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圓舒跟著進瞭殿內,看著站在菩薩像前的方德,他謹小慎微,語氣都不自覺低瞭幾分。
方德背對圓舒,望著那尊高高在上的金身菩薩,在心中嘆瞭口氣,以為薛品玉離開,圓舒的凡心有所收斂,沒想到圓舒越發嚴重,像丟瞭魂。
最初薛品玉走的那段時間,圓舒三天兩頭都要穿過山頭,走上一個時辰,去往後山瀑佈那裡,呆上半天,到天黑才返回廟中。
圓央圓鏡曾結伴偷偷去看過,回來後就向方德說道:“師父,二師兄坐在瀑佈下盤腿打坐,任飛濺水瀑澆淋,寒衣濕身,這修行方式,未免太苦瞭,再這樣下去,骨頭非給凍裂瞭,師父你給勸勸。”
方德知道,這不是什麼修行方式,他遂將圓舒叫到大雄寶殿,罰跪瞭一晚,讓他面對菩薩懺悔。
之後圓舒不再往瀑佈那裡跑,看上去在專心當好他的和尚。
俗言道,撞一天鐘,當一天和尚。
可今日觀音生誕,方德發現圓舒竟連鐘都敲不好瞭,連本心都丟瞭,早在他與薛品玉暗生男女之情後,方德就該料到,破瞭佛門清規戒律的圓舒,就不應再當僧人瞭。
復在心中嘆瞭口氣,方德轉身問道:“圓舒,為師問你一句,你要真心回答為師。”
“師父請講。”
“菩薩在上,你可承認自己動瞭凡心,思凡還俗,想進入紅塵當中?”
圓舒正要否認,方德說道:“佛傢有一律,乃不能撒謊。”
從被薛品玉破戒的那一刻,圓舒就撒瞭一個謊又一個謊,當著菩薩的面,說謊,或許是最輕的破戒。
“師父,弟子沒有此心,弟子誓與青燈香燭常伴,孤獨終老,絕無還俗入紅塵之心。”
可這怎麼能逃得過方德的火眼,他知圓舒的心,已經不在這座小廟裡瞭,拴著他,也是一具空殼。
他道:“圓舒,你可知為師在你剃度出傢之日,往你頭上打瞭八個戒疤,是何用意?”
“是,弟子知道,一戒色,二戒酒,三戒葷,四戒癡,五戒嗔,六戒恨,七戒愛,八戒怨,乃為八戒。”
“那你數數,你破瞭哪一戒。”
圓舒咬牙,想說自己一戒都未破,可方德先於他開口道:“酒肉穿腸過,破瞭酒色葷你還有救,若破瞭嗔癡愛恨怨,那你是與佛無緣瞭。”
心中如雨下,圓舒恍然:“求師父指點迷津。”
“你在廟裡,留不得瞭。”
這句話一說出來,圓舒就感到瞭不好:“師父,你這是要趕弟子走?”
方德說道:“你留在這裡,劫不消,不如就走,另尋深山廟頭苦行修煉,方可渡你命中劫。”
圓舒不悟,不明白自己命中有何劫,會有什麼劫難找上自己一個和尚。
“下山西行,找最深的山避世修煉。”方德說道,“你若修的好,劫,自離你遠去。”
忽而說起離開明光寺,離開風雪山,還近乎是被自己的師父驅逐下山,圓舒瞠目。
“師父。”圓舒跪下,“弟子做錯瞭何事,弟子願領罰,求師父不要趕弟子。”
方德:“你連做錯瞭什麼事,你都不知,你還是盡快離開為妙,避禍驅難,來日,我們師徒才有團聚之日。”
說罷,方德就走出殿內,獨留圓舒跪在殿內,讓他靜思參悟。
兩個時辰後,山間鳥鳴獸叫,山風不止,樹影搖晃,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
僧人們已回到各自禪房歇息,進入夢鄉,圓舒著一身藏青色僧袍,身背一個扁平灰色包袱在夜色下緩行。
潛入夜裡,他來到方德的禪房前,在門邊跪下,磕瞭三個頭。
一磕養育之恩,二磕教育之恩,三磕渡化之恩。
此去一別,不知何時能再見。
磕完頭,圓舒起身,一步一回頭,走出廟門後,他對著明光寺的大門,再度跪下,磕瞭三個頭。
“佛祖在上,弟子圓舒受師父之命,躲深山避劫,求佛祖保佑師父長命百歲,無憂無病,師兄弟們健康自在,孝順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