感覺也不是很明顯……可能有一點吧,但沒有什麼大作用……”施夢縈有些語無倫次。

  “是嗎?你不想通過這樣做來緩解痛苦,那你那天為什麼參加?”

  “同事間的活動,我想自己也應該參加。誰知道會是那樣的?!程總監也沒說是那樣……我又不是因為知道瞭晚上會這樣,才去參加的!”關於這一點,施夢縈一定要解釋清楚。

  蘇晨撇撇嘴。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應該問問自己,真的不覺得精神上的痛苦緩解瞭一些嗎?”

  “沒有明顯的感覺……”施夢縈必須堅持這個口徑,“你說的這種方法真有效嗎?就算真的有效,難道非得這樣緩解嗎?那我寧願痛苦也不要緩解!總不能‘人盡可夫’吧?女人有女人的尊嚴,身體是最寶貴的,怎麼能隨便讓人碰呢……”

  話說到一半,施夢縈突然噎住瞭。就在蘇晨眼前,她已經不止讓一個男人碰過瞭。這話說得根本沒有底氣。

  蘇晨倒沒拿這個來反駁她,隻是意味深長地搖頭。

  “你說的第二點,我同意一部分。女人確實應該有尊嚴,身體確實很寶貴。但是,我問你,什麼叫尊嚴?怎麼樣算寶貴?死撐不是尊嚴,保守也不是寶貴。尊嚴和寶貴應該體現在,你自己是不是有選擇權和決定權。隻要是自己決定做的,隻要是自己選擇做的,那就叫有尊嚴,就是寶貴的!誰能決定身體該怎麼使用?就是我們自己啊!如果像妓女那樣,隻要收瞭錢,就能和任何一個付錢的男人上床,那叫沒尊嚴,那叫不寶貴。但是,隻要自己願意,自己決定,沒人強迫,沒人收買,不管和哪個男人上床,不管和多少男人上床,都不叫沒尊嚴吧!”

  施夢縈聽著蘇晨的長篇大論,有些目瞪口呆。她沒聽過這樣的論調,有心反對,卻發現好像無言以對。

  “那種把肉體當成寶貝,必須埋死在什麼地方,一輩子隻交給一個男人,或者幹脆誰都不能碰,碰瞭就不幹凈的想法,那都是什麼年代的觀念瞭?你不會那麼搞笑吧?”蘇晨嘴角帶著一絲嘲諷的笑。

  施夢縈的臉紅通通的。蘇晨說的這種想法,就是她一直以來所相信的正確的觀念。她突然對蘇晨有些刮目相看。原來她也是一個很有想法的女生。不管她說的對不對,可她的思想卻顯得那麼復雜又清晰,而且很能自圓其說。

  “你說的第一點嘛,關於是不是有效,我最有發言權……呵呵,我的故事,想不想聽?”

  施夢縈不由自主地點頭。

  “我們兩個好像差不多大吧?你是哪年生的?1989年?那你比我還小呢!幾月份?2月啊,那我們應該是同一屆的。”蘇晨掰著指頭算著,“你也是2011年畢業的吧?那就對瞭。你比我進公司要早,我來榮達智瑞之前,在一傢國企做文員。收入不高,但工作清閑,還很穩定。”

  蘇晨開始說故事以後,就沒再看施夢縈一眼,而是一直盯著茶幾上的酒瓶,仿佛陷入久遠的回憶中。

  “我有個從大學一年級開始就在一起的男朋友。畢業以後,我們都在中寧找到瞭工作,在一起差不多五年,感情也很穩定,就計劃要結婚。我男朋友傢裡條件不錯,就是有點迷信,連領結婚證也一定要挑好日子。我未來的婆婆選瞭個什麼吉日,我還要等一個多月。好吧,婆婆的命令,那我就等著吧。沒想到,還差一個禮拜就該去領證,我的男朋友突然失蹤瞭……”

  “啊?”聽著這種劇情,施夢縈突然產生瞭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都是在快要結婚時發生變故,相比而言,蘇晨的往事好像更詭異離奇一些。

  “我去他傢找他媽媽,可她就是不肯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就這樣,本來定下來要去領證那天,我的男朋友沒有出現。又過瞭十幾天,他才露面,然後他就跟我提瞭分手。他說一切都是他的問題,他很對不起我,但分手這件事,已經沒的商量瞭。說完他就走瞭。”

  施夢縈沒意識到自己的上半身已經最大限度向蘇晨的位置傾斜瞭,對於剛經歷過分手的她來說,這個故事可以說是感同身受。

  “手機打不通,QQ不登陸,他也不再和那些我們兩個人共同的朋友聯絡。我再也找不到他瞭。我去過他傢兩次,但都沒見到他。第二次去,他媽媽跟我說,不要再找他,他已經出國瞭。後來我就沒再去,我也不想死乞白賴地去騷擾他爸爸媽媽。”似乎是因為已經過瞭很久,蘇晨說起這些的時候,並不像施夢縈在說自己的事情時那樣真情流露,反而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一個戀愛五年的男朋友,一個眼看就要領結婚證的準老公,就這樣,消失瞭。到現在我也沒有再見過他。不知道這混蛋還在國外,還是已經回來瞭。”

  施夢縈聽得聚精會神。

  “那之後很長時間,我的心情都很糟糕,每天晚上都睡不著,一夜夜的失眠,總是坐著發呆。”

  施夢縈睜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挪瞭下身體。那不就是我嗎?蘇晨也有過那樣的經歷?

  蘇晨第三次喝幹瞭杯中的酒:“所以我開始喝酒,每天都喝,喝很多。不喝酒我就睡不著。”

  施夢縈終於有點明白,蘇晨驚人的酒量是怎麼練成的瞭。

  “因為要喝酒,所以我經常和朋友去泡酒吧,一邊喝酒一邊玩,玩累瞭喝醉瞭,就回傢睡覺。有一天,我和幾個朋友在酒吧玩飛鏢。我玩這個很厲害的,朋友裡差不多沒人能贏我。她們就在那邊吹捧我,說我很厲害什麼的。反正都喝瞭酒,說出來的話可能也沒經大腦,說得有點誇張。酒吧裡什麼人都有,有些不服氣的,過來說要和我比。可我真的很厲害,連贏瞭三個來挑戰的。那時候我也喝瞭不少瞭,雖然沒喝醉,但人很興奮嘛,就和我朋友一起吹牛。結果又有一個男生不服氣,過來挑戰我。他就真的是有點水平瞭,和我比瞭兩局,我贏一次,他贏一次。我想跟他玩三局兩勝,可他好像突然過完癮瞭,不肯和我玩瞭。”

  “為什麼?”施夢縈聽得很認真,插口問。

  “呵,哪兒有那麼多為什麼,就是不想和我玩瞭唄。”蘇晨隨意笑笑,“那天我不知道怎麼瞭,就想不開,非要賭這口氣,一定要比個結果出來。後來有人跟我說,喝過酒就是這樣的,人看著很清醒,其實自制力很差。我當時就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再和那個男生再比一局。大概過瞭個把小時,那男生和一群朋友從我身邊經過,好像是準備要回傢。我就拉住他,一定要跟他比決勝局。他還是不肯比,他的朋友就起哄,說要麼讓他們走,要麼就加賭註再比。我問他要賭什麼?他就說,要比的話,就賭個大的。他輸瞭,任我吩咐,讓他幹什麼都行;我輸瞭,那天晚上就和他幹一次。”

  “啊?”施夢縈先是有些驚訝,但一想到蘇晨講這個故事的由頭,又覺得好像不應該感到意外,“那結果呢?”

  蘇晨突然笑瞭:“當然是我輸瞭!如果我贏瞭,我跟你說這些幹嘛?”

  “那你?”

  “我就跟他去開房瞭。進瞭房間連澡都沒洗,前戲都沒弄,我們脫光瞭就開始做。這男生可能是把我當成瞭戰利品,沒拿我當女人,所以一點都沒有憐香惜玉什麼的,用盡瞭力氣搞我。他雞巴很大,又很持久,我的水都被他操幹瞭,他還沒射。他把我換瞭好幾個姿勢,最後像狗一樣趴著,揪著我的頭發不停操,頭發都快被他拽斷瞭。渾身上下哪兒都疼,我求他不要搞瞭,我幫他用嘴吸出來。可他還是不肯停,拼命搞我。我早就沒快感瞭,隻有一個感覺,疼。我覺得比我第一次的時候還疼。他終於射瞭以後,問我是留下來過夜還是走。我趕緊逃走瞭。我怕他恢復以後再來操我,那我說不定真的會被他操死……走的時候,我下面很痛,可不知為什麼,回傢這一路我卻覺得有一種很久以來都沒有的輕松。”

  “啊?”施夢縈聽蘇晨用那麼刻骨的字眼描述她的經歷,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像“雞巴”、“操”之類的字眼她以前也聽過,但從來都不是出自女孩子的嘴。像蘇晨這樣毫不掩飾的粗魯,對她來說是難以想象的,有些慌,又有些好奇。

  “那天晚上回傢,我倒頭就睡,睡得很好。”

  施夢縈皺著眉頭說:“可是,那隻是在發泄吧?這不能說明什麼。”

  蘇晨又給自己倒瞭些酒,也給施夢縈的杯子裡加瞭些,舉起杯子抿瞭一口。

  “也許吧。發泄也好,別的什麼也好。到底是什麼原因,什麼性質,很重要嗎?最重要的是效果怎麼樣。那天以後,我連著好幾天都睡得不錯。可是很快又恢復瞭原樣。過瞭半個多月,我和朋友又去那個酒吧,又碰到那個男生,我就主動過去問他,有沒有興趣再來一次。男人嘛,碰到這種事怎麼會拒絕呢?於是我們又去開房瞭。你猜結果怎麼樣?”

  “怎麼樣?”

  “那天他沒多喝酒,也不是賭贏以後玩的我,所以他還挺斯文的。我們前戲做得很足,按理說,應該比上次做得更愉快。但是說實話,我沒什麼快感,根本就不是我之前想象的那樣。回傢之後一切照舊,沒有任何作用。所以,你看,不是說隻要做愛發泄就可以的!”

  施夢縈若有所思地舉著杯,酒沾著唇,並沒喝進去多少。

  “做第二次的時候,我們給彼此留瞭電話。第二天我就打電話給他,又約瞭一次。這次我要他玩得粗暴一點。隻要別弄出什麼傷痕,都可以試試。於是那天晚上他就把我綁瞭起來,用他的內褲塞著我的嘴,打我的耳光,用牙刷柄捅我下面,還把腳踩在我臉上。這次我又成功地放松瞭,心情好瞭好幾天。”

  “這是什麼道理?”施夢縈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我不知道。”蘇晨答得如此幹脆,讓施夢縈錯愕不已。“那又怎麼樣?我不需要知道為什麼,我隻需要知道這樣做有效。後來幾個月裡,我又約過他幾次,而且也開始找別的男人。隔幾天我就去酒吧找個順眼的男人開房。後來有時候幹脆就在酒吧廁所解決,在臭哄哄的地方做,挺惡心的,但也更有效果。我有一次甚至一個晚上和不同的男人鉆瞭三次男廁。後來有男人告訴我,我在那個酒吧很有名,還有個外號,叫‘公廁花’。我以為這意思是說我是公廁裡的一朵花,那男人一邊操我一邊說不是,‘公廁花’的意思是說我就是個公廁,是個男人都能上我。我喜歡這個外號,每次想到我被很多男人背地裡叫作‘公廁花’,我就覺得自己很賤,又覺得是種很好的發泄。”

  施夢縈皺眉不語。她實在無法想象和理解那種生活。她帶著一種看到怪物的心情盯著眼前平靜無比的蘇晨。這女孩現在的態度比她說的話更令她感到不可思議。

  如果這個故事的主角換作施夢縈,她絕不可能用這樣的口吻和措辭向別人描述那樣的人生。甚至,她根本就不敢去面對自己竟有過那樣的人生。何醫生曾提起過一個叫“選擇性遺忘”的詞,施夢縈相信,如果自己遇到這樣的事,又沒有選擇去死的話,肯定是因為自己選擇性地遺忘瞭這樣一段人生。

  但眼前的蘇晨,她不但將這些事記得一清二楚,還能把這些描述得那樣從容,根本就不像是在說自己的事。施夢縈真不知道是該鄙視這個女孩,還是敬佩她。

  “然後呢?”

  “然後?”蘇晨直起身子,伸瞭個懶腰,“然後,我好瞭。過瞭幾個月那種日子,我發現心裡的苦沒瞭,精神狀態好瞭。所以我才說,痛苦是可以用痛苦來緩解的。”

  施夢縈無言以對。

  蘇晨小口抿酒。她的故事至此戛然而止。事實上,這個故事還不完整。

  在完整版本的故事裡,後來她成瞭公司裡一個副總的二奶。這個副總有輕度SM的嗜好,正好喜歡她這種心甘情願被男人收拾的騷貨。而蘇晨也借此獲得瞭一個尋求痛苦的固定渠道。她去酒吧的次數漸漸減少。

  又過瞭半年左右,副總的夫人發現瞭兩人間的奸情,果斷鬧瞭起來。副總生怕公開掀出來,影響太壞,不得不中止瞭和蘇晨的來往。夫人的要求是必須要趕走蘇晨。所以蘇晨才被迫離開瞭那傢國企,不久後進入榮達智瑞,成為施夢縈的同事。

  後面這半截,蘇晨沒必要對施夢縈說。她們間的關系看似友好,其實蘇晨很看不上施夢縈這樣的女生,才不會與她交心。之所以要講前半段故事,無非是為瞭完成徐芃交給她的任務而已。

  晚餐時,施夢縈中途上瞭次衛生間。徐芃那時悄悄告訴她,希望她能找機會將類似剛才她所說的那一套觀念灌輸給施夢縈。至於用什麼方法灌輸,徐芃無所謂,隨她自由發揮。

  蘇晨猜得到徐芃為什麼要這樣大費周折,她也不關心施夢縈今後會有什麼樣的遭遇。反正她打心眼裡就看不起施夢縈這類女孩:沒大本事卻有大架子,總覺得自己最純潔,比誰都高尚,看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的。明明已經被男人玩過瞭,還擺出一副情真意切,無可奈何的模樣。

  網絡上有個詞叫“白蓮婊”,好像是指那些表面純潔,內心陰險的女人。蘇晨管施夢縈這類女孩叫“蓮花婊”。明明已經做瞭婊子的事,卻總以為自己還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像她這種蠢女人,被徐芃玩死才有趣呢。

  所以,蘇晨索性把自己的一部分經歷分享給施夢縈,像徐芃希望她傳遞的那類觀點,用她自己的故事來當實例很恰當。能不能起作用另說,起碼徐芃交給她的任務已經完成瞭。後面的事,就讓徐芃自己搞定吧。男人嘛,總是要享受調教的樂趣。調教本來就是騷貨的女人沒意思,調教什麼都不懂的幼女沒成就感,就得調教施夢縈這種自以為很純潔的蓮花婊,那才好玩!

  聽完蘇晨的故事,施夢縈一直在發呆。

  突然傳來敲門聲。施夢縈起身去開門,是徐芃回來瞭,手裡還拿著瓶沒開封的紅酒。

  一進門,他就笑瞭:“呦!你們自己已經喝上瞭?時間還早,要不再來一點?”

  施夢縈為徐芃打開房門的瞬間,在酒店十樓,沈惜也敲開瞭一間房門。為他開門的,就是今天和他一起入住酒店的女孩丁慕真。

  丁慕真是沈惜的學妹——嚴格來講是沈惋在寧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的學妹,比沈惋低兩屆。通過師姐,她與沈惜相識,兩人一見如故,成為好友。

  沈惜本科畢業後去英國留學,在他2011年回國時,丁慕真已去韓國留學。她取得碩士學位後並沒有立即回國,而是選擇留在首爾,目前她是一個自由攝影師兼獨立撰稿人,可以用中、英、韓三種語言寫作,撰寫的經濟和文化評論常被國外通訊社采用,而她拍攝的一組攝影作品甚至還登上過《國傢地理》。

  從2008年沈惜本科畢業開始,兩個人多年分居異國,鮮有見面的機會,但這並不影響兩人間的友情。他們經常會在網絡上互致問候。無論是公幹還是私遊,隻要有同處一地的機會,兩人總會想盡辦法見上一面。所以盡管這些年見面次數寥寥,但彼此間的感情倒是不減分毫。

  上周,丁慕真通過MSN給沈惜留言,詢問師兄最近是否有空。她準備回國度假,正好看望師兄。

  沈惜當然歡迎她。他也沒什麼別的事,隻要預先把書店和茶樓的生意安排好就行。

  在保金國際機場接上丁慕真,沿著機場高速和繞城高速前往雙湖景區。機場所在的保金縣和預定的香格裡拉酒店所在的雙湖縣彼此接壤,不到一個小時就到瞭。

  剛安排好登記入住,就在大堂和施夢縈巧遇。

  沈惜對施夢縈身邊的男人有印象。幾周前剛在孔雀醉酒吧見過,好像和周旻很熟。過去接施夢縈下班時,也曾見過這男人在公司樓下和她說話。施夢縈說他是公司的講師。至於他叫什麼名字,沈惜不記得瞭。

  他們為什麼會一起出現在酒店,沈惜並不關心。他現在的心思都放在猜度丁慕真的心事上。從機場來酒店這一路上,沈惜總覺得這個一向開朗的小師妹心事重重。盡管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談笑風生,但瞞不過沈惜的眼睛。

  她肯定是特意飛回來見自己的。否則,丁慕真既然想給自己放假,為什麼不回老傢福建,非要來中寧呢?難得回國,不是應該抽時間回趟傢看看父母嗎?看她的行程安排,從首爾直接飛中寧,三天後再回首爾,壓根就沒有回老傢的打算。

  而在中寧,也沒聽說她有別的計劃,可以說她此行的目標十分明確,就是自己。想必是有什麼話要當面和自己說。

  一個值得丁慕真不惜從首爾飛回中寧的話題,沈惜既感興趣,又隱約擔心。

  吃過晚飯,沈惜陪丁慕真在酒店外的花圃草坪間散瞭會步,又在酒吧閑坐瞭一會,隨即就回各自的房間休息。今天丁慕真千裡迢迢地剛飛回來,沈惜沒給她安排別的節目。

  回瞭房間,沈惜直接進衛生間洗澡。過程中他隱約聽到房間裡的電話似乎響瞭一陣,好像還有人來敲過門。但很快就沒瞭動靜。

  應該不是什麼要緊事,否則不會沒有後續。沈惜帶些惡趣味地揣測:“難道香格裡拉現在改瞭規矩,除瞭大堂裡坐著的幾個美女能約,還有主動打電話、敲門推銷服務的?”

  洗過澡,沈惜換好睡衣,躺到床上,剛想找遙控器開電視看看有什麼節目可看,突然想起之前進門時忘瞭掛防盜鏈。

  懶洋洋走到門邊,發現門縫裡塞著一張紙。打開一看,是一張手寫的便條:“師兄:洗盡一身疲塵,何妨秉燭夜談?真。”

  沈惜啞然失笑,原來剛才打電話和敲門的是丁慕真。他看瞭看床頭的電子鐘,剛過八點,倒也不算晚。佳人相邀,秉燭而談,其樂何極?他脫下睡衣,重新穿戴整齊,走出房間,輕輕叩響隔壁的房門。

  門扉半開,露出一張明媚笑顏,見是沈惜,女孩摘掉防盜鏈,拉開房門,大大方方做瞭個請進的手勢。

  沈惜稍稍驚艷瞭一下。

  面前的女孩穿著浴袍,沒有系扣,隻束著袍帶,粉胸微露,玉腿光潔,肉光致致,盡在眼底。

  丁慕真是那種很典型的西方人眼中的東方美女。當然,絕不至於像呂燕那麼奇葩,但五官的整體輪廓確實是那種風格。若要找個相對形似的明星,她的眉目有三四分拍過《霹靂嬌娃》的劉玉玲的影子。不過在沈惜看來,丁慕真比劉玉玲要更漂亮一些。

  在大多數中國人眼中,丁慕真可能很難算美女,但她身上天然散發著一種女性的誘惑力,能讓男人不自覺地忽略她的長相,完全被她身上那股醇厚的性魅力所吸引。

  “穿成這樣來迎接師兄,不怕我產生誤會嗎?”沈惜走進房間,關上門。

  丁慕真挑釁般地揚起頭:“既是光風霽月之人,何來卑污齷齪之心?”

  沈惜搖頭苦笑,以示無奈:“讓一個女孩對我如此沒有戒心,作為男人,是榮幸還是恥辱呢?”

  訂房間時沈惜就沒想過要和丁慕真同居一室,也沒刻意給她一個人訂什麼頂級套房。她住的隻是普通的大床間。不過香格裡拉酒店的房間格局,比一般經濟連鎖酒店當然還是要好得多,大概有50多平方米的空間,房間正中放著張比普通雙人床更寬的歐式大床。床尾貴妃椅的椅角吊懸著一個半杯蕾絲胸罩和一條丁字褲,都是誘人的黑色,使人見之頓生綺念,不由得去想象它們還包裹在主人身上時的樣子。

  沈惜指著貴妃椅,戲謔道:“這麼堂而皇之,在你心裡,我是已經徹底變性瞭嗎?”

  丁慕真面不改色,把胸罩和丁字褲收到一起,塞進被角,淡定地說:“是師兄你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我剛洗完澡,你就來敲門。我哪裡顧得上收拾啊。”

  開過幾句玩笑,沈惜在沙發上坐下,又拖過來一個腳凳擱腳,把自己擺成一個最舒服的姿勢。“親愛的小師妹啊,既無綺窗梅,又無巴山雨,何來的興致秉燭夜談哪?”

  丁慕真坐到沈惜對面,收斂起剛才玩笑時的輕快,神情嚴肅起來。

  “嗯……”她似乎在斟酌措辭。

  沈惜見她這幅模樣,自然而然調整好坐姿,耐心地等待丁慕真開口。

  過瞭一兩分鐘,丁慕真抬眼看看沈惜,突然自嘲似的笑瞭:“算啦,還是有啥說啥吧,這樣最適合我。”

  “嗯!這樣最好。”沈惜表示贊同。

  “我這次回來,是有個問題想瞭很久,但找不到答案,所以特意來請教師兄。”

  “好,那我們一起討論一下。”

  “這個問題困擾瞭我很久。我也想不出可以找誰去探討。因為有很多些事,是許多人無法接受的,所以我能想象,我絕大多數朋友聽完我說的,估計很難心平氣和地與我討論,我們會先陷入一場關於價值觀和生活態度的爭論,我壓根就得不到答案。想來想去,也隻有師兄你,應該能平靜地聽我說,也不會戴有色眼鏡來判斷我說的事,所以我相信能從師兄這裡得到些有用的意見。所以……”她攤瞭攤手,意思就是隻能來麻煩你瞭。

  沈惜點點頭,表示完全理解:“榮幸之至,洗耳恭聽。”

  “我想請教師兄,如果我愛上一個人,但要為這份愛完全放棄自己,完全依賴和服從這個人,接受他的所有要求。這種愛,健康嗎?這種愛,值得嗎?”

  沈惜撓瞭撓額頭。話題的大方向並沒有出乎他意料,果不其然還是感情問題。但丁慕真提出的這個具體問題還是令他很意外。

  愛,健不健康?很少有人從這個角度看待愛。這個話題真要聊起來,恐怕不光要秉燭夜談,通宵達旦都有可能。

  “是不是我問得太空?師兄不知道怎麼說?”

  沈惜緩緩點頭。

  “好吧!”丁慕真不再正襟危坐,斜靠到沙發背上,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些,以便講述一個明顯不會很短的故事,“那我慢慢說吧……”

  沈惜起身去房間的冰箱中取瞭兩瓶水,遞給丁慕真一瓶,重新坐好。

  “我有個男朋友。”丁慕真開始講述,“五十歲,美國人,他叫John Felton。他在韓國教書,教Human ResourceManagement,和我讀研究生時的導師是國際象棋的棋友,我在導師那兒認識瞭他。”

  故事盡管剛開始,沈惜卻聽得很認真,因為他不知道哪個細節是有意義的。

  “從一開始他就對我很熱情,過瞭幾天他給我打電話,請我吃飯,開始追求我。後來又約我喝咖啡,打網球。第四次約會後,我去瞭他傢,和他上瞭床。”

  沈惜微微皺眉。對他所熟悉的小師妹而言,約會第四次就和男人上床,實在堪稱神速。當然這也不算很出格。說不定真命天子出現,就是那麼快呢?

  丁慕真像看穿瞭沈惜想法似的一笑:“是不是覺得有點快?”

  沈惜回以溫柔的笑,表示自己正在等待後續情節。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快。John邀請我去他傢,我知道這是個信號,我當時有一點猶豫,但好像張不開口說不。到瞭他傢,他過來吻我,撫摸我,脫掉我的衣服,我也沒有很想要,但我始終沒有表示反對。後來我想,這第一次其實就是後來我和他關系的縮影。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沒辦法拒絕John的任何要求。”

  迄今好像還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John雖然已經50歲瞭,但性欲很強,而且身體很好。他非常非常喜歡和我做愛。他告訴我,第一次在導師那裡見到我時,他就有瞭感覺,對我很有欲望。隻要我出現在他面前,無論我在幹什麼,就算在一本正經寫論文,他都能興奮得不得瞭。所以,我們在一起後,隻要時間和生理上允許,我們差不多每天都做愛。我們和朋友聚會基本都是在外面,傢裡很少有客人,所以到後來我幹脆在傢裡就不穿衣服,方便他隨時可能想要和我做的沖動。師兄你剛才玩笑說我怎麼穿成這樣就去給你開門。你要知道,我是聽到有人敲門,這才特意披上衣服的。你來之前,在房間裡我壓根啥都沒穿。”

  沈惜挑瞭挑眉毛,做瞭個有疑問的表情。丁慕真立刻就捕捉到瞭。

  “是John要求的,他特別喜歡我的裸體。我不喜歡這樣,有點動物的感覺,但我慢慢也習慣瞭。有一次,一時沒註意,差一點點就這麼全裸著去給送餐的人開門。”

  “這就是你說的完全依賴和服從一個人,接受他的所有要求?”

  “是。但這也不算什麼,無非就是在傢裡不穿衣服而已。我意識到我對他完全是不正常的服從,是在我們第一次吵架的時候。我和John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沒畢業,所以是和同學一起租房住。拿到學位以後,我才搬去和他一起住。吵架那次,本來那個周末我是準備在John傢過夜的,後來我們吵架瞭,我就回自己租的房子。那天我室友和她朋友一塊出去旅行,不在傢。他追到我那裡,我不想稀裡糊塗就和好,還想繼續吵下去,把之前的事說清楚。可他卻不和我吵瞭,就那麼看著我,突然對我:‘把衣服脫瞭。’”

  沈惜又是一挑眉。

  “我以為自己聽錯瞭。他又說瞭一遍,讓我把衣服脫瞭。事後我也覺得很奇怪,那時候我明明還在氣頭上,但聽到他說的話,像中瞭邪似的,就在客廳裡把衣服全脫瞭。他在客廳的地上和我做。他走過來,我躺到地上,把腿分開,就好像是我很期待和他做愛似的。而且那時我根本不需要前戲,下面已經濕透瞭。”

  身為優秀撰稿人的丁慕真對這段往事的描述,用的是最普通的詞匯,但是清晰、簡潔、富有場面感。沈惜用手支著下巴,食指輕撫著胡茬,若有所思。

  “我們之間一直就是這樣的。有時候我正在做自己的事,他可能突然就過來抱著我,不需要他怎麼挑逗我,我很快就會濕,然後就和他做,等他滿意瞭,我再繼續去做事;有時候他在電腦前面寫東西,可能突然就叫我過去,讓我鉆到書桌底下給他口交,我一邊舔他一邊寫,直到他射在我嘴裡;有時候我正在做飯,他會在我身上抹些番茄醬或者把色拉油塗在我的肛門上,我就知道他又想做瞭,反正一般來說我除瞭圍裙也不穿別的,我們會先做一場再吃飯。基本上傢裡一半色拉油和橄欖油都抹在我肛門裡瞭,John很喜歡肛交。總而言之,無論他什麼時候想要和我做愛,我幾乎從來沒有拒絕過。”

  “你不會是被催眠瞭吧?自己都說像中瞭邪瞭似的。”沈惜開玩笑。

  “你小說看多瞭吧?”丁慕真也明白這是玩笑,呸瞭一聲,“我一直很清醒。有時我也覺得不舒服,可我發現自己在面對John的時候,就是沒辦法開口說‘不’。”

  “好吧……聽你說瞭這些,到目前為止,你們好像除瞭生活裡sex稍多點,一切看上去也還算正常哦。”

  “嗯,是的。你也說瞭,是到目前為止。然後,不正常的要來瞭。”丁慕真不自覺地皺瞭皺眉頭,“去年開始,John搞出瞭新花樣,把我們做愛的過程拍成視頻,然後上傳到社交網站。”

  沈惜挺起上身,坐得筆直,這段話終於令他完全認真起來。

  “你同意瞭?”

  丁慕真笑:“我沒有同意,隻是沒有拒絕。”

  “一次都沒拒絕?”

  “一次都沒有。”

  “他真的上傳瞭?”

  “是的,登陸那些網站就能看到。我覺得有點怕,又很別扭,但我就是沒反對。他經常拉著我一起去網站看,還一起給留言的粉絲回信。”

  “還有粉絲?”

  “嗯,我的視頻還蠻受歡迎的哦!”丁慕真吐吐舌頭,“有人說我的身材好,我們做得很性感什麼的。一般我會說謝謝。也有人說看瞭好興奮,很想和我做一次之類的,這種人我就不搭理瞭。大部分留言都是John回。”

  “大概上傳瞭多少視頻?”

  “我沒數過。30多部吧?十幾分鐘一段那種。也不是所有拍下來的都放到網上瞭,我們拍的可能有6、70段吧。對瞭,師兄,你想看嗎?”

  沈惜正拿起面前的水喝瞭一口,聽到最後一句話,險些全都噴出來。

  “你說什麼?”

  “看我的視頻啊。看過才能完整瞭解全部的狀況啊。師兄你現在知道,為什麼我說這件事我隻能找你瞭吧?”

  沈惜哈瞭一聲:“謝謝師妹大人這麼看得起我!”

  這話聽著像玩笑,但沈惜確實是明白瞭丁慕真的心思。

  真的不是每個人都能氣定神閑地聊和性有關的話題。

  有些人有精神潔癖,把性視作禁忌,甚至覺得有些骯臟;有些人把性看得很低級,生怕被人看成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最後又有些人,確實是完全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就像魯迅先生說過那樣,“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如果有女生在這種人面前提到性,無論女生是出於什麼目的,采用什麼樣的態度,他第一時間會想的總是這女人是不是在暗示我?是不是在引誘我?她肯定是個很容易就跟男人上床的女生!她肯定是個濫交的女生!

  ……

  很多人的想象力唯有在這種時候才馳騁無疆。

  沈惜不是聖人,但至少他能以極淡然的態度看待性。女生和他這樣的男人談論性,會有安全感。也隻有這樣的態度,才能確保一場與性相關的討論,會得到真正有意義的結果。

  不過,沈惜還是有點被丁慕真請他觀賞她自己的性愛視頻的建議嚇到瞭。再說,就算他想看,好像也沒那麼容易。

  “小師妹啊,你真是在資本主義國傢待得太舒服瞭。你不知道國外很多社交網站在國內是屏蔽的?你男朋友總不至於是把那些視頻都放在開心網上吧?”

  丁慕真恍然大悟:“對哦!還要爬墻哈?可是你還怕爬墻嗎?這種事對你來說輕而易舉吧?”

  沈惜皺皺眉頭。這話倒對,他要想翻墻上外網,真是分分鐘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可是特意翻墻,就是為看丁慕真的性愛視頻?沒必要吧?

  “沒事!”丁慕真突然一躍而起,浴袍擺動,大腿根部刺激人心的一抹亮白一閃即逝,看得沈惜心頭一蕩。她走向窗邊的書桌:“上不瞭網也能看!”

  丁慕真從沈惜身邊經過時,他一把拉住她:“你幹嘛?”

  “筆記本電腦硬盤裡存瞭視頻,拿過來給你看啊。”

  沈惜被她搞得哭笑不得。

  “我的師妹大人!請你認真看我一眼,我真的是個男人好嗎?你不覺得大晚上的,我們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你穿成現在這個樣子,還告訴我裡面啥都沒瞭,然後跟我一起看你的性愛視頻,這樣很危險嗎?”

  丁慕真認真想瞭想,特別淡定地說:“不覺得啊。換成別人我才不會讓他看呢!你是我師兄啊,又不是壞人。我需要你的判斷,就得讓你什麼都看過才行啊!”

  沈惜張口結舌,無言以對,隻能放開手,任由丁慕真去取筆記本,順勢舉手對著她膜拜瞭兩下。

  丁慕真嬌笑幾聲,跑去把筆記本電腦拿過來放到茶幾上,找出一個被命名為“Vivian”的文件夾,其中有四十多個視頻文件。

  “都是你們的視頻?”

  “嗯!”丁慕真隨便點開一個文件,“這個好像是第一次拍攝後兩個月錄的。”

  出現在視頻裡的,是一間寬敞的臥室。鏡頭正中有一張大床,奶白色的床單上繡著紫藤花紋。丁慕真坐在床心,穿著身玫紅色睡衣,前襟部分被扯到胸部以下,繃在雙乳下邊。豐碩的赤裸乳球不時左右搖晃,乳頭十分紅嫩。

  圖像略顯晃動,DV應該是被人拿在手中,鏡頭始終對準丁慕真,還特意給瞭她赤裸的胸部一個特寫。有個低沉的嗓音含糊地說瞭句話,沈惜依稀聽出他是說讓丁慕真開始。

  丁慕真把一隻手放到自己一邊乳房上,輕輕捻動乳頭,微笑著說:“Hello,everyone。My name is……”

  視頻開始播放後,丁慕真沒有回之前的位置,斜著身子坐在沈惜所坐沙發的扶手上,輕輕靠著沈惜的肩膀。看到這裡,她突然探出身去,調整瞭視頻進度:“這段沒啥好看的,就是我在介紹自己。”

  視頻進度條被拉到第五分鐘左右的位置。這時鏡頭已不再晃動,像是被固定到瞭某處。一個看上去體型壯碩的白種男人出現在鏡頭裡,站在丁慕真身邊,鏡頭隻能拍到他腰部以下的位置。

  丁慕真正在為這男人口交。這根肉棒對她的嘴來說明顯過於碩大,她吞吐起來十分辛苦。她已經把嘴張到最大,盡一切可能將肉棒塞到嘴裡,但留在嘴外的半截肉棒仍然很長。她用一隻手緊握著暴露在外的肉棒根部,還有充分的空間可以用來擼動。

  男人的陰毛剃得很幹凈,膚色顯示他是純種的白人,肉棒根部略微發黑。他把手按在丁慕真的後腦,烏黑色的長發被狠狠地揪成一團,原本就略顯凌亂的頭發更加蓬亂。男人突然又對丁慕真輕聲說瞭句話,她將視線轉向鏡頭,一邊繼續賣力吞吐肉棒,一邊對著鏡頭媚然而笑。

  這次沈惜自己動手,又把視頻進度前拉瞭五分鐘左右。

  畫面改換:丁慕真正面朝向鏡頭,頭壓在床單下,豐臀高聳,男人正跪在她身後,兇猛地向前聳動,撞擊著她的下身。頻率極快的“啪啪”聲響脆悅耳,清晰可聞。丁慕真雙手緊抓床單,如同嗚咽般哼鳴,臀部不住扭動,而上半身癱軟平攤在床上,像死瞭一樣。

  看到這樣的場景,聽到那樣的呻吟,沈惜不免也有些沖動,他不由自主地咽瞭口唾沫。丁慕真也不再說話,揪著沈惜右手的袖子,像是想借一些力量,使自己的身體不至於軟下去,她在他耳邊的喘息聲也急促瞭起來。

  沈惜自嘲地笑笑,伸手關掉視頻。

  “還是不要看瞭。不然這一幕可能馬上在這兒變成實景……”

  丁慕真長出一口氣,像是放松瞭許多。隨即又笑盈盈地盯著沈惜的眼睛,問:“師兄,你確定你真會想要和我做?你們男人看這種視頻,都會沖動嗎?”

  沈惜站起身,離開丁慕真一段距離,直到再聞不到她身上的肉香,笑道:“難道你們女人看這種視頻是當科教節目看的?說實話,本來不會那麼沖動的,可是要命的是,女主角就坐在我身邊啊……你還對著我耳朵哈氣!”

  丁慕真咯咯笑著,順勢從扶手滑到沈惜剛才坐的位置上。“你覺得,我這樣正常嗎?有時候,我都覺得像是在看別人的視頻。難以想象我真的拍瞭這樣的視頻,還放上網讓別人觀看評論。”

  沈惜坐到此前丁慕真坐的沙發上,正好和她交換瞭個位置。“你自己有什麼想法?就算無法拒絕,但總會有些感受。”

  “不主動,不拒絕,不敷衍。”丁慕真望著電腦桌面上自己明媚的笑顏,眼神有些遊離,“我自己恐怕想都想不到做這樣的事。隻要想想現在社交網站上,有無數人看過我的裸體,聽過我的呻吟,我就覺得不舒服。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反正很別扭,也有些害怕。但還是那句話,我說不出‘不’字。”

  “上傳的視頻都是剛才放出來那種嗎?”

  “那倒不是,放的這個沒處理過,拍完以後直接就放硬盤裡瞭。放到網上的,我男朋友都處理過,臉上都打瞭馬賽克。”

  “那還好……”沈惜喃喃自語。

  丁慕真向他提出一個極難解答的問題。而他,又真心希望能給對方一個有意義的回答,難度更是加倍。

  “我不太懂心理學,所以你這種依賴或者是服從到底是出於什麼心理方面的原因,我說不清楚。就我目前看到的這些,一個男人有拍性愛視頻的愛好,又喜歡把這些視頻放到色情社交平臺……這樣的行為當然不普遍,但也不能說他不正常。其實,國內現在也有很多這樣的。隻要你不是被強迫,那這個問題會不會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呢?”

  丁慕真抿著嘴,雙手合十,抵在鼻尖上。兩根大拇指頂著下巴,像是陷入沉思。

  沈惜慢慢壓制著自己剛剛浮起的那些欲望,望著丁慕真的眼神越來越柔和。

  丁慕真放下手,十指相扣端在胸前。

  “你說得對,如果就是這些,也許確實沒那麼嚴重……”說著,她又點開瞭一個視頻,很快就關掉;又打開一個,再關掉;點開第三個視頻後,她以極小的幅度點瞭點頭,然後把進度往後拉到大概一半左右,按下暫停鍵。

  “師兄,你再來看看這個……”

  沈惜頗有些疑惑地走過來。為什麼又要看?從他站著的高度看筆記本屏幕,或許是角度的關系,隻看到瞭和之前幾乎相同的視頻畫面,甚至連丁慕真的姿勢都和上一段視頻大同小異。

  但在他半蹲下來,視線與屏幕平行後,立刻看出瞭關鍵性的不同。這段視頻裡跪在丁慕真身後的男人,是個黑人。

  沈惜愕然將視線轉向丁慕真,她做瞭個“你看吧,是不是有點嚴重”的表情,然後敲瞭下鼠標,使暫停的視頻進入播放狀態。

  響亮而略帶痛楚的叫床聲突兀地響徹房間。屏幕裡的丁慕真被身後的黑人揪著長發,脖子被迫高高揚起,臉上的表情既滿足卻又帶著些難以承受的痛苦。黑人一邊猛操不停,一邊不斷嘟囔著,翻來覆去表達的都是同一個意思:“Oh!Whata dirty ass!”

  鏡頭緩緩移動,明顯是手持攝像機的人開始移動。鏡頭外有個聲音說瞭句什麼,那黑人興奮地抬頭,回瞭句:“Yeah,This is a amazing girl!”

  手持攝像機的人又說瞭句什麼。對這些“配音”,沈惜沒有認真去聽,隻有“asshole”這個單詞因為說得特別響亮,清晰地沖進他的耳朵。黑人哈哈大笑,加快瞭沖擊的頻率,還反復重重拍打丁慕真的豐臀,攝像機刻意湊近她被打得赤紅一片的臀肉,隨即又聚焦到兩人緊密連結在一起的那個點。

  一根粗壯得令人咋舌的黝黑肉棒,大概三分之二的部分全都插入瞭丁慕真的肛門。黑人每次前沖都會瞬間停在某個適當的位置,確保不至於過分深入。難怪一直沒聽到兩具肉體相撞的聲音。

  “那天我差點就死掉瞭。”丁慕真突然開口,“他太粗太長瞭,如果全部插進來,我肯定會死的。”

  沈惜將視線移開,不再看那被撐到最大極限的肛門口和在肉棒快速出入時抖起的無盡臀浪。

  “拍攝的人是你男朋友?”

  “對。”

  “這黑人是誰?”

  “他叫Theo,是個英國人,在韓國工作。是我們在社交網站認識的。”

  “你和他做愛,也是你男朋友要求的?”

  “嗯。有一天John突然問我有沒有興趣在他面前和另一個人做愛。我以為他在開玩笑,但他其實是認真的,在給我們留言的人裡選瞭三個,讓我挑。”

  “你還是沒拒絕?”

  “這次我拒絕瞭。我說這事我接受不瞭。他就不提瞭,也沒強迫我。但是過瞭兩天,John又提瞭一次。這次我同意瞭。我讓他幫我選一個。他很認真地挑瞭一個月,分別和那幾個人談,並且一一和他們見面,最後選瞭Theo。那天我和Theo做瞭兩次。John建議他一定要和我肛交,他特意隻拍肛交這一段。”

  沈惜發出含義不明的嘖嘖聲。這事真說起來,隻能算罕見,但還不至於聳人聽聞。但這樣的事活生生發生在一個和自己那麼熟的女孩身上,還是令他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這個視頻也上網瞭?”

  “是的。這段點擊率最高。”丁慕真的語氣說不出是自嘲還是驕傲,“後來還有一個,是韓國人。”

  “OK。還有嗎?還有更誇張的事嗎?”沈惜決定把所有事全部聽完再說,免得一步步遞進,總有新的沖擊等著他。到目前為止,沈惜覺得自己勉強還hold得住,但如果丁慕真的奇葩男友再有進一步的奇思妙想,恐怕他就要招架不住瞭。

  “沒瞭。”丁慕真聳聳肩,“到現在為止,就這些……”

  沈惜長出一口氣。

  “John從來沒強迫過我,他跟我提這些要求時,口氣也真的是在商量。我不願意的話,我完全可以說不,但是,我就是沒法拒絕,就是自然而然去做他要我做的所有事。師兄,我是不是有病?”

  “沒那麼嚴重……”沈惜突然有些後悔自己過去沒多看幾本心理學方面的書,“我問一下,你是對他所有的要求都來者不拒,還是說這種服從隻涉及性方面,別的事你還是會拒絕的。”

  “我不知道。”丁慕真撅起嘴,“我想,大概別的方面我也不會拒絕。隻是因為在性之外,他沒提過什麼奇怪的要求,所以我不敢肯定。其實,其他方面,我們還滿正常,滿和諧的。”

  “好吧,好吧……那……你能不能區分,你對他的感情,是愛,還是在性方面的依賴?有些女人會因為從一個男人身上獲得極大的性滿足而陷入對他的依賴。你覺得自己是哪種?”

  “是愛。我很迷戀和他做愛,他總是能讓我很滿足。我喜歡他的……那東西,我喜歡他身上的味道,我甚至喜歡他的精液流在我皮膚上的感覺。但是,我肯定不隻喜歡和他做愛。我很清楚,我愛John。”

  “好。至於‘為什麼愛他’這種愚蠢問題,我就不問瞭。你清楚是愛就好。不過我還想多問一句,你為什麼能確定不是性依賴呢?”

  “因為其他人也可以讓我很滿足,可我不會服從這些人啊!我也想過要驗證一下,自己會不會隻是因為迷戀上和他做愛,所以才會對John言聽計從。所以,我和一個追過我很久的朋友出去旅行,途中和他上瞭床。我這朋友也很厲害,我被他弄出瞭很強烈的高潮,強烈到……”丁慕真說到這裡,臉微微發紅,“強烈到我在床上都尿瞭。那天晚上我的朋友真的征服我瞭,我不停發騷,恨不得把他榨幹。可是第二天,我們穿上衣服出門,我對他這個人還是毫無感覺,無非就當他是個床上功夫很好的普通朋友。他後來再約我,我很輕松就拒絕瞭他。所以我確定,我不是迷上瞭性,我是迷上瞭我男朋友。”

  沈惜微笑,這是他最想聽到的話。如果真是這樣,情況還沒有達到最糟糕的地步。

  “好,這樣最好!那,慕真,如果你覺得這個問題很嚴重,嚴重到混亂你的情緒,影響你的生活,危及你的心理健康,那我真誠建議你去看一下心理醫生,這很重要。心理方面,我愛莫能助。但是,如果你隻是想要找個朋友給你一些建議,我想我有些話可以和你分享。”

  丁慕真端正地坐好,特別認真地說:“我需要一個朋友,給我建議。”

  沈惜稍微理瞭下思路,緩緩開口說:“首先,我相信,有一點應該是我們的共識:人的欲望,既難以控制,又多種多樣。隻要不強制、不脅迫,任何與欲望相關的,都沒有對錯之分。這是我們討論問題的前提。所以你不必為你做過的任何事,產生關於對或錯的迷茫,更不必有任何道德上的負擔。整件事,我們隻需要判斷對你好不好,不用去想它對不對。不存在對或不對的問題!OK?我們可以建立這個共識前提嗎?”

  丁慕真略顯猶疑地點頭,她在消化沈惜的話。

  “其次,你問我你的愛是不是健康。我覺得你想問題的方向有點偏瞭。我認為,愛情,不必去想健不健康。你應該想的是,能從這份愛情中得到什麼,又失去什麼?得到的和失去的做一個對比,是更幸福瞭,還是更不幸福瞭?我想,在你這段感情裡,你得到瞭一個深愛的男人,你愛他愛到願意無限服從他,你得到瞭和他之間的感情;失去瞭什麼呢?你失去瞭你的自主性,失去瞭安全感,也可能失去瞭尊嚴……那麼你就可以比較,你得到的和你失去的,對你來說,孰輕孰重呢?”

  丁慕真沉思。

  “我覺得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女人失去自尊或者原則,不是最糟糕的事。隻要你發自內心地認定,失去那些,換到愛情是值得的,那就OK。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認同這種觀念,但我一直以為,沒什麼東西是天然應該居於最上位的。愛情並不高於一切,自尊也不高於一切,原則也一樣。我們並不是為瞭一個最高原則在活的,我們在不停地選擇和交換。生活就是無時無刻地要做選擇,為欲望做選擇,為感情做選擇,為利益做選擇,甚至為面子做選擇。人生就是選擇一樣東西,然後放棄另一樣東西。所以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我們發自內心地去選瞭那樣自己認為最重要的,它讓我們幸福。為瞭它,我們願意舍棄其他的。”

  丁慕真再次點頭,繼續消化。

  “最後一點我想說,有朝一日,如果你們分手瞭……什麼可能都是存在的,對吧?慕真,你不是too young,too simple,sometimes naive的年紀瞭。你當然明白,再深的愛,也有可能分手,對嗎?”

  丁慕真嫣然笑道:“就算是天真的小姑娘,有過我這樣的經歷,也不可能還那麼naive吧?”

  沈惜點頭:“對,對。好,如果有一天,你們分手瞭,那你就可以重新審視,什麼是你認定的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如果到那一天,你已經習慣瞭,你喜歡像和他在一起時那樣去生活,也不要緊,你可以繼續;但如果你覺得離開他以後,你更願意過自己以前那種生活,那就回歸從前的那個丁慕真。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問題。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你發現自己喜歡上瞭隨時做愛,喜歡瞭上傳性愛視頻等等,而是分手以後,你明明不喜歡那樣,隻是因為曾經和他在一起過,曾經陪他做過這些,你就分不清什麼是自己要的,什麼是他要的,從而一切都混亂起來。一定不要有這樣的想法:自己曾經做過,就代表自己認同。不是那樣的!人生裡,我們會做很多自己不認同的事,whatever,無所謂,因為我們總會碰到各種不得不去做那些事的理由。最可悲的是,我們漸漸忘記瞭自己當初去做那些違心事的原因,隻記得我們做過那些事,然後當那些原因已經不存在的時候,我們卻出於慣性繼續去做那些事。慢慢的,行為成為習慣,慢慢的,習慣又穩固成內心的價值。那才是真的丟失自己。”

  丁慕真點頭。

  “從我個人角度出發,我不建議你繼續這段戀愛。因為在我看來,你現在糾纏在巨大的困惑中,這個困惑大到讓你懷疑愛情是否健康,是否正常,大到你特意飛回國來和我討論這個問題。你並不很快樂。但是,一定不要被我的建議誤導。你必須要問自己的內心是不是這樣。我覺得判斷的標準是四句話:欲望無罪,感情無錯,選擇由衷,不忘初心。和男朋友相處,盡可能順其自然;做好隨時可能分手的準備;如果分手,就要找回自己,別被和他在一起時的生活綁架。我想說的,我能說的,就這麼多。”

  望著丁慕真漸漸翹起的嘴角,沈惜輕輕站起身,略帶疲倦地釋然一笑:“我想,我該回去瞭。晚安,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