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奶奶關於“西水屯傢弄瞭不少錢”的一個論據就是這套位於城西麗水佳苑的躍層。兩層加起來,按張鳳棠的說法,“總建築面積差不多二百平”。現在看,樣式是老瞭點,但比起政府的安置房,那是好得沒邊瞭。西水屯比我們村先拆瞭多半年,也是緊著東北環就近安置,可沒倆月——房子也不知道裝修沒,我親姨就轉手賣瞭人。一並賣掉的還有陸永平在老南街的一套二手房,七八十平大概,光線暗淡,我唯一能夠想起的就是客廳正中掛的那幅巨型裝飾畫——一片無垠的竹林,每每我盯著林子裡那條逐漸隱去的小徑發呆,幻想有一天自己也會置身其中,而路的盡頭必然有什麼美好的東西在苦苦等待。當然,一如絕大多數的美夢,這一天沒有到來,也不可能到來。零一年秋天張鳳棠通過關系(奶奶說,除瞭那個姓魏的還有誰,說不定這買房的主意都是他出的嘞)買瞭這個鋼廠內部房。據說還需要資質,得什麼級別以上的幹部才能買,這事在小禮莊張鳳棠就吹噓過好幾次,嗓門高亮得像架著個大喇叭。但如母親所說,城西有一個不好,就是空氣質量差瞭點,畢竟在鋼廠南面。對此張鳳棠回應道:“要按鳳蘭的說法,咱都得住到山上去。”她邊笑邊說。一如此刻,我問啥時候通暖氣瞭,我親姨笑瞭笑:“早就該通瞭,這一拖就是幾年,也幸虧水電費一年二百包圓,不然俺娘兒倆還不都得凍死?”

  她的意思我明白,但我的疑惑依舊沒能得到解答。當然,嚴格上講也不能算“疑惑”,我也就隨口問問。不過既然開口瞭,那就要問個清楚明白,所以我一邊刮著白蘿卜一邊說:“今年才通?”

  “去年就通瞭。”張鳳棠淘著野榛蘑和木耳,一個緊俏的屁股對著我。

  “我咋沒一點印象?”我笑笑。

  “沒印象?”張鳳棠扭過頭來,“這傢你來過幾次,你自個兒說說。”

  她這麼一說我就紅瞭臉。老實說,這麗水佳苑我還真沒來過幾次。陸永平和父親哥倆好那幾年,我到他傢去的頻率尚且普普通通,陸永平死後更不用說,何況這搬到瞭城西呢。我又沒成傢,逢年過節用不著走姨表親。也就是“沒瞭姨夫”,“你姨一個人怪可憐”(奶奶語),端午和中秋傢裡會備份禮上門走一走。但我這整年不在傢,一般情況下自然是父母代勞。有回年初一我倒是跟母親去過一次,但陸傢兄弟多,一坐就是一屋,嘰嘰喳喳的,連飯都沒吃,我便和母親落荒而逃。不過溜瞭一圈兒,這屋裡也沒啥變化,除瞭陸永平的痕跡被清除得一幹二凈——記得前兩年在某個犄角旮旯裡我還見過他的照片,小眼大嘴,笑得異常燦爛。就我幫廚(也就刮個蘿卜、擇把香菜)的功夫,陸宏峰進來瞭兩次,一聲不響的。張鳳棠問他啥事,他也不答。問不寫作業瞎跑啥,他說他快餓死瞭。“星期天沒晚自習?”我問他。

  “有個啥考試占用教室,明兒個下午才上課。”這表弟兩手操兜,寬大校服下的身體軟綿綿的,像塊口香糖。而唇上的那抹黑色絨毛儼然一條鯰魚或者一名李大釗同志,讓人渾身發癢。

  買收音機回來,張鳳棠正要走,問我要不要跟她回去。“起碼安安生生吃頓飯。”她穿上大衣拎上包。出乎意料的是,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我就應允瞭。是的,病房裡的眾人、氣味、歡聲笑語,甚至母親的通紅臉頰,都令我煩躁莫名。在又一波大笑中,我瞥瞭母親一眼。“沒事兒,”她走過來,“晚上你霞姐跟媽一塊兒值班,算工時。”這麼說著,母親就笑瞭起來,毛衣下的乳房都在輕輕顫抖。

  李青霞也笑:“別光工時,有宵夜沒?”

  “這個可以有,看你想吃啥吧?”母親一手操兜,一手搭上我的肩膀,笑吟吟的,“誰想吃宵夜啊,都可以考慮留下來,啊,報飯先。”

  理所當然,又一波大笑如約襲來。於是我也笑瞭笑。

  這天氣電瓶車肯定騎不成,索性扔在瞭醫院裡。我跟張鳳棠步行去瞭趟傢樂福。她問我想吃點啥,這我還真說不好,於是她便東奔西走左一兜右一兜,我自然又是個行李架子。每買一樣東西,她都要問我行不行,而每次她問,我都會拼命地點頭。至於具體買瞭些啥,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當然,到瞭我姨傢裡,一切真相大白。晚飯張鳳棠弄瞭個小雞燉蘑菇,又搞瞭個枸杞羊肉砂鍋,每人一小碗白米飯,吃得是熱氣騰騰大汗涔涔。不得不說,張鳳棠的廚藝比起母親來也不惶多讓。值得一提的是,打的回來,我剛想掏錢,被她一巴掌扇在瞭手上。“等你自個兒能掙錢再說吧。”我親姨哼瞭一聲。

  吃完飯,又看瞭會兒電視,我便起身告辭。我是這麼說的:“那我走吧,姨。”說這話時,我伸瞭個懶腰,一副理所當然要走的樣子。

  “走個屁,這冰天雪地北風呼呼的,往哪兒走?傢裡又不是沒地兒睡。”張鳳棠翹著二郎腿,瞅瞭我一眼。

  於是這晚我便睡在瞭表姐的閨房。一樓三室一廳,除瞭個雜物間,另兩個都是臥室。陸敏這間自打落成大概也沒用過幾天,淪陷於一片粉紅之中時,我感到榮幸極瞭。昏睡很快將我吞噬。可以說那抹朦朧的粉紅尚未脫離視線,我已不知天南地北瞭。沒有辦法,這兩天雖不能說多累,但咱還真沒睡過囫圇覺。然而晚飯水分補充得有點多,先是羊湯,再是米粥,它們淌過食道,漫過腸胃,最後難免地匯集於膀胱。就這麼尿到表姐床上有些喪心病狂,在憋脹感的持續擊打下,我隻能睜開瞭眼。迷迷糊糊的,這一路上跌跌撞撞,險些在客廳西側的矮階上翻個跟頭。我隻好靠瞭一聲。經過樓梯口時,就那麼隨便一瞥,我發現二樓貌似亮著燈。這泡尿無比漫長,搞得我幾乎要再次昏睡過去。等水流殆盡的剎那,衛生間裡一聲巨響,尾音還他媽輕微上揚,有點驚天地泣鬼神的意思。與此同時,我意識到,這會兒來個大號鄙人也不會過於反對。可惜沒帶煙,這種事想想就好。暈暈乎乎地,我沖完馬桶就往表姐的閨房趕。二樓已黑燈瞎火,以至於打開房門的瞬間,我都有點懷疑適才的一瞥是不是錯覺。

  神使鬼差,躺回床上,我卻再也睡不著覺。那些個瞌睡蟲仿佛隨著尿液被排瞭個一幹二凈。壽司、人流單據、陶瓷關節、陸永平、陳瑤,甚至醫院樓道裡的消防栓,有的沒的,紛至沓來。萬籟俱靜中,連窗外大雪的沙沙聲都清晰可辨。翻來覆去,也不知過瞭多久,我總算再次觸摸到瞭那片朦朧。然後——便意就恰如其分地襲來。除瞭靠一聲,你還能說點什麼呢。看瞭看手機,已零點出頭。又磨蹭瞭好半晌,我開燈,下床,打開瞭房門。當然,這次揣上瞭煙。然而不到樓梯口,我便瞥到瞭那道由二樓傾瀉而下的橙色光線。它直直地切在石膏橫梁上,像隻巨型橘子被擠爆的瞬間噴射而出的汁液。我不由愣瞭愣。客廳裡隻有掛鐘的滴答聲,雪光從陽臺的窗戶滲進來,通徹的瑩白中竟摻著股清冽。我突然就感到瞭一絲寒冷。陸宏峰的房間黑燈瞎火,沒有丁點動靜。我睡覺前他還在張鳳棠的喝斥下寫化學作業。又瞥瞭眼那道橙色光線,我輕手輕腳地踱回房間,熄瞭燈。再出來時,我的心便怦怦地跳瞭起來,不可抑制。這雪夜裡卑劣的躁動實在讓人莫名其妙。

  出乎意料的是兩級樓梯會如此漫長,乃至足夠我打瞭兩次退堂鼓。在打第三次退堂鼓時,我貓著腰,暗罵自己傻逼。隨後便有聲響從橙色窗口溢出,掉落在光潔的走廊地板上。好似受到驚嚇般,我吸瞭吸鼻子。是“啪”的一聲,像是在打蚊子,這起碼說明我親姨確實尚未入眠。緊接著又是一聲“啪”,一個公鴨嗓開腔瞭,略帶喘息:“知道瞭知道瞭,這到元旦都不休息,等那麼久誰受得瞭?”毫無疑問是我親愛的表弟,老天在上,我頭一次見到如此不耐煩的撒嬌。這麼說著,他嗯瞭一聲,語調上揚。隨之什麼吱扭瞭一下,房間裡傳來一聲女人的悶哼。如此熟悉而令人臉紅,瞬間我心裡就擂起鼓來。“見天想著這事兒,真不消說你。”悶哼的尾音牽出這麼一串,緊跟著又是一聲輕哼。不是張鳳棠是誰?哪怕不知為何,這聲音溫暖多褶,不似以往般清亮。登時轟隆一聲,我心裡亮如白晝。

  “你不想?”陸宏峰甕聲甕氣的,像是腦袋上罩瞭個面粉袋。

  “啪”地一巴掌,顯然又有蚊子出沒:“瞎說啥,給你說,期末拿不到名次,有你好果子吃!”

  陸宏峰沒瞭音,倒是床板接連吱扭瞭好幾下,張鳳棠嗯瞭一聲後,又吸瞭口冷氣。我輕觸著乳漆墻,幾乎喘不上氣來。然後室內就傳來幾聲蛤蟆叫,或者退一步講,起碼一隻被人扭住脖子的鵝才發得出這種聲音。

  “笑啥,再跟期中考試一樣,媽就不讓你碰。”

  “知道瞭知道瞭。”陸宏峰滿口答應。床板又吱扭起來,激烈瞭些許,張鳳棠也輕哼瞭兩聲,這一切卻馬上戛然而止。“不讓碰,那我想瞭咋辦?”

  “管你咋辦。”

  沒瞭音。寂靜中吱扭聲再次響起,青澀、緩慢,卻堅決。

  “還有昨晚上在醫院,真不知道現在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些啥!”

  “又來瞭你,都說幾萬遍瞭。”

  “你現在是翅膀硬瞭,媽說啥都不聽,”

  “啪”地又是一巴掌,“讓關燈也不關。”

  蛤蟆叫瞭兩聲。一陣窸窸窣窣後,“啪啪”兩聲脆響,這次恐怕不是打蚊子瞭。

  “別著涼瞭你,”張鳳棠“啊”地一聲輕呼,“輕點兒。”

  “媽,在學校老是想你。”

  “喲——”

  “想你的——屄。”最後一個字近似耳語,但我還是聽到瞭。也不能說“聽到”,應該說即便窗簾嚴絲合縫,它還是突破重重阻撓穿透瞭我的耳膜。無論如何——有些誇張,乃至我心裡禁不住一顫。

  “疼!”陸宏峰一聲慘叫。

  “讓你瞎扯。”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緊跟著,啪啪聲響徹耳膜。張鳳棠嬌吟兩聲,直呼輕點。但小屄蛋子兒並沒有“輕點”,一連串的“啪啪啪”不絕於耳。

  “輕……點兒,讓人聽見!”當媽的喘息著抖落幾個字。

  “哪能聽見。”兒子也喘。

  “說過……多少次瞭,這……這事兒可不能……”張鳳棠像是再也說不出話,索性悶哼起來。

  橙色燈光漫過半邊走廊,在綠墻和紅磚表面浸上一層模糊的影子。我感到老二硬得發疼。

  “那你讓林林來?”好半晌,陸宏峰氣喘如牛地蹦出這麼一句。

  “誰……知道你這麼猴急,小畜生。”

  陸宏峰或許切瞭一聲,又或許沒有,總之啪啪聲戛然而止,接連兩個深呼吸後,他說:“我看……你是想讓林林日你!”這聲音有些過於響亮,我甚至覺得哪怕此刻躺在表姐閨房也一樣能夠聽到。回答陸宏峰的是他自己的一聲慘叫:“老疼!”

  “你也知道疼?”我親姨也長呼瞭口氣。

  陸宏峰沒說話,而是用肢體語言作出瞭回答。隨著張鳳棠的一聲輕呼,床板再次吱扭起來。喘息。悶哼。我覺得這暖氣供應比病房裡都要充足。

  “媽。”

  沒音。

  “媽。”

  還是沒音。

  “媽。”

  “咋?”

  “我雞巴大不大?”

  “跟誰學的你?!”很遺憾,這次沒能欣賞到陸宏峰的慘叫。

  “媽。”

  “又咋,快弄完睡覺去!”

  “大傢都叫我古巨基。”蛤蟆叫瞭兩聲。

  “啥?”

  “古巨基,”陸宏峰喘瞭口氣,“《情深深雨蒙蒙》裡面那個。”

  得有個四五秒,張鳳棠才笑瞭起來。大笑。如果坐著,肯定是前仰後合;如果站著,必然會直不起腰。床上的一切活動都讓位給瞭笑。始作俑者也笑瞭起來,呱呱呱的。我掐掐堅硬的褲襠,在墻上趴瞭好一會兒。

  “你說說你們,啊,多大點兒,一天不學好,凈瞎搞怪。”

  “他們說我雞巴直起來能把俺們學校大門捅倒瞭嘍。”蛤蟆叫,不無得意。

  “說啥呢……”張鳳棠又開始笑。持續瞭好一陣。直到陸宏峰再次動起來,笑聲都沒能完全停下。

  “媽,我大還是我爸大?”陸宏峰可能有些興奮過頭。

  “瞎說啥。”當媽的沒搭理他,好半晌又說,“別提你爸。”

  不提就不提,兒子悶聲不響,啪啪聲卻毫不拖泥帶水。

  “輕點兒你!”張鳳棠喔喔直叫。

  “媽。”

  “嗯。”

  “我大還是張亞光大?”

  張鳳棠的叫聲細高,像一眼叮咚清泉。

  “媽。”

  “嘖,你今兒個咋回事兒?”我幾乎能夠想象她鳳眼一翻柳眉微蹙的樣子。但很快,在新一輪的啪啪脆響中,清泉再次開始流淌。“你媽屄啊,輕點兒輕點兒。”

  “怕啥?”他絕對吞瞭股口水。

  “讓林林聽到你才心靜?”

  條件反射般,我連大氣也不敢出。屋裡的運動並沒有“輕點兒”,起碼我沒能聽出這個跡象。

  也不知過瞭多久,陸宏峰突然說:“聽到咋瞭?聽到就拉他一塊來。”粗重的喘息使每個字都要在空中彈跳幾下,乃至傳到我耳朵裡時它們轟轟作響。

  張鳳棠不說話,隻是哼。

  “好不好,媽,倆雞巴一塊來。”稚嫩的公鴨嗓矬刀般打磨著寂靜的夜,誇張而怪異。

  張鳳棠還是不說話,依舊是哼。好半晌,伴著一種鵝叫般的嘶鳴,我親姨總算從喉嚨裡摳出幾個字。她說:“峰峰,媽不行瞭。”

  運動在一場暴風驟雨後歸於沉寂。陸宏峰於喘息和嬌吟中射得悶聲不響。直到張鳳棠讓他洗洗睡,我才得以確定房間裡的行為藝術已宣告結束。而我兩腳發麻,大汗淋漓,煙盒在手中都變瞭形。張鳳棠進衛生間後,我覺得是時候撤退瞭。但我親愛的表弟還四仰八叉地臥在床上,橙色燈光照亮他稚嫩的胡須,一如照亮他胯下綿軟的“巨基”。就在我挪到樓梯口時,陸宏峰開腔瞭。他說:“媽!”回答他的是水聲。於是他又叫瞭一聲。這次水聲友情暫停瞭一下:“咋?”

  “明兒個再給我一百二。”

  “幹啥又?”

  “學雜費。”

  “不交過瞭?又交!”

  “那個多媒體課讓交的。”

  水聲再次響起,與此同時,張鳳棠說:“明兒個我找你們老師去。”

  陸宏峰“操”瞭一聲,很低,但我還是聽見瞭。隨後他唱瞭句周傑倫的歌,那個愛情龍卷風什麼的,重復瞭兩遍。在第三遍重復到一半時,他頗有自知之明地放棄瞭。“媽!”

  “又咋?”水聲不知何時停瞭下來,他媽也回到瞭臥室。

  “我爸跟我姨咋好上的?”這話說得字字清晰、行雲流水。我攥著扶手,再也挪不動腳步。

  沒有回答。一陣窸窸窣窣後,窗口出現一個女人的影子。雖然知道用不著,我還是迅速蹲瞭下去。

  “媽。”

  “快洗洗睡去!樓下可還有人。”女人消失,像是上瞭床,幾聲細碎的吱扭,“媽累得要死,你可別惹我。”

  “說說唄。”

  “嘖,一邊兒去,看你媽還沒死是不是?昨晚上你呼呼大睡,你媽可值瞭一宿班兒。”

  “媽媽。”這聲音嗲得有點過分,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就想掐死陸宏峰。

  “一個黃鼠狼,一個騷狐貍,一對眼就搞上瞭唄,你姨夫又不爭氣,偏偏進瞭宮,那可不是幹柴烈火喲!”我搞不懂這話什麼意思,不由自主地,整個人幾乎要貼到玻璃上。

  “不像啊。”

  “啥不像?”

  “我看我姨挺那個的。”

  “哪個?”

  “神聖不可侵犯。”支吾瞭好半晌,他用普通話說。

  “切,還神聖不可侵犯?”我親姨笑瞭起來,高亮得和戲臺上的阮媽不相上下,不知什麼玩意兒在大笑中咚咚作響。後來笑聲突然就低瞭下去,但還是持續瞭好一會兒,像是用盡全身力氣她才止住瞭笑:“會裝唄。”

  陸宏峰沒吭聲。

  “讓你蓋被子聽不懂?非晾你才心靜!”

  “啥是會裝?”

  “表面上那個啥——”張鳳棠頓瞭頓,“冰清玉潔,啊,暗地裡直發騷,嘖,腳別亂蹬,生虱子瞭你?”

  兩聲蛤蟆叫。

  “整天撅著個大屁股扭來扭去,一看就是騷屄欠弄,不知給多少人弄過瞭。”

  “你咋知道?”

  張鳳棠沒搭理他,而是切瞭一聲。好半晌,她說:“哎,媽好看還是她好看?”

  “啥?”

  “媽跟你姨哪個好看?”

  陸宏峰沒吭聲。起碼我沒聽見。

  “不問你呢?嘖,別碰我。”

  “媽。”

  沒音。

  “你好看,”公鴨嗓慢條斯理,略一停頓,還笑瞭笑,“我姨也不醜,都好看。”

  “沒良心的,吃著碗裡想著鍋裡,跟你爸一個德性!”張鳳棠聲音壓得很低。

  “我咋瞭我?”

  “臟內褲忘瞭?”

  “媽。”一陣窸窸窣窣。

  “那麼臟的東西也拿,不消說你,惡心不惡心一天!”

  “一邊兒去!”

  “幸虧你姨沒發現,不然你媽臉往哪兒擱!”

  張鳳棠這一串連珠炮把她親外甥打得暈頭轉向,但硝煙滾滾中炮貌似還沒放完。

  “別亂摸!”

  “啪”地一巴掌。

  陸宏峰誇張地吸溜瞭一下。

  “你姨可不是啥幹凈貨色。”

  “咋?”

  “咋個屁,快下去睡覺!”

  “媽。”

  “本來就發騷,這當瞭大老板,還不得岔開腿讓人弄啊,幹凈得瞭嗎?”

  我摸根煙咬在嘴裡,卻沒機會點上。客廳裡的掛鐘滴滴答答的,指針仿佛就戳在耳邊。

  “哼啥哼?”

  “我沒哼。”

  “聽見你哼瞭。”

  “真沒哼。”

  於是張鳳棠就哼瞭一下:“咱村那個喬禿頭你還記不記?”

  “誰?”

  “喬曉軍啊,你忘瞭那個四中教導處的,唉喲,跟你姨關系可不一般,偏你爹沒一點眼色,還逞能,英雄救美嘞。”

  陸宏峰哼瞭一聲。這次確確實實哼瞭。如果我親姨需要呈堂證供,我想我可以做個人證。

  “咋?”

  “沒咋啊。”

  “還有鄭向東,當年你姨夫可不把他結結實實揍瞭一頓,到現在頭上都還有碗口大一塊疤呢。”張鳳棠直咂嘴,像是疤落在瞭她頭上。

  “啥時候的事兒啊?”

  “早瞭,你姨剛開始搞劇團那會兒。”

  “真的假的?”

  “難說,無風不起浪,最後要不是你姥爺親自出面,人鄭向東會留下來?”

  “不像。”

  “跟誰學的,不像不像,啥叫不像?誰不像?”張鳳棠顯然翻瞭個身,我覺得窗簾都動瞭動,“鄭向東可摸過你媽屁股。”

  好半天沒人說話,我忍無可忍地吸瞭吸鼻子。

  “嘖,瞎摸啥?”我姨終於又開腔瞭。

  “他能摸我不能摸?”

  回答他的是一串清亮的笑聲。

  “他摸這兒沒?”

  “他敢!”

  “咋不敢?”

  “切,你亞光叔不剝瞭他。”

  “吹牛吧就。”

  “咋?”

  “我不光摸瞭,還日瞭。”

  又是一巴掌,這次顯然隔著被子。沒由來地,我想到瞭《地道戰》和《小兵張嘎》裡的土制防彈衣。

  “亞光能咋地?”這表弟大概恨不得蹦到天花板上。

  “再瞎扯我不撕爛你的嘴!”

  大概真怕嘴被撕爛,陸宏峰沒瞭音。張鳳棠罵瞭句什麼,隨著一聲細碎的吱扭,像是又翻瞭個身。她甚至哼瞭一聲。

  “媽。”好半晌,羊羔咩咩地叫瞭一聲。

  沒人應聲。

  “媽。”蛤蟆叫。

  “快下去睡覺!”

  一陣窸窸窣窣,接著咚地一聲響。

  “嘖,別瞎鬧!”

  陸宏峰吸瞭口氣,就沒瞭音。

  “小畜生。”張鳳棠輕哼瞭一聲。好一陣又是一聲。某種壓抑的熱氣流從她的口腔淌出,整張窗簾都浸得濕噠噠的。

  “媽,爽不?”陸宏峰輕喘著,像是犯瞭鼻炎,緊跟著是幾聲響亮的吸溜。

  “小畜生。”張鳳棠還是這麼說。她聲音輕飄飄的,又是一聲輕哼。

  搞不好為什麼,周遭再次熱烈起來,我心裡也禁不住輕輕一顫。

  “硬不硬?”幾聲吱扭後,陸宏峰顫抖著說。

  “你睡飽瞭,瞎折騰……你媽。”張鳳棠一聲輕呼,“幹點啥也沒個度。”

  房間裡又響起瞭熟悉的節奏,緩慢,悠長。

  “媽。”

  “嗯。”

  “那鄭向東的事兒也是亞光說的吧?”

  或許是陸宏峰不由自主地用力一挺,張鳳棠啊瞭一聲。

  “他說的我可不信,大話簍子一個,也就會彈彈琴吹吹簫。”

  “咋說話呢?”我姨聲音陡然提高瞭幾分。

  床板輕輕搖。也可能是床墊裡的彈簧發出的聲音。席夢思。

  “高幹病房誰找的?醫生誰找的?劇團搞這麼大,誰捧的場?搞得跟誰專蒙你一樣。”這麼說著,張鳳棠切瞭一聲,似是意猶未盡,又似不屑於繼續舉證。當然,很快,她又開炮瞭:“還有那啥藝術學校,你姨這大老板當的,啊。”

  陸宏峰悶聲不響。

  “我可親眼見過那個陳建軍來找你姨,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張鳳棠嘀咕瞭句什麼,接著說道。擲地有聲。

  “誰?”公鴨嗓總算吱瞭一聲。

  “沒誰。”

  “誰嘛?”

  “煩人不,說瞭你也不認識,反正你姨呀,會做生意。”

  “肉體生意——”她這調子拖得老長。

  “聽不懂?岔開腿做生意。”

  遠處傳來汽車鳴笛聲。向北約莫一公裡的省道是鋼廠拉煤車的必經之地,我突然想到,如果雪足夠多,融化瞭之後就是汪洋大海,那些在雪夜也如此忙碌的重卡自然也就成瞭汽輪。這樣想著,我覺得自己幾乎要漂浮起來。

  “你不也開過賓館?”好半晌陸宏峰才開瞭口。他甚至笑瞭笑。

  “你還弄不弄?”冷冰冰的。

  陸宏峰沒吭聲,而是卯足勁搞瞭幾下,“啪啪啪”的。張鳳棠一聲悶哼後再沒出聲。當然,也可能是我沒聽見。

  “咋搞上的他倆?”好一會兒表弟喘息著問。

  張鳳棠哼瞭一聲。

  “媽媽。”

  “你姨褲腰帶松唄,見瞭雞巴就走不動路。”她也輕喘著,間或一聲低吟,“這當官的哪個不是老狐貍,那股子騷氣還能聞不到?”

  如你所見,沒準是戲演得有點多,我姨總是揣著股戲劇化的誇張。雖然這種誇張讓人不舒服,但你還真不知說點什麼好。又搞瞭幾下,陸宏峰說自己口渴,想喝水。張鳳棠說,喝就喝唄,又沒人攔你。於是陸宏峰就鄭重其事地請求他媽把桌子上的水給他遞過來。“勞駕。”他說。

  “自個兒去。”他媽回答。

  於是他就“自個兒”下去喝水。於是扁平而傾斜的影子便在窗口晃瞭晃。於是他就撩開窗簾,往外瞄瞭幾眼。我緊貼著墻,頭發都要豎起來。陸宏峰的頭發卻平直順滑——不知啥時候這廝搞瞭個齊劉海。於是他就摸摸齊劉海,喝起瞭水。一時咕咕作響,仿佛打哪兒飛來瞭隻老母雞。

  “不過女人啊,在外面就是不好混,是是非非又咋說得清楚。”張鳳棠拖長調子,一聲長嘆。

  “那你還說我姨。”窗簾放瞭下去,堪堪露著一角。

  “你姨就是騷咋瞭?還不許說啊?涼不涼,讓媽也喝點兒。”

  蛤蟆叫。

  “嘿,你還別不信。”這當媽的也是“咕咕咕”,“嗯。”

  兩下蹭地聲,影子又爬上瞭窗簾:“冬冬他媽那樣的才叫騷。”

  “你倒是眼尖,學習不行,旁門左道挺上勁兒。”

  “這誰看不出來啊,上次我去冬冬傢,他媽……”戛然而止,陸宏峰嘿嘿直笑。

  “咋?”

  “不咋。”

  “你說不說?”

  “真不咋。”

  “切,你說我還不聽嘞。”

  “媽。”蹭地聲。

  “幹啥?”

  “媽。”

  “嘖,作踐你媽吧就。”

  蛤蟆叫。

  “咋,不洗洗去?”

  蹭地聲,開門聲,水聲。陸宏峰再回來時嘿嘿直笑。於是他媽就給瞭他一巴掌。相應地,他便哼瞭一聲,不,哼瞭兩聲。

  “作踐你媽吧。”好一會兒,張鳳棠舒口氣,又說。接著,呱呱呱中,房間裡一陣滋滋作響。如你所料,這個看毛片時永遠快進的爛俗橋段讓我挺直脊梁,半天才悄悄地喘瞭口氣。“行瞭行瞭,惡心死人,水給媽拿來。”

  陸宏峰悶聲不響,但很聽話。於是我姨就如願以償地漱瞭漱口。不幸的是她需要親自下床,跑到衛生間,噴出一道水霧。我都感到麻煩。等她再回來,陸宏峰又開始蛤蟆叫。

  “還弄不弄?”沒好氣。

  “媽,”表弟顯然上瞭床,緊跟著,“啪”地一聲脆響,“從後面來唄。”

  “德性你,”張鳳棠咂咂嘴,“要求還挺多,快點弄完,幾點瞭都。”

  咚地一聲,一陣窸窸窣窣,陸宏峰哼瞭哼。“屁眼上毛又長出來瞭。”他喃喃道。我搞不懂這話什麼意思,不由冒瞭一頭汗。當然,更有可能是我聽錯瞭,因為張鳳棠對此幾乎沒有任何反應。

  “冬冬他媽啊,我看是個說媒的。”幾聲吱扭後,我姨突然談起瞭牛秀琴。聲音有點小,應該是背對著我。

  “啥?”

  “媒婆不知道?專門給人傢說媳婦兒的。”

  “她不文化局的嗎?”

  “說你傻你就流鼻涕,”我姨笑瞭笑,卻不屑於給兒子作任何科普,“我看要沒她啊,你姨跟這當官的還真不一定能牽上線。”正是此時,樓下的掛鐘敲瞭一下。老實說,這冷不丁地,嚇人一跳。我望瞭眼光怪陸離的走廊,又瞥瞭瞥樓下微弱的天光,然後就放瞭一個屁。冗長而醇厚,也幸虧悶聲不響。而嘴裡的煙已悄無聲息地少瞭一半,我這才驚覺自己變成瞭一個印第安人。

  “她這有啥好處啊?”

  “啥好處?好處可多著吶,水滸傳裡邊……廢話賊多,快弄完睡覺,真拿你媽當驢使啊。”

  蛤蟆又開始叫,接著“啪”地一聲脆響。“駕。”他說。

  “你就作吧。”張鳳棠一聲悶哼後罵瞭句什麼。略一停頓,她又說:“不是媽眼紅,你說說秀琴這樣的,啊,除瞭吃吃喝喝岔開腿讓人弄弄,她還會幹啥?”

  這個問題恐怕陸宏峰回答不瞭,所以他就沒吭聲。

  “你瞅人傢混的,車是車,房是房——光平海起碼有四五套房,憑啥啊,就憑一個月千把塊錢工資?”

  “那冬冬他爸也不知道?”

  “不知道?人傢可精著呢,不知道。”

  “那他不管?”

  “管得瞭麼管,他一個初中老師給調到教育局,憑啥啊?”

  “妻管嚴。”陸宏峰猛搞瞭幾下,啪啪脆響。

  於是相應地,張鳳棠也叫瞭幾聲:“犯啥病呢你,給你說啊,你要娶瞭媳婦兒也那樣,媽可就沒法活瞭。”

  回答她的是蛤蟆叫。

  “笑啥?”

  還是笑。

  “切,你這樣我咋瞅著危險呢。”

  陸宏峰不搭茬,而是用力挺瞭幾下。席夢思的呻吟中,他問:“媽,爽不?”

  張鳳棠似是哼瞭兩聲,然後就沒瞭音。她應該是誓死也不想搭理這個未來的妻管嚴兒子瞭。

  席夢思呻吟得愈加熱烈。啪啪聲也變得密集。

  “輕點兒你。”我姨壓著嗓子猛叫瞭幾聲。

  “媽,你屁股真圓。”兩聲細碎的“啪啪”,陸宏峰氣喘如牛。當然,牛是怎麼喘氣的,我還真說不好。隻隱隱記得,每逢寒冬臘月那些老夥計們都要從鼻孔裡噴出悠長的熱氣,令人無比著迷。不知道我親愛的表弟會不會噴點什麼出來。

  “你姨的更圓,還肥。”張鳳棠也喘。

  “媽,給你說個事兒。”不知是不是錯覺,陸宏峰的嗓音突然變得清亮,速度也慢瞭下來。

  “嗯。”張鳳棠輕哼著。

  “我見過她的屄。”他聲音有些發抖。

  “啥?”

  “我見過我姨的屄。”他略一停頓,又是“啪”地一聲。我感到嘴裡苦得厲害,隻好吸瞭吸鼻子。

  張鳳棠不吭聲,還是哼。

  席夢思的呻吟幾乎要停下來。

  “暑假那會兒。”

  “我在劇團辦公室玩電腦。”

  “我姨在裡面睡午覺。”

  陸宏峰斷斷續續,時高時低,像個即將斷氣的我軍戰士。這長征煎熬得我滿手心都是汗。但戰士停瞭下來,躺地上打滾,不走瞭。

  “咋嘛?”半晌,張鳳棠終於問。

  “我到她屋裡上廁所,就看見瞭唄。”

  “哦,你姨沒穿褲衩,光屁股等著你哩。”隨著床板猛一吱扭,我姨叫瞭一聲。

  “穿瞭,可小,屄毛都露出來瞭,又黑又多。”

  張鳳棠又哦瞭一聲。當然,也可能隻是一聲稀松平常的呻吟。

  “跟你的有一拼。”陸宏峰笑瞭笑。

  沒音。

  “屄也肥,大屄唇翻著,屄洞都能瞅見。”他聲音陡然提高瞭幾分,像是被鋼絲勒住瞭脖子,沒準下一秒就會掛掉。

  “騷不騷呀?”張鳳棠聲音輕飄飄的,說不出的奇怪。

  “啊?”

  “我問你姨的屄騷不騷。”

  陸宏峰不說話,啪啪聲又漸漸響起。

  “你沒弄她?”張鳳棠輕聲叫著。

  陸宏峰誓死不吭,啪啪聲越發劇烈。

  “想不想弄……你姨,啊?”張鳳棠嗷嗷直叫。這些字詞翻過圓滑的喉頭,又被拉扯成一根根緊繃的絲線。“弄你姨的大騷屄,大浪屄!”

  回答她的是小屄蛋子兒的低吼聲,哼哼唧唧的,像是被人捏住瞭睪丸。但床板的運動振聾發聵。屋裡的兩人像是發瘋般制造出一襲巨大的風暴。它將我席卷而起,四處顛簸。我發現自己幾乎喘不上氣來。

  好一陣,公鴨嗓總算吐出瞭幾個字。他一字一頓地說:“我日死她!”

  “你……要弄你姨,媽就讓林林弄。”我親姨的呻吟充滿瞭彈性。她極力壓著嗓子,聲音卻針尖般發亮。

  席夢思的運動立馬停瞭下來,房間裡隻剩粗重的喘息。

  “林林這又高又壯的,下面肯定大。”

  “騷屄!”陸宏峰猛然挺動起來,像是遭雷劈瞭一樣。他一連喊瞭好幾聲,公鴨嗓在啪啪聲中被削去一截,低沉卻又尖利。

  回答他的是嗷嗷叫。

  我不由攥住瞭自己的褲襠。

  “反正,”好半晌,陸宏峰才放慢速度,緩瞭口氣,“不許給他唆雞巴!”

  張鳳棠沒吱聲。她邊喘邊哼,像一灘兀自消融的糖漿。

  “聽見沒?”陸宏峰似是在他媽屁股上來瞭一巴掌,“媽!”他甚至咬瞭咬牙。

  “媽有啥法子?”一聲悶哼後,張鳳棠輕顫著說。

  “啥?”陸宏峰索性停瞭下來。

  “他硬把大雞巴頭子往媽嘴裡戳。”

  “騷屄!”一時啪啪作響,“那你就唆瞭?騷屄!”這表弟的嗓音幹涸得像塊龜裂的泥巴,滑稽而誇張,卻又怪異得令人窒息。

  “媽就是騷屄!”張鳳棠仿佛要哭出聲來。

  “倆雞巴日不死你啊,騷屄!”興許是過於激動,小屄蛋子兒打瞭個嗝。我能想象那熱氣流裡羊肉和白蘿卜的味道。

  “嗯,日死媽,媽快給你倆弄死瞭,”我親姨的嗓音溫暖多褶,“還有冬冬,一起弄媽!”

  陸宏峰射精時,我也友情射瞭一管。區別在於,他射在他媽屄裡,而我射在瞭自己褲襠裡。這熱烘烘黏糊糊的感覺讓我恍若化身為一塊口香糖。張鳳棠並沒有馬上去洗澡,而是讓陸宏峰去。但這小屄蛋子兒當然磨磨蹭蹭。於是母子倆又溫馨地聊瞭好一會兒。我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離開機會。張鳳棠讓兒子期末好好復習,爭取拿個名次。“這下你該心滿意足瞭吧。”她用普通話說。

  然而陸宏峰並沒有心滿意足,他說:“記著給我買電腦。”

  “你這階段要啥電腦?”

  這話實在傷人心。於是陸宏峰就惱瞭。他說瞭句什麼我也沒聽清,之後就是漫長的沉默,再後來他就哭瞭起來,委屈得差點把自己噎死。

  “行行行,班級前三十,年級前五百,明兒個我就跟你姐說。”

  “寫個條兒。”

  “能耐你,”張鳳棠似是哭笑不得,“快洗洗去,三更半夜的,明兒個再說。”

  陸宏峰不吭聲。

  “切,還能蒙你?”

  一番權衡之後,陸宏峰姑且答應瞭。就在他走向洗澡間時,張鳳棠突然問他偷看母親的事是真是假。

  “瞎扯的你也信?”蛤蟆叫瞭兩聲。

  “你瞎雞巴亂搞,我可不饒你!”她這嗓音又如在戲臺上一般清亮,“還有,嘴嚴實點兒,別啥都往外捅。”

  陸宏峰有沒有說話抑或說瞭些什麼,我不清楚。我隻覺兩腳發軟,而一截粗硬的屎橛子幾乎戳到瞭體外。正是此時,張鳳棠一把拉開瞭房門。一股暖風襲來,宛若一堵堅硬的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