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休本於赴峨眉開府前,已算計天癡上人必由之路的嶺上,共設瞭二十六處厲害埋伏,玄功奧妙,變化機密。更在青林崗中腰和岷山白犀潭暗谷口外,除用極厲害的禁制外,並還各設一座旗門,具有極大威力。另外還有三處埋伏,專截敵人退路,須等歸退時始行發動,更是神妙莫測,一處比一處厲害。尤其是最後一關地面設有攝形之法,哪怕不由當地飛行,隻在橫斷千裡以內的上空越過,形影必為陣中神光所攝,同來門人,卻一個也休想脫身回去。
天癡上人本難幸免,幸好靈嶠宮意圖主宰仙界,尚有用他之處。因銅椰島曾受哈哈老怪所占據,還存妖邪根基。天癡上人雖傾向靈嶠宮,卻桀驁不馴,靈嶠勢力滲透的進展滯阻緩慢。但若任天癡上人敗亡,隻會助長妖邪在島上的聲勢,又不想惹火乙休,更想給自大的天癡上人知道利害,才從中示好,將天癡上人馴伏過來。靈嶠三仙來時已沿途暗中佈置,把這前後五處緊要埋伏相機破解。因其中有兩處,還不能先給破去。籍尹松雲與峨嵋的芥蒂,無面見極樂真人、瑛姆,赤仗仙童早在會晤乙休後,就把尹松雲支使來瞭岷山,持著靈符守候,使到時天癡師徒不致受害。
青林崗地當岷江下遊,石山峭撥,連嶺排雲。嶺頭上為石地,亙古無人,雖然平整,因為上下艱難,草木不生。赤仗仙童顧忌尹松雲的做騷天性,致另生枝節,命尹松雲就隱身在峰腰危石之上坐守。
尹松雲就是不甘寂寞,以這處埋伏,威力已減去一半,不足而討好天癡上人,要等少時天癡上人敗走,才回來破這歸途二處埋伏,便往岷山白犀潭深藏後山一條暗谷盡頭飛去。那最末一道埋伏,便在暗谷口外,兩邊危崖交錯,中通一線,已由谷主人行法禁閉。下面是盆地,林木茂翳,蓬蒿沒人,地極幽僻。隱身谷左崖腰磐石之上,相隔隻有十來丈遠。左對天癡上人來路,舉手便可將埋伏破去,右對谷口,可以觀戰,地勢再妙不過。
等瞭一會,忽見谷口有一極小人影一晃。定睛一看,那小人竟小得出奇,身量比初生嬰孩還小,僅似剛成形的胚胎,可是神情動卻作矯捷如飛,這就是陰魔得血神經真本後,得藍田玉實之助,數日來重新育長的後天五行肉身。韓仙子當日迷醉下,陰魔無相法身離體,也瞞不過她的深厚修為,知陰魔有分身之能,早在公冶黃送情夫回峨眉,就把白犀潭的警衛交與小奸郎。陰魔知韓仙子坐關修煉寒極秘簡,難免受天癡上人驚動,誤卻修為。閃入白犀潭後,陰魔取出韓仙子至寶如意水煙羅,把全谷罩護。陰魔初試後天肉身操練五行埋伏,卻給尹松雲看出瞭一點影子。
尹松雲隨聽來路遠處,風雷大作,破空之聲由遠而近,遙空雲影中飛來十馀道光華,晃眼飛近白犀潭上空,宛如十馀道白虹當空飛舞。電掣也似在空中旋瞭三五圈。眼看離地不遠,倏地一蓬五色彩煙,由伏處潮湧而起。為首一道白虹,擁著一個白衣老人,滿面俱是怒容,將手一揚,便是震天價一個霹靂,朝彩煙中打去。
天癡上人發覺埋伏乃道傢最厲害的太乙分光有相旗門,不禁又驚又怒,知道那彩煙後面還有無窮變化,自料隨行諸弟子中,道行淺一點的,更非失陷在內不可。無如勢成騎虎,欲罷不能,恨到極處,把心一橫,豁出損傷法寶真元,要發出太陰元磁神雷,下來硬拼。尹松雲不等下面旗門現出,立即乘機手指掐訣,將靈符往外一揚。
乙休早以在神羊峰頂遙望,見一片祥光像雨電也似隨著雷火打入陣內。將旗門破去。跟著連聲迅雷過去,彩煙消散,現出五座旗門。天癡上人面上立現驚喜之容,將手朝天一拱,忙要收時,那旗門似有靈性,光華連閃兩閃,便破空飛去,一晃不見。天癡上人師徒也同時落到地上,白光斂處,各自現出身形。
上人先朝谷內略看,冷笑道:“駝鬼不羞!我師徒應他之約來此,事前防他狡賴,並還通知。如今人不出面,反把牢洞峽谷重重封鎖,沿途又設下許多詭計埋伏,難道暗算人不成,一縮頭就瞭事嗎?”
說完,不聽回應,又用目四顧,好似未看出什麼徵兆,越發有氣。便喝:“樓滄洲過來!”
上首第六人應聲走過,躬立於側。上人怒道:“我原知駝鬼之妻因恨駝鬼無義,以致應誓遭劫,恨同切骨,一向隱居在此,不與相見。駝鬼約我來此,不是想借此引起同仇,以便圓他舊夢;便是想移禍江東,使我與這裡主人成為仇敵,他卻置身事外。我師徒光明磊落,人未出面問明,決不作那無恥鬼祟行為。谷盡頭處,便是白犀潭,不必下去,隻在上面問個清楚。”
行為還算謹慎,但就蠢得可憐。既知人傢已夫妻反目,竟不先探清潭主意向,就兵臨城下。對方那能說是無關,示弱於他。兼且弱國無外交,那是講理的對象。不自量力,隻會是灰頭土臉的下場。
樓滄洲已縱遁光,緩緩往裡飛入。剛進谷口不過三兩丈遠,忽聽有一極小而清脆的口音喝道:“來人慢進,這是什麼所在,也敢來此撞魂。”
緊跟著,兩道金光成斜十字交叉在谷徑中心,將路攔住,金光下面現出一個小胚胎。陰魔在銅椰島時,本就要鬧他一個天翻地覆,隻是更討厭朱梅,才沒出手。今見天癡上人隻聽對方說個地點,就欺上門來,不給他一個灰頭土臉,可真虐待自己瞭。
樓滄洲知今日所尋敵人脾氣古怪,而且機阱密佈,說吃虧便吃虧。雖話說得那麼難聽,也得忍氣作答。陰魔卻沒那精神容他多費唇舌,喝道:“無知蠢牛鼻子,出去對老鬼說,誰來都得一步一拜,拜將進去,沒有一個可以在這裡撤野的。”
樓滄洲便是泥人,也有土性,何況一向自大,忍不住喝道:“無知小妖孽,是何精怪幻化,敢如此放肆?速喚乙休夫婦出來見我師父。”
陰魔本就要惹事,正是有州官放火,那得任你點燈,隻要權威在手,言詞不順耳就是罪大惡極,喝道:“這牛鼻子,敢來我們白犀潭放肆。老金,把他吊瞭起來再說。”
樓滄洲猛覺頭上雪亮,匹練也似當空撒下百十道銀光。來勢急如電掣。樓滄洲手中青光剛剛飛出,已被那一蓬交織如網的銀光,連人帶青光一齊網住。當時隻覺周身俱被銀光粘縛,越掙越緊,晃眼被裹成一團,高高吊起,低低懸在兩邊危崖當中。天癡上人一時情急,厲聲大喝:“妖物敢爾!”
上人手一指,便有一團栲栳大的青霞,朝那銀光打去。眼看飛到谷口,似被什東西一擋,震天價一聲巨響,炸裂開來。當時煙光迸射,地塌山搖,附近山石林木,紛紛倒塌折斷,沙石殘枝,滿空飛舞,半晌方歇。谷口以內,卻是原樣,連草也未見搖動一根。上人由不得怒火中燒,喝令左右門徒分出八人,連同自己,各按九宮方位,齊走向谷口外,各取一面三角小幡,擲向空中,立分為九幢五色奇光,將峽谷上空圍住。師徒九人一同運用玄功,同把手一搓,朝光幢上一揚,便有九股彩煙,由光幢上蓬蓬飛起,宛如怒濤飛墮,眨眼將全峽谷一齊籠罩在內。千尋彩煙立化成五色烈焰,將峽谷圍罩,燃燒起來。天癡上人大喝道:“駝鬼夫妻,再不放我徒弟,縮頭不出,我略一施為,你那滿潭中的精怪生靈,連你水中老巢,全都化成沸漿瞭。”
這兩極神光煉成的真火,何等猛烈,並且此火見縫就鉆,由心運用,樓滄洲也善此法,隻要有一絲空隙,穿將進去,便能發生妙用。愛徒雖然被困,法力尚在,運用本身所煉真火一引,裡應外合,這峽谷縱不燒熔成汁,也必被雷火震坍。一經發揮威力,多厲害的禁法也禁不住。至不濟,人總可以救出。
哪知除卻谷中禁制外,上面還蒙有一層寶網,罩得水泄不通,五色烈焰如何攻得進。谷中仍無應聲。乙休原是隱身神羊峰頂遙望,欲候老妻出谷,與天癡上人鬥法之際,再行現身。運用慧目定睛一看,見全峽谷山石上面,依稀似有一層極淡薄的煙痕蒙住,才知谷口有老妻的至寶“如意水煙羅”蒙阻。
此寶乃天府奇珍,乃是一面寶網,不用時,折疊起來,薄薄一層,大隻方寸,彈指展開,大小數百千丈,無不由心。妙在是與別的法寶不同,毫無光華,也無甚形跡。多好的慧目法眼,也隻依稀辨出一片薄得幾非目力能見的煙痕;任多猛烈的水火風雷,均攻不進。經陰魔後天肉身施先天真氣引導,連熟悉此寶的乙休也需用慧目才看得端倪。天癡師徒更無知無覺,合力圍攻瞭一陣,枉自烈焰熊熊,聲勢猛惡,連左近山石林木,好些俱被波及,不是烤焦枯死,便是碎裂崩塌,獨那條峽谷依然紋絲不動。
天癡上人羞惱成怒,把心一橫,回手囊中取出一件形如梭的法寶,手掐靈訣,待要往地上擲去要攻入地底,勾動地火,將岷山後山白犀潭一帶毀滅。隻不過鑿地而進,可不是說做就做得到,更要累長的時間,天癡老兒這隻是有姿態,無實際。忽聽遠遠空中厲聲大喝:“癡老兒作此無賴行為,不怕造孽太大,遭天劫嗎?”
聲到人到,跟著一片紅光,比電還疾,由遠而近,晃眼飛墮。乙休不等天癡上人發話,朝谷口內用手一指,解瞭禁法,谷頂銀光撤處,樓滄洲已被松開。樓滄洲自覺丟人太甚,忙縱遁光便往外面飛去。天癡上人待樓滄洲方一脫網飛出,便戟指大罵:“駝鬼無恥!原來也怕我毀卻老巢。現已相對,總須見個高下。我素來光明磊落,決不鬼祟行事,任是如何比鬥,由你挑選,隻要說出來,我便奉陪瞭。”
乙休由他怒罵,隻微笑不言。等他說完,才答道:“隻能怪你自己法力太差。一片祥光隨同雷火飛下,才將我旗門破去,憑你萬無這樣法力,路道尤其不合。你卻往自傢臉上貼金,說甚麼見個高下,豈非無恥之尤?要我出題鬥法,豈非荒謬?你自恃有銅椰島地層以下數千年凝聚的陰穢之氣,我隨你往銅椰島去,看你有甚神通施展,免得你死不甘服,說我依著傢門欺人。你看如何?”
天癡上人原知乙休道法高強,機詐百出,自料今日敗多勝少,知道道傢法寶飛劍多半是金質,先用元磁真氣先給敵人一個小挫,再乘機激怒,引他去至銅椰島入網。聞言隻得憤怒答道:“這是你說的,我隻好先得罪瞭。”
說罷,兩肩搖處,四十九口神木劍,化成四十九道冷冰冰的青光,虹飛電舞而出。緊跟著雙手一搓,往外一揚,又是無數太陰元磁神雷,發出碗大一團團的五色奇光,齊朝乙休打去。天癡上人的元磁神雷能發能收,中上固是形神皆滅;如與五金之寶相遇,立即由分而合,化為元磁真氣,將它吸收瞭去。雷火克澤金,得四十九口神木劍的木風相生,有相輔之妙,厲害非常。那青光神雷夭矯如龍,出即暴長,一是飛出不遠,即發出震天價的霹靂,爆裂開來,兩均猛烈。
陰魔因深知韓仙子對乙休的鄙棄,不會喜歡乙休幹預潭內的事,必要以潭內法寶卻敵,才顯傲性。化出一女子聲音,當空喝道:“何方老賊,敢來我白犀潭撤野?今日叫你知道潑婦厲害!”
話未說完,青光霹靂忽然全被隔住,同停空中,此沖彼突,不能前進一步,好似在空中突然懸有一堵堅強城壁,憑空阻住。隻見青虹電舞,雷火星飛,上下左右,任怎沖突,總是沖不過去。妙在是形影皆無,看不出一絲跡兆。同時,二人面前飛落下一團青煙,光處,現出一個鳩形鵠面,穿著一身黑衣的中年婦人。周身黑衣,好似煙籠霧約,罩著一層精光,隱隱約約簇擁著一個道姑,凌空而立。
自從當年夫妻二人為一件事情反目後,韓仙子便將軀殼委化,藏入天琴壑內,設下禁牌神法,自己隱入四川岷山之陰白犀潭底。兵解以後所附的形體,並非原來法身,更已用道傢內火外焚之法,已漸將這第一軀殼化凈,平日看去如同煙籠身子,凌虛飄浮不定。
陰魔幻化先天法身,模擬韓仙的形體,反正誰也未見過韓仙子軀殼萎化的面目。乙休也認不出真偽,忙道:“山妻來瞭,怪你在她門前放肆,必有處治。我夫妻素不喜兩打一,這裡又是她洞府,她是正主人,我不能越俎代庖,隻好暫時下來。等候被山妻打跑時,我就隨你往銅椰島去,搗你老巢,就便開開眼界,看你那地肺穢濁之氣凝煉的玩意,到底有多厲害好瞭。”
乙休說罷,身形一閃,便落在那尹松雲隱身觀戰的峰腰危石之上,相隔不過丈許,落地先朝尹松雲這一面笑瞭笑,跟著轉面點手,一個矮胖的模糊人影便縱瞭過來。乙休笑道:“今日本想叫癡老兒丟個大人,把他的門人全數扣下,片甲不歸,隻剩他一個孤身逃回島去。不想有人暗中作梗,處處給癡老兒解圍,並還大膽來此觀戰。依我脾氣,本實容他不得。不過我素來不和後生小輩一般見識,他特意派瞭個小輩來代他行法,使我不好意思計較,用心也忒狡猾。如不稍微給他看點顏色,他必得瞭便宜賣乖。現有柬帖一封,你可拿到去峨眉的雲路中途等候,給他一個厲害。”
說罷,隻見身形一俯,跟著一閃,便即不見。尹松雲明知乙休發言,是暗中告誡,不令叁與此事,免得又去暗助天癡師徒脫險。但天癡師徒回去路上,還有一處最厲害的埋伏。師命在身,也不能畏懼違背。行藏被人識破,此去不免吃虧,徑把師父所賜以備萬一將來遇險,借以脫身遁走的本門心光遁符暗中施為。乙休知他是赤杖仙童所差,也隻虛聲恫嚇,那模糊人影隻是釣鰲磯天狐超劫時收的看洞獺人,如何敢與靈嶠宮為難。
鬥場上,十馀道形如玉鉤的碧色寒光從青煙中飛出,往天空飛去,直沒入天際密雲之中。晃眼工夫,重又在雲層中出現,光已增強長大,宛如十數條青虹,蛟龍剪尾,不住屈伸掣動,發出極大的破空之聲,自天飛墮,由天癡上人師徒身後左右,每道光華各認一人,分三面環抄上來。
天癡上人才知敵我之間果有一層阻隔,連敵人的法寶,也須經由上空越過,不能穿行無阻。暗運元磁真氣吸收,鉤光依舊電掣虹飛,毫不為動。仔細觀察,竟不知是何物所制,隻覺變化神奇,精光強烈。那鉤光共是一十三道,中有一道光尤強烈,因人而施。這十二弟子俱是天癡上人門人中上選,各得有本門真傳,但遇上這麼神妙莫測的法寶,也隻勉為其難。天癡上人也得將當初成道時所煉與心靈相合的鎮山禦魔之寶,今已多年未用的一口飛劍飛起應戰,仍是覺得吃力,正打算招回四十九口神木劍助戰。忽聽青煙中人喝道:“老賊不要發慌。我的碧斜鉤,乃水宮神物,地闕奇珍,通靈變化,向來出去以一敵十。既然你帶的徒弟有兩個廢物,待我收回兩柄,免你師徒手忙腳亂如何?”
隨著說,忽有兩道突然伸長,橫空剪尾,往回飛去。天癡上人不知敵人藏有深意,加以急怒攻心,愧忿交集,求勝心切,靈智已亂。匆迫之中,卻不想碧光初發出時,既由高空飛越,過瞭當中阻隔,然後下落,木劍、磁雷仍滯空中,可知阻隔未去。那麼碧光收回時,怎會由平面橫飛,不由上空飛起?卻以為這一來,正可將計就計,也不顧再收神木劍,竟將馀存的元磁神雷暗中發出,意欲尾隨兩道碧光之後,潛追過去。
原來陰魔一上來,便看中這四十九口神木劍,立意收它們下來。把兩柄最厲害的雌雄一雙主鉤,借詞收將回來。隻見兩道百十丈長的青虹便即合流,就勢把四十九口神木劍歸路擋住。陰魔便即運用玄功,將那隱在空中的寶網,再急速兜將上去。碧光來去勢均神速。天癡上人稍亂心意,隻見兩道青虹略一騰挪,四十九口飛劍光,便似被什東西扯緊,橫豎七八糾纏一起。自然全數落網。連那些未發的磁雷也一窩峰似朝對面敵人飛去,煙光變滅,兩三閃過去,便同失蹤不見,始終沒看出空中法寶是什形狀。此劍乃天癡上人心血所煉,天癡上人焉能不又急又恨,氣得咬牙切齒,須發皆豎,厲聲喝罵:“駝鬼、潑婦,今日有我沒你,與你拼瞭!”
說罷,將手一揚,飛起一團紅光。到瞭空中,一口真氣噴將上去,立即暴脹,約有畝許大小,紅光萬道,耀目難睜,比火還熱十倍。才一飛起,還未下落,附近山石突起白煙,所有林木花草全都枯焦欲燃。泰山壓頂般由上而下,正往對面敵人當頭打下。青煙中陰魔一聲冷笑,接連飛出金碧二色兩團光華,精芒四射,隻有丈許大一團,疾如流星,首先對準紅光中心打去。雙方勢子都急,一下撞個正著。先是叭的一聲,金光深陷紅光以內,包沒不見。紅光隻略停瞭停,仍往下打來。第二團碧光出手較慢,相繼迎擊上去。
天癡上人見敵人金光雖吃紅光包沒,並未炸成灰煙,或被燒成汁液,化為紅雨飄散的情景,正覺有異,未容仔細觀察,就在包沒金光的紅光快與碧光對撞的瞬息之間,猛聽紅光中炸音密如貫珠。天癡上人剛覺不妙,一聲極猛烈的巨響,好似霹靂怒發,紅光忽然爆裂,金光化為萬千團烈火,無數金芒箭雨一般,夾在烈火叢中四散下射,當空散將開來。天癡上人因此火熔石流金,奇熱且毒,又是神木劍的對頭,眾弟子身帶法寶、飛劍,都是晶玉神木所制,一個躲閃防備不及,立受重傷,慌不迭待要行法抵禦。
哪知陰魔早有成算。那碧光乃千萬年凝寒之氣,為乾天罡氣所迫,日積月累,還未到爐火純青地步,已經人收去,凝煉成一團奇寒氣質,名為寒碧珠。因隻具精氣,未到爐火純青的成形地步,難與雪魂珠相比,卻附有乾天罡煞之氣,如論對敵時的威力靈效,尤其抵禦真火,獨具專長,更不在雪珠以下。
碧光突往平面展開,寒光凜凜,同時吹出一股極猛烈的罡風,的烈火遇上便即消滅,化為青煙,被風一吹即散。下馀的直似颶風之卷黃沙,朝前湧去,化為千百丈無情烈焰,隨著罡風向天癡上人猛撲過來。煙光萬丈,照耀崖谷,風雷之聲,震撼大地天癡上人知道再不見機遁走,自己無妨,隨帶諸門弟子多半不死必傷,決難幸免。沒奈何,把腳一頓,大喝:“眾弟子,隨我速退!”
忙由袍袖內飛出一片黑光,略阻火勢,同時運用玄功,連隨行十二弟子一齊攝起,縱遁光破空遁去悺因是恨極仇敵,怨毒已深,無可發泄;百忙中,天癡上人一面收回黑光,一面手掐靈訣反風回火,並將適在谷口叫陣時取而未用的一件法寶取出,要由地底攻入白犀潭,引發地肺真火,毀去敵人巢穴,連後山一帶全給燒成劫灰,稍泄胸中忿恨。可是那黑光略一阻擋,便吃碧光罡風蕩開,依舊光焰萬丈,漫空乘風,電駛追來。這時身後漫空烈焰,已被碧光逼緊,反為敵用,烈火如潮,劫雲滾滾,勢不可當。反風驅火之法不特無功,身後烈火光芒反被罡風催動,來勢更急,竟快被它追上。
天癡上人這才死心息念,收回法寶,忙催遁光,加緊飛逃而去。幸好青煙中不是那比乙休還要難惹的有名女魔頭韓仙子,陰魔的後天法身隻是胎孕階段,未能盡發異寶功能,否則以天癡上人的微末道行,在寒碧珠,如意水煙羅內外夾攻,必無幸存。
天癡上人見身後烈火光芒反被罡風催動,正縱遁光急駛,遙望對面山頭上立著乙休,手指天癡上人大喝道:“癡老兒,莫害怕,我那山妻是不會追你的。前面我還為你設有一關送別,隻稍微低頭服輸,便能無事過去,否則難說。如無人救你,令高徒們也許屈留些日子。”
天癡上人已經飛近,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大罵:“千年壓不死的駝鬼!自己縮頭,不敢和我對敵,卻指使潑婦出頭,隻鬧鬼祟行徑。像你這等無恥,也配稱作修道之士?你當我真個敗瞭不成?”
乙休聞言,一點也不生氣,哈哈大笑道:“癡老兒,難為你收瞭這幾個徒弟,便自稱一教宗主。這不是銅椰島上,由你作威作福。今天我為戒你驕妄,有心慪這閑氣,因要見識見識你那先天混元一氣大陣是什樣兒,我隻臊臊你的面子而已。隻管放心,此時決不會傷你,遲早放你回島,不過令高徒們卻須留此,作個押頭罷瞭。”
其實乙休要留下天癡上人門下,另有居心。天癡上人收徒雖多,有成就的隻謹這十二弟子。少瞭他們,先天混元一氣大陣發揮不到一半威力。
互相嘲罵瞭一陣,天癡上人似覺飛近瞭些,卻總飛不到前面峰頂。猛然警覺,知已陷入埋伏以內。冷笑道:“駝鬼無恥,隻使用鬼蜮伎倆,還敢說是和我相對嗎?不必再鬼頭鬼腦暗算我門人,今日老夫誤中詭計,甘拜下風。你夫妻真有神通,敢去銅椰島相見,我便從此退出此島,隱居大荒,永不出世。”
說完,果聽西北方乙休哈哈大笑道:“癡老兒,居然肯輸口。總算難為你,識得我這移形換影之法,雖還不能脫身,也少吃一場苦頭。至於請我老人傢去搗巢穴,賣弄你竊據多年的一點傢私,作那孤註一擲,我不是上來就和你說,答應準去的嗎,何必再用這激將之法則甚?至於我那老伴,這多年來,隻不許人到她門前擾鬧,照例不肯上門欺人。但就我駝子一個,已夠你受用的瞭。曉事的,自己一人先行回去,由東南方煞戶飛出,以你法力,雖有一點阻礙,足可脫身。令高足們也隻屈留二日,我便親來護送,無多停留。”
說罷,便沒聲息。天癡上人聞言,自是愧憤難當,照敵人所說,獨自遁回,日後如何見人?說不得隻好硬著頭皮,先辨明瞭真正子午方位和五行向背,把禁制引發。想瞭又想,把隨行門人聚齊,遁光聯合,放起太乙元磁精氣和身帶兩件最得力的法寶,將師徒十三人全身護住,由自己向前開路。不照乙休的話,徑直往回路前飛,揚手一神雷發將出去。
哪知乙休行時已將埋伏發動。一聲霹靂過去,立時煙嵐雜沓,天地混茫,上下四處,沓無涯際。跟著五行禁制一齊發動,光焰萬丈,一時金刀電耀,大木雲連,惡浪排山,烈焰如海,加上罡風烈烈,黃塵滾滾,一齊環攻上來。天癡上人雖仗法力高強,五遁之術皆所精習,又有元磁精氣至寶護身,未受其害。無如敵人禁法神奇五行相生,循環不已。暗中又藏有乾坤大挪移法諸般變化,玄妙莫測。竭盡全力,僅可免害,脫身卻難。師徒十三人正在咬牙切齒,痛恨咒罵,無計可施,猛瞥見身後現出一大圈白光,懸在空中,四外五遁風雷隻要近前,便即消滅,知道仍是那人暗助。
這次尹松雲先趕向前,惟恐又被乙休看破,格外小心,藏處極隱,人在禁地以外,隱身法又極神妙。候到乙休走遠,才照師命行事,取出靈符。天癡上人看此白光出現在後,分明走瞭相反方向,連忙向南稱謝,率領門人飛身過去。那白光立即將天癡師徒環在陣中,疾逾閃電,轉瞭兩轉,忽往斜刺裡飛去。
出陣後才知乙休狡猾,竟在遠處行法遙制,頻頻運轉,瞬息百變,並不專指一處。如無白光指引,再有片時,非被引往白犀潭門上不可。那白光護送出陣,立時隱去。陰魔收下天癡上人法寶後,因乙休尚在,不便現身,放過瞭天癡上人。天癡上人猛瞥見左側危崖上有人影一晃,是尹松雲故顯遁光,給天癡師徒看瞭一眼,買上個好。
隨後尹松雲便隱去身形,沿途查看,留神那矮胖人影,惟恐途中埋伏和他為難。一會飛到,峨眉仙府上空彩雲層已經在望,尹松雲以為到達仙府,更無可慮,便把隱身法收去。猛聽背後有人說道:“道友剛來?”
尹松雲回頭一看,卻是個竟是個少年道士,眉若橫黛,目似秋波,羽衣星冠,容飾麗都,連女子中也少如此絕色,就是靈嶠宮追尋的靈嶠特使陰魔馮吾。尹松雲不禁吃驚,暗中戒備,沒好氣問道:“你是誰?素不相識,問我作甚?”
陰魔馮吾笑道:“乙休防你多事,故意說說罷瞭。我有點事,暫時無人可托,知你要來仙府,便來相候。”
陰魔故意以馮吾外相現身,就是對赤杖仙童表示揀中瞭這騷王,免尹松雲入峨嵋礙眼。瞬間忽見一道光華穿破雲層飛來,陰魔馮吾即見淡成幻影,化形沒跡。光華在雲層上現出醉道人,遞過一封柬帖。尹松雲見是師父親筆的機密指令,知已被托重任,不再閑散,喜溢眉宇,向仙府恭恭敬敬拜瞭九拜,向北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