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屍愛極她那一副淫膚媚骨的肉體,無殊性命。那肉身本在西洞寢室玉榻上停放,已歷多年。因為妖屍復體不久,便發現對榻玉牒上面的聖姑遺偈,每一想起,又是心寒,又是厭惡,近日已把寢宮移向北洞上層,為全洞最高之所在,相隔上面依還嶺地面隻數十丈。寢宮及榻前禁制重重,也實厲害,人不能近,防人法力比她高,強迫淫污仙府。
卻又是天生淫蕩邪媚之性,閑中無事時又喜用那肉身賣弄風情蕩態,撩撥妖黨。等引逗得對方發瞭急,再以軟語柔聲,說自己功虧一簣,隻待取到藏珍,離開此洞以後,無不任便,此日卻萬動不得。鬧得一幹妖黨全是中心癢癢,抓撓不得,妖屍卻以此為樂。
這也是她惡貫滿盈,天生兇狡淫邪之性,蘊毒多年,久而愈烈。事前一意孤行,真覺非此不能快意,事後想起也知不對,偏生到時又不由自主。這些邪法高強,機警靈敏之輩,行起事來,竟會愚昧顛倒,就是因自恃智慧法力,認為可以能人所不能,蹈隙過罅,得兼人之益,顧忌自然日漸積累,難有自在。
眾妖黨自然願她早日破去聖姑寢宮禁制,搜取藏珍,一同離去。哪知妖屍雖然復體脫困,心神卻被陰魔暗中禁制,一到進退關頭,便不能自主。總覺時機未至,有關存亡成敗,由不得遲疑起來,老是遷延,委決不下。因恐毒手摩什糾纏不休,萬一為其所迫,玷污聖姑仙府,益發不瞭。因此決計暫時不再以肉身出動,專以元神應付,既免傷殘艷體,並免毒手摩什糾纏。
毒手摩什邪法不高,全仗烏金鐵幕支撐,為人又驕又愚,極惡窮兇,好色如命,蠢得可憐。妖屍想他今日為己出死力,故意施展邪媚之術,有心撩撥,妙目流波,作瞭一個媚笑,呢聲說道:“我自上次為兩賤婢暗算,元神尚未復原,今夜子時才可功行圓滿。有你在此,料他大羅神仙走進也是送死。我想此時回轉臥室,調練元神真氣,約有兩個時辰耽延。卻不許你跟著進來,又發猴急擾我。承你的情,明日起再長久補報,憑你把我怎樣吧。”
說時,媚眼中現出無限蕩意。說完,故意笑吟吟往北洞寢宮走去。此時毒手摩什迷戀已深,見狀直恨不能抱著咬上兩口,也不知她所說的是托詞,還是畏懼聖姑威靈不敢妄為,無奈先有禁約,已然應諾,不便反悔,隻是心癢難搔。妖屍扭著嬌軀行到轉角,又回身斜睨,媚笑道:“你還不到中洞坐鎮,去熬上這一日夜,隻管看我作什?”
毒手摩什聞言,再也忍耐不住欲火,怪吼一聲,便要追撲上去。不料妖屍是想他今日為己出死力,故意施展邪媚,有心撩撥,此著早已防到。含著媚笑隻一閃,元神便即飛遁,緊跟著洞門便自閉上。毒手摩什卻被她逗得啼笑皆非,急惱不得,欲火難消,發瞭野性,暴跳如雷。叫囂的聲浪把癩姑等一行引到瞭北洞上層二妖孽調情的石室附近。
輕雲入池以來,未遇阻礙,照著以前所經,順西洞甬道而飛,並未來過妖屍北洞的新巢。這地方原是西、北兩洞相接之處的上層幾大間石室,外有幾條甬道夾巷,四通八達,門戶途徑交錯分列。洞中千門萬戶,途徑繁復回環,即便先有人指示,也難免走錯。四女是聞得二妖孽說笑叫罵,循聲摸至。
妖屍斷定敵人不把頭兩關攻破,決不能深入此一帶腹地,隻把外洞兩層加上嚴密禁制,唯停屍寢室戒備尚嚴。況且,認為毒手摩什和自己在此,來瞭人隻是送死,不足為慮。於是一再調情逗弄毒手摩什欲迷心竅,道:“我實愛你,生死皆所不計,隻是不願一時不見面。依我脾氣,如換別人,我早破法入內瞭。惟恐你不願,權且隱忍。此時別無所望,請容我到你臥室中相聚,先略微親熱真身,或是守在一旁,你總可答應瞭吧?”
半晌,妖屍方始收悲說道:“好在憑你良心,真要逼我,你也未始不能破法進來。如若真心憐愛,你且在外放安靜些,不要生氣。到瞭時候,我自放你進來,隻不許催,也不可違背日前來時之約,我便可容你親愛一會,如何?”
毒手摩什聞言大喜,連聲應諾不迭。眾人聽出相隔尚遠,似在西北角上一帶。正待試探前行,忽見一條黑影由身後來路急飛而來,自左側越過,往前面通西北的夾巷中飛去。這班妖黨自從毒手摩什來到,雖然膽怯,不敢與爭,背後己全發過牢騷。妖屍認定毒手摩什法力既高,行為又與己心相合,覺出有此一人足可濟事,馀黨全是廢物。脫難後棄眾一走,全成仇敵,日後還須防人報復。想起這些累贅,最好脫難以前去掉。
並且今晚子時前取寶,必須先破聖姑所設五行法物,最好每樣能有一人舍命犯險,引使發動,下手既較容易,並免親身入伏。因而想起這班同黨可以利用,又恐其不肯自尋死路,為己葬送。不覺故伎復萌,又生惡念,借故挨個引來,施以媚惑之術。除非試出真對自己盡心盡力,日後又悉憑己意,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不敢絲毫違忤的,還可容其存活;其他便連愚弄帶激將,使其自趨死路,為己犯險,或索性假手摩什將他除去,以免後患。
癩姑、謝琳、輕雲、上官紅四女料那黑影是妖屍所召妖黨,便跟蹤尋去,一點事沒費,便輕悄悄掩到地頭。那寢室共是兩大間通連石室。室外又有一大間敞堂,有門無戶。外作大半圓形,圓壁上開有兩個六角形的小門,一紅一白。外壁色如黃金,內壁色如青玉。堂中無甚陳設,隻當中有一個石鼓形的大墩,上鋪極厚皮氈,石質如墨,黑而且亮。那敞堂之外,是一條婉蜒如蛇的甬道,於當中段彎曲之處,由甬壁上開一圓門。
謝琳看出是道傢最厲害禁法五遁真形圖的外貌,那是一種極厲害的五遁禁制。除兩儀內外環抱外,外室空空,隻以五色暗寓五行,未設別的法物,更看不出一點異狀和行法的痕跡。識得微妙,先辨明瞭門戶向背,按著虛擬而未現出的方位躔度,四女閃退在圓門右側的乙木方位上去。用意是妖屍對聖姑所遺五遁禁制中,隻乙木遁法因昔年被上官紅誤入仙府巧得瞭去,總圖又未尋到,是個缺點。
上官紅卻精悉此法正反相生之妙,萬一被妖屍妖黨識破,發動埋伏,木宮方位已被占住,不特以木制木,並可乘機遁入室內,去斬妖屍肉身。
忽見妖屍由左邊六角小紅門內走出,元神已復體為一,卻是杏眼含嗔,柳眉斜豎,滿面上帶著獰笑,眉梢眼角威棱隱隱,時閃兇光,蘊蓄著無限殺氣。平日那麼艷冶柔媚的姿容體態,竟變作瞭冰冷薄情,一臉獰厲之相。戟指向前空畫瞭七八下,立有一片符籙形的輕煙現出,浮空停立在她面前。妖屍再以左手掐訣,照符煙一揚,張口一噴,那符煙也一閃即隱。面色越發獰厲難看,語聲卻更覺柔媚淒婉,分外動人。如非眼見,絕不信是她。竟還公然連用艷歌和委婉哭訴,向舊情人勾搭,送媚通情。
癩姑好生奇怪,走向門外去查聽,才知妖屍邪法果具神通,隻此圓門之隔,門內聽去那麼清晰,門外竟是那麼寂然,不聞一字。妖屍話剛說完,咬牙切齒,惡狠狠獰笑瞭一聲,隨手朝白色小門畫瞭一道妖符,然後戟指門外又咒罵瞭幾句,方始退入門內。也是死星照命,正忿恨妖黨違忤不來,滿腔怒火,隻顧陰毒設阱殘害同類,舉措全非。妖屍這一分心,做夢也沒想到誅她的仇敵已然深入庭戶。說時遲,那時快,癩姑當先一打手勢,早有謝琳神光立即隱形。佛傢神光靈妙不可思議,四女無形無聲,一同乘虛瞭進去。
就在這妖屍回房俄頃之間,先前行動強悍,極惡窮兇,滿臉獰厲的本相,已收拾凈盡,連容貌神情都似變過,正做出閨中美眷的嬌遊,卻隱隱似有邪氣透出。如非深知底細,又曾目睹親見,幾疑另是一人,決非妖屍本身。忽聽門外有人說道:“玉娘子,容我進來嗎?”
四女初意物以類聚,必又是一個淫兇醜惡,長相好不瞭多少的左道中無恥之輩。及至回身一看,卻大出於意外,來人竟是一身仙風道骨,羽衣星冠,儀容秀朗,通體不帶一絲邪氣,舉止神情也極文雅從容。休說左道妖邪,便是海外那麼多散仙也少此種人物。而且黑發玉貌,外表年紀彷佛甚輕。四女心中奇怪:此人並非妖邪一流,怎也會為妖屍所迷,甘為奴仆,受其玩弄?
少年道者連問兩聲,妖屍一面裝著負氣不理,一面手持兩寸大小晶鏡隔著簾幕往外照著,面上微有慍色,隻在裡面微微嘆息瞭一聲。那姓朱的少年道者剛來時,本是面有憂色,忽聞妖屍微嘆之聲,好似有什感動,倏地把牙關一咬,面上立轉喜容,從容款步走人。等到道者入室,妖屍口角邊忽又帶著一點冷笑,元神早已離身飛起,現出一副滿頭鮮血狼藉的惡相,正站在道者身後,神情獰惡,大是不懷好意。嗣見道者對她肉體溫存撫摩,委實愛到極處,面上神色才略為和順瞭些。
妖屍有一特性,自負美艷,絕於古今仙凡。即使對心中毒恨,決意要加殺害的人,隻要在她下手以前對她愛極顛倒,便自心喜。哪怕日後仍是不免毒手,當時卻能博到她片刻之歡。對方這一急色,正觸所好。妖屍元神復體,由他玩弄,毫無躲閃,雖以聖姑法力暗制,中心畏禍,不敢像對陰魔馮吾那樣縱情淫欲,肆無忌憚,隻睜眼冷笑道:“你初來時,屢和我說,仇敵法力厲害,人雖坐化,並未飛升,元神必還留在百寶龕中入定修煉。這裡一切事情前因後果,必早被她算定,怎敢再犯她的禁制?怎今日會變瞭個人,始而招之不來,來瞭又是這樣急色兒的醜態?莫非你把以前所說的話全忘瞭嗎?”
道者卻似極愛欲狂,除瞭盡情撫愛,對於妖屍所說的話,一句未答。癩姑忽由側面窺見道者聞言未答,眼角似有淚痕。謝琳隨手指處,也看出道者忽現愛憤愁急之容。照著適才熱情奔放不可遏止情景,不應有此,知有原故。
妖屍想起以前恩愛情深,遇合之初,本就彼此恩愛纏綿,情深似海,並無絲毫勉強,樂極情濃,彼此都失瞭真元戒體。自己專門采補,失卻真陰,還能補償,對方一任自己水性楊花,終是情有獨鍾。妖屍也是因而自慚形猥,傷瞭自尊心,才生出厭惡。此時隻能看見他的腦後,面上愁苦容色並未看出。見對方依然不曾抬頭答話,也似覺詫異,噴出香霧迷惑對方。
四女猛聞到一股妖香,立覺心神微微一蕩,忙運玄功把心神鎮住。此是妖屍白骨銷魂香,厲害非常,謝琳的有無相神光近日已能隨心禦敵,隨著心念動處,神光發出威力,早將香氣隔斷,連上官紅也不過心神略微動蕩,並無他異。
那道者忽似驟然遇到毒蛇猛獸一般,倏地舍瞭妖屍兩條粉腿,慌不迭飛身縱退出兩丈以外,也把口一張,一股青色的道傢內元真氣立噴出來,護住全身。帶著滿臉愁苦之容,悲聲說道:“我死不足計,請你念在前情,等我說完瞭話,死活由你如何?”
妖屍再一眼看到那等愁眉淚眼情景,那雙淫兇眼裡直要冒出火來。首先把手一指,那右方垂的半片簾幔,立化一大片血赤色的火焰,電馳飛墮,火網一般將對方罩住。先前的玉艷花嬌,柔情蜜愛,全化烏有,目射兇光,艷色美人頓成羅剎變相,重又恢復瞭適才由小門中出現時的兇惡獰厲神情。同時身子往後一仰,也睜著一雙含蘊無限淫毒的媚眼,冷冷獰笑道:“你不知我性情嗎?還有什說的?”
道者長嘆一聲道:“玉娘子,你天生尤物,本具特性,陷入淫邪,遂如洪水橫流,不可收拾,我也深知你孽重難挽,無一日不在為你痛惜打算。為此默運玄機,費瞭許多心力,僅僅占算出你應在本月癸未子夜難期終瞭,但無飛騰之象,並且運數已盡,吉少兇多。我真元已虧,仙業無望,終以愛你太深,姑作萬一之想,拼以一死相代,所怕的依然代不瞭你。哪知到此一看,你竟引鬼入室。百思無計,隻得仍以一死相報,但能保得你殘魂剩魄,不致全數消滅,便是萬幸。誰知你又想施展以前殘殺同類的毒手,想把一班受你迷惑挾制的同黨一齊驅上死路,連我也在算計之列。竟用血焰銷魂之法迫我生魂入網,供你夜來破法之用。我前已說過,願意死在你前,免見你死時身受煉魂之慘。你如稍念舊情,便請容我兵解。能否攝我生魂為用,那要看你法力與我情孽之報如何。死活仍然由你,隻不願這等死法。言於此,你意如何?”
道者說時,妖屍先還在留神細聽,隻是面帶冷笑。後來越聽越不受用,益似火上澆油,口中連連獰笑,隨手指處,由床頭短屏上面發出萬千縷其細如針的五色光華,朝火焰中射去。隻見火焰大盛,飛針彩光閃閃,猖集如雨。道者意似有些苦痛,依然強忍,述說下去。
妖屍怒火毒焰越往後越熾,突似暴虎一般,元神離體,飛身而起,現出在北洞下層與沙紅燕鬥法時所見惡相。道者慘笑一聲,搶著說道:“玉娘子,我今日初次見到你劫後變相,已明白瞭,也不枉來此送死一場。你不信那外來的強敵嗎?就在你~~”
底下話還未出口,說時遲,那時快,四女覺著外面似有微聲飛入,隨見簾外有烏金色影子一閃。知是毒手摩什妒火中燒,潛蹤窺伺,隻不知他隱身法入門會有聲形。毒手摩什在別室候久,知妖屍淫蕩無比,這夥妖人全是他的面首,越候越起疑心,不由妒火欲焰一齊高漲,暗中隱形前往窺探。妖屍恰在此時想把毒手摩什勾來,剛把來路禁隔撤去,毒手摩什便自掩來。妖屍意欲故作不知,抑此揚彼,表白自己專愛之意,一味做作,博取他的歡心,更化作一片碧陰陰的光影,朝道者撲去。
癩姑見妖屍心神已分,知再不下手,便許錯過,立即把手一揮。除上官紅暫立原處不動,三女各把飛刀、飛劍、法寶、神雷冷不防一齊發動,白、金、紅、青各色光華,七八道一齊飛射,朝榻上妖屍肉身攻去,同時霹靂連聲,打得滿屋俱是星光雷火。
但陰魔那能任四女得手,在雷火閃爍中施展五行挪移迷魔障,早把妖屍肉身移位,代入金頭仙娘的劫火殘體,看似一副千嬌百媚,粉鑄脂凝的艷骨香肌,被劍寶神雷連絞帶炸,成瞭一堆焦黑糜爛的血肉,狼藉滿地,四下飛濺。玉榻也已粉碎。
妖屍元神萬分情急之下,慌不迭返身搶救那具肉身,一任玄功變化飛騰多快,也來不及,連埋伏禁制也未及發動。早被癩姑等三女料到,迎頭中瞭謝琳一雷。屠龍刀連同青索劍一齊電掣般飛繞上去。妖屍縱然神通廣大,也禁不住這三女的幾面夾攻。總算煉就玄功,變化神奇,元神雖受創不輕,還不妨事,見勢不佳,咬牙切齒厲嘯一聲,遁向一旁,晃眼無蹤。
毒手摩什猛瞥見內中一道光華,正是昔日所遇兩個少女之一,不禁勾起前仇,急怒攻心,怪吼一聲,立即發出一大片烏金光華,將裡外室一齊佈滿。那烏金光華乃是軒轅老怪所煉的獨門邪法,七煞玄陰天羅。一任隱形護身法寶如何神妙,均能感應,不必見人,便可圍困,威力絕大,神速異常。並且妖人自身也在妖光籠罩之下,法寶、飛劍決難傷他。
這時全室充滿妖光。四女雖仗神光護身,沒有受傷,身形卻一同現出,身外兩丈以外卻被四面逼緊,離頭丈許也受到瞭重壓。刀、劍、寶光飛到妖人身前,眼看分明繞身而過,妖人隻怒吼瞭一聲,妖光閃處,重又復瞭原形,那麼厲害的屠龍刀與青索劍,竟傷妖人不得。妖光更是隨分隨合,力量越來越大。總算謝琳改用有無相神光以後,已能沖光進退。毒手摩什氣得厲聲咒罵,暴跳如雷。因那佛傢神光威力甚大,不敢再使其近身。隻見烏金色妖光頻頻閃動明滅,變幻不已。一任四女全力夾攻,竟奈何妖人不得分毫,妖人也傷害四女不得。
妖屍生性本最陰毒沉鷙,強忍奇憤,乘著仇敵為妖光所圍,趕忙把五遁禁制全移瞭來,才突然現身。披頭散發,滿面血污狼藉,狀甚兇厲。戟指跳足,向四女厲聲喝罵:“該萬死的賤婢!竟敢暗算仙姑法體。少時擒到,不教你們受我一千年煉魂磨身之刑,誓不為人!”
不俟答言,轉身又向道者大罵:“你這死有馀辜的狗賊道!你既對我有情義,發覺仇敵進門,就該明說。偏隻盡說一些又酸又腐的陳言廢話,將我激怒,分去心神,致為賤婢暗算。既然願意兵解,兵解以後,法力更差,更易由我擺佈,莫又後悔,怨我心毒。”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恃智自豪之輩其邪惡處就是以一切以自己意念為依歸,要別人無限忠於他的一切,一定要緊緊依靠他,永遠做他的小學生,永遠聽他的話,不怕饑餓,不怕危險,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深潭去。聽他的,死不去也成茹毛飲血的賤燦。當然有失必有得,做助教的就予取予求,富貴堪比靈嶠宮上仙。
妖屍隨說,把手一招,先前赤紅火焰立即飛回。左肩一搖,立有尺許長一口飛刀向前飛去。那道者瞥見刀光臨頭,哈哈一笑,護身真氣立即收斂,毫不閃避。刀光往下一落,將頭斬斷。緊跟著便見一團青氣,裹住一個小人疾飛而起。妖屍也真歹毒,揚手便是一蓬黑紗般的妖霧,朝那小人當頭罩下。
謝琳所習《滅魔寶籙》專破這類攝魂邪法,手掐靈訣,往外一揚,手上立現出一團明如皓月的寒光,先照過去,妖網便有似潑雪向火,一閃即消,跟著把寒光罩向小人身上。那小人喜極在光中稽首不已。毒手摩什不禁怒上加怒,怪吼一聲,連忙趕去,已是無及,憤怒欲狂。
妖屍萬想不到敵人被困妖光之內,還有這等法力。四女也已沖破妖光,指揮法寶、飛劍向妖屍攻去。妖屍竟被鬧瞭個措手不及,隻得先運玄功變化,抵禦躲閃。那烏金色雲光並未撤退,反倒越來越盛,勢也越疾,不住明滅閃變,似排山倒海一般,閃變起無限金星,飛花電舞,四方八面潮湧而來。這時正當萬分猛惡之際。三女神雷同時發動,隻聽霹靂連聲,一片震過,覺出雷聲沉悶,金光雷火紛紛爆散。似驚濤駭浪一般騰湧中,各為排蕩,立即合攏,未怎擊散。
妖屍不禁又驚又急,隻得把心一橫,暗中顛倒五遁禁制,變換地形門戶。四女猛覺天旋地轉,頓成瞭黑暗世界,四外妖光忽然一閃全隱,四女已被五行大挪移法倒轉地形,移出室外。連癩姑、謝琳的慧目法眼,均看不出眼前景物,彷佛存身之所已非原處,換瞭一個地方,妖屍和毒手摩什也不見蹤跡。上下四方無邊無際,隻是光景昏黃,神光以外仍是一片沉冥,宛如置身黑暗世界之中,妖光以外一無所見。
道者朱逍遙元神自從到瞭神光裡面,便由口中噴出一股青氣,將身托住,跌坐其上,煉氣凝神,忽然發出極微細的聲音說道:“諸位道友此時已被移向中洞。照著日前觀察五遁生克變化與顛倒挪移之妙,少時戊土威力必要發動,甚或生出許多幻相。隻要身在光中,不出光外,一任她五遁齊施,也無可如何。時機一至,便可轉敗為勝瞭。”
三女知中洞戊土禁制之源的外層法物,已於上次被易靜師徒破去,換瞭乃父易周一道靈符代替,何況上官紅先就得瞭乙木全訣,縱令戊土發生妙用,有乙木克制,也可無慮。
猛瞥見左側暗影中飛來一團邪霧,中現妖屍,披頭散發,滿面鮮血狼藉,目射兇光,口角微帶獰笑,隻籠著一團綠色濃霧。如非四女慧目法眼,妖屍又穿著一身素白,直看不真切。其來勢特快,彷佛暗夜荒郊,突由側面飛來一個厲鬼,神態比前還要兇惡得多。
按說妖屍何等兇狡,不應如此稚謬。無奈此時惡貫將盈,心神暗中受禁,加以窮兇狠毒,基於天性,生平睚眥必報。一與為仇,不將對方酷虐殘殺,決不罷休。加以素日自負奇美絕艷,獨超仙凡,所有情人面首任其玩弄,死生惟命,百死無悔。那道者雖為她而死,但是死前先已悔悟,隻以一死瞭卻孽緣,死後又和仇敵一路,情同背叛。似此絕無僅有的事,已認為大逆不道。平日認為此外誰也無奈我何,誰知容容易易,敗於幾個無名賤婢之手。不禁犯瞭有生俱來的兇野殘暴之性。神智已昏,處事益發顛倒悖謬,一味任性,不計利害。尤其對於舊歡的仇恨鬱怒難消,不先暴跳發泄一場,宛如骨鯁在喉,萬分難耐。
癩姑忽然心動,想起妖屍此舉出乎常度,也許惡貫滿盈,跟著一個暗號。冷不防,四女把飛刀、飛劍、法寶、神雷齊朝妖屍猛發出去。癩姑的屠龍刀尤為神妙迅速,一道紅光當先而出。妖屍正罵得起勁頭上,瞥見敵人突然發難,也是背運當頭,不知中洞外層那戊土禁制,隻是易周靈符妙用所化幻相,並無實效。誤以為敵人隻要出手,不特傷害不瞭自己,必將戊土禁制勾動,外五行禁制隨以相生。
做夢也沒想到黃光一閃之下,仇敵刀光已然臨頭,忙施玄功變化逃遁,已是無及,屠龍刀首先攔腰而過。跟著周、謝、上官三女的飛劍、法寶也急如閃電,除輕雲出手最遲,青索劍隻掃中一點芒尾外,下馀全部奏功。謝琳更是心靈手快,神目如電,瞥見這次妖屍居然受傷,覷準逃路,又補瞭一神雷。妖屍連受重創之下,身形已被飛劍、法寶分裂,當時不及復原,接連兩聲厲嘯,化為幾縷飛煙,投入暗影之中遁去,一閃即隱。
妖屍經此一敗,仍沒有察出戊土被人反制,越認定仇敵太強,外層五行禁制不能為功,悔恨急怒交加,決計冒險,專施前策,不再發動外層埋伏禁制,便宜四女省瞭許多心力。
癩姑等四女心氣愈壯,立縱遁光,姑試往妖屍逃路沖去。剛一起飛,猛又覺出天旋地轉,光景越發黑暗,以致方向門戶難於推測。沖瞭一會,眼前光景忽又一暗,隨著煞光變滅之間,面前忽轉清明,現出一片實在景物。定睛一看,這地方乃是一處高大庭堂,通體作長方形,橫闊約十五六丈,似一大塊美玉,由內裡挖空鑿成,上下四壁俱是渾成整玉,溫潤光滑,煥影浮光,祥輝自生,明如白晝,不見一絲縫隙,更見不到絲毫妖氛邪霧。外壁是一圓門,門外煞光邪霧依舊蒸騰暴湧,妖黨卻不能侵入門內一步。
左半壁前設著一個大蒲團,旁列鐘、磐、木魚,各有欄架,似是主人參禪誦經之所。右壁空無一物,隻玉壁當中有一大圓圈,色黃如金,深入玉裡。圈作正圓,整齊已極,並無分毫暈痕。此外,全室空曠,更無別物。隻當中地上現出丈許寬一條淡青色的界痕,由身後圓門起直達裡面,其直如矢,也是十分整齊,估計約長在二十丈以外。盡頭處又是一個極高大的圓門,看去甚深,氣象莊嚴,甚是雄偉。門內兩旁似有空室,卻看不出實在景象。知已到瞭中洞內層聖姑靈寢所在。
當地共是內外兩層宮室,連同外間廣堂,共是三層。頭層長方形,長僅十丈左右。再往前去,便是通寢宮正門的甬路,但比外間窄不瞭許多,長卻有數十丈。乍見前面乃是虛景,隨人心意自生幻相,非寧神定慮,仔細觀察,看不出它實在遠近。妖屍屢次巧使有法力的同黨試驗,全遭慘死,形神皆滅。
四女心疑誤打誤撞,無心中撞來此地,脫出七煞玄陰天羅。忽聽妖屍隱隱叫囂之聲,由門外傳來失驚之聲,道:“糟瞭!這裡正是老賊尼的寢宮正門,因總圖未得,此洞隻此一處,不能隨意封閉,莫要被敵人無形中誤撞進去。那半部天書和所藏法寶俱在五行殿百寶龕內,萬一失去,如何是好?”
毒手摩什聞言,忙即阻止,似怪妖屍話不留神,如被仇敵聽去,豈不提醒瞭?妖屍笑道:“這一門之隔相差天地,人在門內,多高法力也休想聽見什麼。有你在此防守,我去將全洞禁制一齊發動,任他大羅天仙,也難脫身。”
癩姑等四女不知妖屍故意唱隔壁戲,不由全動瞭心,緩緩飛進,猛瞥見左壁那團金色圓圈忽似電光一閃,全圈立隱,現出一個同樣大小的圓洞門。先聞二妖孽門外詐語,已有先入之見。不容瞬息,便已入門。妖屍也真惡毒,見仇敵入網,斷定萬無幸免,心想就此剪除一些未來叛逆。當時目蘊兇光,朝門內微獰笑瞭一聲,立由原徑退出,先往前面召集同黨自來納命。
最危險處卻是最安全,不虞妖屍來犯。劫火練妖屍,取合玄胎,還須等待子時,而重破珠靈澗玉壁前層六字靈符也已到瞭關鍵時刻,陰魔遂電射往珠靈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