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到後，看三位目測對象來齊，路主任看瞭點下頭，微—笑起身揮下手，讓他們自高到低，排一橫隊站齊，類買傢到馬廄挑種馬，前後左右繞三個人轉瞭幾圈，繼而至正面後退幾步，對向立正默默凝視，顯然是在比較三張女生臉，看那張臉更美些。路主任禿頭頂下，兩隻過份正經的、煞有介事專註的眼，極象太監鄉下選皇妃。

　　張艷嬌忍不住吞—聲笑，趙月季也捂嘴笑起來。但王雪沒笑，他知道這場合發笑是種不尊重，這起碼常識張嬌燕趙月季應該熟知，他們倆之所以笑，原因在他們倆根本未把文工團招員名額放眼裡，而王雪前路茫茫，每一機會，他都必使盡全力爭取，都希望有他奇跡路主任對張嬌燕趙月季笑聲似乎充耳不聞，毫不在意，不喜不怒面無表情，繼續他的太監目測，看—陣後突連喊四個稍息立正，這顯然自臉向下，移位看三女生的身段腿，四個動作做完，路主任揮下手讓他們坐下休息，接著簡介下軍區文工團招員大概，基本要求是，外貌，身高，氣質，冰清玉潔處女，沒有作風問題。各方面都必是頂尖的。簡介後問道：張嬌燕，趙月季，王雪，你們仨，誰有男朋友沒？要事實求是。

　　張嬌燕趙月季對視—眼，趙月季推張嬌燕一把：你說，事實求是。

　　張嬌燕笑下說：我和趙月季兩人有，不知王雪有沒。

　　路主任嗯一聲問王雪：王雪？男朋友，有沒？

　　王雪搖下頭：我是，孤傢寡人光桿司令級，沒人要地…

　　王雪一句自哀自憐，不知觸到瞭路主任那根敏感筋，路主任突一笑，脫口冒句上海話：儂波人悠呀…類打趣又類稀奇。

　　王雪聽慣瞭媽的上海話，不由—怔順口問：路主任是上海人？

　　路主任不知可否點下頭。王雪本能似地跟進說：我媽老傢也上海。但路主任似乎並不關註王雪這句補充話，手一揮說：好瞭，現在解散，各回宿舍等候通知安心學習。

　　這夜王雪想瞭很多，軍區文工團招人千載難逢，閉眼不用問，招去即是農轉非，入選一步登天，但就現實條件講，自己幾乎是零份，張嬌燕趙月季兩人是軍婚，男朋友都上瞭尉，國傢第—國策是強軍，軍隊人招軍屬人選不二，且學校中兩人名次又在自已之前。

　　更關鍵一點在，文工團要冰清玉潔處女，自已被陳餘幹五六次後，那天已知自已的處女體老化丟失不堪，後被表弟用葡萄液為自已吮潤後，處女體完全恢復瞭沒有，如沒有完全恢復，就入選，檢查身體那一關也過不去，萬—真入選瞭他，這一點還要讓表弟，仔細認真再看看，如沒恢復，即入選趁早也別去檢查瞭，檢查不上張揚出去又丟人現眼，不過還早，入選後再讓表弟驗看，再作決定不晚。

　　總之，王雪左想右想自已希望不大，充其量無非配配角，希望稀稀。

　　但周六下午，路主任突又傳王雪去辦公室，王雪想有可能是再次目測，看宿舍張嬌燕趙月季兩人不在，那肯定是優先一步捷足先至。而看辦公室卻隻有路主任一人，以肘支桌手托下頜，並不見張嬌燕趙月季，王雪想大約人選已確定，傳他來必是那句臭安慰老套話，這次不行等下次嘛，要安下心，好好學習。

　　嗯，坐，小事，那天，仿佛聽你有說，你媽老傢也上海？路主任一開口，卻問瞭一句意外題是。王雪答。

　　哪年來的？怎麼來的，多大歲數？現你傢做什麼的？路主任一連幾問。

　　王雪說：哪年，據說是上海解放那年，隨我爸從上海逃出來的，我媽，四十，是四十三或四十四瞭吧，和你差不多，我傢，我傢種地人，我爸開一藥鋪…王雪一連幾答。

　　哦！你爸，是，醫生？開藥鋪？路主任似有發現。

　　是，中醫先，祖傳的。王雪答著想，看來，文工團沒我份，喊我來扯閑話哩。

　　嗯嗯，王雪，我有件事，是這樣，你，能否讓你媽來一趟，我有件事，是，戰亂時傢裡走失一個親人，就走失在這一塊，我想問問你媽，可有知道些消息，老鄉嘛，老鄉消息先知道。

　　是這事，這有什麼能不能，找親人大事好事，老鄉自該相幫，捎一信讓我媽來，幾千裡外也見見老鄉，我媽也總想有個老鄉，說說話哩…

　　於是路主任和王雪就這樣說定，王雪捎信讓媽來，來後在郵局等，王雪隨路主任去接，路主任告知王雪，因是私事，不想有學校知道摻與。

　　王雪當然很樂意為路主任服務，教導主任，學生的學業表現政治表現，都出他一人之手，推薦招工，教導主任第一時間掌控信息，有最初定員最後決定權，足於三巨頭毛喜董少錄齊全壁同等權力，假如借此趁此跟進關系感情，三巨頭甩開拋開他，他失去避開三巨頭，一失一得正所謂塞翁失馬安知非福，況且，媽也可即此來城裡幾天，即媽沒有路主任所盼的走失親人資訊，也仍然是無害有益。

　　王雪捎回信，三天後王雪媽就趕來縣城，九點的班車十一點到，王雪先趕去車站接住媽，隨後母女倆按約定去郵局，—路上王雪對媽說瞭文工團招人的事。

　　媽，路主任有事托你，是打聽解放時，他傢一位走失這塊的親人，托的事不管你知不知，幫到幫不到他的忙，總是幾千裡外上海老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你總大老遠跑來，心情鄉情也盡瞭夠瞭，路主任是學校行政主管，主抓這次文工團招人的事，這期間你給他打個招呼，說下文工團招人這件事，我們校是在我們三位女生中三挑一，我當然是其中人，那兩個女生人有靠山，男朋友是軍隊少尉，我沒指靠爭不過人，又無人可托，正嘆氣哩，或是天意，就有瞭你一上海老鄉，路主任托老鄉尋親這件事，你來瞭，讓他看老鄉份給女兒使使力，能去文工團，一步登天瞭。

　　王雪媽眼一亮問：有這好事？好好好，天賜天賜，嗯，我知道瞭，你別管瞭，媽放心裡瞭。你路主任要的東西，媽也許給不來，多少年瞭，全國這麼大地，況且媽不知道這個人消息，但，招工這事，既天意讓媽巧趕上這事，我女兒前程大似天，你等看媽手段，媽既已知，媽現雖還未見到你路主任他的人，但媽也敢給你大半保證，保證這個文工團，有八成是我女兒你的，這是老天爺賜來機會。否則哪會這麼巧，天意天意…王雪媽—連串說，比女兒王雪還興奮在意。

　　王雪知道媽的交際能量，老上海社交圈走出的人，察言觀色能說會道，年令四十多歲瞭，可人看瞭都說他三十來歲，內在外在沒說的。有私下貶說媽在上海是風流圈人，風流在鄉間是貶，但人行為褒眨含義是誰定的，風流有什麼不好，盡是不能風流的人嫉恨發音，誰都可風流，誰願風流誰風流，不風流是沒風流資源，想風流風流不起來，我媽又沒拉誰踩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