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弟點瞭點頭,恭維道:「大姐真識貨,我們春天釀的桑梓酒剩沒多少瞭,師傅說不到入秋肯定就會賣完,再不喝的話就得等明年瞭。」
「今天有什麼新鮮的魚?」林鈴嘴饞地問道,似乎肚子很餓,有些興奮地說道:「對瞭、對瞭,那要那個鹵味拼盤!」
「今天老板來瞭,照規矩不給人點菜。」小弟一臉為難地說道。
知性少婦點瞭點頭,說:「知道瞭,按人頭算吧。你和廚房說挑好的上就行瞭,不用管價錢,隻要菜好吃就好。」
「好的!」小弟應瞭一聲,就去忙碌瞭,似乎沒有因為這闊綽的話語驚訝,或許來這裡吃飯的人都喜歡這樣豪邁。
張東算是看懂瞭,這老飯館是霸王生意,現在仔細想想,這飯館一沒菜單,二沒掛牌子,不識貨就別上門,吃什麼頂多服務生跟你說一句,而且看起來菜還因為時令的關系經常更改。
看這菜園的感覺,似乎是招待親朋好友的地方,與吵雜的店面環境一比,確實好許多,不過離譜的是這裡也有霸王條款,老板來瞭居然不給點菜,意思就是給你們上什麼,你們就吃什麼,不吃拉倒,生意能做到這地步,未免太囂張瞭。
知性少婦似乎看出張東的疑惑,笑瞇瞇地解釋道:「這裡一直就是這樣,老板來瞭肯定是來試些新菜,而且他們上市場買菜時,什麼新鮮、什麼好就買什麼,所以沒菜單,基本上是廚房有什麼就做什麼。」
「生意做到這地步,確實厲害!」張東搖瞭搖頭,依舊不敢茍同這一連串的霸王條款,覺得這飯館要開在城裡,恐怕三天不到就要關門大吉。
「要不是那邊生意太好,老頭子還不願把這菜園收拾出來。」林燕雖然感到別扭,但為瞭不讓氣氛太尷尬,還是在旁邊開口道:「人都有犯賤的時候,老頭子也得罪不起這鎮裡縣上的官老爺,隻好這在這邊池子上搭這幾座亭子,規矩多,裝潢也破,但照樣天天爆滿。」
「很好啊,又多瞭些錢賺。」張東納悶地心想:別人是怕買賣少瞭,這老頭怎麼還怕買賣多?
「他也怕那些當官的吃霸王餐啊。」林鈴明顯一副嘲笑土包子的口吻說:「以前這鎮裡開的飯館,很多傢都被那些官老爺吃跨的。老頭子說不怕肯定是假的,所以這菜園從不讓人欠帳,而且一桌坐下來就收兩百元的茶水錢,跟在搶似的。」
「什麼?」張東傻眼瞭,心想:一桌兩百元茶水費?有沒有搞錯啊!在這破地方吃頓飯,有時候都不用兩百元,這屁股一沾椅子錢就先收瞭,太狠瞭吧!
「這也是他精明的地方。」知性少婦微笑道,明顯是另有所指。
林燕姐妹倆聽著,感到有些疑惑。
張東思索瞭一下,倒是恍然大悟,看瞭看旁邊那貌似是官大爺的幾桌,搖瞭搖頭,嘲笑道:「這老爺子的心思還真精!要不是利用這些人的犯賤心理,恐怕他秕其他人一樣做買賣,這老飯館早就被吃垮瞭。」
人都有犯賤的一面,有時候自己感覺不出來,但很多事情一說就理解得通,就像是老飯館一樣,飯菜好吃是不假,但如果沒那些奇怪的規矩,可能沒辦法興隆成那樣。
一坐下來,先收茶水錢,服務態度冷淡,吃完恨不得直接趕人走,在這講究顧客就是上帝的年代,似乎這一切都與之背道而馳,但恰恰是這一點引起人性一種近似於犯賤的倔強——習慣瞭別人好聲好氣的招呼,來這裡吃飯被冷落,反而能滿足心中有些扭曲的感覺。
而傳出去的看似都是壞話,卻有著很截然不同的反應——這年頭什麼樣的高級館子沒有,有錢的話什麼服務沒有,朋友湊一起喝喝酒、吹吹牛,天南地北的大酒樓誰說不出幾間,談什麼服務態度很好之類的地方有的是,那都是俗氣得上不瞭臺面的話題,偏偏就有這麼一傢店,對客人愛理不理,甚至恨不得轟走客人,一進來就不給你好臉色看,上菜的時候連招呼的人都沒有,進瞭門還得自己找座位,沒座位的話後面空地上蹲著,有時候連張板凳都不給,如果心情不好,菜都不讓你點,不吃滾蛋,碰上東西賣完瞭沒人理,想在尖峰時段吃點東西,就和別人一樣排隊等,這裡不缺這幾個錢,其囂張的態度,往往讓人有想體驗的沖動,體驗完後又成瞭一種賣弄的談資。
地方破破舊舊的,東西還賣得嚇死人的貴,而且連塊招牌都不掛,活像不情願讓客人再光顧一樣,這樣的噱頭,一下子引起眾人的好奇心和嘩眾心理,反而會讓一些舒服慣的人在這裡找到一種卑微的另類感、一種極為扭曲變態的新奇感。
難怪生意會那麼興隆。張東笑瞭笑,覺得這老頭倒是把人算得死死的,這間飯館要是微笑迎客的話,恐怕生意不會這麼好。
「這菜園從開張的那一天開始就沒被人欠過一分錢。」知性少婦似乎也很欣賞老頭子的生意手法,指瞭指旁邊的幾桌,笑瞇瞇地說:「這些人來這裡,圖的就是個面子。你再看看這裡的環境,就明白老頭子把這裡搞得那麼簡陋的原因瞭。」
這座池塘不大,坐這裡能隱隱聽到那幾桌說話的聲音。
林燕姐妹倆聽得一頭霧水,不過張東一下子就想通瞭,敢情老頭子把這裡建得這麼簡陋就是防人傢欠帳,這周圍幾桌說話吃飯都一目瞭然,誰都不願意失這個面子。
這小鎮、這縣城才多大的地方,能來這裡吃飯的人多多少少都彼此認識,在這情況下,誰好意思說錢不夠,先欠個帳之類的?當然,他們若真的開口,估計老頭子也不好意思不答應,所以索性把這裡建得這樣,這些人為瞭要面子,真沒人欠過帳。
試想一下,如果是封閉的、這些人喜歡的包廂,把管事的喊過去說一聲,欠個帳不算什麼,但在這樣的環境,他們落不下面子、開不瞭這個口,誰都怕傳出去被人笑話。
盡管在機關內部,這樣吃完一抹嘴欠帳的事情很正常,但傳出去難免會被熟人調侃幾句,這些大爺可不願為瞭幾個錢,惹得同僚笑話自己,所以在這樣的公開場合,他們不可能欠飯錢。
「媽的,老而不死必成精!」張東想通後,不禁狠狠罵道,心想:這老頭子根本是一隻老狐貍,精得讓人膽寒。
「老爺子很會看人,也懂得怎麼經營生意,這就是他生意做得大的原因。」知性少婦點瞭點頭,言語間難掩對老頭子的贊許。
「老奸巨滑!」
張東想起今天和老頭子對話的場景,他看起來嚴肅大氣,就像和藹的長者,完全看不出那副皮囊下有如此老辣的算計。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林鈴聽得都要暈瞭,不知道張東和知性少婦到底在說什麼。
「神神秘秘的。」林燕也鬱悶地嘀咕道,這話題她也插不上嘴。
這時,張東拍瞭拍手,一臉不好意思地說:「聊瞭這麼久,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實在不好意思。」
「呵呵,我也是。」知性少婦微笑著,似乎很欣賞張東一點即透的聰明,朱唇輕啟,說:「我叫徐含蘭,應該比你大幾歲,你叫我蘭姐就好。」
「小弟張東,呵呵。」張東傻笑道。
這時,張東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他一直和徐含闌有說有笑的,林燕姐妹倆被晾在一邊,一直沉默不語,她們還沒興師問罪,他就一副談笑風生的樣子,這態度實在……
這時,張東能感覺到林燕姐妹倆同時又送白眼過來,立刻擦瞭擦冷汗,閉上瞭嘴,不敢再說話。
「你見識也挺多的,聽口音不是小裡鎮的人?是來這裡做買賣的嗎?」徐含蘭打開瞭話匣子,客氣地問道。
「不是、不是!」張東趕緊搖頭,躲避著林燕姐妹倆的目光,實在不敢再侃侃而談,再這麼聊下去,感覺像是在貶低她們的智商。
「不是?那你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幹什麼?」林燕一開口,漂亮的櫻桃小口飄出來的卻是滿滿的火藥味。
「這……這……」張東搔著頭,不知道該不該說自己傢那些陳谷子爛芝麻事。
「又沒人堵你嘴,扭捏什麼!」林燕狠狠的瞪瞭張東一眼,似乎也透著一些好奇,不知道張東這城裡人沒事跑來這小鎮做什麼?
這裡的服務真的不怎麼樣,幾乎到瞭沒人搭理的程度,小弟離開半天後都沒來上茶水。
張東閑著無事,就把大概的事情說瞭一下,包括上山下鄉那一段,包括自己母親出身這裡的事,並隱去父親在廣州留下的房產和那貌似挖人墳的土豪大哥。這些都算是個人隱私,沒必要提,而且提的話,也怕引起林燕想敲詐的想法。雖然這社會崇尚真善美,但張東不得不提防,這倒不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隻是社會現實,什麼事都可能發生,防范於未然總是好的。
等張東簡單的說完後,徐含蘭沉默瞭一下,突然搖瞭搖頭,說:「那年代確實是這樣,不過你去陳傢溝不一定找得到陳傢的後人,那裡的居民已經不多瞭。」「嗯,是因為拆遷建水庫的事?」林燕疑惑地問道,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裡的時候,她一臉的冰霜居然有所緩解。
「不拆遷的話,那裡的人也走得差不多瞭吧!」林鈴難得開瞭口,看向張東的眼神柔和許多,沒有之前那樣強裝倔強的漠視。
張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詫異著林燕姐妹倆態度的轉換,不過還是關心地問道:「陳傢溝村怎麼瞭?那裡不是窮山僻壤,怎麼還有拆遷一說?」
「那邊要建水庫啊!」林鈴說:「陳傢溝每年都鬧幾次水災,旁邊有座什麼湖的,我忘瞭。上次政府派人去勘探後,把那裡劃為新建的什麼水電綜合形的水庫,所以有些人已經搬出來,還有一些陸續人在談,就是不知道那丁點的賠償夠他們搬到哪裡?」
「啊?搬瞭?搬去哪裡?」張東聞言,頓時急瞭。
雖然張東對陳傢很陌生,但畢竟是媽媽的娘傢,他小時候媽媽就過世瞭,她心裡一直愧疚著陳傢的養育之恩,父親臨死時也惦記這件事,好不容易來一趟小裡鎮,要是找不到人,那他來這裡有什麼意義?
「這……這也不確定……」林鈴有些嚇到,沒想到張東會突然激動起來。「幹嘛一蹦一跳的?嚇誰啊!」林燕立刻不滿地喝斥出聲,顯然張東的態度也嚇瞭她一跳。
話沒說幾句,那小弟跑瞭過來,提著竹籃子,將竹籃內的餐具和荷葉水放在桌上,笑嘻嘻地說:「幾位慢坐,師傅說出來看看人頭,看完人頭再上菜。」「這麼麻煩?」張東不滿地嘀咕道,心想:臭老頭怎麼那麼多規矩?
「沒辦法,師傅也是怕浪費。」說完,小弟就走瞭。
這下誰都沒再說笑幾句的心情,林燕姐妹倆若有所思,徐含蘭倒是對張東有些興趣,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突然開口問道:「張東,你既然住在省城那麼多年,有沒有認識紀檢的人,或是省裡的人?」
「省裡的人?好像有,不過什麼職位倒不知道。」張東搜索著腦子裡的印象,他認識兩、三個人,不過都是上不瞭臺面的小官,一個還是什麼領導的司機,連編制都沒有的臨時工。
「哦,你想想,看看有沒有政法這方面的熟人?」徐含蘭的態度一時有些殷切,似乎也有些著急地說:「最好是還有傳媒這方面的人,蘭姐想拜托你做個人情。」
「怎麼?蘭姐有麻煩事?」張東搔瞭搔頭,心想:我認識的那都什麼人,全都是混吃等死的,吃喝嫖賭樣樣行就是辦事不行,哪有幾個人有真本事?
這時,徐含蘭反而不說話,而是抿著茶水。
林燕則不知道怎麼瞭,小心翼翼地說:「是這樣的,我傢有個親戚這一、兩年就要退休瞭,不過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人拿一些亂七八糟的證據上訪,上面好像有開始調查的意思。」
盡管林燕講得很認真,但鬼都聽得出這所謂的「親戚」跟徐含蘭很親密,臨退休瞭才被舉報,還不如說是勢落瞭被人欺壓,張東何等的人精?一聽就聽出其中的門道,眼珠子轉瞭一下,也不說話,靜待下文。
「具體問題出在拆遷那邊。」看著張東不冷不熱的樣子,徐含闌也知道拐彎抹角沒用,索性開口直說:「他當職的時候主導過新城車站的拆遷工作,在去年年底出現暴力抗爭的事,最後那人自焚瞭。」
「鬧多大啊?」張東感到頭痛,心想:以為省城住的人都認識大官嗎?老子認識的官沒幾個,流氓地痞倒是一大堆。
「暫時還沒捅出來。」徐含蘭面色有些苦澀,微微皺起纖眉,嘆息道:「不過紙遲早包不住火,我們找的關系不太硬,現在聽說資料遞上去後有省電視臺的人在追,這事不太好辦。」
「沒花錢擺平嗎?」雖然張東心裡不願蹚這渾水,不過聽著徐含蘭的話,也習慣性的問道,並納悶地心想:和老子說這個幹什麼?我隻是匆匆的過客,哪怕在這裡搞個強奸案也是曇花一現的人,和我說這個幹什麼?
聽徐含闌這話的意思,犯事的人應該是她比較近的親戚,不然她不會那麼關心,而這件事發生那麼久還沒曝光,證明這人或徐含蘭的傢人是有一定的能耐,在當時就把這事壓得死死的。此時有人翻陳年舊帳,估計是利益集體在作祟,所以能保留這些資料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在官場也一定是實權派,人傢都要退休瞭還要整這一出,無異於在人瀕死的時候捅他一刀。
這樣鞭屍般的做法,除瞭有巨大的仇恨,一般正常人不會去做。張東不是不清楚,如果這種人能混到一定的地位,那證明他絕不是魯莽行事的人,會翻舊帳整人,證明他還別有所圖,或許是想借這事圖謀別的利益。
「錢也花瞭,花得還不少。」說著,徐含闌饒有深意地看瞭林燕一眼,淡然說:「傢屬那邊的拆遷工作現在好談瞭,但自焚的一條人命開口是二十五萬元。那時我們是想賠錢瞭事,豈料有人在旁煽風點火,後來直接獅子大開口八十萬元,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確實是在敲詐。」張東笑道,語氣中難免幾分調侃,心想:開什麼玩笑,中國的人命什麼時候值錢到那地步瞭?
「嗯,沒人搗亂的話,他們也不敢開這樣的口。」徐含蘭點瞭點頭,並不否認張東的話。
一個尋常百姓敢大著膽子這麼開口,背後肯定是有人唆使,而這人還不是一般的厲害,說出這筆數目不一定指望能拿到手,但就是想借機把這件事搞大。
「八十萬元……嘖嘖,人命什麼時候這麼值錢瞭?」張東調侃道。
「張東,你省裡有沒有一些關系?」徐含蘭猶豫瞭一下,還是開口說:「我知道我們不熟,這件事沒必要和你談那麼深,且真咬著牙湊的話,確實可以湊得出八十萬元現金,但我們不能吃這麼大的虧,如果你有門道解決這件事,自然少不瞭你的好處。」
「好處我暫時不想,但你們幹嘛不花點錢解決這件事?」張東饒有深意的看著徐含闌,開始盤算這件事。
其實事關拆遷的話,就兩個方面,一是房地產的開發商,這類人雖然大多是地痞,但在地方上的勢力極其可怕,錢、權、勢樣樣都不缺,哪會有擺不平的事?一旦要鬧大的話,頂多是破財消災,第二,那件是這件事涉及到地方政府,政府確實有很多強硬的手段,可以以促進經濟之名拆遷,逼得人自焚已經不是新聞,隻是如果中間有人作梗,那主導項目的人就難逃幹系,說穿瞭還是有些政治鬥爭的成分,誰都搞不清天天在機關裡笑面相對的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按這情況,聽徐含蘭的口吻,他們貌似有花錢消災的意思,不過作梗的人明顯不想息事寧人,這八十萬元他們舍得花,但人傢就是抓著這把柄不放,已經有點非整死人不可的意思瞭「我們倒是想花錢買個清靜,但現在找不到門路。」說著,徐含蘭緊緊皺著眉頭。
「張東,想辦法幫一下徐姐好嗎?」這時,冷漠瞭一天的林燕猶豫瞭一下,突然有些楚楚可憐地說:「眼下徐姐傢有這困難,我們也不好受,如果她解決不瞭這個麻煩,我傢的破飯店也別想開瞭。」
「這和你有什麼關系?」張東詫異地苦笑一聲,面對林燕的話,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我欠徐姐二十多萬元。」說著,林燕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但不知道又想起瞭什麼,馬上狠狠的白瞭張東一眼。
這一眼要人老命啊!媚氣橫生,說是白眼,倒不如說是媚眼。張東隻感覺渾身的骨頭都酥掉一樣開始發軟,不過某個部位貌似在隱隱變硬。
「是啊,大哥,如果你有辦法的話,幫幫徐姐吧。」這時林鈴也開口瞭,楚楚可憐地哀求道:「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四處借錢,想還徐姐這筆帳,但都沒湊夠,我一下午出去收些欠帳也不過幾千塊元而已。你也知道我們那就一間小旅館,而且還是半租的,哪來那麼多錢還啊!徐姐要是有麻煩的話,我們那裡也開不下去T :」
「好瞭,別跟我說這些,和老子沒半點關系!」張東被林燕姐妹倆的求情弄得腦子有點亂,開始仔細思索其中的細節問題。
「姓張的!」林燕小臉脹紅,突然拍著桌子,咬牙道:「我告訴你,徐姐出瞭問題,老娘也不好過,我不好過,肯定會拉你下水,別以為我在開玩笑!」
「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張東正想得頭痛,面對林燕的威脅絲毫不懼,冷哼瞭一聲,語氣不善地說道。
「燕子、鈴兒,先別說瞭,讓他想想。」徐含蘭倒是明事理,眼看著林鈴也要開口相求,馬上揮瞭揮手制止。
林燕見狀,即使心裡有火,但也隻是悶哼一聲,坐瞭下來,目光不善地盯著張東。
「八十萬元……要擺平這件事的話,加上人情費恐怕不隻這些。」張東畢竟有在社會上打滾,思索瞭一下,把大概關系理瞭一下,隱隱覺得其中還是有問題。「你見識多,我不騙你。」
徐含蘭微微一愣,面對張東炯炯有神的凝視,突然有些慌張,末瞭還是嘆息一聲,說:「以我們的關系,要一層層的把關系打上去根本是個無底洞,八十萬元我們確實拿得出來,但就怕這些錢遠遠不夠。」
「首要是哪裡?」張東有些蠢蠢欲動,腦子裡開始盤算著自己在省城裡的那點關系網。
「媒體。」徐含蘭思索瞭一下,說:「這是我們最擔心的,我們傢雖然有權,但畢竟是地方上的小官,一但這事捅出來,肯定會鬧得沸沸揚揚,到時候就怕有錢都沒人敢收,這件事就會鬧個沒完沒瞭。」
「媒體方面我倒有認識的人。」張東眼睛一亮,但馬上裝作為難的模樣,看瞭看林燕,又看瞭看林鈴,咬瞭咬牙,有幾分艱難地說:「說實話,我不想輕易欠人傢的人情,不過燕子開瞭口,我也不好意思推辭。隻是,你想擺平這件事,多少給我個底價,我可以幫你談一下,至於其他的,隻能穩住這個以後再談。」「我……關我什麼事!」林燕慌瞭一下,與今日的咄咄逼人不同,略顯羞怯地低下頭。
「你覺得需要多少?」徐含蘭饒有深意地看瞭林燕一眼,然後殷切地向張東追問道。
賣弄順水人情永遠是不過時的手段,張東自然明白個中的道理,雖然欣喜於林燕的態度有所轉變,不過依舊一臉難色地說:「他們那行我不懂,不過肯定有一個價錢,你起碼給我一個底價,我才能和人傢談,否則根本無法開口。」
「隻要不上電視、不見報,二十五萬元。」徐含蘭思索瞭半天,這才咬著牙開價,但依舊難掩擔憂地說:「我希望你的關系夠硬。這錢我是很願意花,但我不想花冤枉錢,你明白嗎?」
看著徐含闌這堅決的態度,張東腦子裡第一個想法就是,看來他們的死對頭真的找關系捅上去,徐含蘭這邊的人肯定也得到風聲,否則她不會這麼著急想避免輿論的關註,從而讓事態進一步擴大。
這妞還真是個當官的!張東心裡盤算之餘,看著徐含闌一身端莊的西服和漂亮的臉蛋,心裡隱隱發癢,忍不住遐想著她衣衫下的風情該是何等的曼妙。
「二十五萬元?你太看不起省城那邊的物價瞭。」張東聞言,心裡微微有瞭底,但還是冷笑道「按你開的這個價格,這紅包可以給你們縣裡的宣傳部,估計在這小縣城裡的報紙不會刊登什麼。當然,你們這邊沒有辦報,估計這錢是白花的。」
「給我個數目!」徐含蘭神情陰晴不定,最後還是嘆息一聲,苦笑道:「這件事要全擺平的話,到底要多少錢?」
「再加一倍。」張東心裡計算瞭一下,馬上獅子大開口。
「五十萬元?你沒搞錯吧?」徐含蘭頓時急瞭,一向溫和知性的她臉色頓時脹紅,氣急敗壞地說:「我警告你,可別覺得這是敲竹杠的機會,肯花五十萬元的人情我還怕找不到關系,幹嘛要和你談!」
「你確定你找的那些人情有用?」張東點瞭一根煙,不屑地冷笑一聲。
「不可能這麼高價,你最好想清楚瞭再說。」徐含蘭面色不善,明顯她也多少打聽過一些小道消息,很不滿意張東的獅子大開口。
「你給我的也不是實價,幹嘛還拜托我?」張東嘿嘿一笑,不陰不陽地哼瞭一聲。
「你說的這個數字以內!」徐含蘭思索瞭一下,咬牙說道。
「對瞭,為什麼我們要這麼談?」張東倒不覺得這價格有問題,隻是看著徐含闌從溫柔如水突然變得咄咄逼人,心裡有點不爽,調戲道:「蘭姐,我們非親非故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幹嘛要幫你,和我說這麼多幹嘛?」
「你這是什麼意思?」徐含蘭面色不善地看著張東。
從認識徐含闌開始,她一直溫和、知性,就像水一樣平和,此時臉上難得的慍怒倒是增添幾分韻味,張東是越看越好玩,笑瞇瞇地說:「辦你的事,我欠瞭人情,我都不知道對我有什麼好處?」「好瞭,我不想說別的瞭。」
徐含蘭有些惱怒,想瞭想,還是沉住氣,瞪瞭張東一眼,說:「好處的話,我可以給你活動費,至於其他的,燕子的事,如果你不想惹麻煩,最好幫我,否則在這小地方你也別指望能好過。我姓徐的雖然是小地方的人,但在小裡鎮想收拾你易如反掌。」
「什麼事?」張東頓時心裡一突,明知故問。
「蘭姐,這……」林燕心裡一驚,慌張地剛想開口。
「你心裡有數!」徐含蘭的態度出奇強硬,伸手阻止林燕說話,漂亮而深邃的眼眸一直看著張東,威脅道:「幫我處理這件事,我保證燕子不追究,否則我不管你在省裡多有能耐,眼下先證據確鑿把你關起來,到時你也沒辦法。」「威脅嗎?歡迎,老子最不怕的就是這個,老子向來吃軟不吃硬。」
張東頓時惱火不已,拍案而起,狠狠的瞪著徐含闌,壓抑瞭一天的煩躁不安全變成怒火,這時不宣泄的話,張東都懷疑自己會不會憋死。
林燕聞言有些錯愕,驚羞而惶恐地拉住徐含蘭的胳膊,著急道:「蘭姐,你不是答應我——」
「輪不到你開口!」徐含蘭的情緒也有點激動,迎視著張東怒目圓瞪的雙眼,嬌斥道:「如果我傢人遭殃的話,你也跑不瞭!別忘瞭你們那小旅館還欠我二十多萬元,當時要不是我借錢給你,你能這樣舒服得過日子?」
這番話說得有些過分強硬,徐含蘭說完後明顯有些後悔,不過這情緒一閃而過,她倔強地別過頭,不敢直視林燕目瞪口呆的模樣。
這時,小聲的爭吵已經引起其他人的註意,林鈴有些著急,眼眶隱隱潮濕,看那模樣是急得都要哭出來瞭,小聲勸道:「蘭姐別生氣,我姐不是有意的!」
林鈴話說得語無倫次,顯然她已經驚慌不已。
這時,林鈴轉過頭,楚楚可憐、驚慌不堪地對張東說:「張大哥,求你別說瞭,蘭姐也是碰到麻煩才會這麼急躁,平時她對我姐很好的,你別惹她生氣好不好?」
「這……張東你……」林燕驚得花容失色,說話的時候似乎想強硬點,但顫抖的語氣將慌張表露無遺,甚至可以從她面色的痛苦看出,徐含蘭的話對她傷害很大。
「夠瞭!」張東猛抽一口煙,狠狠的瞪著徐含蘭。
前段時間,張東覺得徐含闌知性又溫和,但現在隻是短短的幾句,她就那麼強勢不講理,甚至說出這樣的理由威脅,張東不由得心想:果然女人都是翻臉不認人的動物。
隻是徐含闌說得也對,這是張東心裡最擔心的事,昨晚的醉奸,直到現在張東還是很不安,隻是沒想到林燕居然把這種事告訴徐含蘭,這讓張東越想越是惱火,忍不住狠狠的瞪瞭林燕一眼。
林燕有些嚇到,立刻低下頭不敢迎視張東,渾然忘記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或許是因為張東眼裡的責怪,或許是因為徐含蘭剛才過分的話,讓她夾在兩人中間,六神無主、滿面驚慌。
「你到底有沒有門路?」徐含蘭有些不耐煩地道:「沒有的話,我不想浪費時間和你談這些,我不想在這裡聽你吹牛,誰知道你有沒有能耐賺這筆錢?」
事實上,徐含闌的策略對瞭,男人最怕的是被別人看不起,尤其是被一個女人看不起。
張東頓時惱火不已,猛的站起來,直接指著徐含闌的鼻子,不客氣地罵道:「少給老子囂張!不過隻是一個地方上的芝麻綠豆小官,你們這些骯臟事,老子還懶得理例!那點錢老子還嫌少,有本事自己擺平!信不信老子開個口,這件事最後你花錢還擺不平!」
「你還真有門路啊!」出乎意料的,被這樣指著鼻子罵,徐含蘭非但沒半分惱怒,反而松瞭一口氣,給瞭張東一個溫潤的淺笑。
操,上臭娘兒們的當瞭!張東頓時醒悟過來,更加感到不爽,立刻坐下來,猛拍著桌子,沒好氣地說:「老子沒空聽你放屁,這事我也沒義務幫你!該怎麼辦,另求高明,老子沒閑心理你傢這骯臟事,別搞得像我貪你幾個錢一樣。」徐含蘭微笑著不言不語,目光輕輕掃向旁邊。
林燕羞怯之餘,被徐含闌一看,頓時渾身一顫,紅著臉猶豫瞭一下,最後還是伸出玉手拉瞭一下張東的袖子,小聲哀求道:「張東,你幫幫徐姐好嗎?也算幫幫我好不好?」
這語氣由妖嬈的林燕說出,更顯得柔弱得讓人不敢相信。
在張東愣愣不語的時候,林鈴紅著臉咬瞭咬牙,也嬌柔地細聲說:「張大哥,求你瞭,如果你有辦法的話,幫幫我們好嗎?」
面對林燕姐妹倆柔弱的求情,這相求的話中甚至有種撒嬌的感覺,軟綿綿的聲線幾乎把人的骨頭都融掉,張東一時感覺腦子有點發暈,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張東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瞭起來。那怪異至極的鈴聲,頓時把人嚇個半死。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我問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這裡的山路十八彎,這裡的九路九連環……」
在一陣急促的鈴聲中,手機螢幕上出現一個令張東熟悉又討人厭的名字——大頭。
張東一看,頓時在心裡暗罵一聲:說曹操曹操就到!這賤人有半年多沒聯絡瞭,怎麼現在想到要打電話給老子。你這小子算是顯靈,還算他媽的托夢?老子不信你良心發現要還老子這筆錢!
林燕三女都被這鬼般的鈴聲嚇瞭一跳,誰都沒開口。
張東深吸一口氣,一接起手機,頓時破口大罵道:「王八蛋,還記得找我啊!不是整天關機嗎?操你媽的,欠老子錢還搞失蹤,手機整天關機算什麼?怕我去你傢潑油漆?」
「靠!東子,你哪來那麼大的火氣?」電話那頭的聲音顯得有點心虛,不過卻倔強地笑罵道。
「老子就是火大!你這個嫖鬼,還把我坑不夠嗎?」張東一邊說著,一邊站到亭子邊,不停謾罵道,同時小心翼翼地避開一段距離,以防被林燕等人聽到這些對話。
大頭訕笑一聲,有些尷尬地說:「哪有!前段時間要還卡債,手頭緊。你也知道我越來越窮,都兩個多月沒去打麻將,今天難得來解一下手頭的癢。」
「廢話少說!有什麼事?」張東心裡一直盤算著,不過語氣還是很不耐煩的樣子。
「這個……你場子什麼時候轉給阿龍的?」大頭小心翼翼地說道,幾乎有些別扭,似乎是因為旁邊有人在聽。
「早轉瞭!你少跟我裝死,你去的話沒人告訴你嗎?」張東狠狠的吸瞭一口煙,不客氣地說:「老子前段時間多窮你也知道,現在差不多要跑路瞭。你快把那一萬元還我,不然老子找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到你們單位寫血書上吊!」
「不要啊,我最近真的手頭緊!」大頭幾乎要哭出來瞭,道:「難得有點閑錢出來打個麻將,沒想到又輸那麼慘。我和阿龍不太熟,他現在把我工作證和身份證都扣下瞭。」
張東心想:這孫子又輸錢瞭!阿龍和我的交情不錯,這死胖子估計一開始去也不知道場子頂出去的事,阿龍看是我的熟客就讓他打,沒想到這胖子沒帶多少錢就打,現在估計欠一屁股債。
「輸多少?」張東腦子一轉,開始想著主意瞭。
「兩萬多。」大頭弱弱地說道。
這還真是碰巧送上門來,大頭在省電視總臺上班,應該說他的一傢人除瞭電視臺的,就是報社的,權勢沒多滔天,不過老一輩底子硬,小輩人數又多,在這圈子還真是一條地頭蛇。
不過大頭好嫖又好賭,一個月近萬元的薪水根本不夠花,還不算其他獎金、津貼之類的,欠瞭一屁股卡債,外面也欠人不少錢,要不是他老婆是高級主管,工作就是新聞審核,而且個性強勢,估計他的傢底早就敗光瞭。
在那圈子裡,大頭滿出名的,盡管因為妻管嚴,他生活過得苦哈哈,但起碼老婆有錢,嫖出事的話,估計她傢就捅破天瞭,小賭的話,他老婆抱怨歸抱怨,還是會拿錢出來還債,這也是當初張東肯讓他欠錢的原因。
腦子裡有想法後,張東立刻裝作為難地說:「不是吧?大頭哥,舊帳沒清新債又起,你不會是想讓我扛吧?」
「你和阿龍熟,說一聲就可以瞭。」大頭信誓旦旦地說:「你還不知道我一個月賺多少嗎?再說,我錢都在我老婆那裡,你怕我跑瞭不成?」
操!錢在你老婆那裡!還不如說你老婆有的是錢。張東在心裡暗罵一聲,然後看瞭看徐含蘭,本想直接開口,但想瞭想還是忍住瞭,事情太容易解決的話,無法跟徐含蘭抬價錢,可送上門去求人傢,還怕大頭獅子大開口,總之貿然開口的話肯定沒好處,最起碼現在不能透這個風聲。
張東思索瞭一下,要大頭讓阿龍接電話,然後小聲囑咐道:「龍哥,大頭那筆帳,你先拿現金還給客人,這帳就算在我頭上。」
「不是吧!」阿龍聲音嘶啞地疑惑道:「東子,不是我不相信你,你開口的話,我有多少能力就讓你欠多少,別說兩萬元,就算是二十萬元我都不眨一下眼。但你沒必要幫大頭扛這筆帳,這圈子誰不知道他爛賭!」
「沒關系,他那邊我有把握。」張東沉思瞭一下,囑咐道:「工作證還給他,不過身份證要先扣著,還有,讓他簽個欠條,這是規矩。」
「嗯,好。」阿龍雖然不知道張東想做什麼,不過還是沒多問。
「你們那邊還在打嗎?」張東試探性的問道,心想:我向他借的五萬昨天才匯過去,現在新債又起,唉!
雖然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張東混瞭那麼久,雖然沒錢但是有信譽,開口借錢不難,但他最怕是就是開口和別人借錢,怕欠人情,又怕突然沒有還債的能力,不禁在心中暗笑自己的人品其實滿高尚的。
「還在。他沒錢就先停瞭,眼下三缺一,我剛才在等他還完錢再自己下去頂。」阿龍似乎走開瞭一些,聲音變得沒有那麼吵雜。
「拿現金給他,湊夠五萬元讓他繼續打。」張東猶豫瞭一下,還是咬瞭咬牙,說:「欠條的債主寫我的名字,記得要按指紋。」
「東子,沒必要吧?」阿龍好心地勸道。
阿龍是少數幾個張東比較談得來的兄弟,在混的時候,張東認識很多亂七八糟的人,可能說話的卻沒幾個,阿龍算得上是一個,雖然不是什麼過命的交情,不過在錢上彼此都很好講話。
大頭有錢瞭賭,賭輸瞭欠,賭贏瞭立刻花天酒地去嫖,即使他能翻本,但這些錢根本禁不起他這麼揮霍,張東心裡自然是明白,也感激阿龍的好心,但還是堅持說:「沒關系,這些我都心裡有數,你盡管給他錢,讓他安心在那裡打就好瞭。」
「明白。」阿龍沒再追問,一口答應下來。
「我這兩天把錢匯給你。」張東心裡舒服,畢竟還有這麼為自己著想的人,雖然他朋友多,但像阿龍這種交心的朋友卻沒幾個。
「不用,我手頭不緊。」阿龍說:「好瞭,你都開口瞭,那就這樣吧。那邊的事處理完快回來,幾個兄弟都等著你好好喝一頓。」
「沒問題!」張東笑道,又聊幾句才掛瞭電話。
「事情怎麼樣瞭?」張東剛回座,徐含蘭就迫不及待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