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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金蟬脫殼

  第二日,唐芷柔等人再次拜會張先,探聽京城內關於趙晟的消息。不過,除瞭得知夏皇立儲未果之外,並無太多有價值的傳聞。

  返回路上,唐芷柔一路默默無語,若有所思。楊傲天的目光卻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心中充滿焦慮。

  時間緊迫,北金隨時都有可能再次南侵。楊傲天、雲凌雪與唐芷柔三人不敢耽擱,當日午時便告別眾人,啟程前往薊州。

  三人快馬如飛,兩日後已到達薊州疆界。楊傲天抬頭遠望,隻見城墻之上密密麻麻站滿金兵,大門雖然開放,但幾乎看不到人出入,方圓數裡一片蕭殺的景象。

  唐芷柔轉身與二人道別:「傲天哥哥,雲姐姐,你們就到此為止吧。小妹進城之後會見機行事的。」

  楊傲天凝視著少女,心中又很多話,但最後隻說瞭一句:「無論如何,一定要活著回來。」

  「駕!」唐芷柔打馬奔向城墻,一路未再回頭。

  「什麼人?」看守士兵看到唐芷柔,手中執槍攔住她的去路。一位士兵喝道:「下馬。你的通行令牌呢?」

  唐芷柔道:「我沒有令牌。請稟告你們長官,就說江南慕容傢來人,求見慕容公子。」

  那士兵色打量瞭她一眼,大聲道:「在這等著。」然後一溜小跑返回城內。

  足足等瞭半個多時辰,一位北金官員模樣的中年男子走出城門,對唐芷柔抱拳道:「這位姑娘如何稱呼?因何要見慕容公子?」

  唐芷柔道:「小女姓唐,受慕容傢主之托,前來探望公子,另有慕容傢族要務與公子相商。」

  那男子盯著她看瞭幾眼,道:「唐姑娘來得正巧,本官剛巡視完城防,正要去見慕容公子,就由老夫帶你前去吧。」

  唐芷柔仔細打量眼前之人,見他氣度不凡,口中的中原話絲毫不帶異族口音,用詞精準,絕非尋常之人。在他臉上看不到多餘表情,一雙深邃的眼眸微微閃爍,不知心中在打什麼主意。

  少女施禮道:「那就多謝瞭,不知小女該如何稱呼大人?」

  那人面無表情道:「到時你就知道瞭。」

  唐芷柔早已預料到這種情形,但心中還是微微不安,擔心與慕容隆見面時露出馬腳。一切都是賭博,她隻能賭慕容隆對她賊心不死,不會當面揭露真相。當然,如果事情脫離掌控,她還有相應對策,隻是效果就大打折扣。

  二人來到慕容隆府前,看守見到來人急忙進府稟報。片刻之後,慕容隆匆匆前來相迎,當他看到唐芷柔,不禁大吃一驚。

  「慕容公子,奴婢總算見到你瞭。這些天,傢主一直擔心公子……」她還未說完,那中年男子打斷她的話,對慕容隆道:「慕容公子,這位姑娘你可認識,怎麼稱呼?」

  慕容隆鞠躬道:「當然,這位姑娘姓唐,名作芷柔。」

  「哦,這位姑娘在慕容傢是何身份?」

  「她是在下侍女。」

  那中年男子轉頭看瞭唐芷柔一眼,曖昧地笑道:「江南真是人傑地靈,連個侍女都如此靈秀,即使與慕容夫人比,也相差無幾呢。」

  唐芷柔臉微微一紅,施禮道:「小女哪裡敢於宮姐姐相比。」她不提慕容夫人,而是用瞭宮姐姐這一稱呼,顯得她與慕容夫人熟識,並且情同姐妹。這種關系在大戶人傢並不少見。

  那男子點頭道:「既然如此,本官就不打擾瞭。」臨行前,他對唐芷柔道:「對瞭,本官還未告知姑娘我的名字。我見姑娘靈氣迫人,不知可否願意猜一猜本官是誰?」

  唐芷柔早已通過他的衣著打扮、談吐舉止、有資格巡視城防、慕容隆的態度猜到他的身份。她在心中權衡片刻,回道:「如果小女沒猜錯的話,大人應該就是北金軍師,耶律大人。」

  那人眼光閃爍,大笑道:「看來我沒看錯人,姑娘真是聰慧過人,慕容公子有你這樣的侍女,真是人生幸事。」他沒有繼續追問唐芷柔如何猜到,嘴角帶著神秘的笑容轉身離去。

  待耶律休哥走後,慕容隆將她帶進內室,冷冷道:「唐姑娘,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冒充我慕容傢族之人,若我當未反應過來,或者故意說破,姑娘怕是會丟瞭性命。」

  唐芷柔微笑道:「小女相信公子的智慧,也知公子不舍得出賣我。否則我哪有膽量前來。」

  慕容隆心中一蕩,暗想姑娘如此曖昧,是要色誘我嗎?不過他瞭解唐芷柔的秉性,隨即正色道:「那好,你告訴我,來此究竟有何目的?」

  「來幫你啊,還有宮姐姐。」

  「幫我?怎麼幫,你都知道些什麼?」

  「比你想象的要多一些。我知道慕容公子是大燕後裔,此生最大的志向就是恢復燕國,重現祖輩輝煌。我還知道,慕容傢族與北金達成約定,共同瓜分大夏江山。待北金出兵,慕容傢就會在南方起事,中原將一片大亂。」慕容隆面色發白,眼中兇光一閃而過。

  「姑娘是從哪裡得知這些消息?」

  「如果說,這些都是小女推測,公子可願相信?」

  「如果是別人說的,我自然不信,不過這話出自唐姑娘之口,本人不得不信。可否告訴我,你是如何推測的?」

  「早在盛都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瞭,你還記得曾對我說過的話嗎?」

  慕容隆眉頭緊皺,道:「不知是哪一句?」

  「那日你對我示好時曾說有些事情暫時不方便相告,不過一旦實現,會給我無上的榮光,這些是他人無法相比的。」唐芷柔停頓片刻,接著道:「我當時並未在意,但之後仔細琢磨,終於明白這無上的榮光意味著什麼。想起慕容傢族當時種種表現,我猜到公子可能是大燕皇族的後裔。那麼一切就都順理成章瞭,慕容公子的所作所為都是為瞭復國大業,再造燕國。」

  「就因為一句無上的榮光,姑娘就想到這麼多?」慕容隆盯著少女清秀無暇的面容,心中卻有絲絲恐懼。

  「那麼當前的局勢也就很清楚瞭,慕容公子身在北金,雖無法離開,但頗受禮遇,這說明慕容傢族和北金已有協定,當會共同出兵討伐夏國,而公子就是慕容傢族在北金的人質。」

  「沒錯,姑娘的推測如同親眼所見,毫無差錯。但是,還請說明真正來意,不要把我當做傻子。我知道姑娘和雲凌雪、楊傲天混在一起,但就憑你們根本無法阻止夏國的滅亡,最好放下幻想,與我們合作。」

  唐芷柔微笑道:「我這次前來,就是想要與公子合作。」

  「是嗎?我隻記得姑娘當初對我不屑一顧。還有,我慕容傢曾得罪過楊公子,姑娘也會不再計較?」

  「此一時,彼一時也。依我看來,大夏覆滅已成定局,本姑娘自然也需要找一個值得信賴的靠山。一旦江南戰事開啟,唐門在慕容傢族的庇護下,才能免遭禍事。」

  「放過唐門當然很容易,隻是我現在很難相信姑娘的誠意。如果你不肯說實話,本公子也幫不瞭你。」

  唐芷柔嘆瞭口氣,道:「慕容公子確實聰明,小女來此的目的是為瞭做最後的決定,在慕容傢族和三皇子間選一個值得輔佐的明主。」

  「你終於肯說實話瞭。」慕容隆眼神一亮:「就憑姑娘,我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救趙晟出去,何況他出去對我慕容傢是巨大的威脅,我怎麼可能幫你?」

  「公子就隻有這樣的心胸嗎?為何不能讓小女心悅誠服,在二人中選擇公子。」

  慕容隆冷冷一笑:「這些花言巧語對我無任何作用。再說我隻是一個人質,就算想幫你,也沒有任何辦法。」

  「你隻要想辦法讓我見到三皇子就可以瞭。如果小妹無法救他出去,或者趙晟無法承擔重任,我願意全力輔佐公子,成就一番大業。無論如何,那無上的榮光總是很吸引人的。」

  慕容隆眼神狂閃,沉聲道:「我還是不敢相信你真的願意輔佐我,那楊傲天呢,姑娘真的能放得下?」

  唐芷柔眼光微暗,輕聲道:「其實我早已放下瞭。在盛都的時候,三皇子曾許諾,若他能繼承皇位,願立我為皇後。這樣的誘惑小妹無法抵抗。隻是,他現在身陷囹圄,一切都隻是鏡花水月。」

  「姑娘既然這道大夏覆滅是遲早的事情,何必還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如果我慕容傢能成功復國,我願立你為太子妃。等我坐上帝位,你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不知姑娘可否願意?」

  「立我為後?公子在說笑吧。你將慕容夫人放在哪裡?」

  「不是玩笑,宮妃羽生性淡薄,不適合做皇後,對我復國大業也難有助力。我這樣做並非薄情寡義,而是為瞭大燕江山,姑娘應當可以理解。」他想起宮妃羽失身的事實,心裡陣陣酸楚。

  唐芷柔眸光一亮,低聲道:「公子以江山為重,當可成就霸業。隻是趙晟那邊,還請公子幫忙。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在我做決定前,還是希望能見他一面。若我隻是貪圖富貴,無情無義之人,公子就真的放心接納我嗎?小女要求不高,你隻要想辦法安排我見到趙晟即可。如果旁人問起來,就說我是三皇子的婢女就好。」

  慕容隆沉思片刻道:「好的,我會盡力。隻是在我幫助姑娘之後,希望你能讓我安心,不再對你起疑。」

  「你要我怎麼做?」

  「很簡單,在見過趙晟後,我要你的人,隻有這樣,我才能相信姑娘的誠意。」

  唐芷柔臉色泛紅,手捻著衣角,咬牙道:「好吧,就聽公子的。」

  看到女子羞澀的神情,慕容隆心神激蕩,但心中依然充滿警惕。他瞭解唐芷柔的智慧,不敢相信如此容易就將她搞到手。不過,他仔細盤算一番,想象不出眼前女子還能玩出什麼花招。

  「對瞭,今日帶我前來的耶律休哥你可瞭解,是個什麼樣的人?」唐芷柔問道。

  「他是北金軍師,生性狡詐多疑,心機深不可測,不是一個很好對付的人。並且此人絕非浪得虛名,對大局掌控遊刃有餘,時常有驚人計謀。」

  唐芷柔點瞭點頭,接著問道:「小女想知道,一旦大夏陷落,慕容復國成功,之後如何與北金相處,是要臣服,做他們的傀儡嗎?」

  「當然不會,不過現在慕容傢的勢力薄弱,還要依仗金人。等大燕足夠強大,我們定會收服失地,成就一番霸業。」

  「好,公子好氣魄,小妹沒有看錯人。」唐芷柔臉上露出興奮之色,接著道:「那我就等著這一天早日到來。現在,可否讓我見一見夫人。」

  「當然可以,不過姑娘知道該說些什麼,要是泄露瞭我們的秘密,本公子的承諾全部作廢。」

  二人接著談論片刻,慕容隆帶她去見宮妃羽。在北金營地看到故人,宮妃羽激動不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慕容隆坐瞭會兒,起身離去,讓兩位女子慢慢敘舊。

  聽完宮妃羽前往北金的經歷,唐芷柔低頭不語,心中好似明鏡一般,隻是時機未到,還不敢對她說出實情。不過在話語間,她還是做瞭暗示,但願宮妃羽能夠突然醒悟。

  第二日一早,慕容隆剛剛梳洗完畢,守衛上前傳話道:「耶律軍師和凌玄宇大人請公子到府衙相見,有要事商談。」

  走在路上,慕容隆已隱隱明白對方用意,心中苦惱不已。他左思右想,依舊不敢相信唐芷柔的誠意,估計她還是想利用自己接觸趙晟,或許其中還隱藏著什麼秘密。想到最後,他嘴角露出冷笑,暗道:「唐芷柔,這是在北金。就算你有天大的智慧也逃不出我的掌心。等占有瞭你的身體,我倒想看看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他剛一走入府衙,凌玄宇已迎瞭上來,微笑道:「慕容公子好福氣,聽說又有一位絕色美人前來探望,不知何時給我們引薦引薦。」

  耶律休哥道:「公子請進,我北金已做好準備,不日就將南下。在出兵前,我們還要看看公子的誠意。」

  「我父早已托人帶話,會配合你們起事,這樣的誠意還不夠嗎?」

  「哈哈哈。」凌玄宇發出一陣狂笑:「公子真不明白嗎?當日我們提出瞭過分要求,現在想起來確實有些唐突。不過,這次來的隻是一個婢女,公子不會不舍得吧?」

  「不行。」慕容隆怒道:「這位唐姑娘是我心愛之人,豈容他人染指。」

  凌玄宇臉色一沉:「慕容公子,你有些不識抬舉瞭。若再敢拒絕,兩位美人都逃不過去,你自己看著辦吧。」

  慕容隆額上冒出冷汗,低頭沉思不語,心中幾個念頭在不停交戰。宮妃羽固然與自己兩情相悅,可是她失身給一個江湖嘍囉,還一直隱瞞真相,將來已不可能成為皇妃。而得到唐姑娘,必然可幫助到自己的復國大業,如果必須舍棄一個,那寧願選擇放棄阿羽。

  見他沉吟不語,凌玄宇喝道:「怎麼?公子是要與我們翻臉嗎?」

  慕容隆咬瞭咬牙,道:「好吧,我答應你們。不過,我有個條件。」

  耶律休哥道:「什麼條件?」

  「其實那位唐姑娘不是我的侍女,而是大夏三皇子的女人。她來此的目的是要見趙晟。我的條件是,我可以放棄夫人,但你們必須幫我得到這位唐姑娘。」

  耶律休哥和凌玄宇對望一眼,忍不住大笑出聲。凌玄宇道:「竟然有此等事情,真是不可思議。你是怎麼認識唐姑娘的?」

  「本人在盛都時,承蒙三皇子照顧,在那時認識的唐姑娘。我對她一見傾心,隻是她心中隻有趙晟,對我從不理睬。這次,她冒險前來,想通過我與趙晟私會。」慕容隆小心地編造謊言,他知道絕不能說出唐芷柔的真實身份,否則一切都將落空。

  耶律休哥捻瞭捻胡須,嘆道:「還有這樣的癡情女子,真是難得。你要我們怎麼幫你?」

  「給我制造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到時不怕她不從。至於夫人那邊,我也會給你們創造機會,隻要不露出破綻,讓她懷疑到我就好。」

  凌玄宇好奇道:「這位唐姑娘是什麼人物,竟能令公子放棄結發妻子,難道會比慕容夫人還美?」

  耶律休哥道:「要說美貌,慕容夫人仙子般的容顏還是稍勝半籌。不過,那唐姑娘身上自有股靈氣,著實令人著迷。要是本官來選,怕是與慕容公子口味相同。」

  「本人倒是更喜歡夫人那樣的冷艷仙子,慕容公子,你可不許反悔。」凌玄宇眼中精光四射,面上露出淫淫的笑容。

  慕容隆轉過頭去,心口撕裂般劇痛,雙手緊握著陣陣發抖。耶律休哥眼珠一轉,笑道:「慕容公子,你的要求很簡單。唐姑娘不是要見趙晟嘛,你就想辦法安排,給他們獨處的機會,讓她領你的情。等唐姑娘出來,我就派人當著三皇子的面凌辱她,你在緊要關頭趕到,救她脫離虎口,到時人就是你的瞭。」

  「好,一言為定。」

  送走慕容隆後,凌玄宇對耶律休哥道:「哈哈,老夫今日太開心瞭。有慕容夫人這樣的絕佳鼎爐,本人的修為定能有所突破。關鍵是那慕容夫人真是太誘人瞭,就算損失點功力都不枉此生。軍師似乎更中意那位唐姑娘,可惜要便宜慕容隆那廝瞭。」

  耶律休哥微笑道:「未必,那唐姑娘冰雪聰明,本官隻要稍稍露出些破綻,她就應該明白是慕容隆做的手腳。到時慕容公子賠瞭夫人又折兵,唐姑娘還是逃不出我的掌握。」

  「哈哈哈,軍師英明。」

  「祭司大人,我現在對這唐姑娘越來越有興趣瞭。你猜,她來薊州目的是什麼?莫非隻是一片癡心,要來陪著三皇子?」

  「也有可能,癡情女子總是有的。」

  耶律休哥搖頭道:「看來本官需要提前見一見她,看看這位姑娘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在慕容隆走後,唐芷柔趕到宮妃羽房間,滿面嚴肅地說道:「妃羽姐姐,小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宮妃羽有些茫然地問道:「什麼事情?」

  「請姐姐盡快逃離,這裡非常危險。」

  「我知道,但很難找到機會。尤其是我的夫君,一直有人盯著,根本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唐芷柔搖瞭搖頭:「危險的隻是姐姐,慕容隆在這裡過得很好,不會有人動他。」

  宮妃羽心內一凜,她早有種不祥的感覺,隻是不敢深入去想,更不敢真正面對。

  「妹妹可以告訴你,慕容傢族早就與北金達成約定,共同出兵瓜分大夏。慕容隆隻是北金要挾慕容傢族的人質。姐姐想過沒有,所謂贖金都是騙局,隻是為瞭讓你前往北金。否則,天魔教怎麼會知曉你的身份,提前探到你的蹤跡,並派人截殺。其實,這一切慕容公子早就知道,為瞭復國大業,他早已拋下一切,即使犧牲姐姐也在所不惜。」

  「不,這怎麼可能?」宮妃羽背脊發冷,努力想駁斥她的說法,但卻找不到理由。隻有這樣,之前發生的一切才順理成章。

  「你不相信妹妹嗎?」唐芷柔問道。她明白宮妃羽很難接受如此殘酷的現實。

  「我……我不知道。也許你是對的,可我該怎麼辦。」

  「務必在北金起兵前出逃,這是最後期限,否則就來不及瞭。」

  宮妃羽盯著她道:「那小唐妹妹為何來此,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

  「我來這裡是為瞭救三皇子趙晟,昨天我已把這個想法透露給慕容公子,希望他能幫我。」

  「妹妹好糊塗,你既然看清他的面目,怎麼還會請他幫忙?」

  「姐姐不必多想,我故意告訴他,是想看看他有什麼反應。今天耶律休哥請他議事,估計就和小妹有關。我想這時慕容公子怕是已經把我出賣瞭。他為人謹慎,不會相信我的說辭。」

  宮妃羽大驚:「小唐妹妹,你的處境太危險瞭。以你一人之力,怎麼可能救出趙晟,不要把自己陷在這裡。」

  唐芷柔面無表情,道:「小妹已經拋下生死,不管如何也要嘗試一次。」

  「那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姐姐一定要保護好自己,還有,不要露出聲色。這些天,你要緊緊看住慕容隆,不要給他單獨行動的機會。」

  ……

  在唐芷柔三人離開之後,新搬進的府邸顯得異常冷清。在午膳時,穆青問道:「雲姐姐和楊哥哥去哪裡瞭,怎麼不見他們來吃飯?」

  雲綺霜道:「他們去薊州北金營地瞭。對瞭,說不定這次會帶宮姐姐一起回來。」

  「他們去北金瞭,那不是很危險嗎?宮姐姐也在那裡?」

  「小鬼頭,你的雲姐姐和傲天哥哥可厲害瞭,北金那些人傷不到他們。」

  穆青若有所思地點瞭點頭,然後心不在焉地扒著碗中的飯菜。

  大名府內,張先面色凜然,召開將士緊急議事。未過多久,一支兩萬人的大軍悄悄出城,緩緩奔向盛都。不過,他們的行動很快就被北金斥候探到,由人快馬加鞭報給拓跋望。

  當日酉時,雲綺霜到穆青房間喊他用餐,卻發現屋內空空,小傢夥已不知去向……

  離開薊州府衙,慕容隆陰著臉返回住處。唐芷柔上前問道:「慕容公子,他們找你有什麼要事?」

  慕容隆道:「無甚大事,不過是商議南下兵馬的部署。我跟耶律軍師說,我在盛都時曾受過趙晟恩惠,因此想去探望。如能得到恩準,我會帶你一起前往。」

  「那耶律休哥怎麼回復的?」

  「他說需要請示拓跋將軍,讓我等候消息。」

  唐芷柔面帶愁容,嘆息道:「多謝公子,也不知要等多久。」

  慕容隆心內冷笑,嘴上卻道:「姑娘不必著急,我想不會耽擱很久。」

  正當他們談話時,守衛來報:「唐姑娘,耶律大人請您前往軍師府。」

  聽到耶律休哥要單獨與唐芷柔見面,慕容隆有些慌神,急忙道:「那我陪唐姑娘一同前往。」

  守衛回道:「公子請留步,耶律軍師吩咐,僅會見唐姑娘一人。」

  唐芷柔轉頭對慕容隆道:「公子放心,小女自有分寸。我是慕容傢的人,想來他們也不會對我怎樣。」

  慕容隆斟酌再三,也想不清耶律休哥有什麼目的,隻得抱拳相送:「唐姑娘小心行事,我等你回來。」

  在守衛帶領下,唐芷柔來到軍師府邸。耶律休哥寒暄幾句,帶她進入大廳。

  賓主落座之後,耶律休哥道:「我與唐姑娘一見如故,今日請你來,就是隨便聊聊。」

  「小女不勝榮幸。」唐芷柔起身施禮,面上波瀾不驚。

  耶律休哥微笑著問道:「你跟隨慕容公子有多久瞭?」

  「小女十五歲時跟著公子,已有三年多瞭。」

  「你可認識大夏三皇子趙晟?」

  唐芷柔眼眸微微閃動,小心翼翼地答道:「在盛都時,三皇子曾想招攬我們公子,那時與他多有交往。」

  少女此時心驚肉跳,仔細分析耶律休哥的話,心中明白慕容隆已經將她出賣。但北金並未對自己動手,說明慕容隆應該將她說成是趙晟的人,而未揭穿她抗擊金軍的身份。耶律休哥為何獨自召自己,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既然這樣問,就是在暗示慕容隆出賣自己的事實,莫非他們之間也在互相算計。

  看著耶律休哥眼中偶爾露出的猥瑣神情,唐芷柔似乎明白瞭他的醜惡想法。

  隻是,在沒有說破之前,戲還要演下去。

  她正在思慮如何應對,就聽耶律休哥問道:「你覺得趙晟為人如何?」

  「三皇子為人親和,一身正氣,是個很好的人。」唐芷柔答道。

  耶律休哥道:「現在趙晟就在薊州,姑娘若是想見他,本官可以為你安排。」

  唐芷柔臉色微變,急忙低頭,壓住狂亂的心情。一息之後,她抬起頭,面色恢復平靜。少女遲疑道:「多謝軍師,隻是小女不敢做主,需要先稟告我傢公子。」

  「哦,姑娘有何顧慮?是擔心慕容公子吃醋?」

  「這……小女不能壞瞭慕容傢的規矩。」

  耶律休哥一直盯著她的臉頰,少女從略帶驚慌到恢復鎮靜的整個過程都沒逃出他的雙眼。「畢竟隻是個姑娘,能掩飾到這個水平已經很不容易瞭。不過想騙過本官,你還差得遠呢。」他暗暗得意,感到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他站起身道:「那好吧,看來姑娘對那趙晟並不在意,那麼不見也罷。」

  「不!」唐芷柔也跟著起身,臉色微紅,小聲說道:「其實……其實小女確實想見三皇子,畢竟他對我們有知遇之恩。我隻是擔心慕容公子,怕他多想。」

  「哈哈哈,姑娘不必擔心。本官為你安排,不會讓慕容公子知情的。」

  「那就多謝軍師瞭。」唐芷柔躬身謝禮。

  耶律休哥笑道:「擇日不如撞日,我這就派人帶去前去探望。」他一揮手,叫來兩位侍從,令二人帶著少女前往軟禁趙晟的住處。

  在唐芷柔離開後,凌玄宇從內室走出,笑道:「軍師眼光不錯,這唐姑娘與慕容夫人果然各有千秋。」

  「還要麻煩祭司大人,請您監視唐姑娘和趙晟,看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

  「嘩」的一聲,看守打開趙晟門前的鐵索,對她道:「軍師說,給你半個時辰,有什麼話就趕緊說。」

  聽到門響,趙晟抬起頭,當他看到少女,驚得大聲喊道:「唐姑娘,你……」

  唐芷柔飛步撲向趙晟,一頭紮進他的懷抱,哭泣道:「三殿下,奴婢總算見到你瞭。」她雙手摟著男子後背,輕輕捏瞭一把,秀目盯著他連連眨眼。

  趙晟滿頭霧水,但是機警地閉上嘴,眼望著少女,等她繼續說話。唐芷柔背對著大門,僅僅用唇語說瞭幾遍:「我來救你。」

  趙晟仔細分辨她的唇型,終於明白她的意思,用力點瞭點頭。

  少女掙出他的懷抱,走到門前,透過縫隙仔細觀望,見看守都遠遠退到後邊,才再次回到趙晟身前。她摟著男子哭泣道:「殿下受苦瞭,柔兒害怕再也見不到你瞭。」

  軟玉溫香抱滿懷,身邊彌漫著少女的香氣,趙晟感到自己周身燥熱,臉也跟著有些發紅。他心中暗罵自己,人傢姑娘冒著風險前來相救,你竟然會心生旖念。

  他深深吸瞭口氣,穩定一下心情,對少女道:「柔兒,這裡太危險,你怎麼來瞭?」

  唐芷柔道:「我必須來,否則……」她壓低聲音,用僅有二人能聽到的語音道:「否則殿下這輩子都沒有希望瞭。在殿下出使北金的第二天,聖上竟然當著朝臣的面要讓位給太子,多虧丞相等人據理力爭,才沒有讓太子得逞。」

  趙晟怒道:「父皇一向偏愛太子,我也沒想跟他爭。隻是,非要在我出使在外時讓位嗎?」

  唐芷柔道:「不是殿下爭與不爭的問題,而是大夏已經沒有你的活路。殿下的一位死士從太子府打探到消息,皇帝聖意已決,很快將再次讓位給太子。太子那邊已經做好登基準備,為瞭防止意外,一旦殿下返回,就會被當做叛賊,當眾斬殺。」

  「豈有此理。我趙晟為瞭大夏朝披肝瀝膽,舍生忘死,卻換來這個下場。」趙晟氣得滿臉通紅,接著嘆氣道:「哎,我現在被囚在北金,與死瞭又有何區別,倒是省得他們動手瞭。」

  「殿下不必灰心,朝中有不少將士的心還是在您這邊。他們已經暗中結盟,隻要殿下能順利返回,就會起兵造反,擁立你為新皇,把太子趕下皇位。」

  趙晟搖瞭搖頭:「沒用的,北金是不會放我回去的。」

  「也未必,殿下隻要答應他們的全部條件,他們還有什麼理由非要扣留殿下。」

  「柔兒,你想得太簡單瞭。北金根本無意和談,無論我是否答應,他們都不會放過我。再說,就算父皇不公,我也不能做大夏的罪人。」趙晟嘆瞭口氣:「即使我能返回盛都,與太子對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畢竟禁軍不在我的手中。」

  「可擁立你的將領都是身經百戰的名將,他們推算過,就算太子反應及時,也會是勢均力敵之勢。還有,大名府守將張先也支持殿下,會派兵支援。殿下,放手一搏總比束手就擒好吧。至於這叛國的罪名,根本不必理會。無論你是否答應,北金都會南侵的。做一時英雄很容易,難的是,為瞭天下黎民忍辱負重地活著。」

  「我知道,可最關鍵的是如何從這裡逃離?」

  唐芷柔面色愁苦,輕聲道:「殿下,你覺得柔兒美嗎?」

  趙晟一愣,答道:「當然,我們柔兒最美瞭。」

  「總之先答應他們,如果北金依然不願放人,柔兒願與他們談一個條件……」

  「什麼,你要獻身給這幫蠻夷?」趙晟滿臉驚恐,聲音突然放大。

  唐芷柔淚眼婆娑,抽泣道:「柔兒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隻要殿下能順利回京,我就瞭卻殘生,絕不多活一天。如果這樣都無法救殿下出去,柔兒願此生相伴,殿下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她說完話,眼睛直視著男子。趙晟大聲道:「絕不可以,如果沒有你,我要皇位何用。你趁早死瞭這條心,否則,我寧可永遠被困在這裡。」

  唐芷柔面上露出微笑,暗道:「你能這樣說,還算有良心,不枉我冒死相救。」

  二人正在悄悄私語,守衛敲門道:「唐姑娘,時間到瞭。」唐芷柔依依不舍起身,兩人四目相對,眼神中充滿默契。

  軍師府內,凌玄宇匆匆趕到,對耶律休哥大聲道:「軍師猜得不錯,這唐姑娘身上果然有大秘密。他們在屋內竊竊私語,以為旁人聽不見,還好老夫內功深湛,勉強能聽清楚。」

  他把偷聽到的內容盡數道來,耶律休哥微笑著聆聽,忽然面色凝重,對凌玄宇道:「走,我們這就去拜見拓跋將軍。」

  拓跋望聽完二人所訴,詢問道:「軍師,你有何看法。」

  耶律休哥道:「在下以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就順著趙晟的意思,在他簽訂和約後放他回去,讓他與太子相鬥,我們正好坐收漁利。我北金野戰天下無敵,但苦於攻城乏術,無論盛都還是龍城,都未能拿下。如果盛都大亂,到時夏國軍心不穩,我們就能一舉攻克京城。到那時,殿下就是未來的大汗。」

  拓跋望微笑道:「不錯,這確實是個好機會。隻是,那唐姑娘的話有幾分可信,會不會是個圈套?」

  耶律休哥沉思片刻,道:「應該不會。理由有三:其一,趙晟侍女這一身份是可信的。唐姑娘來到北金,原打算利用與慕容隆的關系與趙晟見面,並未想讓我們知情。誰知慕容隆為瞭得到她將她出賣,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妻子。從這些可以看出,慕容隆的話不會有假,她一定是趙晟的女人。

  其二,若她的身份可信,那麼再來看她的話是否有假。首先,她不會預料到我會安排她與趙晟見面,更不會想到我們能探到她的談話內容。她與趙晟言談時聲音極小,虧瞭我們有祭司大人,才能瞭解談話內容。因此,她會以為說的話無人知曉,更沒有意圖蒙騙我們的可能。

  最後,她想到的色誘之法合情合理,趙晟是否為質並不重要,不會影響我們南下的大局。還有,她提到的夏國皇帝退位之事,我們安插在他們朝堂的密探早已傳過密折,所訴情形與她的講述基本一致。

  從以上幾個方面來看,她透漏的消息應該屬實。」

  拓跋望道:「對瞭,今日得到消息,大名府軍隊異動,有兩萬多人馬出城,直奔盛都,與這唐姑娘所說的倒也吻合。」

  耶律休哥微微一笑:「這就對上瞭。唐姑娘不過一個侍女,哪裡有能力調動張先的軍隊。若說這一切都在她算計之中,隻是為瞭迷惑我們,那她就不是人,簡直就是妖瞭。這姑娘雖說聰慧,也不過比常人略強些而已。」

  凌玄宇嘆瞭口氣:「這麼美麗的女子就這樣放走瞭,真是太可惜瞭。你說那趙晟真的會為一個女子連皇位都不顧瞭嗎?」

  耶律休哥笑道:「不過一個女子,不能因為她誤瞭大事。祭司要是真的不甘心,本軍師倒有一策,你可以帶人扮做流寇,在他們回京必經之路上伏擊,趁機搶回唐姑娘。我倒不信,這趙晟還能再回來,連皇位都不爭瞭。」

  「哈哈哈,軍師妙計,那我就先去安排瞭。」

  耶律休哥道:「好,不過這事不要讓慕容隆知曉。我擔心他會壞我們大事。」

  與趙晟見面後,唐芷柔在守衛的看護下返回慕容隆住所。慕容隆私下問道:

  「今日耶律休哥找你談瞭什麼,怎麼去瞭這麼長時間,害得我一直在擔心。」

  「耶律休哥好像在懷疑我的身份,一直在試探。不過我一口咬定是公子的侍女,他應該並未發現破綻。」

  慕容隆吐瞭口氣:「那就好。你耐心等兩天,我再去催促一下。」

  次日清晨,趙晟一早就用力拍打大門,大聲喊道:「帶我去見拓跋將軍,我有要事跟他談。」

  士卒早就接到命令,直接將他帶到府衙。拓跋望冷聲道:「三皇子,你在房間大呼小叫,到底有什麼事情要與本將軍談。」

  「我……」趙晟咬著牙說道:「我願意答應你們的全部條件。」

  耶律休哥笑道:「哦,殿下怎麼想通瞭,我還以為三皇子要做一個視死如歸的英雄。」

  趙晟面帶羞色,低頭道:「我隻是不想讓我的女人陪我受苦。本使隻有一個條件,讓我帶唐姑娘一起回去。否則,我寧願死在這裡。」

  「哈哈哈。」拓跋望仰天長笑:「沒想到,三殿下愛美人勝過愛江山,真是性情中人。好,本將軍成全你。」

  早有人將唐芷柔帶到,兩人四目相望,眼中都閃著淚光。

  拓跋望道:「唐姑娘給你帶到瞭,希望殿下回去早日獻出城池,若不能兌現諾言,我北金的鐵蹄將橫掃夏國,血洗中原。」

  趙晟默然不語,唐芷柔躬身施禮:「謝將軍成全。」

  城門大開,二人在一隊軍馬護送下出城。唐芷柔害怕拓跋望突然反悔,帶著趙晟騎馬飛奔,到與楊傲天指定位置會和。

  從入城到解救趙晟,一共隻用瞭四天。中間雖有萬般風險,但最終化險為夷。最難以置信的是期間毫發無損,堪稱奇跡。

  唐芷柔先是對慕容隆虛與委蛇,勾得他對自己充滿妄想,保證瞭他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然後利用與慕容傢族的關系,令北金不能對自己輕易下手。再通過對耶律休哥的誘導,釋放出想要讓他知道的消息。

  巧妙的是,她透露的消息真真假假,並非全部無中生有。夏皇退位的消息並不難查,很容易證實。而起兵謀反的事實短期內根本無從查起,但結合太子與三皇子的關系,這種可能又非常合情合理。

  她瞭解耶律休哥這種自命不凡之人的想法,這些人以為可以看透人心,越是通過蛛絲馬跡得到的線索越能堅定他們的判斷。如果不是通過慕容隆,而是直接說出內幕,反而會引起他的懷疑。同時,被誤導之人還要足夠聰明,能夠看出線索的價值,否則也是白費心機。

  當然,運氣也非常重要。如果不是恰好遇見耶律休哥這個最合適的人選,之後的謀劃還要費一番心思。她在來北金之前獻身給傲天,原本就做瞭最壞的打算,未曾想到過程會如此順利。

  快馬疾馳,一個時辰後,二人終於與楊傲天、雲凌雪會面。見到他們趕來,楊傲天驚訝得合不上嘴。

  雲凌雪問道:「芷柔妹妹,你們怎麼逃出來的?」

  唐芷柔道:「是拓跋望送我們回來的,時間緊急,之後再與你們細說。當前最大的變數是慕容隆,我擔心他會說服拓跋望,派兵來追擊我們。」

  她沉思片刻,對楊傲天道:「傲天大哥,請你與殿下換一下外衣。雲姐姐帶著三皇子向東出發,繞一圈再折向盛都。我和傲天哥哥按正路返回。」

  趙晟下馬,對著三人雙膝跪地,大聲道:「諸位救命之恩,趙晟永生不忘。將來我若成事,必以湧泉相報。」

  臨行前,他回頭瞄瞭唐芷柔一眼,臉頰微微發紅,然後長嘆一聲,打馬飛奔而去。

  時至午時,慕容隆忽然心煩意燥,對看守道:「唐姑娘一早出去,為何還未返回。你去通報一下,我要見軍師和祭司大人。」

  半晌過後,看守返回,對他道:「祭司大人昨天出城,現在還未返回。軍師說讓公子稍等,他會來拜訪。」

  「那唐姑娘呢?」

  「唐姑娘和夏國三皇子午時之前就出城瞭,據說是拓跋將軍親自放行的。」

  慕容隆頓時身體僵住,怒喊道:「這怎麼可能。快,帶我去見拓跋將軍。」

  他急匆匆向門外趕去,還未到大門口,身後響起一聲冷喝:「站住。」慕容隆止步回頭,隻見宮妃羽站在屋前,冷冷地望著自己。

  「阿羽,為夫有急事,回來再跟你解釋。」慕容隆硬著頭皮回道。

  「怕是心裡有鬼吧。」宮妃羽不依不饒,緊緊盯著他略帶驚慌的面頰。慕容隆掃瞭一眼,見幾位看守都望著自己,隻得移步返回,拉著宮妃羽走進內室。

  進入房間,宮妃羽掙脫他的手,冷冷道:「剛才守衛的話我都聽到瞭,我不明白夫君為何要找拓跋望,你有什麼居心?」

  慕容隆一皺眉:「阿羽,你聽我講。唐姑娘來薊州是打著慕容傢族的旗號,可現在她的真實身份一定已經暴露,耶律休哥和拓跋望會怎麼看我。我必須給他們一個解釋。」

  「你準備怎麼講?」

  「我……我還沒有想好。」

  宮妃羽凝神註視著男子,輕嘆道:「慕容哥哥,我們何必非要仰人鼻息。今天是個絕佳時機,武功最高的天魔祭司不在城內,我們可以乘機逃脫。我這裡有天魔教的通行令牌,也許能蒙混過去。最壞的結果就是硬闖城門,也並非沒有機會。」

  在這剎那間,慕容隆有些心動。妻子就站在身前,眼中流露出近日來少見的柔情。在他眼裡,除瞭雲氏姐妹,沒有哪個女子能與她傾國傾城的容貌相比,能與這樣的女子共度一生,是世上多少男子渴求的夢想。可是,如果答應她的請求,復國之夢就會煙消雲滅。想到自己畢生的圖謀,慕容隆身體一顫,剛剛升起溫情漸漸冷卻。

  「阿羽,我不能跟你走,我做這一切,都是為瞭你。」

  宮妃羽的希望之火隨著男子的話語瞬間熄滅,眼中隻剩下冰冷的絕望。「你去吧,從此以後我沒有夫君。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實情,慕容傢族是否已和北金聯手,是否準備一起瓜分大夏的江山。」

  「是。大夏皇帝昏庸,憑什麼占據大好河山。若我慕容傢恢復大燕,定會比夏國強上百倍。」

  「所以你們就任由北金胡虜殘害百姓,任由中原被異族蹂躪?」

  「為圖大業,隻能不拘小節。」慕容隆狠下心,轉頭離去,不敢回望妻子的眼睛。

  宮妃羽望著男子背影,冷冷道:「慕容隆,你等一下,有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

  慕容隆回過頭,眼中充滿疑惑。

  「你的妻子——已非清白之身。」宮妃羽眼眶微紅,但更多的是難以融化的冰冷,「我本來想在救你出去後再說出真相,因為我不想對你有所隱瞞,也不渴求你的原諒,可現在不必瞭。」

  聽到妻子冰冷的話語,慕容隆口中發苦,臉色慘白,低聲道:「你何苦要告訴我。」

  「你好像並不吃驚?」

  「我的確已經知曉。」慕容隆此話一出,宮妃羽瞬間僵立在地上,身體像是墜入冰窟。

  「阿羽,不要亂想。我是碰巧在一傢酒館遇到那個賊人,聽他們說起此事。那個惡徒已經被我殺掉瞭。從此沒有人知道這事。這事並不怪你,你是為瞭救我才遭此難,這是我欠你的。」

  「可是你……」宮妃羽腦中迷茫,不知該如何回答。

  「阿羽,忘瞭這一切吧。跟著我,做大燕國的皇後,我會給你這世上無上的榮耀。」

  慕容隆一咬牙,轉身離去,留下宮妃羽在房間內木然站立,淚落如雨。

  她呆立良久,心中百轉千回,終於自言自語道:「夫君,我知道你心裡有我。可是我們的路南轅北轍,最終無法走到一起。你去做你的大燕皇子吧,阿羽不能陪你瞭。」

  在看守陪同下,慕容隆趕到拓跋望府邸。剛一邁進房間,他大聲喊道:「拓跋將軍,你怎麼放瞭唐姑娘和三皇子,這是放虎歸山啊。」

  拓跋望道:「慕容公子,本將自有道理。」

  當慕容隆清楚瞭事情原委,氣得哀嘆一聲:「糊塗啊,一個趙晟要勝過所有皇子,若他能登上皇位,必是我北金的大敵。」

  他有苦難言,不敢說出唐芷柔的真實身份,更不敢斷言拓跋望中瞭計策,隻能暗自嘆氣。沒想到,自己就這樣被一個少女玩弄在股掌之中,一切圖謀成竹籃打水,最終為人做瞭嫁衣。

  惱怒過後,滿腔怒火化成恐懼。他終於意識到唐芷柔是個多麼可怕的對手,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發誓,將來絕不心存僥幸,更不可惜香憐玉。

  「唐芷柔,從今後我會把你當做一生的對手,願你不要落在我的手中。」望著慕容隆漸行漸遠的背影,宮妃羽終於下定決心,離開這個傷心之地。她簡單收拾一下行裝,執劍邁出房門。

  還未走到大門,幾位守衛圍上前來,其中一位道:「祭司大人有令,夫人不可擅自離開。」

  「如果我非要走呢?」

  「那就對不住瞭。」為首守衛一揮手,七八名看守一擁而上,將她圍在中間。

  宮妃羽冷冷一笑,手中長劍泛出陣陣寒意。這些看守大都來自天魔教,身上功夫頗為瞭得,但在美婦劍氣威壓之下,全都心驚膽顫。女子靜立在院中,清冷得如同月宮仙子,傾國的容顏令人不敢直視。可這些守衛絲毫不敢心生妄念,手持兵刃緊緊盯住她手中長劍。

  「上!」

  為首之人大喊一聲,揮刀劈向她胸前,其餘士卒跟著湧上,揮舞的刀光劍氣將女子罩在中央。

  宮妃羽眉毛一挑,長劍劃出一道光圈,接著響起「叮叮當當」的刀劍碰撞的聲音。幾位守衛手中的兵器脫手而飛,嚇得連連後退,他們難以想象,這個看似單薄柔弱的女子,手上勁力會如此驚人。

  戰鬥僅僅過瞭一刻鐘就已結束。七八名守衛全部中劍,躺倒在血泊之中。其中一位見勢不好,想要破門而逃,被長劍當胸穿過,跌倒在門口。

  宮妃羽換上守衛頭領的外衣,臉上抹瞭些灰土,帶上頭盔遮住長發。她對鏡照瞭片刻,見鏡中之人雖然難掩麗色,但看起來已經像個北金士卒瞭。

  裝扮之後,她騎馬趕到城門,對守城士兵出示令牌。那士兵瞧瞭瞧令牌,又打量瞭她幾眼,問道:「這位百夫長,不知出城有何貴幹?」

  宮妃羽蹬瞭他一眼,粗聲粗氣地說道:「軍中要務,不要多問。」

  那看門士兵不敢多話,伸手拉開城門的木栓,對她道:「百夫長,請!」宮妃羽面無表情,牽著馬走出城門。

  出城門後,宮妃羽一刻不敢耽擱,縱馬疾馳,直奔大名府方向。她知道,被殺的守衛很快就會被發現,到時會有大批金兵和天魔教的高手出動,耽誤一刻都會倍增風險。

  薊州城漸漸遠去,宮妃羽回頭望瞭一眼,心內感慨萬千。斑駁的城墻上,北金旗幟飛舞,垛口擠滿士兵,而這一切將與自己再無關聯。「慕容隆,你好自為之吧。十年夫妻緣盡,從此慕容傢族與我再無瓜葛。」這一刻,她的心依然疼痛,同時又有種解脫後的輕松,以及前路未卜的迷茫。

  通過大名府的路有兩條,她邊跑邊想,最終選瞭那條路程更遠的道路。路雖然遠,但金兵從這條路追擊的可能更小,反而相對安全。

  每多一刻,希望就增加一分。她一邊疾馳,一邊遐想:「雲凌雪、楊傲天、唐芷柔,我來瞭,從今後與你們一起共禦強敵。」……

  唐芷柔和楊傲天沿著大路飛奔,半日之後,路程已經過半。在路上,楊傲天聽少女講述瞭救出趙晟的經過,佩服得五體投地,稱贊道:「這世上沒有什麼能難倒芷柔妹妹。」

  少女柔柔一笑:「小妹可不敢當。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非人力所能改變。就比如當今戰局,臨場指揮和陰謀詭計或能起些作用,但在絕對實力之下,都無法扭轉乾坤。我們現在唯有先剿滅慕容傢族,確保江南半壁,才有機會與北金對抗。」

  眼見就要進入大夏勢力范圍,二人放慢速度,稍作歇息。正談話間,前方路上煙塵四起,一支十餘人的隊伍橫在前方,攔住二人去路。

  楊傲天縱馬護在唐芷柔身前,手中龍淵劍出鞘。前方傳來一聲吶喊:「唐姑娘,果然在這等到你瞭。趙晟去瞭哪裡,怎麼換成楊傲天瞭?」

  楊傲天抬頭望去,認得發話之人正是天魔右使申屠龍。唐芷柔皺眉道:「天魔教果然無恥,竟然會在半路攔截。不過,三皇子殿下早就離開瞭,你們不過是枉費心機。」

  「唐姑娘,本使根本不關心什麼鳥皇子,我的任務就會把姑娘帶回薊州。」

  「呸,休想!」楊傲天怒喝一聲,跳下戰馬。

  申屠龍擺瞭擺手,對手下教徒道:「你們在這裡看著,看我如何教訓這不知死活的小子。」

  二人各自向前幾步,手中兵刃直指對方。申屠龍忽然感到一陣威壓之氣,見持劍男子身體筆直,舉手投足間散發出濃濃的殺氣。他暗暗嘀咕一聲,這小子上次與我對敵時還處在下風,短短幾個月後好似又大有進境。

  楊傲天正要測試雙修後真武神氣六重後境的威力,也不答話,一揮手中龍淵劍,迎頭向申屠龍劈下。

  隻見一道紅光閃過,申屠龍頓覺氣息凝滯,匆忙間揮刀相抗。兵刃相交,發出一聲嘶啞的重擊聲。道路上煙塵飛揚,罡風大作。申屠龍虎口劇震,連連退出五步才穩住身形,而楊傲天隻是上身微微晃動,腳步都未曾挪動。

  一擊之下,高下立判。楊傲天不僅擁有恢復極快的脈息,連功力境界都勝出一籌。申屠龍大驚失色,施展出刀法絕學,再次蹂身而上。隻是他運用瞭十分功力,依然不是對手。楊傲天在功力突破之後,對逍遙劍法的領悟也上瞭一個臺階,揮灑間,劍氣如虹,逼得申屠龍連連後退。

  「星魂雲魄!」

  龍淵劍上風雷聲起,好似帶著天地間的殺力,直刺對方胸膛。申屠龍大叫一聲,向後退出兩丈,才堪堪避過致命一擊。

  「傲天哥哥武功竟然精進到這般境界。」唐芷柔暗自贊嘆,她記得唐敖曾說過,在一年多前,峨眉救險之時,楊傲天的功力還遠遠不是天魔左右使的對手。

  沒想到一年之後,形勢已經逆轉。

  「大傢都給我上!」申屠龍再也不敢托大,招呼所有天魔教徒群起而攻。唐芷柔靠在傲天背後,舉劍相迎,頂住天魔教徒的攻擊。

  她的武功遠在單一天魔教徒之上,但十來人一起攻擊,她就頗感吃力。好在有楊傲天照顧,每當她陷入險境,總能及時出手,替她解圍。

  局勢變得更加膠著,由於要照顧唐芷柔,傲天不能全力與申屠龍相對,眾人漸漸戰成均勢。不過,隨著時間流逝,楊傲天二人處境越發不妙。唐芷柔身邊險象環生,多次險些中招。

  申屠龍看出其中關鍵,不與楊傲天力拼,隻是牽制著他,不讓傲天出手攻擊手下教徒。見少女已成敗像,傲天大急,突然口中一聲暴喝。

  「萬劍歸宗!」

  這是逍遙劍法終極殺招,威力無窮,但耗費內力極大。一劍既出,風雲變色。申屠龍不敢招架,飛身退後幾丈,仍然被劍風掃中胸口,痛得吐出一口鮮血。

  一擊而中,楊傲天再次發威。

  「無邊落木!」

  這一招是逍遙劍法群滅之術,同樣極耗內力,一招使出,天空中好似落下劍雨,帶著毀天滅地之勢同時攻向天魔教徒。

  慘叫聲四起,十位教徒幾乎同時中劍,胸口處鮮血狂噴,大路上下起陣陣血雨。

  申屠龍嚇得臉色煞白,縱身上馬,飛一般逃脫。楊傲天長劍拄地,大口喘息著。這兩招下來,體內真氣消耗瞭大半,再也無力追擊,隻能任對手揚長而去。

  唐芷柔上前扶住傲天,柔聲道:「傲天哥哥,你沒事吧?」

  「無妨。」楊傲天喘息片刻,內氣漸漸恢復。他心下驚喜莫名,若是之前,如此巨大的消耗沒有小半個時辰難以恢復,而現在僅僅不到一刻鐘,便已復原如初。

  二人不敢耽擱,日夜兼程,終於在第二日午時前趕回大名府。

  師妹和雲綺霜見他們返回,全都擁過來。雲綺霜未見姐姐身影,急忙問道:「三皇子救出瞭嗎,怎麼不見姐姐跟你們一起返回?」

  傲天道:「救出瞭,你姐姐現在正護著他趕往京城,估計明日就差不多到瞭。」

  他見師妹和雲綺霜有些悶悶不樂,問道:「你們怎麼瞭,似乎有些不高興?」

  小霜噘嘴道:「穆青昨天不見瞭,我們在城中找瞭一天,也不見他的身影。估計他偷偷出城,很可能向北金方向走瞭。」

  「出城,那太危險瞭。畢竟是宮妃羽托付我們的人,不能讓他出事。」楊傲天眉頭緊皺,「你們在城裡等著,我出城找一找。」

  「那我們一起去吧。」師妹道。

  「不必瞭,北金方向危險,還是我自己去吧。」

  唐芷柔拉著師妹的手道:「那就讓傲天哥哥去吧,以他的功夫,應該足以自保。」

  ……

  趙晟與雲凌雪繞路返回盛都,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在路上,趙晟將唐芷柔相救的過程講給雲凌雪,聽得她連連擊節贊嘆。

  雲凌雪道:「唐妹妹的計策真是絕妙,拓跋望絕對不會放過大夏皇子們內鬥的機會,即使隻有一半的可能。」

  她皺瞭皺眉:「小唐妹妹計策固然絕妙,但所說的未必不會發生。我們到瞭京城務必要小心,不要真的遭瞭太子算計。」

  趙晟嘆息道:「隻要能見到父皇就好,太子未必真敢胡來。」這一路,他的心思不寧,腦中總是浮現唐芷柔那張集天地間靈秀的絕美俏臉。雲凌雪依然是男裝打扮,看起來更像一位絕世公子。趙晟此前曾對她頗有想法,但知道佳人已經嫁作人婦,隻能絕瞭心中的念頭。而這時,他的心又被另一位少女占據,雖然那個女子也已心有所屬。

  他回憶著少女撲在懷裡的感覺,想著胸前柔軟的感觸,和那少女自稱「柔兒」時的嬌柔媚態。尤其她對自己說出動人情話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種永遠留在北金,與少女相伴的荒謬想法,即使他知道,少女不過是在演戲。

  「哎,為什麼這麼優秀的女子都不屬於自己。」他暗自嘆息,接著又警告自己,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重要的是江山社稷。

  兩日之後,趙晟在雲凌雪的護送下返回盛都。為瞭安全,他改換瞭裝束,臉上塗抹瞭油脂,若非熟識之人,很難認出他的身份。

  剛一進城門,他就看見墻邊掛著一張告示。僅僅瞟瞭一眼,他的心臟狂跳,雙手握拳,恨不能立刻與太子,不,新繼位的皇帝展開生死對決。

  雲凌雪一把拉住他的手,匆匆離開人群,找瞭一個僻靜處躲瞭起來。她安置好趙晟,找瞭一位書生模樣的人打聽,這才知道夏皇已於兩日前傳位於太子。而三皇子據說投敵賣國,已成天下罪人。告示上正是對他的緝捕令,一旦見他返回,人人得以誅之。

  打探完消息,雲凌雪匆匆趕回。趙晟蹲在墻角,滿面鐵青,卻不敢大聲呼和,發泄心中的鬱悶。

  「殿下在朝中有哪些絕對信任的人?」雲凌雪輕輕問道。

  「絕對信任?」趙晟低頭沉思,突然發現真正可以信賴和托付的隻有寥寥數人。他生在帝王之傢,自幼見慣瞭朝臣傾紮,兄弟相爭,很難全心去相信他人。

  這些年,他廣交人脈,也養瞭不少死士,隻是在他落魄之時,這些人又有幾個願意舍生忘死,陪在他身邊。

  「傢中劉總管可以相信,還有靈曦妹妹也不會出賣我,隻是皇宮和王府都回不去,無法和他們聯系。朝臣中丞相嶽綱與我政見相投,曾引為知己,但他為人死板,隻知忠君愛國,不會為我背叛皇帝。其他人……梁王千歲倒是一個人選。」

  「梁王?」雲凌雪對朝堂之事不甚明瞭,隻是似乎聽說過這個名字。

  「梁王是大夏僅有的兩位異姓王之一,另一個是一字並肩王呼延忠。梁王向來與嚴相不睦,對聖上也頗有看法。在楊將軍死後,他便退出朝堂,安心做一位風流王爺。本王……我與他相交良久,他曾說如我想爭帝位,他會全力相助。」

  「原來如此。」雲凌雪點瞭點頭。

  「對瞭,京城有名的勝雪閣就是他的傢業。」

  「勝雪閣?我知道那裡。」雲凌雪想起陪傲天等人夜訪勝雪閣,恰巧遇到皇帝的荒淫一幕,臉色微微發紅。

  想到那位名滿京師的花魁,雲凌雪眼神一亮:「殿下,現在梁王府肯定有暗探監視,我們不妨從勝雪閣入手,也許可以聯系上梁王。」

  「如何聯系?勝雪閣中我並無熟識之人。」

  「你覺得白詩詩姑娘如何?」

  「我僅見過她一面,對她並不瞭解。白姑娘艷名遠播,在勝雪閣內地位超然,隻是她畢竟是個風塵女子,我們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恐怕不妥。」

  雲凌雪道:「我們不妨一試,總好過束手待斃。」

  趙晟無奈點頭:「一切聽雲姑娘安排。」

  勝雪閣內,二人剛一走進大門,一位老鴇已迎上前來,笑著道:「兩位公子裡面請,不知二位可有老相好,若是沒有,老身給公子介紹兩位新來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樣貌。」

  趙晟低頭不語,雲凌雪拱手道:「不必瞭,我們這次來,隻為拜訪詩詩姑娘。」

  老鴇臉上笑容消失,大聲道:「詩詩姑娘可不是誰都能見的,若她不願意,兩位公子爺花多少銀子都沒有用。」

  雲凌雪微微一笑:「麻煩媽媽前去通報,就說是曾與她對弈過的雲公子求見。」

  老鴇掃瞭二人幾眼,匆匆上樓稟告。未過多久,她滿臉堆笑走瞭下來,對二人道:「詩詩姑娘請二位公子上樓。」

  在老鴇引領下,二人來到詩詩房間。白詩詩滿面含春,嬌聲道:「雲姑娘,沒想到你能來看我,是想姐姐瞭嗎?」她望瞭趙晟一眼,對雲凌雪道:「請問這位公子是什麼人?莫非是妹妹給我介紹的客人?」

  雲凌雪雖說是女子,聽到如此軟媚的嬌聲,臉上也不禁發紅。她沉吟片刻,道:「這位是趙公子,久仰姑娘大名,特來拜訪。」

  詩詩微微一笑:「我聽說妹妹嫁給瞭楊將軍的兒子,為瞭他還到大理寺劫獄,可今日竟然帶男子到勝雪閣來,不怕你夫君吃醋嗎?」

  「這位趙公子也是我夫君的朋友。」雲凌雪臉紅的發燙,趕緊轉移話題:「小妹今日剛到盛都,剛剛聽說新皇登基。還有,三皇子怎麼成瞭叛國罪人?」

  白詩詩眼神微暗,嘆息道:「我也不相信三殿下會做出叛國之事,無非是怕他奪權罷瞭。這樣的事,歷朝歷代還少嗎?三殿下素有英名,若能繼位,大夏還有希望。可現在……算瞭,小女子也就是個風塵中人,可管不瞭這些天下大事。」

  雲凌雪深鞠一躬:「詩詩姑娘,小妹有一事相求。」

  白詩詩微微一楞,就聽雲凌雪道:「我身邊的這位公子就是三皇子趙晟。」

  「什麼?」白詩詩面色發白,盯著趙晟道:「你們好大的膽子。」過瞭半天,她才回過神來,問道:「雲姑娘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給梁王傳個話,就說三皇子在勝雪閣等他。」雲凌雪盯著她的眼睛,見她低頭不語,繼續道:「詩詩姑娘若是為難,我們現在就告辭。不過,還請姑娘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否則你知道後果。」

  白詩詩冷哼一聲:「雲姑娘,你就這麼瞧不起我們這些風塵女子嗎?小女雖談不上節操高潔,但還分得清是非黑白。若真能幫得上殿下,有助於江山社稷,就算有天大的危險,小女在所不辭。」

  趙晟鞠躬道:「如此多謝詩詩姑娘瞭。」

  交代完畢,三人落座,白詩詩微笑道:「天色已晚,小女隻能明日再去傳話瞭。隻是今夜該如何度過?奴傢雖身在青樓,也不能同時留二位一起過夜,這要傳出去,小女的名聲可就全毀瞭。」

  雲凌雪起身道:「那我先走一步,請詩詩姑娘照顧好殿下。」

  「不必。」詩詩道:「我忽然想起,勝雪閣有我一位好姐妹,雲姑娘可以去她那裡暫住一夜。」

  她走到門口,喊來一位丫鬟,叮囑道:「你去把嚴姑娘請過來,我有事找她。」

  一刻鐘後,一位身穿紫衣的少女翩然而至,趙晟和雲凌雪看著少女的面容,同時驚呼出聲:「嚴姑娘!」

  女子抬頭,驚疑地望著雲凌雪,覺得此人似曾相識,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雲凌雪曾在皇室夜宴和雲府中見過嚴語柔,但當時她身著女裝,因此嚴語柔並未認出。

  雲凌雪正要上前交談,白詩詩笑道:「太真妹妹,你看這位雲公子如何?今夜就陪他一晚吧。」

  嚴語柔面紅耳赤,嗔怒道:「詩詩姐姐,你……你明知小妹賣藝不賣身,還要出言調戲我。」她偷眼看著雲凌雪,心下暗嘆:「這世上竟有如此英俊的男子。」不過她被無忌所傷太深,這種感覺瞬間而過,馬上就恢復清冷的神情。

  雲凌雪走上前,摟住她的香肩,微笑道:「嚴姑娘,你不認識我瞭嗎?」

  「請公子自重。」嚴語柔面帶桃花,輕輕撥開雲凌雪的手。一觸之下,她的芳心亂顫,感覺對方的手比自己的還要修長白皙。

  「語柔妹妹,我是雲凌雪。」想到嚴相死後,他的女兒竟淪落到這種地方,雲凌雪心下酸楚,不再掩蓋身份,直接說出自己的名字。

  「啊,你是雲凌雪?」嚴語柔一聲驚呼,呆立在房中。

  趙晟暗自嘆息,深感造化弄人。嚴相曾經權傾朝野,沒想到他去世不久,女兒竟會淪落風塵。自己又能好到哪裡,堂堂的帝王之子,卻被誣為叛國罪人,隻能東躲西藏,這樣的日子不知何時才能過去。想到這裡,他望瞭嚴語柔一眼,頓生同病相憐之感。

  第二日午時,趙晟正躲在詩詩房間,一位七旬老人破門而入。

  「三殿下,老臣來遲瞭。」

  梁王身材偏瘦,須發皆白,臉上佈滿皺紋,但精深矍鑠,雙眼有神。趙晟迎上前去,一把握住老人的手,雙眼中淚光閃爍。

  聽完三皇子逃出薊州的經歷,梁王長嘆一聲:「天不滅我大夏。有殿下在,將來必有收復河山的那一天。」

  趙晟道:「先要保住性命,將來才有機會。梁王,講一講我出使時京城都發生瞭什麼?新皇為何認為我做瞭賣國求榮之事?」

  「在殿下出使期間,先皇曾要讓位給太子,不過因朝臣抵制,並未成功。但三日前,太上皇接到密報,說殿下投降北金,願割讓龍城與大名府,還要對北金稱臣。太上皇一怒之下再次讓位,並讓新皇派人核實,立刻查辦。」

  「三日前?」趙晟驚道:「大夏臣子中必有北金奸細。」

  梁王驚異地盯著他,不知他此言有何根據。

  趙晟道:「北金根本毫無和談誠意,並且與江南慕容氏定下瞭瓜分中原的策略。我在得知此事後隻得假意和談,並透露給他們一個假消息,說要回京城與太子爭皇位,才誘使北金放我歸來。

  但這也就是四日前的事情,而父皇在一日後就得到消息,隻能說明朝臣之中有北金內應,而且可能不止一人。

  更詭異的事情是,父皇得到的情報中隻有我答應敵國條約一事,而並未透露我歸來爭奪皇位。這說明他們恰恰是想把我逼到絕境,同時又保存我的實力,不得不起兵造反。」

  梁王怒道:「我看起兵逼宮未必不是一個辦法,不知殿下做何考慮。若要聯絡舊部,老臣願意出面。」梁王對先皇一直心懷不滿,對當朝皇帝也不看好,心中早存反志。

  趙晟嘆息道:「不必瞭,北金馬上就會起兵南下,若我大夏再自相殘殺,隻會給讓敵國撿瞭便宜。另外,南方慕容傢族也會犯上作亂,大夏兩面受敵,怕是很難抵擋。我想先逃出京城,到江南平定叛軍,保住大夏半壁江山。」

  「好,交給老臣安排。」

  梁王捻著胡須,忽然想起一事,笑道:「現在就有一個機會。老夫正要將勝雪閣轉移到江寧府,不日就將啟程。到時殿下就混在隊伍之中,我派全部傢兵護送,可保萬無一失。」

  「如此甚好,這確實是個好機會。隻是這樣,京城就再無勝雪閣瞭。是所有人都要撤走嗎?」

  「差不多吧,不過詩詩姑娘怕是要留在京城瞭。太上皇幾日前還在發話,要勝雪閣將詩詩送到後宮,君命難違啊。」

  「這……」想到大夏正面臨覆滅的危機,而太上皇還有心思尋歡作樂,趙晟連連搖頭,深感恥辱。

  密議結束,趙晟與雲凌雪繼續藏在勝雪閣,等待梁王出發的消息……

  「眾愛卿平身。」新皇趙煜坐在龍椅上接受眾臣朝拜。這一刻,他終於明白大權在手的滋味。看著所有人跪在大殿之上,對著他三拜九叩,趙煜龍顏大悅,仿佛走上人生的巔峰。

  不過,三皇子依然在逃,讓他如芒在背,依然不敢放松警惕。「眾愛卿,朕得到密報,叛賊趙晟已逃出薊州,現在尚逍遙法外,不知諸位有何辦法將他捉拿歸案。」

  丞相嶽綱移步出列,跪拜道:「啟稟聖上,趙晟叛國之事尚未查清,不可妄下定論。臣希望能給他一次自辯的機會。」

  趙煜臉色一沉,「丞相此言何意,莫非是要替那逆賊翻案?」

  嶽綱不敢抬頭,大聲道:「臣不敢。隻是大敵當前,望陛下不要中瞭敵軍奸計。」

  趙煜冷哼一聲:「如你所願,待趙晟落網後,朕會親自審理。根據密報,趙晟此時應早已返回京城,他不敢前來面聖,說明心裡有鬼。」

  眾臣面面相覷,心中都想,皇上已經將他當做叛賊,趙晟又不是傻子,哪裡會自投羅網。

  「盛都府尹江洛城,朕命你加緊警戒,凡出城門者,必須要到盛都府辦理路引。無憑證者,一律不許放行。」

  「臣遵旨。」

  「禁軍指揮使常鵬聽令,你率龍武衛在城內巡視,任何可疑之處隨時搜查,無論王公將相,誰都無權阻攔。」

  ……

  慕容隆無法說服拓跋望派兵追趕,在兩位看守陪同下返回府邸。剛剛推開大門,一陣撲鼻的血腥氣迎面而來。近十名守衛躺倒在血泊中,屍體已經冰冷。他大喊一聲:「阿羽。」發瘋般沖進內室,隻是屋內空無一人,早已人去樓空。

  他心中明白,阿羽永遠地離他而去,再也不會回頭。心中覬覦已久的唐芷柔沒有得到,妻子也拋棄瞭自己,他孤零零地站在房內,眼中充滿淚水。

  兩名守衛驚叫連連,轉頭奔出大門,向軍師匯報這一突發情況。慕容隆在屋內呆呆地望著他們,既不阻攔也不跟隨,腦中一片空白。

  連續三個時辰,宮妃羽快馬加鞭,一刻不曾耽擱。天色漸暗,落日的餘暉撒在路上,天地間一片靜謐。持續的奔跑耗費瞭大量體力,美婦回望薊州方向,見無追兵前來,慢慢放緩馬匹的腳步。

  正當她緩緩前行時,四周響起尖銳的哨聲,十名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從斜方竄出,攔住瞭她的去路。

  宮妃羽鳳目圓睜,飛身下馬,手持利劍喝道:「天魔賊人,你們陰魂不散,不要怪我劍下無情。」

  一位黑衣人做瞭一個手勢,其餘幾位跟上,將她緊緊包圍。為首之人喝道:「慕容夫人,趕緊棄劍投降,否則傷瞭夫人可就不妙瞭。」

  「呸!你們盡管上來。」

  宮妃羽一揮長劍,分別刺向幾位黑衣人。她的劍勢如風,快如閃電,看著就像同時攻向數人。其中兩位躲閃不及,被一劍刺中胸口,痛喊著倒在地上。

  一招過去,放倒兩位。其餘黑衣人紛紛後退,手持長刀護住前胸。「一起上!」黑衣人大喊一聲,揮刀直進,對著她迎頭劈下。

  「開!」宮妃羽面無懼色,一招鳳凰展翅,攔住八柄長刀。刀劍相擊,「鐺鐺鐺」一陣脆響,幾位黑衣人把持不住,手中兵刃脫手而出。

  「鳳羽天旋!」

  美婦長劍飄飛,劍尖吐著寒芒,在身邊劃出一道冷冽的光圈。「啊,啊,啊……」一陣慘叫聲四起,七位黑衣人中招,小腹上被劃出半尺長的劍傷。鮮血狂噴,宛若噴泉,中劍的黑衣人們向前移動兩步,紛紛倒地不起。

  幸存的一位嚇得大喊一聲,拔腿向後便跑。宮妃羽這招是群殺絕技,一招過後內息消耗甚巨,無法立刻發起攻擊,隻得看著他在眼前逃掉。

  「好劍法,果然沒讓本祭司失望。」一條身影翩然而至,開口時還在幾丈開外,語音落時已閃到宮妃羽身前。

  「凌玄宇!」宮妃羽向後退瞭兩步,手持長劍護住前胸。

  凌玄宇手持浮塵,一身道士打扮,精光四射的眼睛死死盯著美婦誘人的身軀。「本祭司在此守候很久瞭。」他原本在此伏擊唐芷柔,可是一直未見半條人影,正準備打道回府時,卻遇到匆匆趕來的宮妃羽。

  宮妃羽冷冷道:「天魔教必會覆滅,這一天不會很遠瞭。」

  「哦,何以見得?」凌玄宇不置可否地問瞭一句。

  「祭司明明在此,卻讓手下人送死,這樣的天魔教還能存活多久?」

  凌玄宇哈哈大笑:「慕容夫人,圍攻你的不過是天魔教裡的嘍囉,在我眼中如同螻蟻,多死幾個有什麼關系。」他把浮塵別在腰間,抽出寶劍,傲然道:「慕容夫人,還需要老夫動手嗎?」

  宮妃羽默然不語,緊緊盯著他每一個舉動。雖然並未見過天魔祭司顯露武功,但她從對方身上的殺氣能感覺到此人武功已臻化境,自己遠遠不是對手。

  凌玄宇用劍在腳下劃瞭一個直徑一尺長的圓圈,微笑道:「慕容夫人不必緊張,老夫給你一個機會。本祭司隻守不攻,你若能在十招之內讓我腳步移出圈子,我就放你走。不過,你不要給我耍花招,如果想逃走,本祭司就不客氣瞭。」

  「好,就當你言而有信。」宮妃羽身軀飛起,人劍合一,如離弦之箭,直刺他的前胸。凌玄宇揮劍相抗,兵刃相接,宮妃羽虎口劇震,身體在空中轉瞭一個方向,遠遠飛到兩丈以外。一擊之下,凌玄宇雙腳下沉,在土地上踩出一個半尺深的大坑。

  「蛟龍出海!」

  第二招緊隨而至,宮妃羽騰空而起,長劍從天而降,刺向對手額頭。凌玄宇橫劍擋住致命一擊,再次將她逼到兩丈開外。

  「天旋地轉!」

  看到對手腳步深陷,宮妃羽在空中躍過對方頭頂,反手刺向他的後心。凌玄宇腳步陷在坑中,急切間無法移動,更看不到她的招式。情急之下,他大喝一聲,氣運丹田,寬大的道袍好似被風吹得鼓起。當劍尖碰到衣衫,他揮劍一撩,再次破掉對手攻擊。隻是後背衣服破裂,被風吹得飄飄亂舞。

  「好險。」凌玄宇頭上冒出冷汗,自己還是過於輕敵,差一點就丟瞭性命。

  宮妃羽一招得手,再次從背後發起攻擊。凌玄宇此時腳步已拔出深坑,再也不給她機會,無論她從哪個方向進攻,都無法再攻到身前。

  轉眼間八招已過,凌玄宇依然穩守在圈中。宮妃羽終於明白二人功力相差懸殊,自己根本毫無機會。以對方功力,想要逃跑也沒有可能,最後結果隻有落到這惡魔手中。

  「不,寧可去死,也不能遭受他的凌辱。」宮妃羽猛然長劍倒懸,割向自己脖頸。

  「鐺」地一聲巨響,凌玄宇手中長劍飛出,將少婦手中兵刃擊飛。他一直盯著宮妃羽一舉一動,見她舉劍揮向自身,急忙出手,在電光石火間出劍留住她的性命。

  一道真氣凌空點中她的膻中穴,宮妃羽身體一軟,跌倒在地。

  一步、兩步、三步,凌玄宇慢慢走近。他的腳步很輕,但卻像一記記重錘,敲擊著宮妃羽恐懼的心。在薊州第一次見到此人,宮妃羽就從他身上感受到令人窒息的邪惡之氣,而此時,那種威壓感再次逼近,令她難以呼吸。

  有驚無險地從牢籠中逃出,她原本以為是種解脫,未曾想到會墜入更深的地獄。

  美婦跌坐在地,額頭上冒著細汗,雙頰因劇烈的爭鬥泛著桃紅。那具曲線玲瓏,完美到極致的身軀斜臥在地上,傲人的酥胸隨著劇烈的喘息上下起伏。雖然看不清全貌,僅僅那深邃的雪白溝壑就撩人心弦,再配上青蔥玉手和一小段皓月般潔白的玉腿,更使人血脈噴張。

  縱然禦女無數,凌玄宇此時也邪火上升,腦子中浮現出美婦玉體橫陳,在身下翹伏,婉轉呻吟的香艷畫面。

  他俯下身,粗暴地拉起美婦,緊緊抱入懷中。「放開我!」宮妃羽四肢猛力掙紮,眼中射出駭人的眸光。

  「不要叫瞭,你就是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不要這樣盯著我,等你嘗過本祭司胯下寶物,就不會這樣看我瞭。」凌玄宇陰陰一笑,大手按上美婦胸前那對玉乳。

  剛剛逃脫的黑衣人悄然趕回,一手按住受傷的小臂,遠遠地望著天魔祭司。

  「還愣著幹什麼,備馬,帶著夫人找住處休息。」凌玄宇冷喝一聲,抬手將宮妃羽拋向黑衣教徒。

  黑頭人接住美婦,移步走向路邊的馬匹。宮妃羽雙手舞動,四處亂抓,一把拉下黑衣人的蒙面黑佈。

  一張猥瑣醜陋的面容浮現在她眼前,宮妃羽驚叫道:「狗賊,原來是你?」

  凌玄宇奇道:「怎麼,你們認識?」

  那黑衣人顫聲道:「小人在盛都時曾對慕容夫人圖謀不軌,結果不敵,被夫人拿下。總算夫人開恩,最後饒瞭小的一命。」

  「原來如此。」凌玄宇冷冷道:「這些自命正道的人最大弱點就是心慈手軟,對敵人手下留情必留後患。」

  聽到凌玄宇嘲諷的聲音,宮妃羽想起程建雙,當時未下狠手,反而遭他淫辱。「對這些賊人必須除惡務盡,再不能給他們生路。隻是,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她握緊拳頭,心頭一陣劇痛。

  「你叫什麼名字?」凌玄宇對黑衣人問道。

  「小人姚十八。」

  凌玄宇對美婦淫笑道:「今天正好給夫人一個教訓,等本祭司玩過以後,就讓這位小嘍囉也來嘗嘗滋味。」

  那黑衣人眼神一亮,驚喜道:「謝祭司大人。」

  二人說話間已將美婦當做囊中之物,臉上同時泛著淫光。宮妃羽聽得心中氣苦,雙眼發黑,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姚十八抱著她僵直的身軀,縱身上馬,隨著凌玄宇向附近荒村馳去。

  夕陽漸漸沉沒,夜色籠罩著荒蕪的土地。金兵過後,附近的城鎮和村落空無一人,死一般的靜寂。土地上沒有莊稼,隻餘雜草,隨著馬蹄的踐踏簌簌作響。

  行進中,一群烏鴉驚叫著飛散,好似黑夜的殘片,在空中紛紛揚揚。

  所到之處,形如鬼蜮。死人的屍骸早已化為枯骨,零零散散,隨處可見。宮妃羽心如死灰,絕望地閉上雙眼,心中明白,等待自己的,將是更可怕的人間地獄。

  ……

  天色已晚,荒蕪的古道上,一條瘦小的身影還在禹禹前行。穆青離開大名府已近兩日,但僅僅走瞭不到百餘裡。

  當他聽說宮妃羽陷落在薊州的消息,立刻下定決心前去營救。他沒有考慮自己毫無功夫,也不知這個決定會面臨怎樣的兇險,唯一的念頭就是見到宮姐姐,將她救出苦海。

  在他心中,宮妃羽就是仙女下凡,是在父母離世後唯一的親人。她不但是救命恩人,還為自己找到安身之處,讓自己有機會從軍殺敵。還有,她那麼美,整個身軀都散發著聖潔的光彩。

  穆青不知道這種迷戀算什麼,隻知道為瞭神仙姐姐,即使去死,他也絕不猶豫。

  夜色已深,穆青雙腿沉重,再也無法邁開腳步。他癱坐在路邊的草叢中,從身上包袱中取出冰冷的炊餅,咬瞭兩口,望著天邊的明月微微發呆。迷茫中,美麗的宮姐姐從月宮飄落,伸手撫摸著他冰冷的臉頰。

  「宮姐姐,不要離開我。」少年想要握住仙子姐姐的手,可是剛一伸手,仙子就從眼前消失,再無蹤影。睡意襲來,少年眼皮打架,迷迷糊中進入夢鄉。

  當他醒來時,早已天光大亮。少年拍瞭拍身上的灰土,繼續沿著大路前行。

  僅僅走出一裡路程,他看到路上橫七豎八躺著一堆身著黑衣的死屍,土路上染滿鮮血。

  穆青驚駭地站在一邊,環顧四周,確認周圍無人後,才緩緩走到近前。他仔細查看這些屍身,卻在屍體邊上發現一柄沾滿血跡的長劍。

  「這是宮姐姐的劍。」穆青大聲驚叫。少年記得非常清楚,宮妃羽的劍柄上有一束橙黃色、編織成結的劍穗。這柄劍的劍穗與他記憶中完全一樣。

  「宮姐姐!」穆青大喊瞭幾聲。然而沒有人回應,隻有烈烈的風聲在耳邊回響。

  他撿起長劍,在屍體周圍掃視,發現點點血跡順著大路上沒入草叢,向遠方一個村莊方向延伸。少年手持長劍,撥開草從,尋找有人踩踏過的痕跡。他相信,宮姐姐一定就在不遠處,上天會指引他找到心中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