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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一堂課

  「那時的陽光比侯馬要亮,那裡的天空也比這裡的要藍,連小草也比這裡的要綠!」我從這漫長的回憶中掙脫出來,對金蓮如此說。當然我並沒有把頭腦中浮現出來的東西全盤告訴瞭她,我得省略那些讓女孩羞愧的部分,在說到的時候一筆帶過,比如說在何時何地幹瞭,感覺美妙,如此而已。

  「那後來呢?」金蓮說。

  「後來什麼?」我不能夠準確地弄清楚她想問什麼。

  「後來你們又幹瞭沒有?」金蓮低聲地說。

  「肯定啦,那幾天考試,考完試我們就想方設法地擺脫馬彪和他媽媽,有機會就幹!」我想起瞭那幸福的高考,馬丹的出現給緊張而灰色的天空橫添瞭許多亮麗的色彩,在她們租住的旅店裡、我們安靜窄小的小屋裡、陽光明媚的山頂草地上……都見證瞭少女赤裸曼妙的曲線和那些歡快的吟哦。

  「那你和馬彪的鬧矛盾,是因爲這個?」金蓮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描述,卻還記得最初的問題。

  「噢……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後來思量,一定跟這件事有關!」我肯定地說。

  「什麼叫『不是很清楚』?」金蓮硬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就是——馬彪也沒有說過,隻是在高考結束的時候,我們本來是相約輪流到對方傢中去玩耍一次的……」我想起那個不愉快的計劃,「可是馬彪並沒有叫上我一起!」

  「哦!那馬丹呢?」金蓮又問。

  「她回傢瞭呀,在傢裡呀!」我說,其實我一直期望高考結束能到她傢去,最好是能帶上她一起,她說過她們那裡有一個很大很漂亮的水庫,水庫邊有一條廢棄瞭木船,我還打算把它維修好,堵上漏水的漏洞,用它載著我們劃著到杉樹參天的對岸去哩「我是說你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你不想去見她?」金蓮說,「如果你想的話,你完全可以自己去的。」

  「想啊,怎麼不想呢?離開瞭學校收不到她的消息,我該以什麼樣的理由出現在她面前呢?」我說。

  「那馬丹現在呢?」金蓮似乎更加關心馬丹一些,仿佛她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而不是馬彪和我。

  「好像在讀大學唄!問過馬彪,也支支吾吾地不說在哪裡讀,更不要說要電話什麼的瞭!」我說,我一直把馬彪當好朋友,但是我唯獨覺得這件事他做得真不厚道,長長的四年,長長的思戀。我不知道馬丹是否也曾像我想起她這樣想過我,是否也曾向她哥哥問起我的行蹤,是否也曾羞於向哥哥要彭宇的電話號碼,這些問題我曾無數次地想起過,在其中尋找絲絲縷縷的痛徹心扉的安慰。

  「現在什麼都不重要瞭,看過瞭人世這許多悲歡離合之後,有些人在記憶裡慢慢淡去,最終消失無影無蹤。」我告訴金蓮,有一天我們屋子的所有人都會這樣,都會面臨這離別,包括我和她。

  「不要再想瞭,也許你們還會見面的!」金蓮顯得有些悲傷,她在安慰我,在那一刻,我的心裡生出瞭對這個女孩——我的導師及監視者不應該有的好感和感激,「假如我們再次相遇,我還是我,她還是她嗎?」

  「我有張照片,就是馬丹第一次給我寄的那張,我帶來瞭!」我對金蓮說。

  「好啊!好啊!一定很漂亮的吧?」金蓮開心起來像個孩子似的。

  「那是啊,我一直帶在身邊,照片都有點發黃瞭,都四年有餘瞭!」我說,我知道現在看來馬丹也不是那麼漂亮,但是彼時彼刻,她在我的心裡是最美的天使,無可替代!我去過很多地方,不斷地丟棄不得不丟掉的東西,唯獨這張泛黃的照片,夾在泛黃的筆記本裡跟著我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我害怕要是我失去瞭這張照片,隨著時光的流逝,我有可能抓不著那美好記憶的尾巴。《聖經?約伯紀》裡有言:「人生在世,日子短少,患難苦多……」,人的一生中這種美好的日子並不多。

  「好吧,都快兩點瞭,我們吃點東西就回去吧,還要上課呢!」金蓮提醒我,我的口水都說得幹竭瞭,頭開始疼起來,再加上確實是有點餓瞭,說起話來有氣無力的。

  我們又在路邊攤吃瞭辣雞米線,七彎八拐地返回瞭「基地」——到現在爲止,我還找不到回去的路,因爲每次出來都是走不同的路線,回去也一樣。我知道這是個策略,但是我是個如假包換的路癡,我也無能爲力!

  一跨進門,就聽到大廳裡傳出一陣激情昂揚的的歌聲——「花兒爲什麼這樣紅?哎,紅得好像,紅得好像燃燒的火,它象征著純潔的友誼和愛情……」,男生女生一起聲嘶力竭地唱,把這首高難度的歌唱出瞭大合唱的特色,如此地虐心。

  金蓮領著我把大廳的門推開,大廳裡面坐滿瞭人,所有的人都到齊瞭,好像還多出瞭兩三個,馬彪和小杏兒也在人群之中。他們全都盤腿坐在大廳的塑料泡沫墊子上,一邊狂熱地鼓掌,一邊伸長脖子唱歌。他們朝著的方向有一塊黑板,是那種掛上去的刷瞭黑漆的木板,黑板上方吊著個發著亮閃閃的黃光的白熾燈。陽臺上本來沒有窗簾,就用一塊猩紅的毛毯代替窗簾把窗戶遮上瞭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遲到瞭,正想找個地方悄悄坐下來等著小杏兒上課,我真想看看她上課是什麼樣子的。沒想到看到我們進來瞭,歌聲戛然而止,一齊齊刷刷地扭過頭來,對著我齊聲大喊:「帥哥!下午好!」

  我何時見過這麼大場面!這可是領導才有的待遇啊!我頓時傻眼瞭,目瞪口呆地回不過神來。金蓮拉瞭我的衣角一下,拉著我坐到人群中間。我瞥瞭一眼左手邊的小杏兒,她紅著臉把頭低下去瞭——還想著昨晚那事呢!剛才我看到馬彪和小杏兒也在賣力地喊,這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今天我們的大傢庭來瞭個大帥哥,大傢說,帥不帥?」坐在我旁邊的金蓮站起來大聲地說,我覺得她瘋瞭,我又不是第一天來,不是都介紹過瞭嘛?還整這一出?

  「帥!」這些人異口同聲地說,我看瞭一眼小杏兒,她正仰起頭來張大嘴巴喊,看到我犀利的目光像一把劍刺過去,硬生生地把嘴閉回去瞭「爲瞭歡迎帥哥,我們來真誠地向他做個自我介紹。」金蓮又說,我覺得她倒有點領導范兒——這麼有號召力,跟我這兩天看到的純真樸實的金蓮不太一樣,我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她。

  「好!」大傢齊聲答應,「噼噼啪啪」熱烈地鼓掌。

  金蓮自告奮勇,率先走到黑板前面,恭恭敬敬地向大傢鞠瞭一個九十度的大躬,搖起頭來的同時,從她嘴裡飛快地竄出一段自我介紹的話來:「各位領導下午好!各位精英下午好!真誠的友誼來自真誠的自我介紹,我叫金蓮,來自雲南紅河。」普通話語言之流利、語速之快速,連現在主持《中國好聲音》的華少都望塵莫及,這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金蓮介紹完畢後,接著就是大胡子,我隻聽到瞭他是河南安陽的,叫做胡大勇,然後是馬彪、宋凱、袁春……中間還有一些記不住的人。雖然我是最後一個,可是由於他們說話都是那麼流利,那麼快速,所以很快就要輪到我瞭。我不由得緊張起來,正苦苦地醞釀著準備說點兒什麼客氣話——類似於「請多關照……」之類的話,對這個我太不在行瞭。

  「我說,我叫彭宇,和馬彪是一個地方的!」我站在前面說瞭這句話以後就匆匆跑回來瞭,這麼拙劣的自我介紹居然贏得瞭更加熱烈的掌聲,太不可思議瞭。

  正在我爲自己的表現不滿意而懊惱的時候,大傢又開始熱烈鼓起掌來。小杏兒已經站到瞭黑板面前,還是昨天穿的潔白的襯衫和卡其色背帶褲——那套清純的「學生裝」。

  「我的上臺,意味著自我介紹到此結束,上課馬上開始。」她一掃常有的那種少女獨有的羞澀,大大方方地說,「真誠的友誼來自真誠的自我介紹,我永遠來自江西九江,我的名字叫黃杏,希望大傢花一到二秒的時間把我牢牢記住。在記住我的同時,我願在以後的生活中成爲大傢相知相隨的朋友,在以後的工作中成爲大傢成功而密切的合作夥伴。」她流利地說,這臺詞讓我大跌眼鏡,不是已經介紹過瞭嗎?又來,不過我還是挺佩服她的,能臉不紅心不跳的一口氣說完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小杏兒說完後禮貌地要求在場聽課的人關掉手機,說什麼「成功人士應當立即行動」,周圍的人紛紛關掉手機。我的手機從昨天晚上關上就沒有開過瞭,反正打電話也有人監視,開瞭又有什麼用呢?

  「有關財富的話題由我來和大傢共同探討……」這是她上課的開場白,活像一位教學經驗豐富的大學教授,「大傢來到這裡,無非是尋找機會和尋求改變。我把你們帶到一個敢夢敢想的空間,首先它不限制你年齡的大小,學歷的高低,有無良好的社會背景。隻要你在傢做人成功,想要就能得到,得到就能改變你和整個傢族的命運……」她繼續說,我覺得這絕對是事先準備好瞭臺詞,因爲太流利瞭。

  「有很多人剛到這裡的時候,都會抱怨說自己被騙瞭」小杏兒掃瞭我一眼說,我看瞭看馬彪,他看也沒有看我,脖子伸得直直的,聽得可認真瞭。

  「在這裡我再說一遍,我們是直銷,不是傳銷!」小杏兒擲地有聲地說,見我低著頭沉默不語,她又說:「你有什麼好騙的?騙子,無非騙財騙色。你要說騙財,那好,我問你,你的手機和身份證,還有貴重物品,現金和銀行卡都在嗎?」小杏兒舌綻蓮花,咄咄逼人地問。

  「在!」下面的人把手機和卡片拿出來向上揚起來異口同聲地說。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的也在,那一大包行李在儲物間裡安然無恙。

  「那騙色呢,你說我有沒有騙你上床?」小杏兒理直氣壯地說。

  「沒有!」這幫瘋子!真的是瘋瞭。

  「如果我騙你上床,恐怕你還巴不得哩!是吧?」小杏兒笑著說,很老道的樣子。我不由自主地連連點頭,覺得她說得真有道理。金蓮在旁邊不動聲色地掐瞭我大腿一把,痛得我差點叫出來。!

  「要不是混得不好,我們也不會千裡迢迢跑到這個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一起奮鬥,是吧?」小杏兒這話說到我心坎裡去瞭。

  「既然你的朋友都敢做,你個大男人,又有什麼好擔心、害怕的呢?花點時間看一下,瞭解一下,也不會有什麼損失的。」她這話讓我想起小時候老傢那條熱鬧的土街上,賣耗子藥的小販在喊:「老鼠藥!老鼠藥!快來看看……」

  「人的一生也就兩萬多天,花個幾天時間瞭解一下,覺得可以就幹,不可以也沒什麼問題,我們爲你買張火車票把你送上車,我們這裡永遠來去自由,你開開心心來,也開開心心走,財富的大門永遠向大傢敞開!」小杏兒今天可是讓我開瞭眼界瞭,想不到她那小巧玲瓏的身子裡,蘊藏著這麼激情昂揚的聲音。

  下面適時地響起一片掌聲,我不知道爲什麼在這個時候出現掌聲,是歡迎加入還是歡送離開?

  「其實出門在外,是人來適應環境,而不是要環境來適應人。我現在就給大傢上兩課。」小杏兒的課終於開始瞭。說瞭這麼多的口水話,無非是要我相信馬彪把我叫過來是爲我好,要我把信心堅定下來,努力成爲他們之中的一員。我會的!我一定會的!

  「哪兩課?」馬彪在小杏兒停下來的間隙裡舉手發問,積極得像個愛思考的小學生。

  「第一課,理財!就是要節約,在傳統行業中,我們不懂理財,所以我們掙的錢都花掉瞭,存不瞭錢。不要亂花錢,養成惡劣的習慣,鋪張浪費是通往成功的道路上的巨大的絆腳石!」她說,這個我明白,在來的路上我已經見識瞭「中綠人」這寶貴的品質,從武漢飯店那麼遠的地方,甯可步行一個鍾頭,也不打車,喝的一直是礦泉水,這榜樣做得真到位!

  「第二課銷售,俗話說『銷售靠嘴,成功靠腿』,什麼事情都不要貪圖安逸,多走路,這樣能鍛煉身體,又能鍛煉思維,所以每天大傢都要到外面去,走上個兩三個小時,多和大傢庭裡面的人多多溝通,多多交流,回來的時候是不是渾身舒服?飯也吃得多瞭?口才也變好瞭?」小杏兒開始瞎扯瞭。

  「是!」下面又是一片整齊的回答,這是有點道理,可是這跟「銷售」又有多大的聯系呢?這些豬腦子,話題都被轉移瞭都不知道「課上完瞭,讓大傢輕松一下,給大傢說個故事吧?」小杏兒總結似的說。我靠,兩節課這麼快就完瞭?我很納悶,不過聽說有故事聽,我也很期待。

  小杏兒不像剛才那麼激情昂揚瞭,開始娓娓道來。她的故事是這樣的:有個媳婦和婆婆關系相處不好,就想買毒藥毒死婆婆。她找到瞭同村的一個老中醫,說想買點耗子藥回去藥耗子。老中醫是知道他們婆媳關系一直不好的,於是假裝著毫不知情,熱心地向她推薦瞭一種祖傳的慢性毒藥,藥引子要用雞鴨魚肉,吃上一個月呢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死掉。這個媳婦高高興興地拿瞭藥回傢去瞭。過瞭一個月,婆婆不僅沒被毒死,還養得紅光滿面健健康康的,逢人就誇兒媳婦好啊,兒媳婦孝順啊!婆媳關系又好瞭起來,婆媳關系一好瞭,媳婦不想再毒死婆婆瞭,就去求老中醫給她解藥,想把婆婆身上的毒解瞭。老中醫哈哈大笑,告訴她那祖傳秘方是假的,根本就毒不死人。

  講完故事後,小杏兒放慢語速意味深長地說:「這個故事後面的含義是很深刻的,留給大傢慢慢地思考,如果還是有什麼疑問和有什麼新的觀點,歡迎到辦公室來問我,我真誠耐心地給大傢答疑。」說完又向大傢深深地一鞠躬,下面掌聲雷動。小杏兒快步驕傲地走出瞭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