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自群仙離去後,玄真子、妙一真人收去金、石兩朵雲幢,命眾弟子自去擇地飲宴,歡聚三日,然後以左右兩洞,火宅、十三限等難關,考驗功行,看各人功力深淺,或是下山行道,或是留守修煉。左元洞壁上之洞穴,便是留居弟子苦修之所。
等回到正殿,玄真子、妙一真人隨與諸仙,商談未來之事。嚴師婆朱梅遞過一個長僅尺許的鐵梭,形如穿山甲,前面有一風車,遍體俱是活瓣密鱗,藍光閃閃,名為碧磷沖,乃紅花鬼母七寶之一。妙一夫人聽罷得寶經過,嘆息道:“此寶於三次論劍有不少用處,可見上天仍是與人為善。紅花鬼母隻是偏激任氣,為人有善有惡,瑕瑜互見,如非傷瞭李真人好友,照她的前生為人,我們也不會尋她晦氣。便是真有過惡,隻要勇於遷善,在大劫將臨之前覺悟,一樣回頭是岸,轉禍為福。”
為善為惡可不重要,致死之道還是莫犯權威。傷瞭權威的朋友,就非死不可瞭。蓋棺論定,還不是任權威說三道四。
妙一真人笑謝道:“眾弟子有何德能,還不是諸位前輩和諸至交好友,福庇玉成。因見他們成道一切無不得之太易,惟恐不知惜福自愛,不知艱難,故此稟承傢師敕命,嚴定規章,以考驗他們功行,堅其心志,穩紮根基,免致失墮,為師蒙羞,且負諸位前輩諸良友成全的苦心。”
權威就是權威,說得冠冕堂皇,隻要是人去考驗,就有徇私枉法,甚麼嚴定,還不是一紙虛文。積習成風,尚可故意為難,矯枉過正以排斥異己,良之不存,莠蕪當道,比之無所嚴規更流於禍害。
眾仙談論間,楊瑾去而復轉,直降殿前,即對乙休說道:“我來時遇見畢真真和花奇哭求相助。問其何故,才知傷瞭聚萍島散仙凌虛子崔海客的大弟子虞重性命。不料韓仙子元神復體所需的靈藥,竟是楊姑婆從對方師長求來。楊姑婆怒極,說出便韓仙子護犢偏心,她也不肯寬容。二女求乙老前輩與妙一夫人為她轉圜,免去墮劫之慘,再行見師請罪。可是天癡上人知白犀潭之行,多半占不瞭便宜,特意先期趕往赴約,一面又在島上設下極厲害埋伏,準備此來不利,轉激乙老前輩自投羅網。島上陣法佈置完竣,已率領門人前往瞭。”
畢真真乃韓仙子弟子,因生相太美,心卻極冷,是有名的美魔女辣手仙娘,專一含笑殺人。聚萍島散仙凌虛子崔海客的大弟子虞重,妄思親近。恰巧畢真真身後虛瞭一席,卻繞過來,坐在畢真真的身旁。席間對於畢真真,隻是贊佩瞭幾句,畢真真卻因對方不是玄門正宗,明明恨惡,意欲懲處,卻故意假以詞色,對虞重說,自己住在岷山天音峽裡。虞重受寵若驚,誤把殺星當作福神。
南海散仙騎鯨客的弟子勾顯、崔樹,與虞重交好,往還極密,無話不談。二人看在眼裡,見畢真真對待虞重,好似格外垂青,以為雙方有緣。便慫恿虞重尋到岷山天音峽。二女因見一白木船過灘遇難失事,下水救人,正遇三人走來。畢真真越認為對方存心輕薄,當著所救船傢不便發作,便令三人仍返原路,在姑婆嶺山中覓一僻靜之處相候,以作長談。
這一來,虞重也不免動瞭點非分之想,喜出望外,一同依言去往等死。花奇看出師姊要動殺機,心想對方師父既是峨眉邀請而來,必非妖邪一流。苦勸畢真真不聽,意欲搶在頭裡,警戒三人休存妄念找死。察聽得背後之言,知虞重人品不惡,忙即現身警告時,畢真真已蓄怒飛來,見面不容分說,開口大罵:“無知妖孽,瞎眼看人,自尋死路!”
三人俱都好勝,覺著是你先示好意,如何出爾反爾,還這等辱罵不堪,立即反唇相譏。虞重說她冶容勾引,賣弄風情,這時來假充正經。似你這等無恥賤婢,便再轉一世嫁我,也必不要。畢真真益發激動殺機,竟將師傳遇急始用,不許妄發的防身至寶火月叉和西神劍,同時施為,猛下毒手。虞重首先遇害;勾、崔二人仗著精於分身代替之法,各斷一手臂以作替身,借遁逃走。花奇力說三人俱非妖邪,急得起誓,畢真真才覺事情做錯,以為師父素愛自己,又喜護徒,以前常犯殺戒,不過數說幾句,至多受點小責;如有強敵尋來,師父還代出頭作主。
聽花奇埋怨絮聒,還在怪她膽小,先並沒把此事放在心上。
勾、崔二人因元氣損耗太甚,已難往前飛行,快要不支降落。楊姑婆因事往白犀潭,遇見二人,喚落救治,問出前情。楊姑婆平日見畢真真動輒便啟殺機,嫌她心狠手毒,已向韓仙子說過兩次,想不到畢真真今又作出此事。而凌虛子崔海客,曾以百年之功,費盡心力,采取三千七百馀種靈藥和萬年靈玉精髓,煉成亙古神仙未有的靈藥九轉還金丹和六陽換骨瓊漿,極為珍秘,向不輕易示人,居然慷慨相贈,助韓仙子元神復體,如何畢真真將她愛徒無辜殺死。楊姑婆好生氣忿,行法醫瞭勾、崔二人的傷。虞重元神為火月叉所傷,損耗太甚,竟不能自飛,勉強附在崔樹身上。楊姑婆護住虞重元神,趕來見瞭二女,便是一頓大罵。
二女才知復體靈藥贈竟是適才被誤殺的師長。畢真真知道師父患難至交,隻楊姑婆此一人,如為對方作主,已是不瞭,何況殺的是有極大關系的人。似此存心誘人為惡,妄肆殺戮,想起師父翻臉時情景,不寒而栗。見楊瑾路過,求繞道往峨眉,求乙老前輩和妙一夫人轉圜,免去墮劫之慘。
所謂玄門正宗就是麼一回事。茍無後臺,吃瞭啞巴虧也無從申訴。楊師婆所以怒氣沖沖,也因自己威信。旗下人物輕易受殘,還有人賣自己老面嗎?不過手指終是拗入,雖然有被用得著之處,苦主也經不起對方招朋引類,借講情,軟硬兼施,不得不賣交情。
乙休本來這裡會後就應該走,為瞭維護私生女成道,笑道:“癡老兒要尋我報復強救易氏兄弟之恥,早已在我算中。他向我蠻纏,非叫他丟個大臉,挫挫他的氣焰不可。自從銅椰島回來,早已備就。癡老兒必不知我設伏相待。我等他與山荊交手,再趕去,時候足有馀裕。隻不能在此等候諸位道友傳授眾弟子道法,派遣下山行道瞭。那左元十三限和右元火宅兩處難關,尋常修煉多年的有道之士尚且難過,他偏拿來考驗這些新進門人。固然法良意美,門下諸弟子美質良材甚多,修為雖淺而道心堅定,不患無人通過,終覺出題太難。再者,此番如通不過,不特將來更難,要在左元崖穴中,受上多年活罪,更是成就有限。別人與我無關,隻有司徒平、秦寒萼二人,為藏矮子所算,雖是二人道心不甚堅定,該有這場劫數,仍又以行時負氣,諸多自誤,但我當初以為一切算就,照此行事,便可免難。令他夫妻往紫玲谷赴約哪知陰差陽錯,總是我當老前輩的預謀不佳所致。
我曾答應他們,始終維護,必使成道而後己。這次出山修積外功,關系將來成就非小。二人本身真元已失,要想這次通行火宅、十二限,十有九通不過去,弄巧還許白吃一場大虧,多受許多年艱苦。我為此暫留數日,欲助他二人渡過難關再走。偏生天癡老兒尋我麻煩,也在日內。我和齊道友雖是患難至交,但貴派正當開山鼎盛之時,其勢不能為我一人有所偏私,徇情壞法。如今我隻好走,但我既已許他夫妻,終要成全。好在白、朱二道友在此,請齊道友看我薄面,對於二人格外加恩成全。雖仍照教規使其通行,不令獨異,但請令二人由火宅通行,同時並請白、朱二道友暗中鼎力相助。我少時再賜二人兩道靈符,以作守護心神,防身之用。這樣沖過,固然勉強,但我既請齊道友法外成全,此後他二人的事,便和我的事一樣,如遇奇險,無論亂子多大,相隔多遠,我必趕往相助,決不能使他們因為功力不夠,貽羞師門,也免使別的弟子援此惡例。不知三位道友肯酌情推愛,予以成全否?”
有後臺攬上身,甚麼法治、公平競爭也隻是蜃樓幻影瞭。招親引戚,作弊取巧,誰不爭相效尤?信天道無虧,那能不焦頭爛額。
妙一真人笑道:“日前開讀傢師玉敕,門下弟子功力不夠,而此時必須下山行道的,何止他二人?這些內外功行同時修積,都由火宅通行。司徒平、秦寒萼原在其內,隻不過各︻蜺的福緣遇合。如無大力相助,憑諸弟子功力,仍難通行罷瞭。道友道法高深,法力無邊,每喜人定勝天。實則道友之助二人,也早在數中。此時眾弟子正在歡聚,道友又是起身在即,所賜靈符,請交小弟,到時轉授好瞭。”
所謂天心飄渺,假人手而成之,天心實是人心,隻不過不是大眾之心,是權威之心。說是人定勝天,何嘗不是天公播弄,虛虛實實以愚人?法雖嚴,立法者何嘗不設定太平門,隻是非尋常人通得過矣。究竟也是人不自私,天誅地滅。不賣老面,自己怕也缺乏支持,高位難穩呢!
乙休隨將靈符取出,交與妙一真人。嚴師婆朱梅接口笑道:“駝子,你正那兩女高足誤殺瞭崔海客弟子虞重,又把騎鯨客的勾、崔二弟子手臂斷去,萬一令正夫人盛怒之下,將她們殺以抵命,豈不可惜?她二人知你恩寬慈愛,求楊道友前來乞恩,怎麼給她們設法轉圜?一字不提,置若罔聞,是何緣故?”
乙休笑道:“你哪裡知道,我那山荊素來護犢,較我尤甚。畢真真這個孽徒,被山荊慣得簡直不成話瞭。你聽她這〈美魔女辣手仙娘〉的外號,豈是修道人的稱謂?如在峨眉門下,就此七字,也早逐出門墻瞭吧?”
追雲叟白谷逸笑道:“諸位道友,休聽他自壯門面的話。韓道友飲恨至今,平日非但不與他見面,連送封信去都須轉托別人。隻恐駝子不開口講這人情還好,如若開口,弄巧人情不準,還要加重責罰,那才糟呢。”
名份不一定是莫逆之交。說不定最想對方死的,就是枕邊人。看利益得失而已。禍起蕭墻最是兇殘,所以親兄弟莫生在帝皇傢。若不對著幹,寶座旁落,其榮辱得失可判若雲泥。
乙休正要答話,嚴師婆朱梅也插口道:“此事是夙孽。虞重死得雖冤,卻物腐蟲生,並非無因。座中同輩甚多,為何單對此女殷勤?不能專怪一人,萬一韓仙子果然動瞭真怒,毀去真真的道力,迫使轉劫,又太可惜。但是此罰必重,非所能堪。最妙是得妙一夫人再為從旁關說,就不致有大罪受瞭。”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死者矣矣,生者可有用得到之處。自身難保的弱者,本來就仰人鼻息。
乙休笑道:“當初山荊若不遵前誓遭那劫數,在白犀潭寒泉眼裡受這些年苦楚,哪有今日成就?恐連這次道傢四九重劫都等不到,就墮輪回瞭吧。因我殺她傢人,不稍留情,終是有點介介,如先見面,不免爭論。恰值癡老兒自找無趣,正好借此引她出來,隻要見面,便無事瞭。”
玄真子道:“道友修道多年,道行法力無不高出吾輩,隻是微嫌尚氣。天癡道友一敗,必然言語相激。所可慮者,不是道友不濟,反是道友法力太強。萬一不幸,雙方操切偏激,各走極端,惹出滔天大禍,亙古不遇的浩劫,也造孽無限,百劫難贖瞭。”
乙休笑道:“諸位道友放心,此事決不至於。我早一時走也好。”
白谷逸道:“癡老兒對我二人,也早存有敵意,如往觀場解勸,適是逢彼之怒,隻好靜等捷音,暫且失陪瞭。”
乙休笑道:“他帶得人雖多,總是些無用後輩。你兩個如去,更當我倚眾凌寡,欺負他瞭。”
說罷,便即起身,化出滿地紅光照耀,飛往白犀潭去瞭。玄真子道:“此人真有通天徹地之能,如非天生特性,便是天仙,何嘗無望?”
白谷逸道:“此人可愛,也在他這性情上。如此雙方仇怨相尋,不知何時是瞭?”
兼愛天下,又豈知親者之痛?燈蛾但知光芒萬丈,世人歌功頌德,一旦撲入火去,才知光之來源,竟是燃燒它的脂膏而來,已是噬臍莫及。
嚴師婆朱梅見楊瑾含笑不語,便問道:“楊道友,此次峨眉開府,內裡雖然燦爛,盛極一時,驅除異派,出力的人也實不少。但最主要的,仍是仗著令師和前輩神僧的無邊佛法,始能弭患無形,少費許多手腳。神僧行輩高,不肯入席,自在意中。令師卻較隨和,又與峨眉兩輩交親,不料卻走得那麼匆促,還有甚別的大枝節嗎?駝子適才分明希望道友助他先往岷山一行,他素不願求人,居然示意,可知重要。道友為何隻做不解?”
楊瑾道:“傢師不肯入席,便自先行,一半也是為瞭此事。先已囑咐,如何可以助他?此來奉命助一孝女報仇脫難,此女並非峨眉門下。來時傢師還說,朱真人答應過她,怎忘卻瞭?”
嚴師婆朱梅笑道:“此女得師憐愛,未免驕縱;這次擅自離山,不知善惡利害之分,故意假手敵人,去磨練她一二日,所以遲遲其行,此事原有安排,雖有成算,尚拿不定。令師既令道友相助,妖道師徒伏誅無疑瞭。”
楊瑾笑道:“葉道友故人情重,遇事不忍譴責,平日多所容恕,盡管從小鍛煉,得有玄門真傳,依然不明事體,一味天真,以致易受人愚。但妖道師徒卻是惡貫滿盈,特命我趕來約會朱真人,帶上九疑鼎,趕往灌山口,將妖道師徒一齊除去,免使留在世上害人。照傢師所說,此時憑仗有人相助,一二日光陰足能支持。不過看在葉道友份上,還以早些解救為是。”
嚴師婆朱梅笑道:“既道友如此說法,又承令師雅命,早去早回也好。”
楊瑾因師父不久飛升,奉命日後寄居峨眉,那九疑鼎便存放在太元洞內。徑去太元洞取來九疑鼎,然後辭別眾仙,隨瞭矮叟朱梅一同飛走。
朱、楊二人走後,赤仗仙童笑道:“傢師因天癡老兒修到今日,頗非容易,平日又無甚過惡,為此令我三人來時由岷山起始,沿途暗中佈置,使到時天癡師徒不致受害。由小徒坐守,如法施為,向天癡老兒買好,否則易被乙道友看破,反而不妙。”
妙一真人道:“浩劫雖然十九可免,照玉敕語氣,到時仍要應典。如不等雙方發動,事前消弭,雖然暫時無事,遲早仍是巨災,不能算數。隻因那地底萬年鬱積陰火,不經乙道友冒險深入,運用玄功,給它泄去一半,異日終是禍根。所以非要事前算準,到得恰是時候不可。”
元元大師笑道:“這場浩劫已在數中,隻是乙道友和天癡上人各以一朝之忿,不惜釀此空前無邊浩劫,功過該如何說呢?”
玄真子道:“他二人為應劫而生,自然與之同盡。即憑本身法力,當時能夠脫難,他年末劫臨頭,孽重者,魔頭愈重,受報也更烈。”
正說到此,葉繽排雲叩進,施禮後,向赤仗仙童覆述陰魔馮吾所托。赤仗仙童啼笑皆非,果如陰魔所料,對靈嶠特使的傳言,不置可否,更留下葉繽。借軒轅魔宮為題目,牽出連山大師現身逐退毒手魔什的傳聞。
妙一夫人心知事裡內情,不想講多錯多,傳英瓊入內作答。英瓊心知當日被丹氣所制的少年絕非連山大師,卻泄不得身世秘密,隻說是義父。當日從舍身巖躍上一株叁天古柏,爬上瞭山頭。跑瞭三裡多路,過瞭幾個峭壁,闖入棲雲古洞。洞中有一道者,周身火一般熱,微微有些呻吟。經過一番照料,英瓊累得幾乎病倒,捱到神佛奴接引來到,帶下凝碧崖,在叁天老楠樹樹根窟內,摘取仙藥。道者痊愈後,收英瓊為義女,未嘗透露姓名。英瓊說得似虛非虛,妙一夫人也說是神似留像,一眾同門也未拜見過連山祖師。赤仗仙童不得要領。
英瓊拜別要走,又朝玉清大師看瞭一眼,想是不敢,正待退出。玉清大師已經明白,笑問:“他們又想找我嗎?”
原來英瓊來時,眾人要她乘機把玉清大師請去。這時英瓊恭答:“正是。”
玉清大師笑道:“此時無事,我也正想尋他們湊熱鬧去呢。”
隨向眾仙略說後,和英瓊同往靈桂仙館走去。目送玉清大師出洞後,白谷逸贊道:“玉清道友出身旁門,如今功力竟這麼深厚。尤其她為人謙恭和善,藹然可親,不論長幼,沒一個和她處不來的,真是難得。”
妙一夫人道:“日前開讀恩師玉敕,知日後竟能以肉身成道。可見上天樂與人為善,真乃可喜之事,還未得和她細說呢。”
葉繽道:“不但是她,便是女殃神鄧八姑,昔年為人何等驕妄。猶憶前生和她在北天山絕頂鬥法,連經七日七夜,若非有同導前輩趕來相助,還幾乎制她不住。就這樣,隻將她兩個同黨誅戮,她本人仍然遁走。想不到雪山劫火後回頭,居然會投到正教門下。前日留心看她,竟是一身道氣,造詣甚深,真出人意料。照此看來,無論什麼旁門邪惡,隻要在大劫未臨以前能夠回頭,便可轉禍為福,一樣成就的瞭。”
妙一夫人道:“這倒也不盡然。上天雖許人以自新之路,但也要看他修為如何。對於積惡太重的人,盡管許其回頭改悔,修為不深,仍是無立足之處。鄧八姑以前雖然身在旁門,夙根慧業卻極深厚,隻為身世棖觸,習於性情乖謬,到處結怨。尤其是那麼出名美貌的人,又在邪教中,能守身如玉,未有淫名,吃不到天鵝肉的,少不免憎人富貴厭人貧。公關形象是攪不好,真正惡跡並無多少。以她初意,隻是眷念恩師,不肯改投正教,欲以旁門道法,尋求正果,其志亦未可厚非。復在雪山走火入魔,身同木石,依然凝煉元神,苦志虔修,終於悟徹玄門秘奧,頓悟以前失計。半仗著玉清道友同門義重,助她脫難,仙緣遇合也巧,但一半仍要仗她本身修為,時機一到,立即應劫重生,始有今日。如論功力,本門諸弟子中,實為首列。”
修為如何!就是成敗契機。若是北天山絕頂被纖,甚麼正果也人天兩隔瞭,那延得到今朝評功論價。
葉繽道:“妙一夫人所言極是。當初我等因她太狂謬,心中厭惡轉成私見,彷佛罪在不赦,必欲殺之為快。回憶當時,委實也想不起她有什麼大過惡。佛門號稱廣大,雖然回頭便登彼岸,但究竟還是隻有夙根智慧的人,到時才能大徹大悟,放下那把屠刀,去登樂土。真要罪孽深重,靈智全喪,任你苦口婆心,舌敝唇焦,用盡方法,勸誘曉解,就能警惕省悟,也隻暫時,過後依然昏愚,甚或變本加厲,陷溺愈深,非墮無邊地獄,不知利害。真要是惡人都可度化,以我佛之慈悲與佛法之高深廣大,惡人早已絕跡於世,佛也不說那”眾生好度人難度“的話瞭。”
度人難,誅惡也不易。就在陰魔馮吾羈留葉繽之際,灌口山中,竟有少年見色起心。那少年乃北海土木島主商梧之子商建初,路過當地,瞥見妖霧弭漫,自恃傢傳法寶,上前救助朱鸞,卻中瞭妖道的碧靈刀,幸有乃父采五金之精所煉異寶六甲金光幛,連朱鸞一齊護住,一同被困妖雲之中。二人仗著護身法寶神妙,急切間,妖道尚奈何這一雙男女不得,雙方正在相持。
嚴師婆朱梅、楊瑾二人事先商定,惟恐妖人漏網,早算計好下手方略,暗施禁法,將妖道師徒逃路隔斷,安置九疑鼎,然後和楊瑾一同現身。一上來就用飛劍和法華金輪,將妖徒神風使者項紀消滅。為瞭成全朱鸞多年來的孝思,使其手刃父仇,一味破法收寶,削弱他的法力,遲不下那殺手。妖道心疼至寶,又懷殺徒之恨,情切報仇,總想殺死一兩個,稍微泄忿,隻管戀戰不退。及至見勢不佳,把心一橫,施展玄功變化,拼著耗損真元,行使惡毒妖法。
楊瑾故作不知,將計就計,暗中運用般若刀斷去妖道半條左膀。妖道便急用斷臂化為替身,嚴師婆朱梅忙放連珠太乙神雷,楊瑾用飛劍敵住妖道化身,兩下夾攻。妖道妖法無功,受傷又是不輕。力竭勢窮,更連受重創,才知再若遲延,必難幸免,欲用血光遁法遁走,又放出碧血神網。分化元神,剛一飛起空中,便被九疑鼎所化大口阻住去路。妖道情急之下,將所有殘馀法寶,一齊施為,俱被收去。加上嚴師婆朱梅埋伏發動,身後左右又有幻象追逐堵截,若無可逃遁。朱鸞受瞭嚴師婆朱梅之教,由幻影掩護,飛近身來,乘妖道微一疏神,暗運飛劍,將他腰斬。
妖道起初被困,隻為不舍原身法體,吃瞭許多的虧。雖然身首異處,但原身一斬,無可顧忌,還自恃煉就三屍,可以別尋廬舍,再作報仇之計。這樣更易逃遁,任怎不濟,也保得兩個元神。妖道那裡腰斬殘身還未墜落地上,迎面九疑鼎所化大口已早噴出千條瑞氣,夾著萬點金星,來勢急逾雷電。嚴師婆朱梅連放太乙神雷,連同楊瑾的法華金輪寶光,朱鸞與商建初的飛劍法寶,上下四外合成一片,電雷光霞,潮湧而至。
三屍元神稍有絲毫空隙現出,便可逃走。妖道神志已昏,覺著身後上下左右,雷火劍光法寶繁密如網,敵勢大盛,危機四伏。以為分開遁走,必不能全保,如被敵人傷卻一個元神,再要修煉,須要三十六年苦功。他那三屍元神,修煉功深,如往後逃,太乙神雷和那些飛劍、法華金輪必將他困住,不過元神受震,真氣耗損。見對面大口雖然神妙,專一迎頭堵截,為體大隻數丈,大口以外,盡有空隙,欲由口邊空處掠過。
這一膽怯畏難,又思保全,不舍傷損,時機稍縱即逝,恰中瞭道兒。九疑鼎缺瞭先天本命的混沌元胎,難以制他死命。誰知惡貫已盈,該遭惡報。陰魔早有準備,等的就是這一步。暫停忍神尼活動,從忍神尼法身換來混沌元胎入註。那九疑鼎可是此乃前古至寶,有無上威力,神妙無窮,能隨主人意念運用,其應如響。何況此時鼎中混元真氣已經噴出,急往後逃,尚且無及,如何反迎上去,豈不自投羅網?
妖道三屍元神遁得固快,此鼎更為神速,明明懸在迎面,妖道元神所化三條相連的影子電也似疾,往左上方斜飛過去,那大口竟似早有知覺,如影隨形一般,隨著妖道逃處,不先不後,同時往左上方一斜仰,口中混元真氣便將妖道三屍元神一齊吸住,卷瞭進去。
楊瑾撤去禁法,招回大口,然後照著師傳口訣,如法施為,手指處,九疑鼎回瞭原形。鼎中一連水火風雷之聲過去,妖道元神立即消滅在內。陰魔也暗中招回混沌元胎。楊瑾持鼎回到原處,朱鸞已先在彼,正用寶劍穿瞭妖道心肺,捏土為香,望空拜祝,祭告先靈。
楊瑾因朱鸞元氣耗損,大難雖過,面上晦色猶未盡退。好友門下,又是自己前生引進,生怕她海天萬裡,孤身飛行,萬一再有波折,便令她同回峨眉養息二三日。商建初對朱鸞頗有情愫,無奈雖由嚴師婆朱梅給瞭一粒靈丹嚼碎敷治,但隻能止痛,如免殘廢,必須往陷空島求得靈玉膏,才可痊愈。刀毒甚重,不宜延遲。況且老父性情甚暴,前與東海三仙結怨,此行是往峨眉,冒昧前往,就算對方不計較,回島也受斥責。想瞭又想,無可奈何,隻得朝三人辭別飛去。人已飛去,朱鸞還在凝望,楊瑾隻道情根已種,卻不知朱鸞被開苞在朦朧混沌心識中,追億商建初是否個郎。
三人飛回峨眉已是第二日午後。陰魔接到白犀潭守洞神鼉告急,天癡上人師徒已抵達谷口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