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奇再次向世界展示瞭他的喜劇天賦。他「聲淚俱下」地質問我:「打你電話也不接,是不是回瞭平海咱就不是老鄉瞭?」這句話很有味道,可以說頗具思辨意味。他老恐怕也這麼看,於是不容我回答便自顧自地大笑瞭一分鐘,嘹亮而不失生動,真是久違的驢鳴。好不容易在我的抱歉中止瞭笑,他才來瞭個新年問候,問我在哪兒浪呢,都這點兒瞭還沒睡。想瞭想我告訴他在傢打遊戲,原本我想說彈琴或看書來著,沒好意思。他表示不信,但也沒深究,而是問我假期裡玩得是否盡興。這問題讓人為難,我說就那樣吧。可想而知,又是一陣驢鳴。完瞭,他感慨還是「咱平海」好,他這在外面轉瞭一圈兒,到頭來哪哪都不如傢裡。
雖然不清楚「外面」指的是哪兒,我腦海中還是情不自禁地浮現出若幹異域風情。沒由來地,我就嘆瞭口氣。李俊奇大概沒聽見,他興高采烈地說:「過兩天就要回平海瞭,到時候找你玩啊!」
末瞭,李俊奇才提到陳晨,說這貨在意大利耍瞭一圈兒,現在人在澳洲,下學期估計就要留學瞭。我不明白這跟我有什麼關系,我又不是他爹。不過可以想象,對此陳建軍或陳建業應該會很欣慰吧。掛瞭電話,繼續視頻,結果剩下的七八分鐘隻是展現瞭一個中年男人喝酒和摳腳的全過程。非常行為藝術。待畫面陷入黑暗,我點上一支煙,慢吞吞地抽完,才起身出瞭書房。父母臥室黑燈瞎火,但不到門口便有一些細碎的言語爬瞭出來,毛茸茸的,像初春漫天飛舞無處不在的楊花柳絮。我隻好挨墻駐足。父親在談豬,說老母豬奶水不足,兩茬豬崽得一個個喂豆奶粉,這科技進步瞭,養豬反倒越來越難瞭。說魚塘讓人鑿個窟窿,偷走瞭幾隻王八,下次逮住這狗娘養的,可不能讓他好受瞭。母親始終沒有出聲。父親不依不饒,又說生豬不知能不能漲回四塊五,他琢磨著是不是在東側再盤兩個圈,「乘勝追擊」。「漲啥漲,」母親終於說,「這都到頂回落瞭還漲?」
「咦,」一陣窸窸窣窣,父親壓低聲音,「那可難說!」緊跟著,他笑瞭笑,又是一陣窸窸窣窣,聲音更低瞭:「鳳蘭。」
「不早瞭,」母親似乎咂瞭下嘴,「你路上不得倆仨鐘頭。」
「可不,」父親嘆口氣,半晌又說,「這冰天雪地的,天天兩頭跑夠折騰人的。」
「我讓你回來瞭?」母親聲音陡然提高瞭幾分。
「是我想回來,」父親立馬笑瞭,嘿嘿嘿的,「是我想回來。」
沒瞭言語。有人翻瞭個身。在我決定繼續向衛生間邁進時,父親又開腔瞭,調子拖得老長:「鳳蘭——」
沒有回應。
「都倆月瞭。」窸窸窣窣中伴著「嘿嘿嘿」。不知為何,我老想到父親那門牙洞開的嘴。羊駝。
撒完尿回來,我越發謹慎小心。不想遠遠就聽到父母房間的腳步聲,門縫和窗簾間也溢出幾抹粉紅光線。不到客廳臺階,母親就開門走瞭出來。兩人俱是一愣。母親甚至拍拍胸口說:「大晚上的,你也不帶個響,嚇人一跳!」她穿著身粉紅棉睡衣,通體清香。我想說點什麼,結果隻是在擦肩而過時「嗯」瞭一聲。酒勁兒似乎下去瞭,但那種眩暈感卻奇怪地保留下來。我不由單手操兜,撓瞭撓頭,然後——回頭瞄瞭一眼。不料,母親壓根站著沒動。她雙臂抱胸,說:「還玩呢。」隻覺面門一熱,我又是下意識地一聲「嗯」,與此同時擰開瞭書房門。「早點兒睡,也不看看幾點瞭,啥壞習慣一天。」等我關上門,客廳才響起腳步聲,母親又補充一句:「嗯嗯嗯,嗯個屁嗯。」
母親應該去瞭趟衛生間,有個四五分鐘才回瞭房。我不知道父親能否如願,但說不上為什麼,心裡總有些煩躁莫名。雪非但不見小,反而猛瞭幾分,在茫茫黑夜中鋪天蓋地,瞅著怪嚇人的。等周遭安靜下來,我才回到電腦前,戴上瞭耳機。想瞭想,又起身熄瞭燈。熒光刺目,我抿瞭口冷牛奶,打開瞭第六個視頻。黑咕隆咚中滲著一抹淡藍色的微光,或許是成像問題,氤氳得如一團薄霧。一條黑線自上而下把薄霧一分為二,接近底部時又隱隱開瞭個八字形的小岔。「捺」的右側立著半張屎黃色的桌子(也可能是棕褐色),近乎占去十分之一的畫面。桌子往上是一張單人床,朦朧的白色覆蓋著一具柔軟的胴體,青絲散在枕間,再融入那片黑咕隆咚。光源當然來自窗外,甭管原先是什麼顏色,透過一襲藍色窗簾後難免就沾染上瞭藍色,這種事毫無辦法。背景音有點大,說不好是雜音還是什麼在摩擦,倒是鼾聲和偶爾的汽車鳴笛清晰可辨。顯然此視頻之前看過,我還真是反應遲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畫面幾無變化,起碼肉眼難以捕捉。女人在酣睡,我試圖看清那張微側著的臉,卻徒勞無功。如此煎熬瞭七八分鐘,再也捱不下去,隻好揉揉眼,拖起瞭進度條。反復拖拽和快進瞭瞭幾次,直到視頻的第三十一分鐘,耳機裡才傳來瞭異常響動。窸窸窣窣,吱吱嘎嘎,「老牛!」近乎耳語。又是一陣窸窸窣窣後,周遭安靜下來。有個十幾秒,「老牛!」這次聲源稍微遠瞭些。很快,一抹白色鬼魅般打畫面的左下角閃現,快速飄至單人床前。這貨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真真嚇人一跳。緊跟著,他背對鏡頭俯下身去,靠近瞭床上的女人。於是淡藍色的薄霧輕輕撫起白襯衣,露出一對枯瘦的光屁股。我甚至覺得可以在那抹黑暗中辨認出他的蛋。這難免又嚇人一跳。陳建軍——如果真的是陳建軍的話,左手撫上那襲朦朧的白色,右手按在床頭,嘴裡念咒般一陣嘀嘀咕咕,隨後整個人緩緩蹲下,那顆豬腦袋幾乎要消失在青絲間。清晰的吸氣聲打暗淡的畫面中升起,猥瑣、詭異而又誇張。
邪教儀式以女人的彈起宣告結束,她一聲輕呼,隨即被男人捂住瞭嘴。白襯衣在笑,嘿嘿嘿的。女人挪瞭挪身子,似乎說瞭句什麼。白襯衣緩緩站起,甚至還扭瞭扭胯。有個一兩秒,女人才往床頭靠瞭靠,盡管被男的擋住,她還是撂出一句:「你瘋瞭!」白襯衣噓瞭聲,沖鏡頭方向擺瞭擺頭,然後一骨碌上瞭床。這貨好像連鞋都沒穿。女人埋在邊角的黑暗中,過瞭好一會兒才說:「下去。」白襯衣並沒有下去,而是仰身在床上躺瞭下來,一動不動。淡藍的的薄霧勾勒著他半勃起的老二,隱約像條豬尾巴。我突然就覺得陳建軍也是一位偉大的喜劇演員——如果真的是陳建軍的話。女人捅捅白襯衣,壓低聲音說瞭句什麼,後者無動於衷。就那麼在邊角縮瞭半晌,女人攏攏頭發,背著白襯衣躺瞭下去。她把薄被一直拖到肩頭。
真的是薄被,光影中玲瓏的曲線一目瞭然。很快男人就側過身來,右手支著腦袋,左手撫上瞭薄被下的身體。女人立馬扭過臉來,向後來瞭一肘。白襯衣誇張地哼瞭聲。「……到底……幹啥!」女人半撐起身子,幾乎是吼瞭一句。
「怕啥,」白襯衣笑笑,聲音提高瞭幾分,「……洗不成,老牛早喝暈瞭。」這麼說著,他甚至扭過臉來,小聲叫瞭聲「老牛」。
女人咂瞭下嘴,攏攏頭發,就那麼僵瞭好半晌。男的去捉她的手,被狠狠甩開。後來,她長籲口氣,又躺瞭下去。白襯衣的爪子條件反射般快速攀上圓弧。就在這時,伴著刺耳的噪音,鏡頭搖晃、移動,畫面也隨之翻轉,再翻轉。整個過程持續瞭近一分鐘。等一切穩定下來,桌子隻剩一角,整張床都出現在視野裡,畫面也逆時針傾斜瞭三十度。這應該是很喜感的一個玩法,因為搞不懂為什麼,我甚至能從牛秀琴的鼾聲中聽到一絲笑意。
「哎,」白襯衣的爪子不知何時探進瞭薄被裡,「沒有?」
「啥?」女人扭扭身子,沒好氣地哼瞭聲。
「獎杯啊,還以為你會摟著獎杯睡嘞!」
女人呸瞭聲,又向後來瞭一肘。相應地,白襯衣又誇張地哼瞭哼。與此同時,響起一聲沉悶的「啪」。我不由吸瞭吸鼻子,一種說不出的厭惡猛然湧上心頭,連自己都始料未及。
緊跟著,白襯衣一把掀開瞭薄被,女人嘖一聲,迅速拽回,但還是有一絲肉光溜瞭出來。她扭臉掃瞭眼鏡頭,然後盯著男人看瞭好一會兒。白襯衣隻是笑,等女人扭回臉,他又故技重施。這次女人沒動,隻是固執地拽著薄被一角,半個後背和整個下半身卻無可避免地暴露在薄霧中。她應該穿著條睡裙,裙擺撩起,雙腿蜷縮,圓潤的輪廓在蒙蒙黑暗中閃著肉感的光。
白襯衣喘口氣,整個人貼瞭上去,他一邊誇張地吸氣,一邊滑稽地挺胯,簡直像條蠕動的水蛭。女人咂咂嘴,卻一動不動。拱瞭將近兩分鐘,男人摩挲著拉住女人胳膊,笑著說:「……你摸摸……真受不瞭……」
我隱隱期盼著結果會有所不同。然而,同上次看到的一樣,一番拉鋸戰後,女人終究是攥住瞭男人的老二。白襯衣愜意地蠕動,爪子攀過胯部,探入女人股間。兩人的喘息糾纏一起,滲入薄霧中,難分彼此。後來女人直起身來,再後來又拱拱屁股,跌回瞭床上。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那壓抑的喘息和悶哼中卻透著絲難言的愉悅。白襯衣一面摩挲著女人脖頸,一面把玩著肥臀,顯然對這一切,他充滿瞭成就感。女人卻再無反抗。直至白襯衣提出「進去弄弄」,兩人才像皮影戲般開始瞭又一輪無聲的爭鬥。不可避免,白襯衣再次如願以償,他岔在女人兩腿間,一次次撞擊著肥臀,制造出刺耳的聲響。床也叫,更加刺耳。這些聲音過於響亮瞭。女人幾次掙紮,要求男人停下來。後者頗不服氣,試圖通過違背物理定律來進一步膨脹自己的成就感。當然,失敗教育瞭他。終於,白襯衣長喘口氣,說:「這啥破爛玩意兒,要不,咱下去?」
說完,白襯衣在圓弧上來瞭一巴掌,作勢就要下床。女人半撐起身子,沒動。白襯衣扭過臉來,笑笑,拽住瞭女人的腿。後者開始掙紮,嘔著嗓子說瞭句什麼。她腳踝勾著件狹小的物事,在淡藍的光暈中薄紗般飄蕩,我也說不好那是不是內褲。「怕啥。」白襯衣笑得像塊橡皮糖。於是女人一腳踹瞭下去。橡皮糖一聲驚呼,接連揮舞瞭幾次胳膊,還是絕望地從畫面中消失瞭。一陣龐大而刺耳的噪音,與此同時牛秀琴停止瞭打鼾。我覺得老這麼下去,她指不定要憋出什麼內傷。畫面靜止瞭許久,女人如一尊雕塑,頭發漆黑發亮。但白襯衣終究要爬起來,有個半分鐘吧,窸窸窣窣地,他鬼魅般閃現在床的左側。這貨一面誇張地揉著屁股,一面念念有詞地向女人靠近。女人退往床頭,試圖掙紮,薄被似乎都滑到瞭地上。但白襯衣沖鏡頭揚揚下巴,大拇指一撇,噓瞭一聲。然後,他彎腰把薄被拎回瞭床上。
毫無懸念,女人被抱瞭起來。公主抱。她右臂搭在白襯衣肩上,一頭長發垂下來,瀑佈般流入漆黑的夜。白襯衣抱著她在淡藍色窗簾下兜瞭一圈兒,跳舞一樣,這個傻逼。在以上過程中,那個薄紗般的物事悄然從腳踝滑落,讓我忍無可忍地灌瞭一口冷牛奶。女人最終被放到瞭暖氣片上,可能是的。兩人縮在畫面的左上角,像一襲扭曲的剪影。白襯衣左手摟著細腰,右手撫上大腿,誇張地挺瞭挺胯。他邊喘邊笑,嘴裡嘟囔些啥也聽不太清。女人背靠窗臺,單手撐著暖氣片,不時往鏡頭方向撇過臉來。她作勢下跳,卻被男人緊緊擁住。「快點弄……」白襯衣貼上女人臉頰,「速戰速決。」這句語很清晰,特別是後一句,我敢保證是普通話。女人向後仰著脖子,小聲說瞭句什麼。「放心,」白襯衣不以為意,「一會兒……外頭。」女人嘖瞭聲,清亮的大腿在黑暗中晃瞭晃,讓人想起深潭中的大白魚。「再磨蹭老牛真該醒瞭!」白襯衣壓著嗓子吼瞭這麼一句,他甚至沖鏡頭瞅瞭一眼。
男人掰起女人右腿,弓著背拱瞭好半晌,後來總算怪叫瞭一聲。隨著黑影的挺動,很快便有響聲傳來。一種輕微的拍擊聲,極其輕微,但說不上為什麼,在嘈雜的背景音下卻極為清晰。陳建軍的喘息一如既往地誇張——如果真的是陳建軍的話,邊喘,他還邊要湊近女人臉頰深深吸上一口。類似某種攝魂怪的變種。女人也是輕喘連連,起初她悶聲不響,後來便有悶哼從喉頭輕輕躍出,由此一發不可收拾。那頭長發在淡藍色背景下無力地擺動,像一段蹩腳的剪貼動畫。大概有個四五分鐘,白襯衣停瞭下來,他抹抹汗,在女人耳畔小聲嘀咕瞭句什麼。後者仰仰臉,在他胳膊上來瞭一巴掌。白襯衣笑笑,長籲口氣後,索性把兩條腿都扛瞭起來。女人一聲輕呼,不得不扶住瞭男人肩頭。我以為他會把女人抱起來,結果這貨沉下腰,又開始挺胯。節奏慢瞭下來,但力度猛瞭許多。每次厚重的一聲「啪」,女人喉頭都會滾落一聲尖細的輕吟。她幾次示意輕點,白襯衣都無動於衷。大概為瞭遏制住喉頭的異常,不知何時起,她已將男人牢牢抱住。和視頻中的兩人一樣,我發現自己也有些喘不上氣來。
「想我沒?」白襯衣突然說。他節奏越來越慢,近乎貼著女人臉頰。
女人沒搭茬。
「非要開三人間……」他喘著咬瞭咬牙。
女人一聲悶哼。
「嗯?」
又是一聲。
「……是不是,啊,早有盤算?」
「說啥呢你!」
「騷貨!」節奏開始加快。
女人仰臉哼瞭一聲。
「你說你騷不騷?」
悶哼。
「騷不騷?」
「陳建軍!」女人終於擠出一句。
「開玩笑,開玩笑。」白襯衣立馬笑笑,他甚至停下來,長喘瞭幾口氣。雖然早料到是陳建軍,我還是大吃一驚。
女人沒吭聲。不知是不是刻意壓制,她的喘息幾不可聞。
「明兒個要不……七裡海耍耍?」陳建軍貼近女人,把她抱瞭個滿懷。
女人不搭茬。
「生氣瞭?」豬頭拱上女人臉頰,後者左右躲閃,但一番圍追堵截後,濕漉漉的聲音還是在微光中顫動開來。陳建軍半弓著身子,右手穿過腋下托著女人後腦勺,他大概使出瞭吃奶的勁兒。青絲流淌。女人呼吸越發急促,甚至輕輕哼出聲來,原本用於抵抗的左手也不經意地扶在男人腰間。這自然流淌的一切如撥動的琴弦,卻讓我心驚肉跳。「屁股……硌不?」
也不知過瞭多久,陳建軍才撤回豬嘴。他笑笑,喘得像個瀕死之人。
「你以為呢?」女人仰起臉,哼瞭一聲。她的語氣我說不好。
陳建軍大概不知說點什麼好,所以他悶吼瞭一句「騷貨」,便又挺動起來。女人一聲輕呼後戛然而止。但白襯衣沒有停下來,他一邊聳動屁股,一邊在女人臉頰摩挲著。這一波速度極快,乃至老二滑出去瞭兩次。女人摟著男人的腰,壓抑的呻吟散在淡藍色的薄霧中,像陽光下浮遊的塵埃。不知是不是錯覺,那清亮的小腿似乎在黑暗中夾緊瞭陳建軍猥瑣的屁股。
我清清嗓子,點上瞭一支煙。
牛秀琴還在打鼾。
「要來瞭……」可能有個兩三分鐘,陳建軍終於叫道,「鳳蘭。」他喘著粗氣,嗓子裡金屬碰撞般咣當作響,我也說不好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而黑暗中的光影抖動得越發歡快,白襯衣仿佛鼓起瞭一陣風,拂面而來。於是,母親的發絲便在淡藍色的薄霧中飛舞起來。
視頻攏共五十七分鐘。我覺得有點喘不上氣來,隻好猛抽幾口煙後,仰頭悶光瞭杯子裡的涼牛奶。真的很涼,像刀片在剝離食道粘膜。毫無辦法,關上文件夾,我在屋裡兜瞭幾圈兒,最後還是走出書房。除瞭呼吸燈,整個世界烏漆麻黑。在衛生間拉下褲子時,我才發現老二堅硬如鐵。如廁歸來,在父母房門口呆立好半晌,我終究還是回到瞭電腦前。零點出頭,盛夏般炎熱。
第七個視頻,mini-DV-iplk-20021221003。
「……她這個學校早不行瞭,啊,三年收不瞭這個數。」刺耳的噪音,朦朧的黑暗,遠處似乎有光。
「不至於吧,一年十來個學生還是有的,好歹十來年的老學校瞭。」一番搖晃後,鏡頭總算穩定下來,撲面都是人腿。應該是在桌子底下,遠處是白色燈光下的一抹淺黃。
「可不,八七年還是八八年,十四五年嘞!」張嶺口音的平海話。背景有些嘈雜,細碎的言語裹挾其間,像是八寶粥中的蓮子。
「大傢再來點啥?」熟悉而洪亮的嗓音,「常老?」
「嘿,行瞭行瞭,陳書記……」
「妥妥瞭,陳書記,這一大桌都吃不完,別給大夥兒撐著瞭!」女聲,未說先笑,邊說邊笑,說完還笑,這也需要功夫。
哄堂大笑。其他人可以笑,但牛秀琴實在不應該笑,她這一笑起來就是一場大地震。
「我想想啊,應該是八七年,莜老師當名譽會長的前一年。」
「為咱們平海培養瞭多少人才!」張嶺口音。
「那是以前,早兩三年,啊,莜老師還在,後操場都租給二職高瞭,我看再過兩年啊……」
有人開始嘆氣。
「就剩咱們這些老古董瞭,啊,哈哈哈。」
「趙老師太悲觀,紅星劇場這兩年戲曲還是占大頭吧?」陳建軍笑呵呵的。
「那是,那是。」
「節目精彩,好看,自然就有市場嘛。」
「那是,那是。」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評劇事業這幾年也多虧瞭陳書記的支持和指導啊!」又是那個女聲。
一幹人開始附和。亂哄哄的,感覺不是在飯店,而是在雞窩裡。
「不敢當不敢當,客套話就免嘍,這個於私,咱是票友,於公,繁榮文化市場也是政府不可推卸的責任嘛!」
有人開始鼓掌,叫好。
「真要說貢獻,還是我們的鳳舞劇團嘛,我們的張團長!」
有人開始起哄。
「哎哎,可別這麼說,」確實是母親,可不知為什麼,聽起來又不太像,「還讓不讓人吃飯瞭!」
又是哄堂大笑。
飯局持續瞭好長時間,每隔幾分鐘就是一次哄堂大笑,真是一場歡樂的聚會。而充斥我視野的卻是些形態各異的黑影。我甚至分不清哪雙腿屬於我的母親。後來他們又談到紅星劇場,說這次裝修要配備什麼音響系統、要擴增多少觀眾席等等,對這個話題表現得最興奮的,當然還是小鄭。我發現很有意思的一點——一旦放松下來,他脫口而出的就是傢鄉話。所以他用張嶺話說:「能在這樣的劇場安營紮寨,那才叫好嘞!」理所當然,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陳建軍很活躍,每個話題隨著他的加入都會步入高潮。或者換句話說,每個話題都在等待著他的加入,以便步入高潮。我多麼慶幸自己隻是隔著屏幕的一個看客。母親話不多,隻在他們談到沈陽評劇院的某個新劇時才發表瞭一下看法。她的嗓音在嘈雜的觥籌交錯和氤氳的歡樂氣流中說不出的怪異。牛秀琴話更少,隻是附和地笑兩聲,每當這時,畫面就會誇張地顛動起來。其他一幹人等我也說不好是誰,可能是劇團的,更可能是戲曲協會的,倒是那個說起話來像鼓掌一樣的女聲隱約有點耳熟。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幹完最後一杯酒,陳建軍說:「要不是常老年齡大瞭,今兒晚上還真不能就這麼便宜瞭你們!」
哄堂大笑。起身,寒暄,整理衣物,依依話別。大地震中,牛秀琴突然來瞭一句:「你倆等會兒,啊,我送完前輩們就回來。」雖然不清楚她說的「你倆」是誰,我心裡還是一緊。
「沒事兒,我打車就行。」不是母親又是誰呢?
「就是,還送啥,我們打個的,一道就走瞭。」鄭向東打個酒嗝,他似乎就站在母親身側。
「可不能耽擱陳書記的事兒,」有老頭附和,「哪能又接又……」
「這時段,車可不好打,又冰天雪地的。」不等老頭說完,牛秀琴就笑瞭笑。突然而至的白光中,鏡頭有節奏地晃悠,不過巨大的摩擦聲總算是消失瞭。雕花木椅,雕花條幾,白色暖氣櫃,拉近又推遠。還有女性穿著皮褲的豐滿大腿,數次充滿瞭整個畫面。這條腿當然屬於牛秀琴。
「對啊,客氣啥,都是老朋友,」陳建軍邊走邊說,「就是讓牛主任受累瞭。」
「看看有車沒,要沒車再說。」母親笑著,噔噔噔的,似乎向門口走去。
「把陳書記一個人撂到這兒哪行?」飽滿似鮑魚的中年女聲哈哈大笑起來,「鳳蘭啊,你不跟牛主任順路麼,就陪陳書記等會兒,要不——我留下來?」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真搞不懂有什麼好美的,我懷疑這幫人剛剛吃的是屎。但爭議就在這場大笑中歸於沉寂。熙熙攘攘的寒暄和腳步聲後,周遭安靜下來。
「這個李素琴,就那一張嘴!」好半晌,陳建軍說。
沒有母親的聲音。
「回屋坐唄。」陳建軍走來,幾步後又停下,「鳳蘭?」
母親似乎長籲口氣,一陣噔噔響。
「你看你,門都不關!」陳建軍又走向門口。突然「啪」地一聲,他猥瑣地笑瞭笑,母親咂瞭下嘴。陳建軍關門很輕,隻是咯噔一聲響,就像他的腳步聲。母親並沒有坐下,她打鏡頭前一閃而過,好像倚在瞭窗臺。
「再喝點兒?」陳建軍出現在鏡頭裡,藍色牛仔褲。倒酒聲。「剩下也是浪費。」這麼說著,他走向窗臺。「老拎著包幹啥!放下——放下嘛!」
「行瞭你!」窸窸窣窣中,母親突然說。
「咋瞭嘛,」陳建軍聲音低緩,「我哪又惹姑奶奶生氣瞭?」
「你真是……」話語變成瞭一口嘆出的氣。「啪」地一聲輕響,她應該把包放瞭下來。
「真不喝?」牛仔褲也靠上窗臺,他兩腿交叉,擺出一副休閑姿勢。
母親沒音。
「不喝我喝。」呵呵呵的。陳建軍發出誇張的嘆息。
好半晌沒人說話。
「幹啥你!」母親冷不丁「嘖」瞭一聲。地板噔地一聲響。
「沒啥,就是想你。」
「嘖。」
「倆月瞭。」
「真不知道你腦子裡整天都是些啥東西。」母親口氣有點急。
「都是你啊,還能是啥。」這麼說著,陳建軍深吸口氣。伴著刺耳的一聲「吱嚀」,一對飽滿的大紅色屁股驟然出現在視野中。母親一聲輕呼。我不由靠上瞭椅背。母親難得有色彩鮮艷的衣服,這種大紅色褲子在我印象中似乎隻有那麼一條。那年正流行喇叭褲和寬腰帶,雖然欣賞不瞭花裡胡哨的寬腰帶(她說跟山棗瓜一樣),但對喇叭褲母親算是情有獨鐘,一搞就是好幾條,這條大紅色喇叭褲應該是在天津買的。隻是此刻,它被陳建軍攥在手裡,肆意揉捏著。
「咋跟老油條一樣!」咬牙切齒。母親掰住那隻豬爪,試圖掙脫開來。
「老油條就老油條吧,我黏糊你又不是一天兩天瞭。」病豬發出招牌式的笑聲,右手靈活地躲閃。
「陳建軍!」
「到!」「啪」地,豬爪在屁股上來瞭一巴掌。接著,陳建軍把母親攬入懷中,索性兩隻手都掰住瞭臀瓣,鬼知道他把酒杯放到瞭哪兒。母親叫瞭一聲。病豬掰開,合上,揉搓。誇張的吸氣聲。
「你松不松開?」
「放心吧,不是說瞭,照片都處理瞭。」
「松開。」
「怕啥,連相機都砸瞭!再說——」病豬直喘氣,「她能把老子咋樣?」
「你饒瞭我好不好,陳建軍。」
「老讓我饒你,」病豬笑呵呵的,「那就說點好聽的,嗯?」這麼說著,他右手在肥臀上拍瞭一掌。
「嘖。」
「屁股撅起來,求求我,我就饒你。」這傻逼真能入戲。
母親沒吭聲。
「鳳蘭。」陳建軍似乎貼近臉頰,甚至探上瞭母親的嘴。我也說不好。圓潤的曲線扭動著,像一團火,令我口幹舌燥。而高跟鞋在地板上磨蹭著,偶爾吱地一聲響,仿佛什麼東西刺穿瞭耳膜。這種情況下,病豬的哀號當然是突如其來,不過一如既往地誇張。他松開手,單腳跳瞭一下。母親則走到桌旁,拉把椅子坐瞭下來。確實是那條喇叭褲,上身是件深綠色的短款羽絨服,去年都還在穿。陳建軍弓著背,裝模作樣地呻吟瞭好一會兒。母親端坐著,鼻息輕巧。「壞瞭,趾骨碎瞭!」終於,陳建軍擠出瞭一句話。
「碎瞭好。」冷冰冰的。
「媽呀,真的。」病豬又是一聲呻吟。
母親切一聲,翹起瞭二郎腿。
「鳳蘭。」病豬垂著頭,還在哼。
「真的假的?」
陳建軍隻是哼。
母親半信半疑地起身,走向窗臺。很遺憾,就在靠近的一剎那,陳建軍突然伸出豬爪,摟住瞭她的腰,與此同時哈哈大笑起來。母親一個猛轉身,才得以甩開他的手,接著幾個碎步跳出瞭鏡頭外。半晌,她才又回到瞭椅面上。而陳建軍靠墻坐在地上,還在笑。牛秀琴捕捉到瞭他的半邊臉,說實話,眼淚都流瞭出來。
「神經病。」
好一陣,陳建軍才擦擦眼淚,戴上眼鏡,站起身來。他神經質地喘著氣,我估計是大笑的後遺癥。
「鳳蘭。」他輕笑著靠近。
「沒人跟你開玩笑。」
陳建軍立定,蹲下,手在母親腿上搓瞭一下。他就那麼抬頭盯著母親,一動不動。法令紋在鏡頭前無比清晰。
好半會兒都沒人說話。我不知道這是什麼鬼把戲,但肯定過於誇張瞭。
終於,母親切瞭一聲。她扭瞭扭身子,於是在椅面上膨脹開來的肉屁股也扭瞭扭。
「我就不信你不笑。」陳建軍發出勝利的笑聲,邊笑邊摩挲著母親的大腿。
「行瞭行瞭,一邊去。」母親挪挪腿,試圖撥開陳建軍的手。但後者不依不饒,索性把臉壓瞭上去。
「起開。」母親嘖瞭一聲。但也隻是徒勞地嘖瞭一聲。豬腦袋在大腿上擱瞭好一會兒,起初還老實,後來就發出猥瑣的吸氣聲,豬爪也左右開工,在大腿邊緣和臀部摩挲起來。
「行瞭,行瞭。」母親輕喘口氣,不易覺察地扭瞭扭屁股。她似乎想移開那個豬腦袋,卻苦於無從下手。最後,她擰住瞭豬耳朵。
於是陳建軍就誇張地叫瞭起來。等站起身米,他笑笑說:「摸摸。」
母親嘖一聲,又翹起瞭二郎腿。
「摸摸嘛。」
「你也不看這啥地方?」母親似乎扭過瞭臉,但並沒有起身離開。
「沒人敢進來,老牛起碼還得一個鐘頭。」陳建軍聲音壓得很低,毛茸茸的,讓人嗓子發癢。
「你能有點正……」母親話沒說完就被陳建軍拽住瞭手,他隆起的褲襠在鏡頭前一閃而過。
「硬不硬?」聲音更低瞭。
母親切瞭一聲。隨著陳建軍松開手,她立馬欠欠身,往後挪挪瞭椅子,雙臂抱胸。
在此期間,陳建軍笑著褪下瞭褲子,條紋狀花內褲繃在大腿上。「嘿!」這貨沖母親打瞭個響指。
母親長籲口氣,又挪瞭挪屁股。但很快被陳建軍捉住瞭手。「幹啥啊你。」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聲音都有些發抖。陳建軍也不答,隻是哼瞭一聲。於是在病豬的帶動下,那隻深綠色的手臂在鏡頭前輕輕抖動起來。噪音輕微,母親的鼻息卻分外清晰。我銜上一支煙,卻四下找不著打火機。
「看你一頭汗的,羽絨服脫瞭吧。」好一會兒,陳建軍說。
「管得多。」母親翹瞭翹腳,聲音像蚊鳴。
陳建軍笑笑,誇張地哼瞭一聲。
「你倒是快點兒啊。」母親的臉似乎撇在另一邊。
「這才剛開始,加油吧。」病豬笑著把花褲衩往下褪瞭褪。
母親切瞭聲,手臂頓頓,又抖動起來。我這才意識到不知何時陳建軍已經移開瞭手。可說不好為什麼,對此我卻毫不驚訝。
「元旦要是有活動啊,咱這幾天就得到鋼廠唱一出。」便秘一般,陳建軍邊哼邊說。
母親不答。
「鳳蘭?」
「不用你說。」
「咋,我還不許說瞭?」
「說個屁,趕快完事兒。」母親放下二郎腿,換瞭隻手。
陳建軍誇張地哼瞭一聲。
「真是難伺候。」母親輕喘瞭一口氣。我能聽到她越發粗重的鼻息。
「老這樣,肯定不好出來。」陳建軍呵呵呵的。
母親像是沒聽見,又翹起瞭二郎腿。
有個一兩分鐘都沒人說話,那逐漸響起的嘰嘰咕咕聲讓人心裡發毛。
「鳳蘭,」
沒音。
「鳳蘭。」
「咋?」
「求求你,好鳳蘭。」這貨總有一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能力。
「得寸進尺吧你。」
病豬招牌式地笑瞭笑。半晌,他說:「那您忙著,啊,我呀,再喝點兒。」
「美得你。」母親突然停瞭手。
「哎呦,」陳建軍誇張地叫瞭一聲,「別看硬邦邦,它好夕也是肉啊,姑奶奶。」
「啥人一天。」母親噗嗤一聲,又換瞭換手。我不由吸瞭吸鼻子。
「鳳蘭。」陳建軍伸手過來,似乎摸住瞭母親的臉。
「嘖。」
「你真美。」
母親喲瞭一聲,好一會兒又說:「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話雖如此,她的手並沒有停下來,所以即便陳建軍真想找個涼快地兒待著去隻怕也有點困難。
理所當然,病豬笑瞭笑。
「你是不是故意憋著呢,」又是好半晌,母親靠回椅背,同時甩瞭甩兩隻手,「手都酸瞭。」
「能力是強瞭點兒,讓您受累瞭。」
母親切瞭聲,挪挪椅子,又攥住瞭陳建軍的老二。
然後,陳建軍叫瞭一聲。非常誇張,帶著詠嘆調。
「呸,真臭。」母親彎腰垂下瞭頭。於是她烏黑發髻下的俏臉便出現在鏡頭裡,不知是太熱還是其他原因,其上紅雲密佈,像燃著一團火。我把煙捏到手裡,又塞回去,卻還是找不到打火機。真他媽邪門瞭。
「好鳳蘭。」陳建軍往前挺瞭挺胯,嗓音直打顫。
「都什麼臭毛病,也不怕給你咬下來。」母親又直起腰來。
「咬吧,真……咬下來,我也認瞭。」病豬哼哼唧唧。
並沒有任何異常聲音,以至於有一剎那我以為剛才的一切隻是自己的錯覺。但眼前熟悉的身體卻在輕輕擺動。母親上身前傾,撅在椅面上的屁股繃出誇張的弧度,隨著莫名的節奏,它也不經意地扭動起來。還有後腰下的那抹肉,在大紅色的襯托下,在幹冷堅硬的燈光中,白得刺目。
「劇場啊,個把月……就能裝修好,過幾天……就把合同簽瞭啊?」
「不用招標?」母親停止擺動,呸瞭一聲。
陳建軍沒說話,隻是笑瞭笑。
母親接連呸幾聲,拿手背抹抹嘴,右手再次抖動起來。不一會兒,她左手扶住陳建軍的腿,身體又開始擺動。偉大的喜劇演員陳建軍哼起來簡直像個意識模糊的高燒病人。而母親的鼻息也越發急促。偶爾,伴著「卜」的一聲響,她甚至會輕輕地「啊」一聲。很輕,我從沒聽過這種聲音,讓人想起夏日荒野上氤氳的熱氣流。
好半晌,陳建軍攥住母親左手,一聲鬼叫後說:「你要是……想,那咱就走個形式。」
母親似乎抬頭瞅瞭他一眼,喘著氣,沒說話。
「劇場要落其他人手裡,可就沒評劇什麼事兒瞭。」陳建軍幹巴巴地笑兩聲,有點語重心長的意思。
母親還是沒吭聲。很快,熟悉的身體又擺動起來。幾縷發絲滑落在毛茸茸的帽簷,輕輕晃悠。被陳建軍攥著的左手也顯得格外白嫩嬌小,雖然後者的手並不算黑,更算不上大。連圓潤的大腿都在大紅喇叭褲的包裹下,顯現出異於往日的肉感。這眼前的一切,卻都奇怪地模糊起來,陌生得仿佛一場夢。隻有母親的聲音在一片朦朧中真真切切。鼻息,輕喘,不時響起的一聲「咕唧」,甚至偶爾的一聲輕哼。但我無法將這些聲音擺放到準確的位置,我覺得自己喪失瞭這個功能。直到男人突然發出瞭一聲怪叫,他說:「鳳蘭!」
像是被一根銀針刺中,我猛然驚醒。深綠色的手臂越抖越快,大紅色屁股在光滑的椅面上劇烈地扭動,愈加急促的鼻息中,母親甚至輕輕哼瞭起來。正是這時,耳畔傳來鞭炮聲,劈劈啪啪的,說不出的滑稽,隻是我也搞不懂它來自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