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難得早回來一次,當她步入客廳,和奶奶說話時,我迅速扯下耳機,把移動硬盤一股腦兒塞進瞭書架底層。回到電腦前,心跳還是有點快,我不得不打開窗戶,猛喘瞭幾口氣。
我也搞不情自己為什麼這麼誇張。但母親並沒有進來,她隻是敲敲門,叫瞭聲林林。我沒應聲。於是她說:「一天凈知道玩兒,玩兒吧你就!」稍一頓,她又咂咂嘴:「煙味兒都竄出來瞭,抽吧抽吧!」隨著拖鞋的趿拉聲漸行漸遠,我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失落,而雪還在下,劈天蓋地的,像肛瘺病人那飛流直下、無法遏制的人體組織碎片。五點將近過半,天還是很亮。
一下午我都悶在書房裡,除瞭消耗小半包煙,給奶奶倒瞭杯水,也沒幹什麼事兒。我並不是一個煙鬼,可以說是第一次發現自己能抽這麼多煙。奇怪的是奶奶似乎什麼也聞不到,她忙著手裡的活計,任由我撤收音機、開電視、殷勤地獻上茶水,未瞭才「哦」瞭一聲,仿佛這才發現瞭我的存在。返回書房沒多久,我便又打開瞭第一個文件夾,很快,牛秀琴就在一片昏黃中扭動起來。她邊走邊提褲子,腳底噔噔作響,顫巍巍的黑影有節奏地砸下來,像一堵瀕臨坍塌的墻。母親半跪在床上,背後的壁燈給她整個人鍍上一層金色光圈,黑發下的表情卻模糊而昏暗。
「得回去,你不知道,這冬冬一有病啊,就離不開我,你睡你的吧,明兒個正式演出。」
母親爬起來,半截大白腿一閃而過。旁邊的墻上趴著一隻巨大的扇子,應該是紙糊的,右角貌似開瞭膠,整個傾斜下垂,像艘擱淺的船。
牛秀琴披著白色風衣,湊近母親,嘀咕一句後,在她胸前摸瞭一把。接著那隻右手抬起,手腕處射出一道亮光。
「呸,還有心開玩笑啊你!」
牛秀琴穿上風衣,又壓瞭壓襯衣,扭身走到瞭鏡頭外——應該是襯衣,胸口開瞭朵花,不知是扣子,還是純屬裝飾,反正很醜。
敲門聲和嗓音一樣,突兀,洪亮,一共響瞭兩次,也就是六下,第六下後,男人說:「沒出啥事兒吧?」
能出啥事兒呢?沒有你個傻逼,當然就不會出事兒。我不由吸瞭吸鼻子。
「哎呀,沒事兒!」牛秀琴後退兩步,在鏡頭前晃瞭晃。
母親稍一愣便下瞭床,一溜兒小碎步後,在鏡頭邊緣穿上瞭褲子。昏暗中,長發滑過白體恤,在手肘處輕輕晃悠。半截大腿隱見一抹清光。「別急啊。」她口吻有點急,身體幾欲失去平衡。
牛秀琴急不急我不清楚,但陳建軍肯定很急,又是「咚咚咚」。前者就笑瞭,她扭扭身子,惡狠狠地說:「敲敲敲,急啥!是不是想看我們女同志的光屁股?」這麼說著,她似乎伸瞭伸胳膊。無聲地,光芒降臨人間,刺目得像小禮莊魚塘外的照明燈。我納悶哪兒的賓館會用這麼亮的燈。黑線也變得清晰、銳利,從畫面的十一點鐘扯下來,呈八字形。
母親嘖瞭一聲,也沒說什麼,長發遮著她的臉。
「咋回事兒到底?」陳建軍的聲音在嗒嗒的的雨聲中更顯急迫。可能是雨聲吧,跟放鞭炮似的。
「傢裡出瞭點事兒,得回去一趟。」牛秀琴嘆口氣。她好像回頭看瞭看母親。後者快速提上褲子,不經意間,屁股扭瞭扭,黑色西服褲下曲線圓潤。
「啥事兒嘛?」分貝驟然提高,顯然牛秀琴已經開瞭門。不過陳建軍並沒有進來,隻是站在門口:「啊?」
「冬冬高燒,三十九度多,剛打醫院回來,真是急死個人!我得回去一趟。」
母親轉過身來,向門口走瞭兩步,正好站在鏡頭前。她似乎抬手攏瞭攏頭發。毫無意外,陳建軍說瞭跟母親差不多的話,無非深更半夜、瓢潑大雨、路途太遠之類的。但牛秀琴似乎有點急瞭,隻聽噔噔作響,衣角不時在鏡頭左側閃現:「各傢有各傢的情況,我傢這個黏得很,不行不行,我肯定得回去,明兒個一早就趕過來。」
「那……」陳建軍沒瞭音。母親朝門口走瞭幾步,幾乎消失在鏡頭外。「那讓小李跟你回一趟?這深更半夜的。」陳建軍走動起來,很快外面晌起瞭手機撥號聲。
「也行……嗐,他住哪個屋,我直接喊他得瞭!」牛秀琴走瞭出去,又是噔噔響,仿佛擂起瞭鼓。應該是木地板。
「跟亞光他們住一間,205吧好像?」母親也走瞭出去。
「哎哎哎,我這電話都通瞭!你……你們呀……」陳建軍也穿著拖鞋,腳步聲和嗓音交替著,漸行漸遠。
靜謐得隻剩下雨聲。眼前是個大床,被子下的白床單隱約露出幾個紅字,什麼大酒店之類的,床角躺著一個女士手提包。哦,一個尊貴的女士手提包。床頭右側擺著臺燈和煙灰缸,左側是一盞昏黃的壁燈,有點奄奄一息的意思。正中的墻上確實糊著一個巨型紙扇,上面七拐八繞地寫著很多字,鬼知道是些什麼狗屁玩意兒。墻體很白,像是剛粉刷過,這就使得右上角的那抹水漬愈加顯眼。
約莫有個兩三分鐘,雜亂的腳步聲逐漸響起,還有牛秀琴的說話聲,圓滑而又尖利。最先進來的還是「噔噔噔」,她抓起那個尊貴的女士手提包,就轉身往外走,邊走還邊啊瞭一聲。可能是在嘆氣吧,雖然有些與眾不同。母親應該就站在門口,她說:「那你慢點兒,註意安全。」
「沒事兒,走瞭啊。」
「路上慢點兒,啊?」陳建軍的腳步聲,有條不紊,似乎穿著拖鞋也不會妨礙他的幹練。
「行瞭,行瞭,快休息吧你倆,不早瞭。」「砰」地關上瞭門,「噔噔噔」變得模糊,很快消失。
「這老牛!」陳建軍笑笑。
「她也是心急,」母親的聲音越來越近,「那我先睡瞭,陳書記。」門呻吟起來。
「噢,哎——鳳蘭?」
「咋?」門還在呻吟,隻是變瞭節奏。
「明兒個天要是放晴,我們就先回去瞭。」這貨未開口先笑。
母親嗯瞭聲,也許沒有,反正門是關上瞭,空餘一聲被夾扁的「哎——」。「睡吧。」金屬的「咔噠」聲,應該是反鎖上瞭門,接著畫面昏暗下來,壁燈又恢復瞭幾分生機。母親徑直上瞭床,盤腿坐瞭十幾秒後,扭身熄滅瞭最後一絲光源。一片黑暗中,她似乎脫掉褲子,鉆入瞭被窩。不,還有一絲光線,應該是沿門縫直切而下,堪堪烙在大床上,像某種伺機待發的神秘武器。我這才意識到眼前的狹小空間可能是某個套間的組成部分。
「晚安。」好半會兒,陳建軍突然說道,簡直嚇我一跳。
母親紋絲未動。
「鳳蘭?」有黑影打門縫閃過。
母親當然不搭理他。於是幾聲腳步響後,外面也熄瞭燈。這下就真的是黑暗瞭,隻有一襲朦朧的天光薄霧般在眼前飄蕩。陳建軍應該上瞭床,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像個垂死之人。母親終於翻瞭個身。
「鳳蘭?」沒兩分鐘,那貨又打破瞭雨聲。
母親一動不動。
「鳳蘭?」
「你咋不理我?」一陣窸窸窣窣。
「陪我聊兩句啊鳳蘭。」
「睡吧,半夜三更不睡覺,聊啥聊。」母親終究還是開瞭口。
「還以為你睡著瞭。」陳建軍呵呵呵的,聲音仿佛蒙在被子裡。
「哎,鳳蘭——」
母親翻個身,不再言語。
「你說說這古鎮政府,啊,拉那麼多投資也不知搞哪兒去瞭?」
「以前破破爛爛的倒還好,起碼還有點文化底蘊,現在這民俗一條街搞得,真他媽跟紙糊的一樣。」
「哎,那個關公像你見沒,就這點雨,一摸一手漆!」
「鳳蘭?」
「睡吧。」母親輕嘆口氣。
「這文化節還真是選錯瞭地兒!」
「那也是您把關啊。」
「我把關是不假,我……」一陣窸窸窣窣,語調一揚,「哎,鳳蘭,給你說個事兒。」
「啥?」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這個古鎮我倒知道,其實是張嶺的一個自然鄉,據說有些明代建築,也不知真假,所謂的文化節就是當地的清明老廟會,隻是托建旅遊城市的福升級換代,從三天變成瞭七天。風舞劇團一連參加瞭幾屆,02年應該就是第一屆,記得那次母親給我捎回來幾個巴掌大的泥塑,跟小時候死人會客時捏的差不離,曾經我無可救藥地癡迷於這些破爛玩意兒,多麼可怕。然而,容不得我感慨,突然響起瞭敲門聲。
「你開開門,再給你說。」這貨壓低聲音,笑得像隻黃鼠狼。
母親沒應聲,但被子下的身體挪瞭挪。
「鳳蘭!」聲音更低,敲門聲卻在變大,說不出的詭異。
「你有完沒完!」母親猛然坐起身來。
陳建軍似乎喘瞭口氣。隻剩下雨聲。母親坐著沒動.仿佛連時間都被黑暗吞瞭下去。結果還是病豬打破瞭沉默,好半晌,他說:「我就看看你。」
母親一動不動。黑暗中似乎懸浮著一層飄渺的樹影,我也說不好。
「我……我就看看你,鳳蘭!」敲門聲愈加響亮,嗓門也恢復瞭往常的洪亮。
「啥事兒明兒個再說吧。」
「鳳蘭!」陳建軍置若罔聞,神經病一樣。他幾乎在捶打著可憐的木門,我覺得那震耳欲聾的噪音甚至要蓋過窗外的雨聲。
「你小點聲,還要臉不?」母親聲音低沉,卻銳利,她一股腦從床上爬起,沖向門口,真真是一陣風。
「我想你。」
「陳建軍!」
「真的。」
「有啥事兒明兒個再說。」T恤是白的,大腿是白的,一個清亮的人影扭身回到床頭。母親開瞭壁燈,穿上瞭褲子。紅色內褲在衣擺下一閃而過。
「鳳蘭?」沒冷卻一會兒,病豬又開始發瘋,而且是越發狂暴。我真想操死這個傻逼。
母親終究是開瞭門,她後退幾步,出現在鏡頭裡,雙臂抱胸。可以想象,陳建軍是擠瞭進來,像東德難民越過瞭柏林墻。難民笑逐顏開,叫瞭聲鳳蘭,然後——開瞭燈。瞬間的光亮讓人幾乎失明,母親拿手遮眼,嘖瞭一聲。於是陳建軍又關瞭燈,接著,他一把抱住瞭母親。後者隻來得及縮瞭縮身子,也許她根本沒打算往後躲,因為無處可躲。陳建軍把母親按在床上,一番強吻。白背心和花褲衩使他看起來像隻剝瞭殼的烏龜。它在遊泳。母親右腿蜷縮,左腿搭在床沿,光潔的腳丫於掙紮中不時沖向鏡頭。她抵著胳膊,擺動著腦袋,扁平的陰影如削去的紙屑般脫落在地上。我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事實上隻是站起來,又坐瞭下去,我能做點什麼呢?陳建軍梗著脖子,聳著屁股,右手隔著T恤攀住母親的胸膛。他哼哼唧唧,念念有詞,具體說瞭些什麼,恐怕隻有老天爺知道瞭。直至被一肘擊中面部,和尚才停止瞭念經,他嗷地一聲爬起,捂住瞭臉。遺憾的的是眼鏡竟沒被打飛。
雨似乎小瞭點,兩人的喘息劇烈而清晰。母親露著一截肚皮,躺著沒動。半晌,陳建軍仰仰臉,一聲苦笑:「我就這麼招你嫌?」
母親這才爬起,向後一直退到床頭。她整瞭整T恤,卻不知西服褲門洞大開,雖然埋在陰影裡的也隻是陰影。「上次你咋說的?這叫最後一次?」母親雙臂抱胸,嗓音幹澀。
「我想你,想得……」陳建軍傾著身子,又是一聲苦笑,與此同時扶瞭扶眼鏡。
「你說話就是放屁,陳建軍?」母親胸膛起伏,聲音卻很輕。
「你就當是放屁吧,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咋瞭,我……」病豬變得結結巴巴,他幾乎半跪著靠近母親,然後一把攥住瞭後者的手,「再成全我一次,最後一次。」
母親瞥瞭陳建軍一眼,笑著搖瞭搖頭。於是陰影也搖瞭搖頭,它貼著墻斜切而下,一直蔓延到畫面之外。我搞不懂這樣的笑,或許永遠也搞不懂。
我以為陳建軍會說點什麼,事實上什麼也沒有。就那麼跪坐半晌,他把母親的右手放到瞭自己臉上,又順著那條胳膊一路向下,最後攥住瞭乳房。非常猥瑣。母親不知何時閉上瞭眼,紋絲不動。於是猥瑣的爪子便肆意遊走在胸膛間,樂此不彼地塑造著它們的形狀。昏黃的燈光掀起巨大而鬼魅的黑影,在畫面裡跳躍著,像一條舞動的皮鞭。病豬開始喘,爪子滑過腰間、胯部,然後放在瞭小腹上。我說不好它在幹什麼,直至母親扭扭身子,哼瞭一聲。
她靠著墻,仰瞭仰臉。陳建軍終於撲上去,把母親抱瞭個滿懷。這個動作持續瞭好一會兒,始終伴隨著病豬莫名的吸氣聲。發完神經,他才一個翻轉,讓母親躺倒在床。整個過程中,母親像一片凋零的落葉,輕盈得沒有一絲重量。她就那麼斜躺著,左腿伸直,右腿蜷縮,小腹在燈光下暴露出一片飽滿的玫紅色。我突然就想,母親的頭發會不會順著床沿一直滑落到地上。
病豬很快又拱瞭上去,哼哼唧唧,上下其手。除瞭蹬蹬腿,母親再無動作,她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朵癱軟的棉花。期間壁燈閃瞭閃,沒能滅掉,我也不如道這是好是壞。陳建軍呢?隻記得他後來撅起屁股,拱在白體恤裡,滑稽得像個默片時代的喜劇演員。爪子卻毫不消停,毒蛇般鉆在那片玫紅色下,陰影叢中甚至有幾根毛發悄悄探出頭來,黑亮得閃人眼睛。然而,這些細節又難免過於清晰,以至於讓我懷疑是不是白己的錯覺。母親的衣服是陳建軍脫去的,他像剝粽子般把身下的獵物收拾得白白凈凈。我看不到她的表情,那白凈的胴體一點點地暴露在燈光下,卻有種說不出的平靜。脫褲子時,陳建軍險此摔個屁股墩,這讓他討好地大笑起來,回應他的隻有窗外的雨聲。我說不好眼前的胴體和記憶中有何不同,肌膚瑩白,肉體綿軟,陳建軍扒下紅內褲,在那叢陰影裡拱瞭好半晌。邊哼,他邊把手伸向瞭自己胯間,揉搓幾下後索性一把拽下瞭花褲衩。
陳建軍的屁股枯瘦白嫩,於是他撅著白屁股把母親挪到瞭床頭,真的像在擺弄一具屍體。
他滿意地打量著自己的獵物,摸摸乳房,拍拍屁股,又撫過小腹,然後順勢蹬掉瞭掛在腳踝的褲衩。就在病豬要俯下身去時,母親的雙腿突然絞到瞭一起,她說:「幹啥?」很輕。老實說,我真忘瞭她還會說話。陳建軍愣愣,隨後就是大笑。也不能說「大笑」,幅度並不大,分貝也不高,隻是持續時間有點長,伴隨著他下床、開門、拿套以及返回並戴套的整個過程。
嚴格上來說,這是一種吃吃的笑,很女性化的一種笑,卻令人作嘔,特別是當他直撅撅的老二在行進中跳躍起來的時候。陳建軍整個人俯在母親身上,右手穿過腋下攀在她的肩頭,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習慣性動作,抑或代表著什麼。總之,伴著白屁股聳動的節奏,彈簧很快叫瞭起來,一襲陰影不斷拉長,戳往畫面的右下角,讓我忍不住想要躲閃。母親始終沒有出聲,直至陳建軍停下來,問咋瞭。他喘著粗氣,似是有些不滿,然後猛然聳瞭-下屁股。相應地,母親一聲輕呼。
於是陳建軍又是一下,兩下,三下,四下……母親的呻吟卻在幾聲輕呼後隻剩下一種模糊的悶哼。病豬倒也不在意,他笑笑,叫瞭聲鳳蘭,然後便直起身來。母親的右手垂在床沿。
陳建軍摸摸大白腿,似乎想扛起來,不過最後還是卡住瞭細腰。又是一陣挺動,節奏並不快,床卻咯吱咯吱響,簡直像嚙齒動物的磨牙聲。終於,母親喘口氣,說:「不早瞭。」還是很輕,幾不可聞,我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陳建軍又叫瞭聲鳳蘭,在大白腿上來瞭一巴掌,隨後便脫掉瞭白背心。陰影中的桃花蛇難免讓我多瞅瞭幾眼。「來。」他拍拍大白腿,把母親往床尾攬瞭攬。
後者不滿地嘖瞭一聲。
「不你說要快點?」陳建軍笑笑,爬到母親身側,右手滑過細腰後把玩著白臀,「一會兒有你爽的。」這麼說著,他把母親側過身來,緊貼後背躺瞭下去。我知道有什麼要來瞭。
果然,陳建軍右手在自己胯間捋瞭捋,左手滑過肥臀,探入母親股間。一番扣扣摸摸後,母親總算扭瞭扭身子。於是陳建軍就猥瑣地笑瞭笑,他長喘口氣,說:「裝吧就,都是水。」
接著,病豬便掰起母親右腿,捅瞭進去,雖然過程並不順利,乃至他唱戲般「哎」瞭好兒聲。這是一種誇張的藝術,仿佛在驚嘆於自己嫻熟技巧的失利。遺憾的是,在幾次磨合後,嫻熟的技巧又回來瞭,陳建軍左手探在母親胸前,右手鬼知道放在哪兒,左腿蜷曲,右腿伸直,就這麼梗著脖子,不斷地挺動著屁股。兩人交合處是一抹朦朧的黑色,我也說不好那是陰影,還是什麼噪點抑或色塊。聲響是巨大的,床都在發抖,母親的呻吟也愈發清晰。陳建軍顯然憋著一股氣。好半晌他才停下來,喘著粗氣說:「爽不爽,嗯?厲害不厲害?」這麼說著,他抹抹汗,在大白屁股上來瞭一巴掌。母親的回應隻有輕輕的喘息。於是陳建軍長籲口氣,再次挺動起來,他的右腳已經戳出床尾。
有節奏的噪音中,母親的悶哼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那被迫翹起的腳撥著夜的紋理,分泌出朦朧的白光。影影綽綽,劈頭蓋臉。墻上的扇子也跟著抖動起來,它釋放出碩大的陰影,像一隻巨型蝴蝶在撲扇翅膀。而雨似乎也大瞭,沉悶的「嗒嗒」聲聽起來真的像是在放鞭炮,其間還伴著一種尖銳的呼嘯,我也說不好來自何方。陳建軍就這樣斷斷續續搞瞭兩個回合,每回合大概三四分鐘,每次停下來時他都要問母親爽不爽。母親呢?似乎讓他小點聲。煙霧繚繞的,我也記不清瞭。後來,理所當然,戰鬥結束瞭,兩人偎著趴瞭好一陣。再後來,母親坐起,退到瞭床頭。昏黃的光輕撫著她香汗淋漓的臉頰,乳頭似一對眸子直視著我的眼睛。
她說:「陳建軍,我是不是你的情婦?」
晚飯吃餃子,應母親要求,我隻好進廚房搟皮。包餃子不行,搟皮我還算在行,起碼比父親強。理所當然,母親數落我又抽煙,說:「是不是長大瞭,你媽管不住你瞭?」我不知說什麼好,就沒吭聲。半晌,她搖頭笑瞭笑。我問咋,她說不咋,反問我這兩天沒到處野吧。
指瞭指水光淋漓的窗戶,我說:「我倒是想。」母親哼一聲,說:「你動作麻利點。」事實上,不是我不夠麻利,而是她動作太快。母親包起餃子來比飯店裡的壓餃子機都要快,對此她一直頗為自得。於是我說:「再麻利也不夠壓餃子機使啊。」母親就笑瞭,她擠擠我,說能認清形勢就好。母親穿一件米色高領毛衣,曲線玲瓏,通體幽香,這是一種陌生的香味,一種微苦的青草氣息。我吸吸鼻子,感到身體愈加僵硬。
嫌我動作慢,母親就在一旁用手拍。邊拍,她邊誇我午飯做得不錯。我一直沒搭茬,好半會兒才說:「要是連燉菜都搞不定,我也不用活瞭。」母親喲瞭一聲,瞥我一眼,也沒說什麼。沉默許久,等母親拿箔子回來,我突然就提到瞭那個基金會。我說:「平海是不是有個體育文化發展基金會?」母親顯然愣瞭一下,問咋瞭。我問這個基金會規模有多大,母親說不知道。我又問審核嚴不嚴,她沒接茬。我隻好補充說前段時間它好像要贊助我們系裡的一項研究。
「那誰知道,」母親往箔子上擺著餃子,「都是私人公司在背後運營,誰說的算你想想。」
「前兩年,給劇團捐贈的就是它吧?」我甚至不敢抬頭。
母親嗯瞭一聲,半晌又說:「也是有熟人在裡面。」等箔子擺滿瞭,她拍拍手上的面,朝我撇過臉來:「這基金會啊……哎,夠一鍋瞭,先下吧。」她語調一轉,指瞭指蒸汽騰騰的灶臺。
餃子撲騰騰的,在我的攪動下陷入漩渦,雲霧繚繞中,我突然問:「是不是文體局那個?」
父親到傢時將近七點,收拾妥當後非要拉我喝兩杯。於是我就去拿杯子。母親站在廚房門口,遠遠沖我哎瞭一聲,終究也沒說什麼。隻是她手裡的勺子在燈光下顯得格外亮。有奶奶在,也喝不瞭多少,一人不到三兩吧。父親吃餃子時,我就著花生米,迅速解決戰鬥。這讓父親對我刮目相看,他說:「喲,可以啊!」我這才發現不知啥時候他缺瞭顆門牙。電視裡毫無例外是新聞聯播,母親和奶奶坐在一旁的長沙發上。父親邊吃邊抱怨豬崽難伺候,說煤爐子三天滅瞭兩次,可要把人折騰壞瞭。奶奶便開始口傳傢訓,說煤爐子應該怎麼怎麼生,怎麼怎麼管。就是這時,寄印傳奇響瞭起來。母親三步並作兩步,接起手機,起初站在電視機旁,後來就踱到瞭廚房門口。她沒進廚房,也沒上陽臺,就那麼背著我們,閑庭信步。我突然就覺得周遭過於吵鬧瞭。
母親返回時,我情不自禁地看瞭她一眼。我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我也不清楚那是什麼眼神。母親垂著眼,徑直坐回沙發上,一句話沒有。我覺得實在坐不下去,就起身回瞭臥室。
這一走動,方才體會到那微妙的眩暈。手機上有一個未接來電,竟是李俊奇的,太過誇張。
事實上,他在我通訊錄上的名字是「馮小剛」。百無聊賴地彈瞭會兒琴,頻頻出錯,我發覺手指頭都是硬的,隻好跑書房開瞭局冰封王座。遊戲正酣,母親敲門,問我喝奶不。我說不喝,但沒幾分鐘,她還是給我端瞭過來。雖然早己把對方老窩滅得差不多瞭,我還是表現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操作起來虎虎生風。母親在我身後站瞭好一會兒,最後說:「整天打遊戲,還小呢。」我沒吭聲,她就走瞭。等我癱到椅子上,門又被敲響:「趁熱快喝!還有,少抽煙!」
一直到十點多,全傢人都歇息瞭,我才反鎖上門,拿出瞭移動硬盤。打開第三個視頻,拖瞭兩次,最後還是關掉。我還是等不瞭那句話一一「陳建軍,我是不是你的情婦?」第五個視頻文件名是mini-DV-dcr-iplk-20020525010。一個通透的房間,邊角隱隱沾著絲陽光,有風,撫起窗簾和畫面正中男人的白襯衣。他坐在躺椅上,隻留一個背影,但毫無疑問是陳建軍。熟悉的背景音樂,四三拍,和弦和豎笛加瞭進來,燦爛,悠揚。大概有個一兩分鐘,傳來一個女人的說話聲,她問誰誰打過招呼瞭沒,陳建軍隻是嗯瞭一聲。當曲調越發激昂,即將走向終點時,他揮舞手臂,打起拍子來。周遭終於安靜下來。陳建軍又躺瞭一會兒,才起身離開瞭畫面。他穿著條黑色的緊身褲衩。再回到躺椅上時,他打瞭個電話,好像一直沒人接,畫面外的女人就笑瞭一聲。陳建軍毫不氣餒,又撥。嘟嘟數聲後,總算被接起。開門見山,他一連說瞭三聲「正事兒」。「你別急,」他說,「基金會的捐贈下來瞭,就是可能需要一個捐贈儀式。」
「別啊。」
「嘖,這儀式嘛,也是走個程序,不當緊,不當緊,不方便也沒問題。」
「好好,啥時候方便就啥時候唄,周末瞭,節假日瞭,嗯,六一兒童節我看也行,哈哈哈。」
「別急,還有-事兒,今年這個,文化貢獻獎啊,今年還有,幹脆連獎金一塊撥下來得嘞!」
「嗐,我也是為你考慮嘛,隻是一個建議,你說的算。」
「那個,老鄭的事兒我也聽說瞭,你別急,聽我說完,真對不住,給你,給你們惹這麼大麻煩。」
「這老鄭我不方便去看,但心裡面還是牽掛的,哎,別急,你聽我說完啊……」
「鳳蘭!」
陳建軍捏著手機,癱回瞭躺椅上。他一聲不響。畫面外的女人卻吃吃地笑瞭起來。好半晌,她切瞭一聲:「好處凈讓她占瞭,我看你還真是下血本,哎,是不是你們男的都這德性啊?」
陳建軍不理她,又撥瞭過去。
輕微的腳步聲。「哎,剛捏人疼死瞭,看你把媽媽頭給我咬的。」女人就站在鏡頭邊,聲音無比清晰。
「你消停會兒。」
「咋,提上褲子就不認人瞭?」
「你雞巴消停會兒行不行?」陳建軍扭過臉來。他掛掉,又撥瞭過去。女人哼一聲,沒瞭音,應該是走遠瞭。很快,陳建軍「日」瞭一聲,把手機扔到瞭畫面外。他就這麼悶聲不響地躺瞭好一會兒。在我猶豫著是否該拖拽一下時,陳建軍終於起身,走到瞭鏡頭邊緣的陽光下。白襯衣和深紅窗簾一起飛舞。
「這周我去趟平陽。」冷不丁,女人又出現在鏡頭邊上。
沒有回應。
「切,我是不是紙巾,用完就扔啊?」
陳建軍轉過身,又回到瞭躺椅上,衣角翻飛。好一會兒,他摘下眼鏡,揉揉太陽穴,似是剛從夢中驚醒:「啊?你說啥?」
「說啊,」女人語調一轉,「說母驢呢。」
「你呀。」
「我這外甥媳婦脾氣是真倔,不是母驢是啥?我看你呀,還是由她去吧!」
陳建軍又沒瞭音。
「她是不是長瞭個金屄?」
這下病豬笑瞭,呵呵呵的。
於是,一個身著丁字褲的肥臀扭上來,遞上一杯酒。她在陳建軍腦袋上戳瞭一指頭:「我外甥沒開你這瓢呀,算你走運!」
正是這時,手機響瞭。可惜不是陳建軍的。我拿過來瞄瞭一眼,屏幕上赫然寫著:馮小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