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相連,一碧如黛。
雁青峰下,溪回山合,木石森麗,琪花玉樹,玲瓏彌望。
沉玉書下瞭仙舟,抱著謝錦茵回雁青峰,一路上引得不少門中弟子側目觀瞻。
此般昭告天下的行事不大符合沉玉書平日裡的風格,不過看著懷中安然入睡的少女,他卻覺得十分滿足。
待至山腳石階前,遠遠便見一少年長身玉立於青松之下,似是等候已久。
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隻怕他這位謝師弟如今是如坐針氈,沉玉書雖然大抵猜到會是這種情況,但還是勾唇譏誚一笑,將懷中之人抱得更緊瞭些。
“謝師弟早早等候在此……”他緩緩走上去,用著極為輕描淡寫的語氣道,“可是為瞭一位可想不可求之人?”
這番刻意挑釁,謝瑾自是聽得出來,隻是他不想為謝錦茵增添麻煩,故而冷淡應道:“與你無關。”
沉玉書眼底笑意更濃,刻意抬高瞭聲調。
“我隻是同情你,分明你與她相處的時間最長,體內流著和她相似的血,擁有和他最親密的關系,卻,止步於此,再……不能進一步。”
他吐字極緩,卻字字誅心。
而最後一字落下的瞬間,如雷霆般的劍意如劍矢一般憑空射出,直朝沉玉書面門而去。
劍意帶來的寒芒擦過沉玉書身側,削斷瞭他的一縷頭發。
隻是立在他身後的石柱卻沒有這麼好的運氣,生生被削去半截,塵土飛揚間轟然倒地。
謝瑾眸寒如冰,眉眼低壓,音色裡已有隱隱的怒意:“我說瞭……與你無關。”
血痕這時才從沉玉書的右臉滲出來,殷紅之色給他玉潔松貞的氣質平添幾分妖冶。
他頗為遺憾地以指拭那道血痕,口中長嘆:“你可不能傷瞭我這張臉,若是傷瞭,我又該拿什麼討謝師妹喜歡?”
謝瑾不欲與他多言,隻道:“人留下,沉師兄可以離開瞭。”
“好,人我已送到,之後的事情便麻煩你瞭。”沉玉書點到即止,也不再說什麼,將謝錦茵送到他懷中。
謝瑾伸手接過,見到她的睡顏,感受到她溫暖的體溫,一直蹙起的眉頭才倏然松開。
這些日子她不在玄夜,他一直心緒不寧,今日聽聞其它弟子說起沉師兄返程一事,他便隱隱有些期待,她或許也會一道回來,便一直在這裡等候。
途中,謝錦茵迷迷糊糊醒來,見抱著她的人是謝瑾,倒也沒有太意外,懶懶打瞭個哈欠。
“母親,是我吵醒你瞭嗎?”
他溫聲道,眸光盛情,似春水脈脈。
謝錦茵揉著眼睛回:“沒有,也差不多是時候醒瞭。”
“您,是在怪我嗎?”謝瑾卻又道。
謝錦茵以為他指的是從沉玉書手中將她接來一事,便搖瞭搖頭。
“無妨,不過是件無關緊要之事……唔!”
話還未說完,餘音卻被咽回喉中。
少年人俊美無儔的面龐在視線中瞬間放大,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謝錦茵還沒回過神來,柔軟濕熱之物探瞭進來,她想躲開,卻被謝瑾抱得更緊。
吻也愈加得深。
思念渴慕亦或者瘋狂,那些在隱晦角落滋生的東西,在這瞬間生根發芽破土而出,想要與她傾訴與她宣泄。
“嗯……小、瑾……你、唔……別……”
舌頭糾纏在一起,柔軟之物貼合碰觸,謝錦茵費力地擠出幾字,手掌抵在他胸口使勁推搡,卻如蚍蜉撼樹,根本抵不過少年的力氣,被他牢牢禁錮在懷中。
她隱隱之間或許也已明白,他早已不是那個跟在她身後蹣跚學步一聲聲喚她母親的稚童瞭。
他是男人,一個渴慕她的男人。
是她自欺欺人,將自己困錮的在靜止的時間中,奢求著二人的關系不會有絲毫改變。
可已經改變瞭,早已回不去瞭。
而她,至今也不清楚,小瑾對她來說究竟是什麼?
她的孩子?趁手可用的工具?還是在這十八年中,被她飼養在身邊的,陪伴她,令她不再孤身一人的寵物?
她認為自己並不算一個好母親,也無法像對待別的男人一樣,對小瑾用之即棄,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可她也不可能真正成為世俗意義上的母親,她無法像一個母親那樣愛著小瑾。
說到底,她無法愛任何人,即便生下小瑾這件事令她成為一個母親,她也依舊隻愛她自己,不會因為母親的這個身份有任何改變。
“我說的是這件事。”
謝瑾緩緩離開她的唇,直視她的目光清澈而堅定,毫無動搖。
對上這樣的目光,謝錦茵的眼神卻漸漸黯淡下來,緊接著,抬手揮瞭他一個耳光。
她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我生下你,不是為瞭讓你成為我這樣的……”
成為和她一樣的,連血緣禁忌也隨意踐踏,視人倫綱常如若無物的離經叛道的怪物。
謝瑾垂下眉眼,並不在意面頰上的疼痛。
明知道是挑釁,沉玉書的話卻已讓他無法再自欺欺人。
母親也一樣,她沒有辦法當做二人什麼都沒發生過,所以才會毫不知會他從玄夜宗離開這些時日,希望能讓二人的關系回到從前。
怎麼可能回得去。
他早就以最卑劣下作的想法肖想過她,在午夜夢回之際與她交頸纏綿,他的每一次春夢,每一次旖旎的幻想,每次脹痛而不得的抒發的欲望……
全都是她。
母親。
他一直在,渴望你的一切。
“母親為什麼不能像對待他們一樣對待我?”
他上前一步捉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掌心按向自己的胸口,急切地想與她表達自己的感受:“我是母親生下的,屬於母親的,是母親可以隨意使用的物件,隻要是母親的願望我都可以為您去實現……”
掌心下,心跳快得厲害,像是要從胸膛躍出狠狠撞向她。
如面前的少年人滿腔真心,隻想以最清楚熱烈的方式予她回應。
謝瑾垂眸看她,笑意苦澀,嗓音略微有些哽咽:“為什麼,為什麼唯獨,不能將我當做一個男人?”
為什麼不能將他當做一個男人?
是啊,為什麼呢?
她捫心自問,自己分明也沒將小瑾正兒八經地當做自己的孩子,她懶得教導他,待他到瞭能夠自理的年歲,便時不時將他一人丟在傢中,僅留些食物給他,至少讓他不會被餓死,從未盡過什麼身為母親的責任。
她不是一個好母親,也並不是什麼好女人。
明知道她是這樣的人,到底有什麼值得愛的?
“要我將你當男人?”謝錦茵勾瞭勾唇角,眼波流轉,身子逐漸貼近,瑩白的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在他耳畔壓低瞭聲音,“要做我的男人?”
下一瞬,她圈住謝瑾的脖子,墊腳吻瞭上去。
若即若離的一吻。
在謝瑾錯愕的目光之下,她退開一步結束瞭這一吻,又抬手扇瞭他一耳光。
“還不明白嗎?”
少女媚態橫生,眼底卻滿是譏誚,抓住他的衣襟,再次墊腳吻瞭上去,分明唇上觸感這般柔軟,她卻沒有絲毫心軟,直接咬在他唇上。
狠狠一咬,皮開肉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