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等六人有的年力較淺,有的還入門未久,加以童心未退,言動天真。眾同門多半視之若幼童小弟,盡管期愛甚殷,並不敬服。今見他們竟安然通過,又是六人同行,並還以身試險,在火宅乾焰之上入定,以試道力,而竟無害,何況於我。好些人都把事看容易,不禁心雄膽壯起來。早前已預定通行的有朱文和周輕雲、莊易和鯀珠嚴人英、餘英男和申若蘭三對,與及黃玄極、徐祥鵝、悟修、石奇、凌雲鳳共十一人。因之而奮起,俱欲前往的加上瞭施林、尉遲火、周雲從、商風子,鬱芳蘅、李文衍、萬珍、餘瑩姑、何玫、崔綺、向芳淑。
黃玄極本是玄真子徒弟,因糟踐瞭一爐靈藥仙草,被逐出門墻。破青螺魔宮後,重返師門;靈和居士徐祥鵝、七星手施林是風火道人吳元智弟子;鐵沙弭悟修師拜雲南昆明池開元寺哈哈僧元覺禪師;陜西太白山積翠崖萬裡飛虹佟元奇的弟子是黑孩兒尉遲火;商風子隨周雲從落難到峨眉,醉道人嘉其忠義,列入門墻。女飛熊吳玫、女大鵬崔綺、美仙娃向芳淑是金姥姥羅紫煙門下,開府後轉引到峨眉。
諸葛警我見這些同門中有幾個人決難通得過去,又不便明勸,便對眾人道:“通行此洞,實比左洞艱難,而且有險。不可以前人作比,心生僥幸,看得太易。先行諸人,通行此洞彷佛容易,實則過去的人各有各的機緣,遇合既巧,仙福尤厚。此事全仗自己功力和道心堅定,最好的神智空靈,物我兩忘,和平日修煉入定一樣。到瞭緊要關頭,誰也助你們不得。如若信心毅力稍遜,索性舍此就彼,去往左元十三限,能通過去,一樣下山;不能,也不致受此一劫之苦。”
若是不能明指,不如不說。那些決難通得過去的人,既是缺乏信心毅力,就不會湧身而出,實是自信太甚,無自知之明,那會知是說他。那些謹畏過正的卻心頭上蒙上一抹陰影,反而受害。所以縱有婆心,發於智能薄弱,也必好心辦壞事。出於魔宮密諜細作的玄真子首徒,其魔殘思維的深邃浸淫,加上先天魔質所本,才得大成,更善於假好心辦真壞事,華明其外,蛇蠍心腸。
眾人也是稍存私心,不以為意。數十道金紅青白光華,或單或雙,分成瞭二十來撥,蜂擁飛入。
洞原不大,共隻十馀丈深廣,可是煙光明滅下,除卻入口仍是那麼高大外,洞中竟不知有多深多遠多大。霞彩亂閃,燦爛無儔,彷佛數十道光華,正飛行於海闊天空之境,上下四外漫無涯際,深沉沉,煙雲弭漫。各人有快有慢,所經之處,光霞回旋,異態殊形,變滅無窮,景象絕不一致。洞光霞彩亂閃,燦爛無儔,所現景象卻是層次井然,無不歷歷分明,二十來撥彼此各不相顧。
眾人入洞,本是鬱芳蘅、李文衍、萬珍三女當先;黃玄極、徐祥鵝、莊易、鯀珠嚴人英、悟修、尉遲火次之;餘英男、申若蘭、朱文、周輕雲又次。馀人排列在後。
鬱芳蘅、李文衍、萬珍三女在白雲大師門下年久,修煉功深,法力、飛劍、法寶也都出色,都是各走各,並未結伴。內中萬珍所用護身法寶更是神奇,遁光之外,另有金紅白三色奇光,交織如梭,環繞全身,通沒一絲空隙。每遇煙雲阻路,前頭便有金花爆散,化為萬點金星,沖蕩煙雲而進。入洞才一晃眼,便越出眾人之前,可是所遇阻力也獨多。
緊隨在後的黃玄極、徐祥鵝、莊易、鯀珠嚴人英四人相繼越向萬珍之前。悟修、尉遲火仍是在後。鬱芳蘅、李文衍、萬珍三女漸漸落到六人中間。
餘英男、申若蘭、朱文、周輕雲四女,卻始終如一,平平穩穩。朱文、周輕雲一撥是用天遁鏡和青索劍,餘英男是用南明離火劍,申若蘭用前師紅花姥姥的異寶碧雲綃,組成一撥,護身前進。每遇煙光突起,總是一閃而過,最為平順,不多一會,竟超前眾人,飛到火宅玄關出口重地。
朱文、周輕雲二女在前,略微停頓,首先通過,真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無災無難到公卿。餘英男、申若蘭二女繼至,卻被滯留在蓮焰之上,遁光由明轉暗,知已遇險,被困火宅。究竟是半途出傢,非自小培養,縱有滿腔忠誠,熱切交心,思維習慣必然有所磨合。黃玄極、徐祥鵝、莊易、鯀珠嚴人英四人尾隨趕到,蓮臺火焰隻一湧起,便現祥光,差不多和朱文、周輕雲二女一同飛出。
凌雲鳳、石奇、向芳淑隨後追上,與鐵沙弭悟修、黑孩兒尉遲火、五人五起,超越鬱芳蘅、李文衍、萬珍三女,相次趕來玄關出口。餘英男、申若蘭二女遁光倏又由暗而明,心誠自然容易溝通,祥光一閃,二女不見。鐵沙弭悟修、黑孩兒尉遲火、石奇、向芳淑也沒多延時候,隨後祥光接連幾閃,相繼隱去,隻凌雲鳳竟似最險。
凌雲鳳自和楊瑾同斬妖屍,合鬥姬繁,連經幾次大敵之後,未免心高氣壯,越把事情看易。本來火宅關,說易也真易,以雲鳳的跟紅頂白,忠誠之極,更可與周輕雲一爭二雲席位。無奈修練白陽真人所留洞壁上的圖解,把前半道傢紮根基的幾個坐圖忽略過去,不曾叁悟,始基未固,猶如不學。道心渾沌,不知有容仍大,才會目中無人,於白犀潭把陰魔惹火瞭。
陰魔玄機奧妙,無隱弗矚,念動即知,就把心魔從火宅乾焰引出。雲鳳偏又好勝,到瞭緊要關頭,身被蓮臺吸住,不知謹慎敬畏,妄想仗著法寶飛劍之力,強行闖過。上去便由貪嗔二念引動,魔火乾焰一起,心神立即迷糊,跟著妄念紛呈,輕易翻出情緣魔念,被陰魔淫奸的恨火焚心,所以受害較烈。眼看走火入魔,幸得楊瑾早就料她不能通過,代向妙一真人力為關說,得瞭特允,親持芬陀大師靈符前往救助,才免形神齊危之險。無如定力不堅,上來便錯,乾焰發作太快,救援不及。雖然免卻一場大難,所受的傷甚重。
跟著,鬱芳蘅、李文衍差不多同時趕到,也差不多同時出險。雖無顯赫功勛,卻是資歷久遠,忠貞可靠。萬珍剛達蓮臺,便即滯住,遁光立暗。似是被困發急,強欲掙脫,通身金花亂爆,紛飛如雨,可是無甚力量,與初進時大不相同,也不聞雷聲。猛瞥見一片金霞,自蓮臺前出口一面電掣飛來,隻一卷,便把萬珍裹起,往入口電駛飛來,晃眼到瞭眾人面前,一閃不見,留下已昏迷如死的萬珍。
八姑將雪魂珠放出,向萬珍全身滾轉。萬珍心驕自恃,看不起一幹未學新進,惡念潛生,少不免行為有所排斥,做成暗湧傾軋,對同門的危難,相應不理,假作不知,因而對師門利益有所虧損,忠信成疑。在洞中為魔頭所侵而失陷,備受苦難,喪失神智,吃八姑雪魂珠光一照,立即醒轉。見瞭眼前境況,覺得全身酸痛欲裂,料知身已慘敗。前後多人入洞,無一失陷,獨自己落到這等結局,不禁又急又悔,又愧又惜。不能下山還在其次,匆促之間,更不知損傷瞭多少功行元氣,便吞聲飲泣起來。秦寒萼平日信服萬珍,本定結伴同往,吃紫玲強行止住,心還不服,及見萬珍如此終場,好生警惕欣幸。
眾人因見萬珍受挫,多未向洞中註視。忽又見兩次金霞接連卷到,落地一看,乃是周雲從和餘瑩姑,受傷卻沒萬珍的重。說是到瞭火宅嚴關,現出蓮臺,依例上坐入定。心神微一把握不住,魔便襲來,內火外火一齊燃燒。
餘瑩姑生長於盜匪之傢,滿腦子暴力至上,隻因驟失母姊,哀哭無依無靠,為元元大師誤作孝思。一念尋仇,竟將師令忘諸腦後,忠誠不穩,元元大師覺到收錯為徒。
周雲從書香世代,隻識在廢紙中求仙境,滿腦袋虛浮學說,是講人做的偽君子。學說基礎就是要把理論當作都是已永遠存在。假定有“一個善解人意的主人”聽用“蟻民名義”去騙得全心全意為國為民。匪惡本質的主人根本不會理會講乜,隻能隱惡揚善,自我麻醉,用<盡量>這卸膊詞句去騙蟻民。所以自古有言:書生誤國!
兩人欺心入道,在蓮臺乾焰照耀下無所遁形,知道不妙,祝告各位師長恩憐垂佑,願往左元洞勤修,等候二次下山行道。倏地心神微一昏迷,身內外也不再燒熱,便已出洞。均無甚損耗,隻精神略倦。
忽見一道劍光越過崖頂飛到,落地現出商風子。原來商風子、周雲從二人入門日淺,自知功力太差,左右兩洞本來不敢問津。隻為日前金、石二童俱喜商風子天真樸厚,想納入商風子,結成七矮之數。商風子卻一心感念雲從對他恩義,情勝骨肉,死生成敗俱要一處。金、石二童以周雲從出身富貴之傢,上有父母,下有妻子。如今忘情,人不足取;不忘情,便是學道阻礙。到瞭緊要關頭,魔頭一侵,易起雜念,如何能行?
金、石二童要的是商風子的渾金樸玉,可惜際遇坎坷,先遇周雲從,牢結成生死交。要是能背約寒盟,另投明主,也不是忠義可取瞭。所以萬般皆是命,命裡有時終須有,命命裡無時莫強求。強求是妄念,必然賈禍。
商風子、周雲從見金、石六童過得輝煌,雖是說得頂兇,卻一個出事的也沒有,不由生瞭希冀之心。以為道力堅定,毅力強固,能夠忍苦熬受,便可過去,並不在乎法力如何。此關一過,非但即可下山行道,並且成就也快。周雲從思念九房父母,還想爭上二雲一席。依瞭商風子,還欲結伴同行。周雲從終是有點內怯,惟恐牽累。初意心志堅誠,總可有望,哪知結局仍是一成一敗。
商風子與施林、何玫、崔綺通行過去,便有一幢彩雲接住,飛往前殿。同來亦是一片金霞擁瞭凌雲鳳緩緩飛到,神情十分疲敝,落地便被楊瑾接住,似已受傷,不料也脫險通過。入殿後,見掌教以次,連同各位仙賓俱在座上。先過去的諸同門,隨侍在側;也有剛通過去,正在拜命承教。
商風子連忙跪倒謝恩,妙一真人便告以雲從洞中遇阻,已經開恩送回。風子先聞言大驚,立即跪下苦求,許他留山修煉,異日和雲從一同進止。妙一真人朝玄真子相互一笑,便行允諾,隻令好好勉力虔修,以期晚成大器,隨即指點去途。
商風子見瞭周雲從,便趕過去,嘻笑道:“大哥果沒受傷。掌教師尊已經答應我陪你一同修煉瞭。”
眾人見接連好幾個人遇險,尤其萬珍那樣法力高強,更有異寶隨身的人,反而受害最烈,而道力淺的,倒是輕得多,看來誰也不能定準,各把僥幸之心收起,望而卻步,俱覺還是左元通行比較平穩。諸葛警我早已領有師命,笑問秦紫玲姊妹道:“二位師妹和司徒師弟,怎不由此過去?”
秦紫玲自知生身異類,缺乏玄門正宗的沽名釣譽基礎,縱有滿腔忠誠,卻輸送無門。不為所信,難通心腹,賣命也無從賣起。隻因自己修為不弱,湊巧有所見用,才得列入門墻,豈敢硬闖火宅。忙謙謝,說恐有失墮,不敢冒昧涉險。八姑笑道:“玲妹道心最是堅定,左右均可通行無阻,司徒師弟也還可以闖過。愚姊直言,幸勿見怪,寒妹為人情厚,除非留山修道,如走右元火宅,雖然涉險,或者還能闖過;如走左元十三限,決過不去。休看那裡結局無什兇危,少時能從容通行的人,恐沒幾個呢。以我愚見,最好用弭塵幡和伯母那粒寶珠護身入洞,恭謹向師尊求恩。司徒師弟另做一起,此行十九有望。三位以為如何?”
秦寒萼器小自大,必然行為魯莽,成事不足,敗事有馀,因驥附其姊,才得並列。更身為乙休私生女,靠山堅牢,能惹她的也沒多個。隻要賦她以清閑,則蠃得乙休大助力,自是必需成全。要是由她走左元十三限,以其定力之不足,法外成全更難於掩飾。
這話如換在先前時說,秦寒萼決不愛聽。此時當萬珍失險之後,秦寒萼不敢再涉狂妄,對八姑又素所敬服。謝教之後,轉問乃姊如何。秦紫玲自知元陰已失,心仍躊躇,但有口難言。無奈當時得令者有言,聽者不宜逆意,違則有禍,秦紫玲隻有各謝教益,依言行事。
孫南、吳文琪、趙燕兒本是委決不下,聽出八姑話裡有因,再一算計,隻是資稟好的新同門全都過去,師父分明借此一試,以堅各人向道之心,為傳授本門心法的基礎,不由心活,相繼前往。
秦寒萼與乃姊結伴同行,因萬珍前車之鑒,一心謹畏,倒也不敢疏懈。秦紫玲向來謹慎,道心堅定,更不必說。姊妹二人在弭塵幡法寶、飛劍護身之下,緩緩前駛。畢竟秦寒萼因真元已失,一到出口火宅玄關緊要關頭,便顯道淺魔高,由不得萬念雜呈。平時有什經歷思慮,到此齊化幻景,一一出現。始而秦寒萼還能忍受苦難,隻管澄神定智,不去理它。本來再要稍忍須臾,即可過去。不料忽現出紫玲谷遇難,與司徒平好合情景,已知是幻景中應有景象,不知怎的一來,心神微一松懈,立受搖動,神智迷惑,竟然認假作真。以致遁光一暗,乾焰隨即發動。外火勾引內火,一同燃燒,局中人卻情思昏昏,如醉如癡,眼看入魔,不特秦寒萼要遭大難,連秦紫玲也要連帶受累。
秦紫玲未起妄念,可是二人同路一起,休戚相關,乾焰魔火已被秦寒萼引動,何等厲害,雖然內火未燃,心神也自搖蕩不寧,一樣難於禁受。秦紫玲又誤把乾焰認作幻象,強忍苦痛,不以為意。這樣下去,即使道心始終堅定,不致被牽累到走火入魔地步,但到瞭時限,人卻非受重傷不可。
說時遲,那時快,陰魔當然不會任這第一個淫奴遭難,以先天真氣隔離乾焰魔火。秦寒萼耳邊猛聽震天價一聲霹靂當頭打下,有人在耳邊大喝:“外魔已侵,還不速醒!”
秦寒萼聞聲驚醒轉來,覺出身心火燒如焚,知道不妙,趕緊用強制功夫,澄神反照,復歸空明。神智一清,遁光由暗轉明,內火不生,外火隨以熄滅。無如危機瞬息,雖因為時極短,才將內火勾動,立即醒悟,未遭焚身之慘,受傷已是不輕,元神也受瞭一點耗損。時候一久,依然難於支持。忽然一片金霞迎面飛進洞來,將她卷瞭出去。
秦紫玲始終神智清明,乾焰止後痛苦一失,益發慧珠活潑,反照空靈。倏地面前祥光一起,身便能動,知已脫瞭險境,忙即向前飛去。姊妹二人恰是同時飛到前殿平臺之上落下。秦寒萼已面容灰敗,委頓不支。女神嬰易靜自殿內走出,先將靈符一揚,一片祥氛向寒萼繞身而過,寒萼身上熱痛立止。易靜再將靈丹與她服下,送往太元洞內,即隨凌雲鳳在洞中面壁入定,將所耗元神恢復。畢竟救應及時,用不著效凌雲鳳坐關三百六十日。三日後的銅椰島天劫也趕上瞭。
牝珠司徒平首先通過。孫南、吳文琪都是中規中舉人物,自知分際,縱是無功,也不致有過,也為乾焰放行。隻趙燕兒夙世冤孽太重,被送瞭回來。
下馀弟子,如周淳、醉道人門下松、鶴二童;仙賓引進的弟子,如林寒、許鉞、趙心源等,尚有四十馀人;加上從小人天界通過的新收弟子,如湘江五俠虞舜農、黃人瑜、黃人龍、木雞、林秋水,加上李鎮川;及偷渡而來的魔區燦眾,數以千計,見此情形,多貪左元難而無險,決計改圖。
那李鎮川雖是大盜,平日劫富濟貧,人尚正直,因受瞭無數冤抑,無從申訴,這才落草為寇在川東一帶,平日頗有義名。前時在戴傢場與白琦苦戰中毒被擒,蒙玉清大師解救,又經佟元奇一番點化,翻然悔悟。知道雖有令名,畢竟身在黑道,並不是個個名門正宗門下,都是明察秋毫。自己武藝低微,死瞭也無可投訴。回山之後,將勸勉手下解散,齊投峨眉,憑堅定不移的舍身輸誠之念,通過小人天界。
諸葛警我問明眾人意向,便即率領著往左元洞走去。
那左元仙府附近景物,盡管優美繁多,一座百十丈高的孤峰危壁,全峰筆立如削,由上到下辟有一二百個大小洞穴。最大的洞穴,高不過五尺,寬僅二尺,約有二丈來深,至多可以容得一人在內跌坐。小的洞直容不下大人,也隻二三歲幼童,可以勉強容納。有的淺不過尺,坐處並還向外傾斜,形勢不一。環峰四外,俱是松杉之類古木,大都一抱以上,叁天蔽日,襯得景物越發陰晦。
這是左元洞十三限入口,平日為眾弟子修煉入定之所。在少元洞內煉到能夠服氣辟谷,或是師恩準其速成,賜瞭辟谷靈丹,然後仍須常年在這峰壁小洞穴中潛修。如若修煉未到功候,休說遊行自在,便連本府偌大一片仙景,都好比千仞宮墻,人天界隔,休想能夠遊涉。隻每日有一定時,可以隨意在峰側一帶和峰左青溪坪、古輝閣兩處,與眾同門互相比劍觀摩。
左元洞在峰腰,約有方丈大小,看去陰森森的。繞向峰後一看,正對前洞,還有一個後洞,洞門上橫刻著“心門意戶”四個朱書古篆和些符偈。由這心門意戶通行,越過內中十二道大限,經由前洞口飛出,始得下山修積。
此洞長大不過十馀丈,由前洞口直望後洞口,空無一物。洞與外觀孤峰一般大小,比起兩邊洞門卻高得多,地也凹下,共隻三數十丈方圓,洞壁彷佛甚薄,看去不似石土凝成。用手微叩,淵淵作金鐵聲。卻設有難關大限十三道之多,六賊七害,動念即至,防不勝防,但是勢較火宅柔和,為害較輕。
兇險雖無,嚴關卻多,一關難似一關,層層相因,紛紛疊至。過完一道又是一道,考的是才能、智慧。無奈忠誠易考,才幹心智的創造力就考核者也是缺乏,隻能定下標志方案,令考生強求廣記博憶,墨守成規。尤可僥幸的是哪怕身入困境,隻要聰明靈慧,能知警覺,便可化險為夷。隻要能連耐過十三次魔頭侵擾,哪怕定力稍次,但能懸崖勒馬,臨機省悟,仍可勉強通過。
即或不然,最厲害也不過元氣耗損,暈倒在內,修煉些日,即可復原。不似右元火宅,一經沉溺,便身受大害,不可收拾。心念雖不堅強,而性情溫和,聰明善悟的人,均可一試。心性急躁,沒有耐性的人,去瞭卻易僨事。雖無火宅之險,但關口太多,過時繁難已極,所經景象,因是心境不同,各有難易,欲關六限易通行,情關七限比較難過,尤以喜怒兩限為最。哪怕走到末一關,稍失疏虞,前功盡棄,立時昏倒在內。此中玄妙與佛門殊途同歸。一切景象身受,皆由心念引發,隻要明心見性,神智澄明,不為七情六欲所擾,便可通行無阻。
以諸葛警我四大弟子的功力道心,通行左元,更較火宅為易,不多一會,便已回轉。
林寒、周淳、許鉞、趙心源、雲紫綃祝告入洞。人進去時,洞口金霞一閃,人便不見。由外觀內,隻是暗沉沉一片淺紅淡黃的煙霧,別的什麼都看不出。洞內五人剛往前走不到兩丈,相繼回顧,隻剩瞭自己一個,同行他人不知何往,再看前後洞門,俱已隱去,神志也似有點迷糊,思潮全集,七情六欲已被引發。不再前進,果然好些,雖仍進退兩難,待克己止念,尚未現出別的幻象。
要是估量眼前無非幻景,為防萬一,特意放出飛劍,護住全身,並將身畔法寶取出備用,駕起遁光,朝前急駛。滿擬飛行迅速,這數十丈之隔,眨眼即至,怎奈埋伏發動,有瞭阻擋,便墮入魔障。在陣內隻是飛行,別無跡兆,而且四顧空空,上不見天,下不見地,渺無涯際,身在其中隻得加緊飛駛。到元氣衰竭,即天旋地轉,神志漸昏,似要暈倒。正驚急害怕間,猛覺眼前一花,金霞亂閃,照眼生輝,突現出十馀個朱書古篆,大約徑丈,都是光華四射,飄忽如電,一個接一個,連是甚字也未認清,一閃即滅,字盡光消。
克己也者,人皆知之,有若共識,實則差毫厘,謬之千裡。為克而克,有如見乜反乜。與佛曰之回頭是岸,同曲異工。回頭是岸是擰轉所在的位置方向,不是反轉以前的所作所為,倒行逆施。克己則以應何事、何物、何人而克。通天教主有雲:克己復禮。是以禮為基石明燈也。若是要一切克盡,肉身也必無存立之處。
許鉞先被金光卷出,連頭一關都未通過,人已昏迷。晃眼工夫,跟著雲紫綃、周淳相繼卷出。都是到第七八關上,遇阻昏迷。醒後回顧,前洞就在身後,直似做瞭一場幻夢,根本不曾前進。身歷者卻是受到洞中的厲害幻象,無異經過多少歲月,諸般困厄,一切隻片刻之間。
林寒是無名禪師記名師、趙心源原是俠軼凡弟子,深得克己精要,七情六欲自有主宰,通過瞭十三層關口。二批起身有虞舜農、木雞、林秋水、黃人瑜、黃人龍、李鎮川、連同醉道人門下松、鶴二童,共是八人。結局全被金霞先後擁回。裘芷仙、章南姑、章虎兒等,本來就打定主意,不求僥幸。馀下諸人俱都知難而退,情願留山修煉。
這留山修煉的男女弟子,有三千之數,因熱門的大法被選瞭去,留下八九玄功這些水泡項目,修完也隻能是未修前一樣水平。說是求八之輔,登九五之尊,卻是把八九難關誤解為八九年份,失五行之生克,為玄真子驅策,硬攻腆安門,全被轆死,名字也留不下一個,被玄真子通通抹掉。
四大弟子隨向留山眾同門舉手作別,同由崖頂飛越,往前殿飛去。前殿裡,隻秦寒萼、凌雲鳳二人不在。妙一真人升座,正向下山諸弟子訓示,分別傳授道法。這次下山諸弟子,均有道書一冊,各有告急信火,隻可用一次,一面法牌,由可傳音帶話,千裡如相晤對。道書共分三章二十七頁。除首章所載乃本門口訣心法,心法司天順地,宇內一體,彼此相同而外,其馀均按著各人資稟功力,傳授多半不同。修煉途徑隨個別稟賦、機緣,各有方向,專其所專。臨陣對敵則分工合作,生克敵方缺憾,收四兩撥千斤之效。
妙一真人隨喚女神嬰易靜、李英瓊、癩姑三人上前,說道:“依還嶺幻波池洞天福地,久為妖女崔盈艷屍盤踞,氣候一成,便難剪除。不過時機未至,早去也無用。茲賜你三人柬帖一封,柬帖所示要言不煩,一切仍須爾等自己打算,合力同心,相機行事。等到除去妖邪,即以此洞賜你三人,以便日後收徒傳道,以光大本門。還有南疆紅發老祖結仇一事,也是他末劫將臨,本身雖不為惡,終以所習不正,平日又喜縱容惡徒在外橫行為惡,罪孽太重。盡管白道友感他舊德,用盡心力暗中維護,終難挽回數運。為此一朝之忿,妄動無明。如今仇怨已成,揚言開府後百日之內,如無人前往負荊請罪,便和本派絕交成仇。即使我命爾等卑禮前往請罪,仍是難解仇恨,本可不去理他,但終是未公然破臉為敵之前,禮須盡到。海外歸來,爾等即覓靜地,照我道書所傳,除心法口訣必須下苦功精習外,再將中篇所載降魔防身之法勤練四十九日。或再加功勤習,務在百日以前趕到,便不誤事。數定難移,如真不能忍受,還手無妨。”
齊靈雲、秦紫玲、周輕雲三人所賜道書,也是共同一本,等時機到來,再移往紫雲宮海底仙府。諸人領瞭訓示,準備海外歸途,各照師命,分途行事。
眾人派定之後,妙一真人正看著嶽雯,還未開口,赤仗仙童向妙一真人笑道:“非嚴人英親去,誰也借不到巽靈珠和吸星神簪。”
妙一真人看看呆頭鵝的鯀珠嚴人英,再望望妙一夫人。妙一夫人會意,事關微塵陣主旗之約,笑道:“能人所不能,非他莫屬。”
是首肯瞭。妙一真人才對鯀珠嚴人英道:“這次乙道友和天癡道友鬥法,將會消滅一場亙古難遇的浩劫,但他二人事後都不免有一點傷害。非得大荒山無終嶺散仙枯竹老怪的巽靈珠和南星原散仙盧嫗的吸星神簪,不能消去那所受的傷毒。這兩位老前輩,均在唐初先後得道,久已越劫不死。隱居大荒之後,便為一事反目,各不相讓,千馀年來未共往還。各在所居方圓三百六十裡內設有顛倒五行迷蹤陣法,以致他那裡言動心意,頗難推算周詳,好些不能預計。去的人得於此者,必失於彼,難於兩全。大荒往返九萬裡,山外方圓有二萬九千七百裡,二仙雖然同在一山,一在山陰,一在山陽,相隔也幾四千裡;並為期共隻數日,也頗辛勞。必須在第七日子正以前,趕到銅椰島,才不誤事。急速去吧。”
妙一夫人頗知陰魔有化身之事,借囑咐幾句,帶他出殿,看這替身能否勝任。到紅玉坊前,見他雙目精光閃亮,知先天法身已經回體。心頭才落下石塊,即想到赤仗仙童點名托付,必是他那幾個淫蕩師妹的圈套,知這小色鬼定會猴在那些浪貨身上。但環顧峨眉上下兩代,可無解大荒二老互相傾軋的左右為難,隻能恨恨的擰瞭他一把,酸溜無言的看陰魔嚴人英駕起遁光,由凝碧崖紅玉坊前破空直上,電馳星飛,先往大荒山南星原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