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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存滅情仇

  果然鳩盤婆先朝鐵姝嘴皮微動,然後冷著一張醜臉,向趙長素微笑說道:“以你忘恩負義,對我那等殘暴,容你今日慘死還是便宜。你不是想你那心上人嗎?我命鐵姝將她喚來,容你一見如何?”

  隨見鐵姝將手中三角令牌朝空一招,厲聲大喝:“賊淫婦速出待命!”

  便聽一種極淒厲難聞的慘嘯應聲而來,乍聽好似相隔頗遠,少說也在百裡之外。但那嘯聲淒厲悠長,並未中斷,來勢更快,劃空而至,破雲飛墮,乃是一個黑衣女鬼。看去身材瘦長,細腰纖足,骨瘦如柴,一張薄皮瘦骨、微帶長方形的鬼臉,容顏灰白,全無血色,頸間掛著一個金鎖。落到鐵姝面前,望著令牌下拜,剛低聲說瞭一句:“賤婢待命,請仙姑恩示。”

  鐵姝突把青森森的兇臉一沉,獰笑道:“你的情人丈夫憐你在此受苦,特向教主求情,容他一見,帶你一同上路,你可願意?”

  那女鬼想是遭受惡報年時太久,對方習慣和那毒刑均所深知,一聽口風不妙,嚇得面容慘變,周身亂抖,顫聲悲叫道:“仙姑開恩,賤婢自知以前蠱惑老鬼,播弄是非,累得教主為我這淫賤夫婦受盡苦痛,罪惡如山。雖然日受刑罰,仍仗教主大恩寬容,才保得殘魂至今未滅,這些年來,休說不曾想過老鬼,而且恨他入骨,便他真個來此,賤婢也決不願見他的瞭。”

  鐵姝已冷笑答道:“當初你千方百計謀嫡奪寵,此時偏說這等違心的話,見與不見,由不得你!”

  女鬼聽出口風越壞,好似怕極,顫聲悲嗚道:“仙姑開恩,念在賤婢這多年來始終恭順,早已痛悔前非,無論有何吩咐,粉身碎骨,無不唯命。隻求仙姑在教主面前稍為解勸,免和那年一樣應對錯誤,使教主生氣,增加賤婢罪孽,就感恩不盡瞭。”

  鐵姝獰笑道:“淫潑婦,不必假惺惺。我不騙你,老鬼實已來此,也隻今日一見,除卻教主開恩令你隨他同行,以後更無相逢之日。不信你看。”

  鳩盤婆也真陰狠,用心殘酷,自己不現形,隻將老魔趙長素現出。妖婦目光到處,果見昔年因為寵愛自己而身敗名裂的舊情人站在一旁。因身受惡報已有多年,又在鳩盤婆師徒積威之下,日受諸般酷刑,楚毒太甚,有勝百死。素來都在認為趙長素是惟一救星,惟恐鐵姝故意試探,隻好假意悔禍心誠,不願再與老魔相見,實求之不得。人當急難之中,隨便遇著一個相識的人,也認是救星,何況又是最愛自己的舊情人。當此度日如年之際,忽然發現生機,怎不喜出望外。心膽雖然發寒,終壓不住多年苦望,眼含痛淚,忘形的撲上前去。

  晃眼飛近身旁,正要抱頭哭訴,剛脫口急呼得半聲“夫”字,忽然發現趙長素形容消瘦,一臂已斷,另一手塞向口中,睜著一雙三角眼,一部絡腮胡子似被烈火燒去,剩下許多短樁,刺蝟也似,襯著一張狹長灰白、似哭似笑的醜臉,一言不發,神情狼狽已極。不禁大驚,暗忖:“對頭恨我入骨,老鬼當初又有誓不再見的誓願,怎會來此?又是這等狼狽神態,莫非是為救自己被人擒住?”

  妖婦機智刁狡甚於老魔,見老魔眼含痛淚,喉中不時發出極微弱的慘哼,聲帶抖戰,料為魔法所制,已無幸理。再一想起先前鐵姝口氣,驚魂大震,斷定兇多吉少。這一來,豈不害我加倍受苦。想到這裡,勾動平日所積幽怨,覺著這麼多年來,老魔棄她不顧,明知自己日受毒刑與那煉魂之慘,始終置之不問。於是把所有怨毒全種在老魔一人身上,頓犯昔年淫兇悍潑之性,由不得細眉倒豎,小眼圓睜,撲上前去,一把抓住老魔前胸,咬牙切齒,先咒罵道:“你這喪盡天良的老鬼!你對教主忘恩負義,卻害死活部難。如今罪孽被我一人受盡,你卻任意逍遙。我寧願在教主恩寬之下受那惡刑,也不願再與你相見,你還有何臉面,來此做什?”

  一邊哭喊咒罵,一邊暗中留意查看,想到:“這老鬼極其刁狡,一向自私,口甜心苦。自己雖是他最寵之人,也常受其哄騙。昔年老魔如聽自己的話,先將對頭殺死,哪有今日之事?”

  越想越恨,由不得氣往上撞,惡狠狠厲聲怒喝:“你這老鬼害得我好苦!今日與你拼瞭!”

  說罷,張口便咬。妖婦尖口雖小,卻生著滿嘴又白又密的利齒,隻一口,便將老魔又小又扁的鼻頭咬將下來。正待伸手朝臉抓去,猛想起老鬼魔法頗高,怎會始終不發一言,難道對頭故意幻形相試不成?所料如中,索性裝得兇些。心念才動,忽聽身後有人冷笑,回頭一看,心膽皆裂,慌不迭跪伏地上,哀聲急喊:“教主恩寬,饒我殘魂!”

  鳩盤婆冷笑,挑撥道:“當初你二人合謀害我時,何等恩愛情熱。今日你們患難相逢,如果兩心如一,寧死不二,我也願意成全,至少總可給你們一個痛快。誰知你們全是自私自利,一個不惜卑躬屈節向我求饒,一個不查來意隻圖自保,稍覺不妙便下毒手。這等狗男女的惡形醜態一齊落在我的眼裡,我也不值動手。你們既是歡喜冤傢,我便將神魔放出,每人均有一個附身,相助殘殺對方。或甘受我那歡喜獄中三百六十五種酷刑,哪怕隻剩一絲殘魂馀氣,也能仗我神通,保得你們殘魂前往投生。雖然靈氣消失,轉世之後癡呆殘廢,所受天災百難,不是人所能堪,到底形神不致全滅,我也消瞭多少年的惡氣。路隻兩條,決無更改。此外還有一線生路,如能恩愛到底,便是你們選出一人,獨任艱難,自身先在我歡喜獄中受盡諸般酷刑,再代心愛的人受上一次苦難。事完之後,將元神獻與神魔。所代的人雖仍不免挨上九百魔鞭,卻可放其投生,不再過問。現將老鬼禁制撤去,由你二人去商量回話吧。”

  鳩盤婆說罷,鐵姝把手一招,緊咬老魔身上的三梟神魔也被鳩盤婆魔法禁制強行收回。趙長素因受鐵姝元神禁制,身受奇慘,骨髓皆融,四肢酸痛,周身如癱瞭一樣。偏是全身不能自主,連想倒地都辦不到,那罪孽真比死還厲害。禁制一失,方才所受奇癢酸痛一齊攻心,悲號一聲,暈倒在地。兩條血影已經分頭飛來,當時聞到一股血腥,便被附在身上合為一體。

  趙長素痛楚雖未消失,精神卻倒強健起來。早看見愛妾先前驚喜交集,眼含痛淚,知道這多年來愛妾不知受瞭多少殘酷的報復,本來心中憐憫,繼一想自身難保,又見愛妾相貌已變老醜,骨瘦如柴,心情也就冷淡下來。更深知歡喜地獄中三百六十五種酷刑,要經一年之多才能受完。身在其中,休說度日如年,便是一分一刻,也使人肝腸痛斷,受盡熬煎,比度百年還要難過。等到歷盡痛苦,至多剩下一縷殘魂馀氣,肉身早已消滅。這等罪孽,勝於百死。何況仇敵怨毒已深,必定盡情報復,一個忍受不住,仍是形神皆滅,平白多受好些苦難,本就沒有打算走這條路。

  妖婦當時已是驚魂皆顫。想瞭一想,料道老鬼真個情深,也許想起以前恩愛,拼著多受苦痛,保全自己殘魂,前往投生,免得一同葬送。自覺有瞭生機,朝著鳩盤婆師徒叩瞭兩個頭,道聲:“賤婢遵命。”

  以為老魔最喜花言巧語,一到身前,便施展昔年狐媚故伎,抱頭哭喊道:“事到今日,我也無話可說。隻求你念在昔年恩愛之情,反正難逃毒手,與其兩敗俱傷,何如為我多受一次磨折,保我殘魂前往投生?”

  老魔本和妖婦同是一般心理,自私自利,估量仇人盡管狠毒,以前終是夫妻,也許示意自己強迫愛妾多受一次歡喜獄中苦難,為己代死;或令自己將其殘殺,消瞭昔年仇恨,再行網開一面,也未可知。不料還未開口,妖婦已連哭帶訴,由不得心生厭惡。正當創巨痛深之際,便是月殿仙姬橫陳在側,也無心腸多看一眼。何況妖婦已在黑地獄中沉淪多年,元氣大傷,變得那麼枯乾醜怪。方才又隻顧討好仇人,做得太過。隻因在性命交關之際,一心仍想用巧語哄騙,勸妖婦做替死鬼。於是故意回手一把抱住,先用溫言慰問,然後曉以利害,說:“仇人恨你入骨,不比對我,還有絲毫舊情。你反正不能保全,便能脫身,也隻剩一縷殘魂,休說報仇泄恨,連想再投人類都是萬難,何況仇人師徒決不放你過去。我肉身雖然不保,法力尚在,又有好些黨徒。與其同歸於盡,何如為我多受一點苦難,使我保得元神逃走,將來還有報仇之望。”

  妖婦深知老魔卑鄙怯懦,專一自私,聞言,料知生望已絕,不等說完,便朝老魔迎面一掌。隨即厲聲哭罵道:“我早知你這沒良心的老鬼,平日專一花言巧語騙人,供你快活,到瞭緊要關頭,隻顧自己,決不替人打算。對於仇人卻是優柔寡斷,以致為我種下禍根。仇人當著你面,將我碎屍萬段,零碎宰割。你偏和她翻臉,全沒想到我在仇人掌握之中,那種罪孽如何忍受?一任我血淚呼號,再三求你認錯低頭,保我殘魂免受魔宮二五地獄酷刑之慘,你始終置之不理。竟冷不防竟向本命神魔立下那等惡誓,便把我元神丟在那裡,匆匆遁走。由此仇人恨你入骨,比我隻有更甚。我這多年來,雖在黑地獄中受盡煉魂之慘與那七十二種酷刑,受盡熬煎,長年驚魂皆顫,度日如年,近三月內已不似以前那樣嚴厲。尤其鐵大仙姑有時遇到高興頭上,還將每日應受割魂劃魄慘刑寬免。誰知你這老鬼自己惡貫滿盈,往別處尋一死路也罷,偏在我稍有一線生機之時跑來闖魂,害人害己。心想你把我害得這般光景,稍有人心,便為我粉身碎骨也不算過。何況仇人根本容你不得,元神萬難保全,不過多受一年苦難,便可將我保全。我以為一說即允,誰知仍是自私,妄想騙我為你多受苦難,再向仇人腆顏求活。你此時精血已被神魔吸盡,元氣大虧,即便保得元神逃走,也與尋常遊魂怨鬼無異。虧你老臉,竟會說出為我報仇的大話。我此時已把你這狼心狗肺看瞭個透,想你舍己為人,必是無望,也不再作求生之想。想我助你,更是做夢!休說歡喜獄中每日須經七萬次以上慘刑熬煎,非我所能忍受,即便舉手之勞,照你這等薄情無義,卑鄙自私之人,我也寧甘與你同歸於盡,決不會再上你當。我那孽報已早受夠,漫說逃生無望,即便保住殘魂,也隻化生毒蟲之類,連個人身都投不到。轉不如形神皆滅,沒有知覺,免得痛苦。你也無須多言,我此時隻想求個痛快。好在各有神魔附身,你精血元氣已全損耗,就有法力,也未必便占上風,且看何人得勝,搶這一個早死吧。”

  趙長素原知妖婦以前恃寵驕狂,每喜出言頂撞,仍想騙她上套,任其哭訴,後來越聽口氣越不對。再一偷覷鳩盤婆,正朝自己冷笑,好似仇人當面現眼,快心得意之狀。又聽妖婦口氣堅決,知難挽救。無如危機瞬息,當此存亡關頭,除卻欺騙妖婦,別無生機,心雖憤恨,仍然強忍怒火,不敢發作。剛朝妖婦喊得一聲“妹妹”,底下活還未出口,一片黑煙飛動中,鐵姝忽在二人面前現身,冷笑道:“老鬼!你也是得道多年的有名人物,為何還不如賊潑賤有骨氣?師父雖許你們在臨死以前說幾句心腹話,原因你二人昔年那等恩愛,當這千鈞一發之間,想起以前情分,必定爭先求死,互相憐愛,為對方設想,甘受毀身滅神之慘。師父就許為你二人至情感動,或將元神一齊放掉都在意中。誰知你這等膿包,以前一個百計進讒,一個寵妾滅妻,何等恩愛情濃。這時卻險詐存心,互相埋怨,變作仇人冤傢。似你們這等卑鄙無恥,淫賤下作之人,我師父最是痛恨,便原想放你們,如今也改瞭主意。除照師父所說自相殘殺,趁早求一個爽快,更無別的道路。莫非還未受夠,真個要到二五地獄之中,每日受那七萬多次慘刑,苦熬一年零一個月,再形消神滅不成?”

  妖婦受瞭多年惡報,積威之下,固把仇敵畏如毒蛇猛獸,稍見仇人神色不對,心膽皆裂。便趙長素一聽這等口氣,已膽寒心悸,又知鐵姝兇暴甚於乃師,一言不合,便下毒手,雖然同是一死,卻要多受好些罪孽。驚弓之鳥,自是不敢多言,仍覺妖婦是罪魁禍首,當初悍妻雖是人老珠黃,隻為妖婦日夜對己進讒,才致成仇,如今卻怪自己。又聽仇人口氣兇殘,萬無幸理。念頭一轉,不由怒從心起,厲聲大喝:“你這賊淫婦既然毫無情義,且叫你多受一點孽報!”

  說罷,飛身而起,待朝妖婦撲去。誰知妖婦早已橫心,又知老魔險詐百出,早有瞭防備,不等老魔發難,已先下毒手,來勢比他更快。鐵姝獰笑一聲,把手中魔訣一揚,便自飛走。於是二人便在神魔主持之下互相惡鬥,殘殺起來。雙方本已成仇,又有神魔暗中捉弄,越發眼紅,都恨不能把對方生嚼下肚,才稱心意。老魔早已痛得面無人色,氣喘汗流,鼻子又早已咬掉。那隻痛手剛由口裡拔出,未及施為,便被妖婦搶先下手,撲上前去,把那咬而未斷的五指相繼咬折,兩眼也抓瞎瞭一隻。空有法力,因精血已被魔鬼吸去,竟被女的扭住,連抓帶咬,晃眼工夫,便皮開肉綻,滿臉稀爛,直流黃水。周身奇痛,鉆心透骨,偏被妖婦抱緊,欲罷不能。妖婦又是元神,並非肉體,不怕還手。急得老魔無法,連聲怒吼,一面掙紮推拒,一面口噴魔光邪焰,燒得妖婦也是連聲慘號,狼狽不堪。妖婦同受神魔暗制,一味連抓帶咬,向前拼命,連受魔火化煉,偏不知道逃避,一味慘號悲嘯,依舊亂抓亂咬不已。不消片刻,一個周身稀爛,一個為魔光邪焰所傷甚重,痛苦萬分,兀自糾結不解。

  鳩盤婆始終冷冷地望著二人,一絲表情俱無。鐵姝手中拿著一個晶球,不時註視,忽似發現球中有什警兆,朝鳩盤婆把球一揚,說瞭幾句。微聞鳩盤婆說瞭一句:“便宜他們!”

  把手一招,兩條比血還紅的魔影,便由二人身上飛起,一閃不見。鐵姝隨向老魔、妖婦戟指喝道:“你們今日真個成瞭歡喜冤傢,糾結不開瞭。”

  妖婦明知仇敵借此泄憤,底下身受還不知如何殘酷。聞言以為又要出什花樣,心神大震,膽落魂飛,連忙顫聲哀號道:“賤婢孽報,已經受夠,望乞大仙姑念在賤婢雖然死有馀辜,這多年來,深知咎由自取,始終恭順,乞稍加憐憫,大發慈悲,隻求得到一個痛快,形神皆滅,均所甘心。”

  說罷,嗚嗚悲哭起來。老魔雖受神魔暗制,畢竟修道多年,是個行傢,見此形勢,忽然醒悟,知道慘禍必不能免,誰也休想得絲毫便宜。於是勉強掙紮,厲聲喝道:“鐵姝!我雖與你師父有仇,你我以前終是師徒情分,有好無惡,何苦助紂為虐?並且眼前強敵尚未除去,仇敵人多勢盛,夜長夢多,若早點將我二人殺死,到底要好得多,免卻許多顧慮。如等敵人援兵到來,就算你師徒法力高強,能夠得勝,也必多費心力,何苦來呢?我自知孽報,情願形神皆滅,隻求快些下手如何?”

  鐵姝聞言,獰笑答道:“本來師父打算令你二人受完孽報,再用魔火緩緩煉化,使峨眉派賤婢看個榜樣。你二人如想早脫苦趣,休再強抗,免將師父激怒,多受罪孽。”

  妖婦因受魔火焚燒,受傷大重,宛轉地上,疼得不住哀鳴,自知無幸,倒也認命,靜待仇人宰割,分毫未作逃走之想。趙長素畢竟老好巨猾,當此危急生死之際,自然惜命,何況魔法又高,擅長玄功變化。附身神魔一去,靈智恢復,不由又生妄想。於是故意癱倒在地上,口中疾呼,哀求鐵姝寬容。說他遍體鱗傷,苦痛已極,求念昔年師徒之情,容他自將肉體脫去,和妖婦一樣,同用元神受魔火化煉,少受一次焚身之苦,也不想多挨時候,隻給他稍微緩一口氣。

  鐵姝天性強傲好勝,見他這等哀求,竟為所動。偷覷鳩盤婆正朝手中晶球註視,不曾留意。因知乃師對這兩人怨恨太深,本意還想討好,打算把妖婦盡情處治,使其多受痛苦,再用魔火消滅,中瞭老魔緩兵之計,故意怒喝:“老鬼枉自修道多年,這等膽小惜命,怕癢怕痛。先除妖婦,給你看個榜樣也好。”

  揚手一蓬黑煙,先將妖婦元神罩住裹緊,當時發起火來。烈焰熊熊,疼得妖婦悲聲厲嘯,滿地亂滾,慘不忍聞。趙長素心中暗喜,因知仇敵厲害,哪敢顯露絲毫形跡。一面裝作喘息狼狽,不能自主之狀;一面暗中默運玄功,打算冷不防施展魔教中解體分身大法,猛然逃走。如再不成,反正一死,沒有兩死,索性把身帶幾件未用過的法寶一齊全力發動,向仇敵暗算,報仇縱然無望,多少也使仇人受點傷害,至不濟將這魔宮毀去一半,稍出胸中惡氣。剛把毒計準備停當,見妖婦受魔火焚燒時的慘狀,越發膽戰心寒,求生之念更切,口中疾呼:“鐵姝手下留情!”

  猛然連身躍起,裝作自殺,一片魔光迸射如雨,整個身子忽然分裂為八塊,分八面跌倒地上。同時一條血影在一片魔光環繞之下,比電還快,破空便起。魔女鐵姝又正收拾妖婦快意,不暇兼顧。見狀便慌瞭手腳,厲吼一聲,將手一揚,一片碧光便朝血影飛去。無如趙長素逃遁太快,已快逃出三層埋伏,見鳩盤婆也未有什舉動,先發的一股紫焰敵住魔光。緊跟著,紫焰中又飛出四五十枝飛叉,叉尖上各有三股金碧火花,向前沖射。魔光立被沖散,鐵姝本身元靈也受瞭反應。老魔見狀大喜,意猶不足,妄想就勢把鐵蛛殺死,於是緊跟著又把三枝喪門箭朝下面射來。

  這原是瞬息間事,老魔已經逃離上面出口隻十數丈,晃眼便可越過。仗著肉身已失,僅剩元神,隻要一離崖口,立可施展玄功變化,幻形逃遁。忽聽頭上一聲冷笑,聽出鳩盤婆的口音,心膽一寒,見到一片暗綠色的魔光擁著九個粉裝玉琢、形似童嬰的少女已當頭壓來,知是仇人所煉九子母天魔。這一驚真非小可,忙運玄功變化,待要逃遁,已被綠色魔光罩住,當時聞到一股極濃厚的血腥味。

  自知無幸,怒吼一聲:“罷瞭!”

  元神被那九個女嬰往上一圍,便受魔法禁制,不能自主,隨同往下飛降,仍然回到原處,才知鳩盤婆暗中早有準備。鐵姝心中恨極,頓犯兇殘之性,不願再拿妖婦消遣。妖婦已由悲聲慘號,變作吱吱怪叫,元神已被燒得縮成二尺大小一團黑氣,眼看就要消滅。這一來,隻便宜瞭妖婦的殘魂。鐵姝先把手一指,魔火邪焰突然大盛,環繞妖婦殘魂一燒,隻聽連聲極微弱的慘嘯過處,殘魂黑影便由濃而淡,最後現出薄薄一條與妖婦相貌相同的淡紅影子,隻閃瞭兩閃,便被內中一團魔焰震散,化為千萬縷血絲淡影,大蓬魔火往上一圍,當時消滅。

  魔女除瞭妖婦,立往老魔身前趕去,一面咬牙切齒厲聲咒罵,一面施展魔法,朝前一指。那九個女嬰兒本來環繞老魔身外拍手歡嘯,舞蹈不休,看去宛如三五歲的童嬰,一個個生得粉滴酥搓,玉雪般可愛,神態尤為天真,任誰看去也應生出憐愛。不知怎的,老魔見瞭竟是萬分畏懼,滿臉驚怖之容。

  石慧為外表所愚,笑說:“師伯你看,那些小孩有多愛人,老魔為何那樣害怕?”

  易靜方說:“此是仇人所煉九子母天魔,陰毒異常,一會現出原形,你就知道他們的厲害瞭。”

  即在一片怒吼聲中,那九個女嬰突然就地一滾,化為九個惡鬼,朝趙長素撲去。那九魔相貌雖然獰惡,但是面上有肉,一個個白發紅睛,大鼻闊嘴,滿嘴利齒其白如銀,十分尖銳細密,閃閃生光,並不是往日所遇各種兇魔惡鬼的形似骷髏,周身白骨鱗峋。這九魔本是魔宮頭目,邪法神通甚高,平日飽吸修道人的精血元氣,又經多年苦煉,已快煉成實質,形體與生人無異。

  易靜心念一動,便囑石慧說:“九魔已現本來面目,老魔元神必為所滅。不久便會來攻我們。乘老魔未死,仗你傢傳的石火神雷,驟出不意,攻穿地面禁制冒險遁走,或者還能辦到。”

  石慧接口說道:“弟子所遇異人,也曾說過破瞭魔女元命牌後,便可乘隙遁走。但是師伯一人在此被困有多悶人呢!弟子已早打定主意,隨同師伯在此,等候時機,一同出險,決不離開瞭。”

  易靜聞言,越發憐愛,隻得任之。卻不知越扮天真,越是陰險,常令受害者死瞭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趙長素被那九個魔鬼團團圍住,卻不似先前三梟神魔緊附身上吸食人血,各咧著一張闊口,由口裡噴出一股暗綠色的煙氣,先將老魔全身裹瞭一個風雨不透,然後頻頻吞吐,吮吸不已。老魔被那綠氣越裹越緊,絲毫不能轉動,先還厲聲慘叫,咒罵不停,到瞭後來,魔影越淡,不時發出極微弱的慘號。

  老魔似知不能逃脫,萬分無奈之下,仍想施展詭謀,將元神由外而內,一個罩上一個,成三層血影。外層神情痛苦萬分;內裡一層血影要小得多,精氣卻極凝煉,影外並有薄薄一層魔光暗中隱護,胸前還懸有兩片寶光,因外面兩層全是真的,故此敵人不易看破。縮成尺許長的一個小人,任憑九魔飽吹,卻將最重要的主魂隱藏在內,暗用玄功將那一滴元精心血收去。表面任憑魔鬼吞吸精血,暗裡切齒咒罵,宛如鬼語啾啾哀鳴。拼將所煉三屍元神豁出多受些痛苦,葬送一兩個,然後冷不防乘機遁走,以免形神全滅。

  那頭一個化身已被九魔把殘魂馀氣吸盡。又有一個出現,魂氣反倒比前加強。九魔口中煙氣噴射更急。猛瞥見老魔胸前突現一團紅影,內層元神有碧光微閃。說時遲,那時快,叭的一聲大震,老魔身外魔光首被震破,一團形如日輪的暗赤光華,中發千萬點金碧火花,已電也似疾向鐵姝迎面打到。同時一條老魔的人影在另一片深碧魔光環繞之下向空射去。鐵姝當時先被金碧火花射中身上,如非玄功變化,飛遁神速,就這一下,不死也必重傷。不禁怒發如狂,猛瞥見老魔元神刺空而逃,不料老魔虛實兼用,中藏毒計,便舍日輪朝上空追去。

  晃眼之間,老魔元神已快逃出禁網,連血河大陣也未發動。鐵姝元神所化碧光電掣追上,將老魔罩定,待要擒往陣中,放出天魔重加楚毒。忽聽腦後風雷之聲甚是迅急,正是先前所見形如日輪,中發億萬金碧火花的那團暗紅光華,由內裡發出風雷之聲,由下面電掣追來,如影隨形,其急如電。鐵姝看出仇敵法寶厲害,心更憤急,竟將奉有嚴命輕易不用的玄陰二五斬魂刀放將出來。一溜灰白色冷森森的刀光,帶著一股陰風慘霧,照準紅球迎面斬去。此寶專戮道傢元神,陰毒非常。誰知老魔懷仇多年,所有法寶均為對付她師徒二人而煉。鐵姝這一發難,正合老魔心意。

  說時遲,那時快,先被魔光所困那條魔影突然怒吼一聲,一閃不見。隻見魔光影裡現出豆大一粒血光。兩下裡才一接觸,叭的一聲大震,當時爆炸,千重血雨中雜億萬金碧火花,突隨紅光一同爆炸。立有一條兩尺來高,與老魔相貌相同的血影自內飛出,晃眼幻出無數化身,同時暴長,迎面撲來。鐵姝不禁又驚又怒,忙運玄功往側閃避。如非逃遁得快,應變尚速,元神必受重傷無疑。老魔所現化身竟有百十條之多。除當頭迎面來撲的幾個而外,下馀均帶著一縷縷鮮紅如血的火焰,比電還快,分朝四面射空逃去。

  老魔原是故意做作,拼著再葬送一條元神,仗著法寶之力,暗用滴血分身秘魔大法冒險逃走。這類滴血分身上乘魔法,分合由心,隻要逃出一絲殘魂,一任對方禁制如何神妙,隻要行法一收,立生感應,便可全數收去,合為一體。休看三屍元神已喪其二,仍能吸收別的遊魂冤鬼的精氣,重煉上十馀年,便可復原如初。此舉機密神速,連鳩盤婆也未想到。鐵姝耳聽鳩盤婆厲聲疾呼:“徒兒速退!免受老鬼暗算。”

  眼前倏地一亮,一片深碧色的魔光突在天空出現,天塌也似猛壓下來,隻一閃,便將所有血影似網魚一般全數網住。當空頓時成瞭一片碧海,一任妖魂在裡面往來沖突,也逃不出去。老魔化身也越變越多,為數不下千百,在光網中悲聲厲嘯,怒吼不已。光網方圓不下百畝,也不往中心收攏,任其呼嘯沖突,始終懸空不動。

  鳩盤婆隻是元神在上空施為,本身仍坐原處未動。這才忽然手指上空,冷冷說道:“你以為化身越多,稍有空隙,逃走一兩個便可如願。卻不知我恨你刺骨,方才已在暗中行法,你每一元神均有諸天五淫絲緊附其上。此寶威力神妙,一經上身,便如影附形,又無絲毫感覺,須等九子母天魔飛入網中方現形跡。任你多大神通,除比方才多受苦難而外,隻有等滅亡,並無絲毫生路。似你這類無恥無義,淫兇險惡之徒,我不屑和你再說,靜候形神皆滅吧。”

  那九子母天魔先被鐵姝用魔法飛起一團血光將其制住,本來同困光中,掙紮不脫,一個個急得厲聲怒吼,老魔一逃,竟朝鐵姝磨牙怒吼,目射兇光,似要反噬主人神氣。吃鳩盤婆一指,血光立散,九魔飛身而起,待朝鐵姝撲去。鳩盤婆厲聲喝道:“無知野鬼,放著現成美食不去享受,意欲何為?”

  說罷,揚手一蓬碧森森的光影,猛朝九魔撲去,光中立現出無數金針,打得九魔紛紛慘號。手又一指,那蓬碧光金針立押瞭九魔往光網中飛去。趙長素一聽仇人口氣,自知萬無生理,情急之下,仍然妄想趁著九魔入網、魔光分合之間沖逃出去,也在網中連聲怒嘯,待機而動。誰知敵人厲害,九子母天魔尤為神妙,在鳩盤婆法力主持之下,竟透光而入。

  這一來,老魔剛慘號得幾聲,當頭已有九個化身被九魔擒住。九個化身分明是虛影,竟與實質無異,吃九魔利爪分別抱緊,咧著血盆大口,猛力一吸,趙長素的魔影立時由濃而淡,晃眼化為烏有,九魔又改朝別的元神撲去。趙長素斷定下馀百馀條魔影也必無幸,也把心一橫,妄想拼命,欲將所煉諸天魔焰聚在一起,驟然發難,即便不能報仇脫身,好歹也將九子母天魔消滅幾個。誰知九魔動作如電,來勢快得出奇,晃眼之間,趙長素的元神化身又被吸去瞭好幾個。

  這類化身均有靈感,痛癢相關,趙長素負痛情急,又知慘禍難免,隻得用十八條化身分為兩起,去供九魔吞噬,以緩來勢,把下馀百十條元神聚合一處。正待發難,還未及施為,就這晃眼之間,猛覺身上微一迷糊,每條元神均吃那五淫柔絲纏緊,通身軟綿綿的不痛不癢,隻是行動絲毫不能自主,神志昏迷。休說聚合所有元神發動魔焰神火傷敵,連往一起聚攏均辦不到。

  先前妄想脫身報仇,未得如願。此時因受九魔咬吸生魂之慘,萬難禁受,已經變計,不再求生,隻想早死。無奈仇人怨毒太深,立意使他多受苦痛,並向易靜師徒示威,哪裡讓他痛快,除開頭為示九於母天魔的威力,才一照面,便將老魔化身吞食瞭二十六個而外,下馀便改快為慢,由九魔在光網中分頭捕捉,慢慢吞噬。老魔幾次想把元神合為一體,均為柔絲所制,行動不能自如。眼看化身一個隨著一個被消滅,所受苦痛淒慘無比,想求速死,都是萬難。

  老魔功力甚高,所煉三屍元神精氣凝煉,無異生人。隻要有一個受傷,或為敵人所殺,下馀百十個化身同時感受苦痛。每失去一個化身,元神跟著損耗,抗力越發微弱,遭受越慘。後來連附在身上的魔焰神雷,也被九魔相繼吸收瞭去。

  實在忍受不住,由不得哀聲慘號,隻求鳩盤婆大發慈悲,賜以速死。鳩盤婆師徒冷酷兇狠,坐在一旁,互相說笑,直如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