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間,武林軍整裝待發。節度使廖天化聽聞雲凌雪等人要離開龍城,半夜趕來為大傢送行。
他雖不希望這些武林高手離去,卻也無法挽留。在他的請求下,玉真子與丐幫裘幫主繼續帶領一百餘名弟子留守,其餘八百多武林子弟隨雲凌雪出發,前往東部戰線救援。
臨行前,玉真子囑咐傲天道:「此去京城,步步兇險,徒兒定要小心,另外要保護好婉兒,切不可讓她再受傷害。」
「徒兒謹記教誨。師父在龍城也要保重。」
交代完畢,眾人依依惜別。葉婉寧終於再次見到師哥,一掃心中苦悶,覺得隻要在傲天身邊,所有兇險都隻是小事一樁。
天色微明,龍城城門大開,數萬龍城將士向敵營發起沖鋒。雲凌雪率眾高手沖在前方,瞬間撕開敵軍防線。拓跋翰未料到大夏士兵會主動進攻,急忙指揮軍隊防守。
不過夏軍無意與金兵僵持,待雲凌雪等人突圍後,緩緩收縮,漸漸退回城內。破損的城門已被修復,拓跋翰指揮金兵圍攻半日,未能有絲毫進展,隻得再次退兵。
八百武林子弟在雲凌雪的帶領下直奔大名府方向,隻希望在眾人趕到前這座堅城還未落入金兵手中。
……
除卻燕雲十六州,大名府是護衛京城的第一道屏障。外墻蜿蜒近五十裡,可謂城高地險,塹闊濠深。
在大夏治下,大名府一代頗為繁華,城中百姓足有百萬。此地地處燕趙,民風彪悍,傢傢都有習武之風。其中有位盧員外武功高強,仗義疏財,傢兵數百,在京城都頗有名氣。
此時,大名府留守張先正站在城頭,俯視著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北金大軍。這是金兵圍城的第三日,北金動用登雲梯,石頭炮連續進攻兩日,無奈大名府城墻堅固,易守難攻,損失瞭上千名士兵,卻無半分進展。
堅城下,一陣人頭攢動,陳藥師騎著一匹通體火紅的駿馬沖到陣前。此人大方臉,皮膚黝黑,身高八尺,一身亮銀甲,站在陣前威風凜凜。
他對著城頭喊道:「張兄,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天下遲早是北金大汗的,兄長何必如此愚忠,若你願歸順大金,兄弟可力保你享受榮華富貴。」
張先冷冷一笑,痛罵道:「藥師兄弟倒是識時務,這三姓傢奴做得很美吧。我燕趙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沒想到也有你這樣的無恥小人。」
「真是冥頑不化,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就不為大名府的百姓考慮嗎?」
「呸!我大名府百姓絕不投敵,唯有以身報國。」
張先從手中取出一個包裹,向陳藥師擲去,大笑道:「藥師兄弟遠來,這是愚兄送你的禮物。」
一位士卒上前幾步,撿起包裹,遞給陳藥師。這位降將打開一看,頓時氣得怒目圓睜。包裹裡是一件女人衣服,絲綢質地,造型香艷,胯下還露出一個大洞。衣服內寫著幾個大字:「西遼藥師,三姓傢奴。後臀高舉,穿此華服。賣身求榮,不亦樂乎。」
他麾下士兵很多人無奈降金隻為保命,心中對他頗為鄙視。幾位站在前方的兵卒看到衣服,忍不住笑出聲來。
「剛才是誰發笑?」陳藥師怒喝一聲,眼光掃過前排士兵。這些兵卒連忙站直身軀,憋得面色通紅。
站在陣後的拓跋望搖瞭搖頭,揮手將陳藥師召回。他轉身對身邊一位公子道:「慕容隆,聽說你精通兵法,不知可有破城之策。」
慕容隆低頭道:「大名府是一座雄城,易守難攻。若要強攻定會損兵折將,就算攻下來也是慘勝。在下有個想法,令陳藥師繼續圍困,圍而不攻,殿下率兵繞過大名府,攻擊周邊小鎮,然後南渡黃河,直取盛都。」
拓跋望雙眼一亮,問道:「陳藥師反復無常,若他臨陣反戈,或者被夏軍擊敗,那我豈不腹背受敵,怕是會葬送在大夏。」
「若殿下信得過在下,慕容隆願與陳藥師共同領兵,絕不讓大名府有反擊機會。」
「好!此計甚妙。待我攻破京城,定會記你一功。」身為北金名將,拓跋望絕非浪得虛名,立刻體會到慕容隆建議的精髓。他已得知兄長拓跋翰在龍城遭遇慘敗,心中反而暗暗得意,隻要自己率先攻下大夏京城,就將反壓兄長一頭,成為北金的繼承人。
在前朝戰事中,這種繞過防線偷襲的戰法並不多見。隻因一旦被切斷糧草,遭受腹背夾擊,孤軍深入的一方就會陷入困境。不過,隻要陳藥師能拖住張先,他就不會有後顧之憂。陳藥師的軍隊號稱常勝軍,在大夏軍隊中戰力最高,對付地方軍力應該綽綽有餘。
精心安排之後,拓跋望帶著軍師耶律休哥與天魔祭司繞開大名府,向牟駝鎮一帶進軍,一場滅國之戰拉開序幕……
連續五日長途跋涉,雲凌雪帶領的武林軍已到達大名府附近。天色已晚,眾人鉆進一片樹林,一邊燒火做飯,一邊恢復體力。雖說大傢內功深湛,但連續奔波之後都已筋疲力盡。
楊傲天與雲凌雪姐妹、唐芷柔、葉婉寧圍坐在一起,商討下一步計劃。
唐芷柔面帶憂色,凝視著雲凌雪道:「雲姐姐,敵人太強大,我們的力量不足以扭轉戰局。有句話我一直想說,但不知如何開口。」
「妹妹請講。」
「為什麼是我們,為什麼隻有我們?」
唐芷柔問得晦澀,但雲凌雪明白她的想法,長嘆道:「這個問題我也曾想過,可是總要有人去做,不是嗎?我們的所作所為並僅不是拯救蒼生,也是在救自己。也許,沒有人值得被拯救,除非他們願意自救。我們隻是最早起來反抗命運的人,總有一天大夏的百姓會明白,也會拿起手中的武器。」她頓瞭一下,接著道:「當我接受恩師功力的一刻,似乎同時也接受瞭她老人傢悲天憫人的博大胸懷。這具軀體已不屬於我自己,這是我的命運。」
「姐姐!是小妹自私瞭。」唐芷柔動容地望著雲凌雪,低聲道:「小妹會跟著姐姐和傲天大哥,雖死不悔。」
雲凌雪摟著她的肩膀道:「好妹妹,這場大戰還要依靠你出謀劃策,千萬不要把」死「掛在嘴邊。相信姐姐,我們都會好好活下去的。」
傲天望著四位女子,暗暗發誓:「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定會護你們周全。」
天色放亮,諸位武林子弟收拾好行囊準備出發。雲凌雪站在隊伍前方,對眾人道:「今日我們即將奔赴沙場,這次戰鬥更加兇險,可謂九死一生。有顧慮的可以離開,本盟主絕不勉強。」
清晨的陽光照射在她臉上,肌膚宛若透明,這一刻,傾城的美女化作女神,周身閃爍著聖潔的光芒。
「誓死追隨盟主!」眾人齊聲吶喊,聲音響徹雲霄。
烈日當空,午時前後武林軍趕至大名府外城附近。眾人舉目遠眺,隻見城上大夏旗幟旌旗招展,軍兵擠滿城頭。
「還算不晚,大名府依然在夏軍手中。」眾人擊掌相慶,這算是幾日來唯一的大好消息。
主城下方,敵軍層層圍困,軍容鼎盛,殺氣沖天。楊傲天皺瞭皺眉,自語道:「怎麼都是幽州叛軍,為何不見北金大軍?」雲凌雪、唐芷柔自然也已看出這點,疑惑地四目相對。
「不好!」唐芷柔輕叫一聲,對楊傲天等人道:「看眼前陣勢,拓跋望的軍隊應該是繞過大名府,南下攻擊盛都瞭。」
雲凌雪急道:「芷柔妹妹,現在該如何行動?」
唐傢少女面色凝重,沉思片刻道:「京城之中由大夏禁軍把守,兵力不下二十萬。若固守不出,堅守幾個月不成問題。我們過去已經毫無作用。現在要做的是配合大名府守軍擊敗叛軍,隻要擊敗陳藥師,就可以對拓跋望腹背夾擊,此戰必勝。」
「好!」楊傲天贊瞭一聲,他與少女的想法不謀而合,更加堅信瞭自己的判斷。
「我們如何進攻?」傲天問道。
唐芷柔道:「當下不可急躁,要先想好退路,不慮勝,先慮敗。我們人單勢孤,必須出其不意,才能一擊奏效。來時路上有一條河,河上隻有一座浮橋,等突襲得手後就從橋上撤退,切斷繩索,敵軍的騎兵、步兵再多也難奈我何。現在先多做觀察,靜候時機吧。」
雲凌雪點點頭,令幾位武林子弟沿著敵軍陣營遠遠觀測,摸清敵軍兵力部署。
大名府外,楊傲天等人正在商議破敵之策,京城朝堂之上早已一片大亂。夏皇趙延輝已得線報,拓跋望領兵繞過防線,突破黃河,不日之內就會兵臨城下。
沿途雖有夏軍奮力抵抗,無奈金兵兇悍,近十萬官軍幾乎全軍覆沒,而北金僅損失數千。
趙延輝雙眼木然,盯著殿中爭吵不休的文武百官,突然咆哮道:「群臣誤我!若早依朕的主意遷都江寧府,也不會有今日之局面。」
大臣見皇帝發火,全部低頭不語。趙延輝走下龍椅,盯著丞相嶽綱道:「你不是一直主戰嗎?我燕雲十六州怎麼連十日都不到就全淪陷瞭。你說,你憑什麼跟北金作戰?」
嶽綱噗通跪地,大聲道:「微臣無能,請聖上責罰。隻是事已至此,別無退路,唯有拼死一戰。」
兵部尚書闞澤、一字並肩王呼延忠等主戰老臣紛紛下跪:「請聖上下旨,我等願拼死一戰。」
「好你們這些忠臣良將,你們為瞭自己的名聲置聖上於何地?萬一戰敗,吾皇該何去何從?」太師潘貴移步出列,大聲怒叱。
趙延輝盯著他道:「老太師有何高見?」
太師拱手道:「現在唯有派欽差與拓跋望和談,即使割地賠款也在所不惜。等金兵退後,再緩緩圖之。」
闞澤大怒:「金兵都圍到京城瞭,你以為他們會接受賠款嗎?可笑啊,當朝太師竟隻有如此見識。」
「夠瞭!」皇帝大吼一聲:「你們都給朕閉嘴。」
趙延輝移著僵直的大腿,顫巍巍回到龍椅前,大聲宣佈:「三皇子,朕派你立刻準備,待拓跋望到達盛都時前往北金營帳談判。隻要給我大夏一條活路,任何條件都可答應。」
「父皇,不可!」
千靈公主趙靈曦一身紅衣,手持佩劍闖到殿前,劍尖指著主降群臣怒叱道:
「我大夏江山就毀在你們手裡,你們這些七尺男兒連婦孺都不如,竟無一絲血性。」
「大膽,靈兒,你給我退下。」趙延輝火冒三丈,怒道:「你一個女兒傢懂什麼,剛把你從冷宮放出,就敢到殿上撒野。」
趙靈曦跪倒在地,大聲道:「父皇,萬萬不能投降。金兵有什麼可怕,女兒願跟隨將士們殺敵,就算戰死沙場,也絕不後退。」
主戰大臣們紛紛跪倒,嶽綱匍匐兩步上前奏道:「京城禁軍不下二十萬人,乃我大夏主力,外邊尚有聞將軍、陸將軍勤王之師,完全可以一戰。若不能擊退敵軍,我嶽綱任憑軍法處置。」
「我等願隨丞相抗敵。」幾位猶疑不定的官員也紛紛下跪,主戰派終於占據上風。
「好吧。」皇帝長嘆一聲,下旨命丞相負責京城防衛,一切官員聽從嶽綱調配。在大夏朝,丞相不能單獨調兵,現在皇帝下旨,算是給瞭他尚方寶劍。
退朝後,嶽綱加緊佈防。闞澤、呼延碩、徐光世等大將帶兵分別守衛幾個城門。趙靈曦堅持參與戰鬥,被分在闞澤麾下。
闞澤擔心公主安危,不敢讓她守城,分配她救護傷員。趙靈曦不從,揮劍道:「闞老將軍,你這是看不起我,如你軍中能有人勝得瞭我這把寶劍,本公主就聽從調遣。否則你就隻能遵從我的意見,讓我上前線殺敵。」
幾番比試下來,闞澤麾下竟沒有人是她的對手,隻得從瞭她的心意。老將心中感嘆:「若公主是個男兒,當是我大夏的希望,真是可惜瞭。」
金兵圍城的消息早已傳遍大街小巷,整個京城一片風聲鶴唳。沒有來得及撤走的百姓和豪門世傢都躲在傢中禱告,大街上冷冷清清,就連勝雪閣也不復往日歌舞升平的景象,平日裡門可羅雀。
難得有空閑,白詩詩整日與嚴語柔粘在一起,共同研習琴藝之道。幾日下來,兩人無話不說,已情同姐妹。
白詩詩道:「沒想到金兵來得這麼快,勝雪閣還沒來得及轉到江寧,不知嚴妹妹有何打算?」
嚴語柔面色平靜,輕聲道:「妹妹隻好聽天由命瞭。若真是城破瞭,那就與盛都共存亡吧。」
「但願禁軍能夠守住。等擊退敵兵,姐姐帶你一起南下。」
「好,一切聽姐姐吩咐。」
白詩詩望著這位氣度高雅的小妹,心中長嘆,若嚴相還在,這位天之驕女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等待的滋味最為難熬,無論皇帝、官員還是百姓都惴惴不安,迎接北金軍隊到來的消息。
時間並未過去很久,拓跋望勢如破竹,兩日後便到達盛都前方。這一路,金兵燒殺奸淫,無惡不作,所到之處,血流漂櫓,中原大地變成人間地獄。
攻打牟駝鎮時,金兵受到官兵和百姓阻擊,損失瞭數百人馬,一位千夫長在戰役中身亡。不過孱弱的大夏官兵無法阻擋北金勁旅的腳步,不到半日,牟駝鎮失守。大怒之下,拓跋望下令屠城。號令一出,血光四起,所有男丁無一幸免,整個鎮子一片死寂。
稍有姿色的女子被聚在一處承受金兵淫辱。一位十五歲的漂亮少女一日之內被奸數十次,下體出血而亡。其他女子看到少女慘狀抱頭痛哭,被金兵按住拳打腳踢,繼續輪番奸淫。
淫辱正在持續,女子們忽聽一位軍官模樣的金人道:「完顏豹,你最後再來,這些女子哪裡能承受你的大屌。」
一位女子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看,面前走來一位身高兩米出頭的壯漢,那大漢脫下褲子,露出驢一般粗長的肉屌,一搖一晃在胯前甩動。
「哈哈哈!」完顏豹淫笑一聲,對那軍官道:「老子殺敵最多,當然要先玩,放心,會給你留下幾個。」
女子嚇得面色蒼白,大聲叫喊:「不要過來。」完
顏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起女子抱在懷中,巨棒對準穴口用力一頂,隻聽「啊」地一聲尖叫,女子痛得兩眼一黑,昏死過去。等她從昏迷中蘇醒,撕裂般的疼痛從下體傳來,鮮血流滿大腿,整個小腹似被捅漏瞭一般。
拓跋望手持狼牙棒,騎在馬上,望著正在銷魂的金兵道:「北金的將士們,這些都是給你們的獎賞。中原女子美女如雲,隻要你們奮勇殺敵,到時人人有份。最美的女子都在皇宮,那皇帝老兒三宮六院,美女成群,等我們攻破京城,全都帶回草原。」
「攻破盛都,操皇帝老兒的女人!」
北金士兵狀如瘋狂,揮舞著兵刃齊聲吶喊。撤離之前,金兵再次展開屠殺,被淫辱的女子一個個身首異處。
一位金兵心有不舍,央求道:「殺瞭太可惜瞭,不如帶到軍中多玩幾日。」
千夫長大怒,迎頭給瞭他一鞭子,喝道:「混賬,我們是去打仗,不是去逛浣衣局(北金妓院)。等得勝回來,你愛留幾個老子都不管。」
死人堆中,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屏住呼吸,僥幸逃過一劫。等金兵退去,少年從屍首中爬出,摟著一位咽氣多時的中年女子痛哭失聲。
少年眼見金兵摔死自己隻有半歲的弟弟,淫辱自己的母親,臨行一刀插入她的胸口,鮮血染紅瞭整個街道。
「北金惡魔,我要殺死你們!」枯瘦少年眼中冒著復仇的火焰,撿起一把長刀,沖出血流成河的小鎮。
時至正午,驕陽曬得大夏禁軍無精打采,忽然間遠處傳來隆隆的馬蹄聲。嶽綱等人放眼望去,隻見鋪天蓋地的敵軍緩緩而至。軍隊前方黑旗飄搖,步兵走在中央,黑風騎分列兩側,後方是重裝騎兵壓陣,大軍綿延數裡,一眼望不到邊際。
拓跋望仰望城頭,心中大喝一聲:「盛都,我來瞭。大夏都城終將是我揚名天下的戰場。」
戰鼓聲響起,拓跋望並未花太多精力勸降,悍然發動攻擊。他知道隻有讓大夏士兵見識北金恐怖的攻擊力,才有機會擊碎他們抵抗的意願。
盛都城頭,嶽綱親自督戰。年邁的丞相手揮長劍,大聲疾呼:「擊退蠻賊,保衛大夏!」
「誓死保衛都城!」
禁軍將士們齊聲怒吼,響聲震天。
北金士兵扛著雲梯,頂著如雨的飛矢前進,後方投石車啟動,幾十斤的巨石呼嘯而過,紛紛落在城頭。
一聲聲巨響,城樓震動,大批禁軍身中巨石,死傷不計其數。金兵遭受的攻擊也異常猛烈,雲梯上,不斷有士卒跌落,片刻後城頭下就鋪滿瞭金兵的屍體。
不過,北金軍隊號稱天下第一,確實名不虛傳。這些士卒好似不知生死的猛獸,前仆後繼,沿著攻城車迅速攀升。
禁軍看著黑壓壓攀爬的金兵,心中有些發麻,一些士兵雙腿已經開始發抖。
一個時辰過去,幾隻雲梯上的金兵爬上城樓,與大夏禁軍展開近身搏殺。
趙靈曦沖在前方,手起劍落,接連殺死七八名敵軍。禁軍見公主勇猛,士氣大振,與金軍拼死相搏。
一對一的戰鬥,夏軍遠不是北金對手,但仗著人多勢眾還是頂住瞭敵軍一輪輪攻擊。
公主正搏殺時,耳後風聲四起,一隻狼牙棒橫掃她後腦。趙靈曦輕巧避開,回身望去,對面站著一位精壯的北金大漢,從服飾上看去是位百夫長。
那金兵一擊不中,再次揮棒直擊,公主舉劍相迎,兵刃相交,震得虎口發麻。北金士兵蠻力驚人,她不敢硬抗,腳下踩著靈巧的步伐,揮劍直刺敵人胸口。
幾個回合後,金兵躲閃不及,肩部中劍,狼牙棒墜落,正砸在腳上。那金兵疼得痛叫一聲,還未來得及後退,突見眼前白光一閃,一顆頭顱被齊齊砍掉。金兵脖頸中鮮血狂噴,灑在公主臉上,那張嬌美的面容變得有些猙獰。
公主一伸手,抓住在空中翻滾的首級,威風凜凜地站在城頭。城下敵軍看到自己的百夫長被殺,齊齊吶喊。趙靈曦用力一拋,那顆頭顱在空中劃著弧線,落入金軍陣營。
頭顱在地上滾瞭兩丈,停在金兵先鋒完顏豹的腳下。這位巨人般的敵將睜著銅鈴般的大眼,口中發出哇哇怪叫。他揮著鐵棒大聲怒吼:「給我上,抓住這個女人,我要讓她嘗盡人間酷刑。」
城樓上,禁軍終於打退敵軍第一波攻擊。垛口、石階上死傷累累,屍體和傷兵被紛紛運走,新一批將士繼續頂上。
上千名受傷士兵被轉到傷兵營,所有軍醫和一些禦醫聚在一起,但依舊照顧不過來如此多的傷員。
當攻城聲響,百姓們大都嚇得躲在傢中,隻有個別熱血後生趕到城門前,手持兵器,準備參加戰鬥。一些王爺、豪門獻出府兵,隨時等候召喚。
白詩詩和嚴語柔不甘心躲在青樓,在說服李媽媽後,趕往傷病營幫助護理傷員。
剛進大營,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痛苦的呻吟聲不絕於耳。傷病營指揮見營內進入兩位絕色佳人,忙攔住二人詢問,當得知她們有意護理傷兵,欣喜地將二人留下。在軍醫指導下,兩位女子學瞭包紮傷口、簡單護理後便投入勞作。
一位不到二十的禁軍男子斷瞭一隻手臂,幾番疼暈過去,又再次清醒。他睜開眼,見到身邊坐著一位嬌媚女子正給他包紮傷口。他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一時看得呆瞭,連傷口的痛感似乎都消減瞭不少。
「姑娘是誰?」
白詩詩見他醒來,莞爾一笑,道:「你叫我詩詩好瞭。」
男子臉色潮紅,低聲道:「詩詩姑娘真美,你原先在禁軍嗎,怎麼沒見過你?」
詩詩還未回答,旁邊有一位中年士兵驚道:「我認識你,你是勝雪閣白詩詩,白姑娘。」
「哦,這位大哥去過勝雪閣?」
那士兵躺在病榻上道:「小的哪有福氣去勝雪閣,之前護衛長官,恰好遇見姑娘出門,因此認得。」
「白詩詩?」
旁邊一陣騷亂,白詩詩的大名在盛都幾乎無人不曉,那可是多少男人撒瞭千金也難見一面的人啊,現在卻在這裡護理傷兵。
兵營中氣氛頓時熱烈起來,嚴語柔沖著詩詩微微一笑:「姐姐名氣原來這麼大。」
白詩詩嗔道:「妹妹說笑瞭,現在我們隻是前來護理,做些能做的事情罷瞭。保衛大夏,還得依靠各位將士。」
傷兵們這才註意到一直低著頭忙碌的嚴語柔,紛紛震驚於她那高貴典雅的氣質。一位士兵鼓起勇氣問道:「請問這位姑娘芳名?」
嚴語柔輕輕一笑,說道:「你就叫我嚴姑娘好瞭。」
包紮完畢,白詩詩起身護理其他傷員。見那青年男子眼睛直直地望著自己,女子微微一笑:「這位小弟好好修養,等你傷好瞭,聽姐姐為你唱曲。」
青年雙眼放光,僅存的一隻手拉猛地住詩詩春蔥般的玉指。詩詩溫柔地望著青年,沒有抽回手掌。
「詩詩姑娘太偏心瞭,我們也要聽。」幾位傷兵一起喊起來。
「好的,到時大傢都來,詩詩會在勝雪閣恭迎各位。」
又有一位頭部受傷的禁軍道:「等不及瞭,我們現在就想聽詩詩姑娘的曲子。」
周圍的傷兵一起附和,大營內壓抑、頹敗的氣氛一掃而空。
白詩詩沉吟道:「好的,那我就給大傢唱一首。」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這首戰歌在發自詩詩口中,既慷慨激昂,又婉轉動人,禁軍們聽得如醉如癡,不少傷勢較輕的士卒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重回戰場。
連續忙碌半日,詩詩和嚴語柔累得腰酸腿軟,歪坐在一張空床邊稍稍恢復下體力。城頭處喊殺聲陣陣傳來,兩位女子心頭忐忑,詩詩道:「不知禁軍能否守住,若金兵攻破城池,姐姐隻好先走一步,就算死,也不想落入金人手中。」
嚴語柔眼光一暗,低聲道:「我會陪著姐姐的。」
天色將晚,血色殘陽照在城頭。城門前喊殺聲漸漸減弱,經歷瞭半天的戰鬥,禁軍終於殺退敵軍兇猛的攻擊。僅僅半日,夏軍死亡近五千人,更有無數士兵受傷,金兵死傷也達三千。
戰鬥中,拓跋望一直遠遠觀望,仔細查看各段城墻上大夏抵抗力,爭取在未來戰鬥中找到突破點。眼見天色已黑,他鳴金收兵,等明日再次發起進攻。
盛都城內,大傢享受著片刻的寧靜,等待明日更慘烈的一天。忙碌瞭大半日,白詩詩與嚴語柔一直沒有用餐,眼見天色已晚,便先告辭返回勝雪閣。
正走在路上,嚴語柔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前方是柔姐姐嗎?」
嚴語柔一怔,轉過身去,看到一位滿身血跡的少女。
「真的是你,姐姐去哪裡瞭,為什麼不來找我?」手持寶劍的公主呆立街中,眼中泛著淚光。
嚴語柔雙眼泛紅,當她受難的時候多少次想到過這位蜜友,可尊貴的公主從未出現。她低身行禮,淡淡道:「公主不是也沒來找過我嗎。」
看到這位曾經最好的朋友面容清冷,公主急道:「對不起,當嚴府出事後,我……我被父皇關進冷宮,直到前幾日才有自由。我一出來就去嚴府,但沒人知道姐姐去瞭哪裡。你知道這些天我一直擔心你,我……」言語間,公主哽咽不止,不知該怎樣說下去。
凝視著公主的眼睛,嚴語柔心一軟,眼淚終於止不住滴落。公主快步上前,一把摟住她的肩膀,哭泣道:「柔姐姐,總算見到你瞭。」
相擁片刻,公主松開手,對白詩詩道:「請問這位姐姐是?」
白詩詩斂衽行禮,回道:「民女白詩詩參見公主。」
「你就是艷名遠播的白詩詩?」公主看瞭她一眼,轉頭疑惑地望向嚴語柔。
嚴語柔臉色微紅,輕聲道:「是的,我現在和詩詩姑娘在一起。不過公主不要誤會,我是勝雪閣琴師,並不以色侍人。」
公主雙眸閃著淚光,低聲道:「姐姐受苦瞭,等擊退金兵,我就將你接出來。」
嚴語柔搖搖頭:「不必瞭,我現在過得很好,自食其力,並不覺得丟人。」
交談片刻,嚴語柔與公主依依惜別。行出兩丈遠後,嚴語柔回過頭來,註視著公主,大聲道:「戰場小心,一定要活著回來。」
趙靈曦站在街上,望著二人身影逐漸淹沒在深深的夜色……
與盛都一樣,大名府外氣氛同樣壓抑緊張。慧能尋到敗退的武林人士與雲凌雪的武林軍會合。玄寂大師和清虛道長衣衫上血跡斑斑,身後幸存者僅五百餘人。見到盟主,幾位德高望重的武林泰鬥也忍不住兩眼泛紅,齊聲哀嘆。
兩支隊伍聚在一起總算超過千人,但與陳藥師的十萬大軍相對仍然是螳臂當車,毫無勝機。
幾位首領緊急商議,但無法尋到破敵之策。華山掌門淳青峰先是按捺不住,怒道:「不如就這樣跟他們拼瞭。」他的弟子死傷慘重,心頭一直壓著怒火。
唐芷柔搖頭道:「不可,這樣作戰無異送死。」
淳青峰怒道:「那就眼睜睜地看著敵人圍城嗎?若是不敢出擊,我們又何必從龍城到此。」
雲凌雪道:「本座理解淳掌門的心情,不過大意不得,還是多聽聽唐姑娘的意見。」
見要聽從盟主外其他女子的意見,幾位武林弟子心中不爽。他們打量瞭少女一眼,不知這位清秀的女子有何過人之處。玄寂大師陣營中的高手們一心急著復仇,他們未見過唐芷柔,見她顧慮重重的樣子,更是心生不滿。
一位武當弟子道:「要我說,除瞭盟主外,這幾位姑娘就該離開。戰場兇險,本不是女子該來的地方。」
雲綺霜和葉婉寧大為不悅,狠狠盯瞭他一眼,不過並未出言反擊。唐芷柔微笑道:「這位兄長看不起我們女子,那為何單獨撇開雲盟主,莫非盟主不是女子?」
那武當弟子道:「雲盟主在下萬分景仰,不過這樣的女子世間僅盟主一人而已。」
唐芷柔道:「大敵當前,小妹就不跟兄臺辯論瞭。你若不服,大戰後我隨時奉陪。當前既然雲盟主相信小妹,我自當竭盡全力,先思慮破敵之策。」
那弟子瞥瞭少女一眼,口中小聲嘟囔道:「先賢說的不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他的話音雖然不大,但大傢都聽在耳中。雲凌雪心中不悅,正要發話,唐芷柔道:「兄臺這話就錯瞭,小妹沒有覺得我們二人都那麼難養。」
幾位稍有學問的長者笑得捂住肚子,對那弟子道:「你就認輸吧,跟唐姑娘比機鋒,你差得太遠瞭。」那武當弟子面紅耳赤,卻又想不出話反駁,喪氣地躲在一旁。
插曲過去,唐芷柔問傲天道:「傲天哥哥最近勤讀兵法,對當前局勢有何見解?」
楊傲天皺著眉道:「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守之,不若則能避之。雖有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戰例,但我們兵力差距太大,實在難有勝機。」
唐芷柔點點頭,接著道:「大哥所說不錯。要想取勝必須出現極大的變數,例如敵軍軍心不穩,或者敵將身亡,這樣我們才有機會。」
聽完少女解說,雲凌雪問道:「那這個變數能否出現?」
「能,雲姐姐就是這個變數。隻要能沖破敵營,給守軍發一封信,小妹自有妙策。隻不過是否一定成功,我也沒有把握。」
雲凌雪點頭道:「我一人之力雖不能力敵千軍,但沖擊敵陣,殺一兩個來回應沒什麼問題。」
大傢商討完畢,唐芷柔修書一封交給雲凌雪,由她帶在身上,等沖到城下,用弓箭射上城頭。大名府守軍在大敵圍困,敵我莫辨的情勢下定然不敢大開城門,隻能用這個方法傳遞信息。
「算我一個。」楊傲天不願讓阿雪獨自冒險,堅決要和她一起沖擊敵營。其他幾人也自告奮勇,不過被雲凌雪壓下,最終決定由雲楊二人執行此次任務。
一夜無話,次日天剛放亮,雲凌雪和楊傲天各騎一匹駿馬,悄悄混到敵軍附近。兩人對視片刻,眼中充滿笑意。
「沖!」
二人騎馬狂奔,像兩隻利劍插入敵營。雲凌雪帶上青銅面具,更是顯得身上殺氣騰騰。
毫無防備的軍隊頓時大亂,驚叫聲響成一團。陳藥師聽到喊聲,與慕容隆率領騎兵堵截,同時令弓兵放箭,共同攔住二人的去路。
雲凌雪沖在前方,揮劍撥打雕翎,箭矢紛紛掉頭,射向周圍的敵兵。
陳藥師遠遠望著二人,驚呼道:「這兩位是什麼人,橫沖陣營,如入無人之境。」
慕容隆大喊:「圍住他們,這是雲凌雪和楊傲天,兩位大夏頂尖高手。」
一位偏將跨在馬上,手持長戟向二人奔來。那人一身亮甲,頭戴銀盔,身材高大,一桿長戟舞得虎虎生風。將要接近雲凌雪時,他大喝一聲,手中長戟迎頭劈下。
雲凌雪並不閃避,待兵器將要接近身體時伸出左手抓住戟身,輕喝一聲:「起!」那位將官收手不及,整個人被長戟一挑,身體飛向半空。還未等他落地,眼前劍芒一閃,那顆頭顱已飛離身外。
叛軍被眼前蒙面人嚇得魂飛魄散,不自覺地讓開通路。這位偏將向來以勇猛著稱,未想到一個回合便被斬瞭首級。
「這青銅之下到底是人是鬼?」雲凌雪身上的殺氣驚得敵兵膽寒,望向青銅面具時更是以為見到瞭厲鬼。
雲凌雪和楊傲天隻想沖過敵陣,並不想多殺敵軍,未過多久已瀕臨大名府城下。敵軍雖然號稱十萬,實際上八萬有餘,但大名府城墻近五十裡,圍困下來,縱深度有限,因而突破並不像想象中那麼困難。
大名府城頭的夏軍早已發現敵軍騷亂,張先站在城墻上,遠遠望見兩位勇士橫闖敵營,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旁邊偏將道:「大夏還有這樣的勇士,兩個人就敢闖營?」
張先面色凝重,回道:「先觀察一下再說,不要中瞭圈套。我們緊守城門,以靜制動。」
沖到城下,雲凌雪並不多言,彎弓搭箭射向城樓。那支利箭呼嘯而過,正釘在城頭大名府的木牌之上。
「陳藥師,納命來!」
楊傲天與雲凌雪拍馬返回陣營,向陳藥師中軍位置沖去。
「奶奶的,這兩人是來玩命的嗎?」陳藥師額頭冒汗,大聲指揮,一群弓箭手、輕騎、重甲兵圍在他四周,等待敵人來攻。
雲楊二人突然轉變方向,向一群步兵橫沖而去。雲凌雪奪瞭敵將的方天畫戟,舞動起來勢不可擋,楊傲天也搶瞭一桿長槍,左挑右刺,所到之處死傷一片。
叛軍不敢正面攔截,讓出一條通路,二人順利殺出重圍,直奔周邊那條小河。敵軍遠遠追來,等他們趕到河畔,雲凌雪和楊傲天已經沖過浮橋,並將繩索一劍斬斷。
叛軍沒有船隻,隻能目送二人遠遠離去。
張先取下箭上書信,仔細讀瞭兩遍,眼中泛出異樣的光彩。副將黃子興問道:「信中寫瞭什麼,剛才闖營的是什麼人?」
張先道:「闖營者雲凌雪,就是在龍城兩次挫敗敵軍的巾幗英雄。」
「原來是她,聞名不如見面,真是讓人嘆服。」眾將官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一位感嘆道:「聽說這位雲凌雪有傾城傾國之貌,真希望有緣見上一面。這樣的女子還有絕世的武功,莫非是上天派來拯救大夏的仙子。」
張先道:「先不要急著想美女,大傢來看一下信中的計謀。你們看,這計策環環相扣,妙不可言。我們就依計行事,先走第一步——擾亂軍心。」
陳藥師眼見兩位高手橫闖大營,自己軍隊竟無力攔截,心中悶悶不樂。忽聽大名府城頭戰鼓聲響,城上投石車發起攻擊,一顆顆石頭投向陣營。
不過這些石塊毫無殺傷力,不僅重量偏小,上邊還掛著包裹。石頭剛一落地,包裹散開,裡面紙張飄飛,灑滿陣營。
一些士兵撿起一看,見裡面文字淺白,簡單訴說瞭金兵的罪惡,最後是鬥大的幾個字:「殺陳藥師者,既往不咎,賞金百兩。」幾位不識字的士兵連忙問其他人,在明白瞭含義後,眼睛開始發亮。
大名府內幾位將軍繼續商議,一位問道:「張將軍,這辦法會有用嗎?」
張先笑道:「不要著急,這是一條長策。陳藥師的常勝軍大部分都是漢人,原本就有人心懷二心。我們這些信發出去後,就在他們心上種瞭一顆種子,隻是現在還不會起作用。一旦我們兩軍交戰,戰局陷入僵局,陳藥師喪失優勢或者處於下風的時候,這顆種子就會發芽生根。關鍵時刻,我們再施肥澆水,嫩芽就會開花結果,陳藥師就危險瞭。」
「原來如此!」眾將官似有所悟,終於明白其中妙處。
陳藥師也已看到信中內容,氣得黑臉脹得發紫,內心更是深深恐懼。他仿佛看到在士兵眼裡,自己的頭顱金光閃閃,化作一顆金頭,等著別人前來砍殺。
「混賬!把信都給我燒掉,哪個敢私自看信中內容,軍法從事!」他下令嚴懲偷看書信之人,但士兵間早已口口相傳,連未看過書信之人也已知道瞭信中內容。
慕容隆見陳藥師垂頭喪氣,上前安慰道:「將軍不必煩惱。這些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我倒有一個辦法,或許可幫將軍解憂。」
講完之後,陳藥師緊皺的眉頭稍稍緩解。他召集軍隊展開動員,站在中軍臺前大聲道:「昨日闖營之人名叫雲凌雪。是中原第一美女,不,應該說是天下第一美女。你們根本想象不到這個女人美成什麼樣子。本將宣佈,若有能捉拿雲凌雪者,賞金百兩,並可與其共度三日,至於怎麼玩,就看你們自己瞭。」
叛軍一片嘈雜,有人眼中冒著淫光,想象著自己立功之後的場景。不過這些士兵意淫半天依舊無法滿足,想破腦袋也不知天下第一美女會長成什麼樣子。
唯有慕容隆暗暗冷笑:「若雲凌雪會被你們這些人擒住,那就不是雲凌雪瞭。不過,這擾亂軍心的計策真夠陰損,怎麼像是出自唐芷柔那丫頭的手筆。唐姑娘啊,難道我們註定要成為敵人嗎,我倒要看看在沙場之上,誰才是真正的王者。」
突圍之後,雲凌雪二人仿佛憑空消失,再未侵擾敵軍,反而是大名府守軍不斷拋灑各類洗腦文字,令陳藥師頭痛不已。
在夏軍無休無止的騷擾下,陳藥師脾氣愈發暴躁,恨不得立即與夏軍開戰。
慕容隆也感到常勝軍軍心渙散,若長此下去,怕會生出大患。他來到陳藥師帳中道:「本將有一個想法,請將軍考慮。」
「慕容將軍有何見教?」
「攻城!」
陳藥師眉頭緊鎖,道:「拓跋將軍讓我們圍而不攻,現在擅自行動可是違抗軍令。」
慕容隆道:「戰場之上,最重要的是見機行事。現在軍心不穩,如果再由著敵軍騷擾,恐怕守軍反擊時我們難以抵擋,現在攻城反而可凝聚軍心。若真能攻下大名府,也算奇功一件。」
陳藥師也算百戰名將,稍稍思慮後點頭道:「好,本將這就點齊兵馬,立即攻城。」一陣鑼鼓聲響,陳藥師橫刀立馬,指揮軍隊發起第一波進攻。
大名府城樓上,副將黃子興不可思議地對主帥張先道:「不出所料,敵軍忍不住進攻瞭。大人真是神機妙算。」
張先頷首道:「不是我神機妙算,而是當日雲凌雪信中早已提到。不知信中謀略是不是雲姑娘的手筆,若是的話,那她的武功和謀略都算得上超世絕倫,再加上傾國的容貌,莫非真是天人下凡?」
「信中可曾提到我們該如何應對?」
「當然,不過最重要的是要守住城池,否則一切都是空談。」在陳藥師的威壓下,常勝軍顯示出非凡戰力。士兵們頂著飛石和箭雨疾攻,雖然死傷累累,但毫不退卻。未過多久,已有兩隊人馬爬上城樓,與守軍展開激戰。
「殺!」
大名府盧廷義盧員外帶著傢兵前來助陣,與攻上城頭的常勝軍生死搏殺。盧府傢兵都經過他的親手調教,個個武藝不凡,殺傷力遠在常勝軍之上。
「抓活的!」
黃子興轉達張先指令,帶著守軍沖在前方。一場混戰之後,大名府守軍擊潰敵軍,俘虜軍卒不下三百餘人。
慕容隆在城下觀戰,眉頭緊鎖。他發現戰局非常詭異,常勝軍經常可以攻上城頭,但很快就被壓制。如果說守衛力量強大,那就不應該被輕易攻破城墻,若說夏軍戰力不足,攻上城頭的常勝軍卻又被多次擊退,確實有悖常理。慕容隆隱隱感到大名府守軍似有陰謀,但又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裡。
一天的戰鬥接近尾聲,常勝軍多次進攻無果,隻能鳴金收兵。
大名府內,燭火通明。戰鬥結束後,張先絲毫未曾休整,直接步入指揮室。
在他命令下,被俘的三百多常勝軍被拉進大廳,等候發落。
「被俘士卒中可有遼人和金人?」張先面色冷峻,掃視著這些被俘敵兵。士兵們面面相覷,低頭不語。幾位守軍軍官走入俘虜間,將十幾位相貌不似中原人的敵兵從隊伍中拉出。
「將這些胡虜們斬瞭!」張先隨手一擺,守軍手起刀落,十幾顆人頭落地。
被俘士兵面色蒼白,看著滿地屍身瑟瑟發抖。
這時張先道:「你們原為夏人,卻做瞭北金走狗。本該將你們斬首,但本大人心懷慈悲,不忍下手。現在給你們最後一個機會,願意投降的舉手。凡投降者,可留下一條性命,將來到戰場上戴罪立功。」
「我們投降。」俘虜們紛紛舉手,慶幸終於可以保住性命。個別還想頑抗的士卒見大傢都舉手歸降,也跟著舉起雙手。
張先大笑一聲:「好,拿筆來。」侍衛取來筆墨,登記每一位降卒的姓名,然後讓他們按上自己的指印。
「這是你們的降書,本大人會仔細保管。今晚我就放你們回去,暫時無任何要求。不過,當兩軍交戰時,你們要伺機斬殺陳藥師,拿著他的頭回來復命。」
第二日凌晨,守軍用繩索綁住俘虜腰身,沿著城墻緩緩下落。當身體著地,被俘士兵解開繩索,飛奔向常勝軍大營。
「什麼人?」
常勝軍發現這些被釋放的降卒,彎弓搭箭,等待上方將領的指令。
「不要放箭,我們要見藥師將軍。」
陳藥師聽到陣前嘈雜,忙出營帳觀瞧。當他看到被釋放的軍卒,下令士兵放下弓箭,任這些降卒歸營。
「張先為何放你們回來?」陳藥師臉色鐵青,兇狠地盯著這些兵卒。
一位士兵頭腦靈活,大聲喊道:「陳將軍,他們放我們回來是讓我們做敵軍內應,等合適時機反叛。小人陳三冒死回來,隻為給大人報信。」
其餘降卒趕緊跪下,七嘴八舌喊道:「我們絕無叛敵之心,隻為保全性命,重返戰場殺敵。」
「是啊,我們未曾投敵。請將軍明察。」
陳藥師大笑道:「張先小人,妄圖離間我軍,真是癡心妄想。各位不必擔憂,本將軍恕你們無罪。你們好好修養,傷好後繼續跟我殺敵。」
講完話,他轉身離去,叫來一位親信仔細交代瞭很久。
半日之後,回歸的降卒被安置在一處,由一位軍官領著到後方休息。未過多久,士兵們已遠離大營,但領軍之人依舊向前,毫無停留之意。
「這是要去哪裡?」一位降卒感覺不妙,停下腳步詢問。
那軍官呵斥道:「不要廢話,跟著走就好瞭。」
「不,請長官明示。」那位降卒不依不饒,悄悄握住腰下長刀。
「想造反嗎?」軍官面露兇光,右手一揮,一排弓箭手從前方密林中躥出,箭頭對準這些降卒。
「陳藥師,你這個小人。我跟你們拼瞭。」降卒們揮動手中兵器,大吼著沖向弓兵。
嗤嗤嗤,弓箭聲響,混成一團的降卒紛紛中箭倒地。大批軍隊對著兩百多名士兵,無疑是一場屠殺。片刻後,降卒死傷殆盡。臨死前,這些士卒大聲怒吼,痛罵不止。
一些常勝軍看著士兵被自己軍隊屠殺,心頭震驚,握著兵刃的手不停顫抖。
他們心裡怒火升騰,望著血流滿地的屍首,有種人人自危的感覺。
大名府城內,一位副將對張先道:「這樣輕易放他們回去是不是有些輕率瞭,真的能指望他們反叛嗎?」
張先微笑道:「當然不指望。隻不過給他們埋下更多反叛的種子。這依舊是按照信中謀略行事,本人頗為好奇,究竟是什麼人,能想出如此陰損的招數。」
慕容隆也目睹瞭這一幕,暗暗嘆息,心頭有種被敵人牽制,卻無力反抗的感覺。僅僅晚瞭一步,他未能制止陳藥師的愚蠢行動,導致軍心愈發動搖。
陳藥師並不是魯莽之徒,在指揮軍隊上頗有獨到之處,隻是近日被敵軍擾得心神不安,最終做出瞭最愚笨的決定。
大名府城內,張先召集眾將,準備做最後一擊。
「什麼?放棄大名府,馳援盛都?」諸位軍官當聽到張先的決定,無不大驚。
「張大人,絕對不可。我們守軍不足五萬,正面交戰萬萬不是常勝軍對手。末將從未聽說過自棄城池的戰術。」
張先手撫長髯,大聲道:「並非放棄大名府,而是分兵出擊,突破敵營,直奔京師。」
副將黃子興道:「分兵出擊?那要多少人留守?我軍實力本身就不如常勝軍,若再分兵,更是以卵擊石。」
「僅僅大名府守軍當然不夠,不過雲凌雪那裡還有一支軍隊,到時我們按計行事,應該會有機會。」
黃子興道:「雲凌雪可曾說過,她麾下有多少軍隊?」
張先道:「這倒沒有,不過信中說得很有把握,隻要我們合力攻擊,定能大破敵軍。」他哪裡想得到雲凌雪僅有一千餘武林軍,若是知道真相,打死也不敢做出突圍的決定。
幾日來,部分武林軍在雲凌雪的帶領下埋伏在林中,遠遠窺視著戰場上的動靜。還有一些提前離去,執行唐芷柔佈下的秘密任務。
「唐姑娘,大名府守軍出動瞭,該是我們上場的時機瞭。」雲凌雪佩服地看著少女,心中暗想,守軍果然按計行動瞭,隻是不知敵軍會有什麼反應。
楊傲天道:「芷柔妹妹,如果守軍突破重圍,常勝軍卻並不追趕,而是全力攻城,那將如何是好。」
「應該不會,陳藥師剛剛投敵,若放任大名府援軍到達京城,拓跋望決不會饒瞭他。因此,即使他心中明白攻城是上策,也隻能尾隨追擊,先攔截大名府軍隊。何況,城裡依然有軍隊把守,並不是那麼容易失守。」
大名府城下,守軍城門大開,三萬士兵魚貫而出,向常勝軍發起攻擊。慕容隆與陳藥師正在商議軍情,見守軍竟然發起進攻,均大感詫異。守軍行動完全不符合兵法,放著堅城不用,卻與敵軍展開肉搏,實為下下之策。
陳藥師連忙指揮軍隊圍攻,頂住夏軍突襲。調兵完畢,陳藥師問道:「慕容將軍,你覺得張先在做什麼?當真以為可以戰勝我常勝軍嗎?」
慕容隆沉思片刻道:「張先此舉頗為難解,莫非他們是要突圍,援助京城嗎?」
「應該如此,看來盛都那邊拓跋將軍已占瞭上風,否則張先不會這樣孤註一擲。近日無人闖營,他們應該是通過飛鴿傳書獲得線報。」
慕容隆點點頭,對陳藥師道:「我有一策,請將軍定奪。」
「何策?」
「若被敵軍突破,就放他們逃走。我軍全力攻城,等拿下大名府,敵軍就再無屏障可依。夏軍不擅野戰,就算他們到瞭盛都也不是拓跋將軍對手,等消滅瞭大名府軍隊,大夏半壁江山已入我手。」
陳藥師搖瞭搖頭,沉聲道:「慕容將軍的計策確為上策,但我陳藥師不敢冒險。一來攻城不易,損失必將慘重,二來我剛剛歸順北金,如不能阻止夏軍,拓跋望殿下那邊一旦出瞭問題,我就是有九顆腦袋也不夠砍的。現在唯有先殲滅突圍夏軍才是明路。」
慕容隆無奈點頭:「將軍所說也有道理,那就爭取剿滅他們。畢竟無論軍隊數量還是軍隊戰力,我們都遠勝敵軍。」
談話間,前方局勢驟變,大名府守軍已突破過半,眼見就要沖出重圍。兩支軍隊短兵相接,犬牙交錯,展開拼死廝殺。
常勝軍久經沙場,實力原本遠在大名府守軍之上。但經過殘殺降卒事件之後,軍心早已渙散,很多士兵已不願冒死拼殺,反而被守軍壓得節節後退。陳藥師大怒,見一隊人馬邊打邊退,持刀沖上陣前,一刀砍死一位後退軍官。
暴怒的陳藥師大聲喊道:「給我頂住,退後者,斬!」
張先大笑一聲,跟著喝道:「常勝軍聽著,你們真的願意跟著這三姓傢奴嗎?願意反戈一擊的給我上,殺陳藥師者,賞金百兩。」「殺陳藥師者,賞金百兩!」
大夏軍隊齊聲吶喊,陳藥師聽在耳中,脖子發涼,不敢向前,打馬退回親衛所在中軍。
「殺!」
大名府守軍士氣大振,尖刀般撕開防線,向南突圍,直奔盛都所在方向。
「追上他們。」
陳藥師派出精銳輕騎,一支可以與北金騎兵一戰的軍隊,死死咬住夏軍不放。這支軍隊指揮是陳藥師親信,手舞長槍拍馬趕上。大夏軍隊戰力無法與常勝軍精銳匹敵,邊打邊撤,後方軍隊死傷無數。
眼見敵軍就要全面壓上,戰場外忽聽一陣馬蹄聲響,一支百餘人的騎兵橫沖而來,撞向常勝軍精銳。
這隻騎兵踏起漫天黃沙,宛如一隻巨龍,發出陣陣轟鳴。為首之人面帶猙獰的青銅面具,似乎殺神般,散發著凜冽的殺氣。
「那人又來瞭!」
常勝軍士兵膽顫心驚,紛紛後退。
「弓箭手,射!」
常勝軍將領大聲指揮,飛蝗般的弓箭撲面而來。雲凌雪一馬當先,揮動長戟,弓箭紛紛如雨掉落。
上百騎兵瞬間沖入敵軍,與常勝軍輕騎展開搏殺。這是百人對萬人的戰鬥,但在短兵相接處,這一百人卻不落下風。一匹匹駿馬倒下,片刻後,常勝軍輕騎死傷數百,其餘騎兵嚇得紛紛後退。
對面這一百人戰力恐怖,其中幾位更如死神一般,兵器揮動處,敵軍宛如草芥。在這隊騎兵阻擊下,常勝軍攻勢漸緩,張先乘機率領軍隊後撤,終於拉開與敵軍的距離。
不過,一百人就算再勇猛也難以匹敵萬人,武林軍幾十人落馬,被尖銳的兵鋒刺中,喪命在萬軍從中。
見大名府守軍沖出重圍,雲凌雪大聲喝道:「撤!」幾十名武林軍調轉馬頭,跟隨著大夏軍隊向南方撤退。
陳藥師率軍緊追不舍,慕容隆在後方騎馬跟上,大聲喊道:「抓住帶面具的女子,她就是雲凌雪。」
一些常勝軍士卒想到驚人的獎賞,頓時鼓起勇氣,蜂擁著向前追去。
一路追擊下來,兩支軍隊已遠離大名府長達百裡。前方一座高山攔住去路,僅有一條小路穿過山谷。張先放慢速度,與雲凌雪會和,大聲問道:「雲姑娘,你們的軍隊在哪裡?」
雲凌雪道:「張大人不是見到瞭嗎?」
張先差點從馬上栽瞭下去,苦笑道:「姑娘不是說笑吧。你這是要害死我們嗎?」
「上山。」雲凌雪並不解釋,催馬沖上山路。張先無奈指揮軍隊跟上,三萬大軍浩浩蕩蕩擠進山路,向山峰方向行去。
行進間,雲凌雪問道:「張大人可知此山名字?」
「這座山叫伏牛嶺。」
「好名字,今日伏牛嶺就是陳藥師這群蠢牛葬身之地。」
片刻後,常勝軍大軍趕到山下。眼望著張先軍隊開拔上山,陳藥師冷笑一聲,對身邊慕容隆道:「大夏軍隊這是自尋死路。張先空有骨氣,可惜不通兵法。」
慕容隆搖瞭搖頭:「陳將軍,不可大意。我擔心敵軍有埋伏。」
「慕容將軍多慮瞭,大名府守軍被我們圍困多日,今天也是倉皇出擊,不可能提前埋伏。我看他們是慌不擇路。」
「未必,將軍還是小心為妙。」慕容隆不敢大意,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陳藥師道:「決不能讓他們逃脫,若讓張先趕回盛都,你我都別想脫罪。」
他不再理會慕容隆,指揮軍隊沖入山谷。慕容隆無法阻攔,再次回想今日戰局,覺得陳藥師所說也並非毫無道理。不過他依然謹慎地跟在隊尾,直到大部分人馬進山後將後方軍隊攔下。
一位軍官問道:「慕容將軍這是何意,為何攔著我們?」
「本將軍不是阻擋大傢進攻,而是讓你們在此斷後,對付幾萬名夏軍,陳將軍的先鋒部隊足夠瞭。」
「轟,轟,轟!」
山路上一陣巨響,上百顆碩大巨石從天而降,片刻後便封住瞭進山的道路。
常勝軍前方也是巨石滾滾,無數士兵瞬間被砸成肉泥。
「不好,中埋伏瞭,快撤!」士兵們紛紛後退,密集的軍隊擠成一團。更可怕的嘯聲從天而降,飛蝗般密集的火箭射向山路,路邊灌木、古樹燃燒,整個山谷化成一片火海。
數不清的敵軍被火焰焚燒,慘叫著跌下山谷。陳藥師眼睛被山火熏得發紅,怒吼道:「給我沖,打開山路。」
一隊親兵沖在前方,手持長槍、巨戟撬動巨石。還未等石頭滾落,大夏軍的弓箭呼嘯而至。一排排士兵中箭倒下,又一批兵卒接替跟上。
遠在山上的張先嘆道:「常勝軍名不虛傳,真有不怕死的勇士。」大火依舊在漫延,趕進山谷的六萬多士兵死傷近半,未死之人也多半身上帶傷。
高高站在山頂的玄寂大師嘆瞭口氣:「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清虛道長手揮浮塵,大聲道:「對待敵人,無需仁慈。可惜盟主手下隊伍弓箭太少,否則這些敵軍無人可以活命。」
二人帶著千人埋伏在山頂多日,終於等到痛殲敵軍的一刻。山谷中,常勝軍先鋒隊伍依然在拼命打通道路,其他士兵一片混亂,叫喊聲不絕於耳。
「殺死陳藥師,賞金百兩。」
「立即投降,既往不咎。」
陣陣吶喊齊聲響起,山谷中泛起回聲。瀕臨絕望的常勝軍好似聽到救命稻草,一些士兵手持武器奔向陳藥師,面上露出殺氣。
「護駕!」
親兵隊長大聲呼和,手持長刀殺向嘩變的軍卒。短兵相接,同為常勝軍的士兵一片片倒下,屍體堆滿山路。陳藥師雙眼發直,揮刀擊殺兩位圍到身前的士兵。隻是嘩變的士兵隻增不減,一片片倒下後,又一片片湧來。
陳藥師臉上濺滿鮮血,面目無比猙獰,沖著山頂怒喝道:「張先!我陳藥師認栽。不過,誰也別想拿我的人頭立功。」
絕望的男子縱身一躍,跌入山谷。這位效忠過三個國傢的驍將再也無法延續好運,永遠地消失在大夏的土地。
將領身亡,山谷中相互廝殺的敵軍停止爭鬥,紛紛舉手投降。山谷外的慕容隆見勢不好,率領殘軍潰逃,一直退到薊州才與北金守將會和。直到此刻,他依然心有餘悸,回想整個戰局,發現常勝軍從頭到尾被玩弄於股掌之上,毫無翻身的機會。
「究竟是誰在操控著這場戰役?唐芷柔?不,她也就是個二十不到的小女子,不應如此精通戰事。難道是大名府中藏有高人?不管是誰,將來絕不可輕敵。可嘆陳藥師,如果能聽取自己的建議,也不會落到這般地步。不過,此戰若是由自己指揮,不知是否會有機會?」慕容隆左思右想,心中豪氣頓生,暗暗發誓,定要在沙場上與此人一較高下。
又是一場夢幻般的大勝。張先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戰,夏軍僅僅損失不到五千人,而常勝軍幾乎全軍覆滅。八萬大軍兩萬投降,一萬跟隨慕容隆逃走,其餘五萬全部被殲滅在伏牛山中。
兩支軍隊原本實力相距甚遠,在唐芷柔的攻心戰略下變成均勢,又經過不按常理的突襲,引誘敵軍進入伏擊圈,終於成就一場不可思議的大勝。
在雲凌雪率武林軍趕赴大名府的途中,眾人原本抱著必死的信念參戰,從未想到過今日的結局。隻有唐芷柔在經過伏牛嶺時眼中放出異彩,她敏銳地發現最佳阻擊地點,並通過一系列謀劃,將奇跡變成現實。
漫山的大火漸漸熄滅,山谷間彌漫著焦屍的惡臭。張先沒有心情查看戰果,匆匆趕到雲凌雪身邊。他對著傳奇般的女子深鞠一躬,謝道:「雲姑娘對我大名府有再造之恩,傾我一生也難相報。」
雲凌雪抱拳道:「張大人錚錚鐵骨,小女非常景仰。我們都是為瞭大夏,談何報恩。」大功之下,雲凌雪卻不居功自傲,張先深深嘆服。
「雲姑娘可否告知,當日信中謀略出自何人?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若能主持大局,何愁北金不滅。」
「這是我們共同商議的結果,非一人之功。」雲凌雪不敢說出唐芷柔的名字,而且還要嚴令武林軍保密,她非常清楚,一旦被人得知真相,將給少女帶來致命的危險。
幾日前與唐芷柔爭論的武當弟子來到少女面前,深深鞠躬道:「唐姑娘,在下真心佩服,將來願聽姑娘調遣。」
唐芷柔微笑回禮:「少俠客氣瞭,此戰頗有僥幸成分,若敵軍孤註一擲攻城,我軍就隻能硬拼,到時鹿死誰手就不好講瞭。」
經過此役,大名府守軍已接近七萬,如能與京城守軍內外夾擊,已有與拓跋望決戰的實力。瀕臨崩潰的大夏王朝終於迎來復蘇的良機。
盛都城頭千瘡百孔,堅固的城門搖搖欲墜。一連幾日狂攻,城下城內屍體堆積成山。雙方死亡不成比例,金軍死傷不到兩萬,而有著堅固屏障的禁軍損失不下五萬人。大夏禁軍見識瞭金兵的強悍,心中開始膽寒,不少士兵已陷入深深的絕望。
看著日益損失的軍隊,拓跋望心中也有一絲不安,他從未遇到過如此強硬的防守,無論如何進攻,對方都毫不退縮,用一具具身軀擋住金兵前進的腳步。
公主幾日未曾休息,纖弱的身軀似乎可以被一陣風吹走,但當她握住長劍,一股凜然之氣迸發,體內好似充滿燃燒不盡的力量。
白詩詩和嚴語柔每日泡在軍營,護理著一批又一批傷兵。此刻,二人面色坦然,心中已無畏懼。她們早已想好,如果那一刻終將到來,就讓自己的軀體作為大夏覆滅的陪葬。
夜風如水,皇宮內一片靜謐。
蒼老的皇帝手握佛珠,口中喃喃自語,乞求佛祖為大夏帶來奇跡。他原本信奉道教,但在生死時刻,任何可以依賴的神靈都成為救命稻草。
「聖上,不好瞭。」太監劉逢春匆匆趕來,口中喘著粗氣。
「城破瞭?」
皇帝臉色蒼白,佛珠失手滾落在地。
「那倒沒有,隻是……兵部接到傳書,北金大汗令拓跋婁室率八萬大軍趕赴龍城,誓要一舉拿下。北金軍中有三萬來自草原蒙戎部落,這些人茹毛飲血,比北金更加兇殘。」
趙延輝神情木然,擺瞭擺手:「朕知道瞭,你下去吧。」
同樣的消息也傳到拓跋望耳中,這對他算不上好消息,但也不算太壞。畢竟自己攻到盛都城下,赫赫戰功已非拓跋翰可以相比。
但緊接著第二個消息讓他驚出一身冷汗。陳藥師死瞭,八萬常勝軍幾乎全軍覆沒。當他留下陳藥師揮軍南下時也曾有些顧慮,但絕對想不到會有這種結局。
後路已被切斷,如果不能快速攻破盛都,這片土地將成自己葬身之地。
拓跋望緊急升帳,召來軍師耶律休哥、天魔祭司凌玄宇以及幾位萬夫長。介紹完局勢,他對眾人道:「不知各位有何看法,本將應當如何去做?」
耶律休哥道:「戰場之上,要先立於不敗之地,然後再圖取勝之道。當前不是破釜沉舟的時機,本軍師建議撤兵,與大夏皇室和談。就算放棄盛都,殿下也已成就不世之功。」
拓跋望不置可否,眼光轉向凌玄宇。凌玄宇點瞭點頭:「本人同意軍師的意見,大夏遲早是我北金囊中之物,不必急於一時。」
「好,既然二位都同意和談,那就給大夏一次機會。」拓跋望在帳內徘徊良久,最終認可瞭軍師的建議。
商議完畢,拓跋望率軍撤離,一直退到薊州才安頓下來。張先通過斥候得知軍情,考慮到手中軍力毫無勝算,與武林軍一起退回大名府。
北金願與大夏和談的消息轉瞬傳遍盛都大街小巷。百姓繃著的心終於松瞭下來。時隔半月,趙延輝再次登上朝堂,與滿朝文武共商國事。
「各位愛卿,你們拼死護衛京城,朕心甚慰。如今北金退兵,願與我朝和談,不知諸位有何意見?」
丞相嶽綱出列,奏道:「臣得到大名府奏報,張先率軍擊潰常勝軍,封死北金退路,這才是拓跋望急著和談的原因。可惜消息傳來得有些晚,否則我軍內外夾擊,當可一舉擊敗拓跋望,永絕後患。臣以為,所謂和談不過是他們的緩兵之計,大夏唯有死戰方有機會。」
太師潘貴上前奏道:「恭喜吾皇,北金之圍已解,我大夏當臥薪嘗膽,不可再與敵軍正面交鋒。張先雖勝,但擊敗的也隻是陳藥師的常勝軍,真與北金強敵交戰,我大夏還是處於下風。何況,龍城之圍未解,若能通過和談一並解決,當是有利無患的好事。」
主戰、主和兩派再次爭論不休,朝堂之上劍拔弩張。
半天過去,眾人依然無法達成一致。皇帝怒道:「諸位都閉嘴,朕意已決,派三皇子趙晟前往北金和談。丞相嶽綱,繼續加緊防衛。退朝!」
一場瀕臨滅國的危及暫時緩解,但趙晟心頭更加沉重,他知道這次談判會有多大壓力,如無法達成協議,怕是難以再返回大夏。不過,他暗下決心,就算以身殉國,也絕不接受喪權辱國的條款。
戰爭的陰雲終於過去,盛都的街頭巷尾恢復瞭往日的喧鬧,茶館酒肆人頭攢動,紛紛議論著幾日前的生死之戰。
一位白衣美婦坐在茶館中,面色有些憔悴,靜靜聽著人們高談闊論。從江南趕往盛都,一路上她看慣瞭滿目瘡痍,民生凋敝,與盛都的繁華恍如兩個世界。
僅僅十餘日,美婦從杭州馬不停蹄趕到盛都,身心俱疲,恰逢金兵撤軍,便在京城小作歇息,恢復嚴重透支的體力。
她要瞭杯清茶,慢慢品味,眼中又浮現出十日前的一幕。
送別雲凌雪等人後,宮妃羽離開盛都,返回杭州慕容山莊。然而剛一進莊,就見滿府上下氣氛陰沉,不知出瞭什麼大事。
「羽兒,你來一下。」傢主慕容輝恰好路過,徑直將她叫到山莊大堂。
「爹爹,山莊出瞭何事,我的夫君在哪裡?」
慕容輝眼眶微紅,道:「羽兒,慕容隆遭天魔教毒手,陷落在北金王庭瞭。」
宮妃羽大驚:「這怎麼可能,他不是與兩位叔叔在一起嗎?」
「哎,都怪他自作主張,一個人提前返回,沒想到遇到天魔教圍攻。北金已派人給你兩位叔叔送瞭消息,讓慕容山莊帶黃金三千兩去王庭贖人。」
「三千兩黃金?」宮妃羽緊咬牙關,怒道:「北金倒是看得起我們,這三千兩黃金夠養一支大軍瞭。」
驚怒之後是深深的憂慮,雖說二人理念不同,尤其在對待楊傢問題上矛盾更深,但他畢竟是自己的夫君,也曾兩情相悅,共同走過十年的時光。
「爹爹,那我們該怎麼辦?」宮妃羽滿目焦慮,有些不知所措。
「羽兒,為父和你一樣焦急,可是現在我不能為瞭兒子斷送整個山莊。」
「爹爹還是念著復國大業嗎?可是復國談何容易,要有黎民多少流離失所,多少百姓死於非命。」
「孩子,你錯看為父瞭。復國固然是我心中夢想,但更重要的是護一方黎民。北金殘暴,大夏無能,不知何時就會分崩離析,那時我慕容傢必須挺身而出,與北金對抗,保住江南半壁……」
聽完慕容輝慷慨陳詞,宮妃羽陷入沉寂。「難道是我誤會慕容世傢瞭?無論如何,慕容山莊若能出面抗金,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可是……可是慕容哥哥怎麼辦?」
宮妃羽沉吟道:「爹爹不必揪心,阿羽願前往北金,救夫君回來,」
「不可!太危險瞭,為父絕不允許你孤身前往。」
「爹爹放心,阿羽自有分寸。」
慕容輝勸說不過,隻能放她出行。臨別時囑咐道:「羽兒,務必小心,若有危險,先行逃離,切不可自投羅網。」
……
「慕容哥哥,你還好嗎?等著我,阿羽一定能救你出去。」
正冥思間,忽聽身旁座位上有人道:「你們知道嗎?這次北金撤軍多虧瞭那位雲凌雪雲姑娘,要不是她協助,張先就無法滅常勝軍。陳藥師不死,拓跋望不會退兵,京城就真的危險瞭。」
「就是在大理寺犯上作亂的那位姑娘?」
「不是她還有誰。」
「真是個傳奇女子,不知是否有機會見上一面,哪怕遠遠看一眼也好。」
「聽說她跟張先大人去瞭大名府,你現在是見不到瞭。」
「據傳楊承宗將軍有個孩子叫楊傲天,也參與瞭大名府之戰。忠良有後,楊將軍若是有知,也該含笑九泉瞭。」
宮妃羽眼前閃過雲凌雪的傾城容顏和楊傲天的真誠面容,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原來他們在大名府,就在自己北上的路上。若是慕容哥哥能像他們一樣抗金,不知傲天兄弟能否會原諒他之前的冒犯。」
薊州城內,拓跋望怒氣沖沖地召來慕容隆,聽他講述大名府慘敗的經過。慕容隆推脫瞭一個幹凈,將大敗完全歸結於陳藥師不聽勸阻,一意孤行。
拓跋望狠狠盯著他,怒道:「你可知罪?」
慕容隆心中一緊,道:「末將知罪,未能勸阻陳將軍,請殿下責罰。」
「此事本將並不怪你,可我北金南下時,為何未見你慕容山莊起兵。難道慕容傢主要反悔?」
「並非如此。傢父信中言道,因軍隊匆忙調度,耽誤瞭幾日,正當要出兵之時,卻得到殿下退兵的消息,因而隻得接著忍耐,靜候大汗消息。」
「好,本將再信你一次。若慕容山莊下次再不能及時出兵,可不要怪我不客氣。」
兩人正在交談,凌玄宇走入大帳,大聲道:「慕容公子,我北金忍耐是有限度的,望你好自為之。還有,尊夫人為何遲遲不到,這與調兵可沒什麼關系吧?」
慕容隆心中一凜,道:「拙荊已在路上,估計快到盛都瞭。不過,待她到來,還請殿下派護衛保護,不可讓她遭受意外。」
凌玄宇笑道:「哈哈,慕容兄弟不必緊張。尊夫人武功不凡,誰能傷得瞭她。天魔右使申屠龍一直念著一劍之仇,到時你們夫婦敬兩杯酒賠罪就好瞭。我們現在同仇敵愾,目標大夏,不會找公子麻煩。」
「好,但願祭司大人能信守諾言。」
凌玄宇轉頭對拓跋望道:「殿下,從盛都到北金必然經過薊州,我派兩位壇主前去接應,免得慕容夫人路上遇到危險。」
「就依祭司所言。」拓跋望瞄著凌玄宇,面上露出一絲不可捉摸的笑容。
盛都茶肆內,宮妃羽靜靜聽著眾人議論,本想上前問個究竟,然而想到還有更要事在身,還是按捺住好奇之心。
雖然獨自飲茶,未發一言,但她身上冷艷無雙的氣質依然吸引瞭眾人耳目。
幾位男子窺視著美婦迷人的身姿,偷偷咽下口水。
其中一位粗壯男子起身走到她身旁,躬身道:「這位娘子獨自一人不嫌孤單嗎,陪大哥喝上幾杯如何?」
宮妃羽淡然望向男子,冷冷道:「不必瞭。」
男子按瞭下腰間長刀,接著道:「小娘子的劍不錯,不過無甚鳥用。還不如跟著我,讓我做個護花使者。」
「滾!你不配。」
美婦起身拔劍,對著男子道:「趁我還未發怒,請你從我身前消失。」
那男子嘿嘿一笑,眼中淫光閃爍:「有味道,我程建雙就喜歡性子烈的,玩起來刺激。」
茶館裡一片混亂,茶客們紛紛起身,向二人方向觀瞧。眾人見那男子身材高大,腰粗腿壯,都為眼前美女捏瞭把汗。一位膽大看客喊道:「堂堂男子,欺負一個婦道人傢,算什麼本事。」
還未說完,粗壯男子閃身到他身前,一掌擊向男子胸部。看客毫無武功,被巨掌擊飛,背部砸在桌上。一擊之下,桌面斷裂,滿桌茶盞亂飛,散瞭一地。
宮妃羽大怒,持劍走出茶室大門,對男子道:「本人不想毀瞭茶館,有種的就跟我當街比試。」
程建雙大笑一聲,跟著出門,狂叫道:「我程某人就來驗驗小娘子的成色。先見識劍上手段,再試試娘子床上功夫。」
「無恥。」宮妃羽沉著臉,一劍刺向男子。程建雙隻覺眼前劍光一閃,劍氣直透頭顱。男子未想到女子劍勢如此凌厲,嚇得向後翻滾,堪堪躲過致命一擊。
周圍人見他一招之下就被逼得狼狽不堪,連連大聲叫好。
程建雙爬起身,怒道:「沒想到,小娘子真有兩下子。那可別怪我下手狠辣瞭。」
他手舞長刀,施展出潑風十八斬,舞得刀光閃閃,虎虎生風。宮妃羽面帶冷笑,輕叱一聲:「破!」手中長劍一招飛羽逐月,閃出千點劍花。劍光到處,刀影暗淡,程建雙手中刀被長劍一攪,斜斜飛出,劍勢絲毫未減,深深刺入男子肩頭。
受傷男子痛吼一聲,向後連退五步。肩上傷口鮮血迸發,灑滿街頭。宮妃羽期身而上,正要再出一劍,程建雙嚇得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請夫人饒小的一命。以後再也不敢瞭。」
眾人見女子兩個照面就將兇神惡煞般的男子擊倒在地,齊齊大聲喝彩。
一位看客喊道:「這位夫人,不能饒瞭他,看他樣子定是窮兇極惡之人,若是放瞭他,還不知會做出什麼惡行。」
「對,不能輕饒!」
程建雙不敢回嘴,磕頭如搗米,求饒道:「仙子饒命,我傢有老母,若我丟瞭性命,沒人能孝敬她老人傢瞭。將來小人絕不作惡,我願發毒誓。」
宮妃羽不願多生事端,飛起一腳,正中男子小腹。程建雙口吐鮮血,疼得在地上連連翻滾。
女子收回長劍,冷冷道:「今日就饒你一命,如若再讓我遇到你作惡,定取你性命。」
程建雙哀嚎著喊道:「謝仙子不殺之恩。」在他口中,宮妃羽先是小娘子,後是夫人,最後變為仙子,生怕她一怒之下痛下殺手。
這位程建雙是薊州人士,原本是個潑皮,仗著孔武有力,又跟人學過幾天功夫,平日橫行鄉裡,作惡多端。後來幹脆與幾位同伴落草為寇,成為一名山賊。
多日前,北金南下,薊州失守,他所在的山頭已劫不到商客。山賊們隻好散夥,各奔前程。他幾日前混到京城,本想找機會幹上一票就走人,未想到遇到宮妃羽,差點丟瞭性命。
教訓完男子,宮妃羽騎馬離去。眾人眼望著美婦風姿綽約的絕美儀態,大都暗嘆:「這位女子不知是什麼人,確實當得上仙子的稱呼。」
出瞭城門,一路向北,路上所見觸目驚心。盛都以南雖說也是千瘡百孔,但總還有些人氣,而北方卻是枯骨遍地,連人影都很難望見。
在金兵暴虐殺戮之後,很多村莊已變成荒村。別說去驛站安歇,就連找一個人傢投宿都不可得。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晚。宮妃羽趕到一個無人的村鎮,隻得隨便進入一傢歇息。她的運氣不錯,進入的應是一個大戶人傢,屋內還能找到殘餘的稻米。簡單燒瞭點飯,勉強填飽肚子。
入夜,狂風四起。
宮妃羽聽著門窗咣當作響,一直難以入睡。忽然,門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她的內力深湛,感受力遠超常人,即使在狂風中,如此細小的動靜也未能逃脫她的雙耳。
這樣一個荒村,這樣的時刻,會是什麼人半夜來此?宮妃羽躲在門邊,通過門縫向外觀望。一個踽踽而行的瘦小身影映入眼簾,那身影左搖右擺,似乎馬上就會被狂風吹倒,卻依然努力向前挪動著身軀。
原來是個孩子。宮妃羽松開手中長劍,卻見那身影終於無力支撐,一頭栽倒在地上。她打開門,走到孩子面前,隻見這個枯瘦的小孩面色蒼白,衣服破爛,身上沾滿已經發黑的血跡。
宮妃羽性子冷淡,平日很少與人交往,但向來同情弱者,見不得恃強凌弱。
幾日來,北方的慘狀深深刺激著她的心,對北金惡魔的痛恨到瞭極致。
「這一定是在北金屠刀下幸存的孩子,小小年紀,就要遭受非人的痛苦。」她抱起孩子,三兩步走入屋內,用手按住他的後心,緩緩輸入內力。
少頃,孩子睜開眼睛,迷茫地望著眼前的女子,茫然道:「這是哪裡,姐姐是仙女嗎?」
宮妃羽心頭一顫,眼睛有些發酸,柔聲道:「我不是仙女,你叫什麼名字,傢裡人呢?」
「我叫穆青,我沒有傢人,他們都不在瞭。我的弟弟,還有阿娘,都被金兵殺死瞭。」孩子說完,眼中露出駭人的光芒。
「孩子,你是不是很久沒吃東西瞭。」宮妃羽取出還未吃完的飯菜,遞給這個奄奄一息的少年。
穆青遲疑地接過飯碗,看瞭仙子姐姐一眼,然後大口吞咽著,轉眼間,半碗飯吃的幹幹凈凈,連顆米粒都未留下。
宮妃羽再次生火做飯,剛一端給孩子,滿滿一大碗又被消滅。她在慕容山莊從未下過廚,燒出來的飯菜隻能說勉強能吃,可孩子卻像品嘗著人間美味。吃飽飯,穆青捂著脹痛的肚子,癡癡地望著身邊的女子。
「傻孩子,不要撐著瞭。」宮妃羽憐惜地看著他消瘦的身形,柔聲安慰著。
穆青緩瞭片刻,肚子不再疼痛,抬頭問道:「姐姐住這裡嗎?」
「不,我也是路過。」
「姐姐要去哪裡?」
「去個很遠的地方。」
「姐姐知道哪裡有大夏軍隊嗎?我要報名投軍,到戰場上殺敵,為阿娘和弟弟報仇。」
宮妃羽看瞭他一眼,低聲道:「你太小瞭,軍隊怕是不會收你。」
「我不小瞭,我都十三瞭。」孩子站起身,大聲道:「你看,我比姐姐也矮不瞭多少。」
宮妃羽微笑道:「嗯,弟弟長得是挺高的,就是太瘦弱瞭。要不你去大名府看看吧,誰不定會有機會。」
第二日一早,宮妃羽收拾好行囊,繼續向北金方向進發。雖說與穆青並不順路,但想到路上兇險,她還是轉瞭一個彎,先把孩子帶到大名府。
臨別前,她塞給穆青幾兩銀子,交代道:「看到遠處那座城瞭嗎?那就是大名府。到瞭那裡你去找一位叫雲凌雪的姐姐,或者找一位叫楊傲天的哥哥,就說一位叫宮妃羽的姐姐讓你來的。他們一定會收留你的。」
孩子依依不舍,問道:「姐姐不去嗎?」
「姐姐還有要事,不能陪你去瞭。如果將來有機會,姐姐再去看你。」
宮妃羽騎馬離去,轉頭望瞭穆青一眼,見他梳洗完畢後精神奕奕,雖然依舊面黃肌瘦,卻有股清秀的風骨。心中暗暗嘆道,若不是要事在身,姐姐定會陪你過去,何況,那裡還有自己想見之人。
「姐姐,我等你。」
穆青雙眼含淚,凝視著她離去的背影,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擔心仙子姐姐會憑空消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