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香氣襲人便讓李紈查覺,幫宋清然擦拭果汁的動作太過親密,緋紅著臉兒,把絲帕交到宋清然手中,低著頭向後退瞭兩步。
宋清然嘿嘿笑瞭兩聲,接過絲帕胡亂擦拭瞭兩下,便好似忘瞭一般,隨手裝在袖間。
李紈看著宋清然收起自己的絲帕,嘴兒張瞭張想說些什麼,最後又放棄瞭,隻是臉上紅景已蔓延至耳根。
身邊的賈蘭看著自己母親的神態,雖是不太懂,可自小從未見過母親如此神情,隻覺好像比平日又美上三分。眼珠轉瞭兩圈,好似什麼也沒察覺一般,重新以弟子姿態,跟在宋清然身後。
宋清然微微一笑,對李紈做瞭一個請的姿勢,便接著隨機紈向後院行去。
大觀園設計卻是別有匠心,每一處院落都引瞭這園中的活水,一丈餘寬的小河溝把前後院天然隔開,三個穿過單拱石橋,轉過回廊,方行至主廳。
宋清然未料到此間還有客人,廳內原本坐著一位三十多歲婦人帶著兩名長相穿著皆一模一樣的女孩。見李紈引著宋清然入室,急忙起身。
隻這婦人有些拘謹,衣著也很樸素,氣質神態與李紈有些相似,見宋清然前來,雙手不知該放何處,亦不知該福身請安還是下跪問安,宋清然從她神情能看出,應是知道自己身份及自己將要過來。
宋清然想著,既能在李紈主廳坐著,又非丫鬟下人裝扮,應是李紈親人,還未開口相問,李紈便扶著這位婦人一同福身一禮道:“這是傢中嬸娘及雙生妹妹,來府探親的。”
“民婦攜幼女見過王爺,王爺萬安。”李紈嬸嬸此時稍收點心神,聽李紈介紹完畢,便一手一個牽著兩個十五六歲的雙生女兒,向宋清然請安。
宋清然伸手虛抬道:“李嬸客氣,清然視紈嫂如至親,視蘭兒如子侄,李嬸是紈嫂嬸娘,自也是清然嬸娘。”
如此不要臉的攀親,也隻有宋清然能說得出口,不過此言聽在李紈與李嬸耳中卻別有不同。這便是身份使然,宋清然貴為王爺,如此折交,隻算是待人寬厚,如換一種身份,便顯輕浮。
此時宋清然才將目光投向李嬸身邊的兩個相同模樣的女孩身上。
但見二人皆是及笄之年,不僅穿著無絲毫差別,就連眉眼,容貌,都讓人難以區分,唯有氣質有所不同,左邊端淑閨秀,綽約多姿,右邊那個活潑亮麗,靈動可愛。二人皆生的花容裊娜,粉妝玉琢。一雙誘人的杏眼,總是有一種淡淡的迷朦,彷佛彎著一汪秋水,眉似初春柳葉,臉如三月桃花,身態修長,纖腰裊娜,翩若驚鴻,一頭烏黑的秀發盤成少女發髻,顯示為待嫁之身,凸凹的曲線和墳起的胸乳份外惹眼,無處不充滿著青春少女的韻味。
二女見宋清然望向自己,雙雙兩隻小手交疊在小腹處,身子微扭,膝蓋微屈,瑩光晶亮的眸子往下看著自己的足尖,很規范地給宋清然福瞭一福,嬌嬌脆脆的說道:“李紋(李綺)見過燕王殿下,燕王殿下安好。”
宋清然此時方算知道,這兩個女孩便是李紈堂妹李紋與李綺瞭,自己前世讀紅樓,本一直以為這二女年歲很小,並未留心,哪想都已及笄成人瞭。
笑著還禮道:“自傢妹妹不必客氣,稱呼我清然哥哥便可。”本準備從袖中摸出兩顆走盤珠,可未曾留意,把李紈的絲帕掏瞭出來,又急急收瞭回去,才又摸索一下,掏出一紫一金兩顆大小相差無幾的珠子。
這種有色珍珠難得色澤大小統一,無法成串,隻能留做吊墜。本準備讓刑懷傲幫著做幾個項鏈,哄自己女人開心,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李紈本就留意著宋清然的動作,見他掏自己的絲帕,玉頰又是一紅,急忙低下頭,看著腳尖。要知古時女子絲帕亦是隱私之物,輕易是不能送人,即便送與男子,多為定情之物。
同坐李紈身則的李嬸自也看到,又看瞭眼紅臉低頭的李紈,好似明白什麼,也隻把目光一掃,便重新看往他處。
宋清然淡淡笑著道:“匆匆而來,未想兩個妹妹在此,不曾準備禮物,這兩顆珍珠便作見面之禮,回頭讓紈嫂尋人做成項鏈,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雖是口中客氣,可這兩粒珍珠非普通人傢能消受得起,中原大地多為白色珍珠,且圓潤碩大,且為有色的,極為少見。李嬸雖生活拮據,可畢竟見過世面,知此物不凡,急忙起身謙讓道:“太過貴重,這如何使得,小婦人受之有愧。”
此時宋清然又重新就坐,笑著道:“清然本也無長物,自傢妹妹,有何區別。”
說完又招瞭招手,讓賈蘭坐在自己身邊,與李嬸寒暄起來。
李嬸看瞭眼身旁的李紈,見她並無反對之意,有些不知所措,隻得隨李紈一同坐下。
李紋、李綺見母親不再反對,也各自羞澀的把珍珠收好,嬌怯怯的坐在李嬸娘身後。待丫鬟素雲上瞭香茗,和著這園中剛采摘的熟杏,李嬸娘才又客氣幾句,帶著李紋、李綺並賈蘭一起告退,留二人在廳內述事。
此時李紈才道出李嬸娘在此的原由一李嬸娘本為李紈叔父的正妻,亦同自己一樣,寡居多年,獨自一人撫養李紋、李綺長大,原本李嬸娘丈夫就隻是京城一七品小官,病重之時請醫用藥幾乎用盡傢資,過世之後,李嬸娘帶著兩名幼女,回瞭金陵祖宅寡居,隻得依靠不多的田產,再幫人做些女紅艱難度日。
李紈父親李守中曾任國子監祭酒。官職從四品,看似不大,實則非公認有德有才者不能擔當。又是國子監生之師,掌教育和科舉,堪稱天下讀書人的先生。雖致仕多年,又為人正值清貧,可也算是朝中清貴。
李傢世代書香門第,族中男女無有不誦詩讀書者,李紈當初嫁入賈府,也非李傢攀附賈傢門庭,而是賈傢有意求娶。賈珠十四歲進學考中秀才,賈敬又是乙卯科進士。尤其林如海考中探花郎也與賈傢聯姻,才讓李守中認可與之聯姻,將李紈嫁進賈傢。
李紈因為娘傢出身清貴,賈傢沒有一人敢小看於她。賈母、賈政對她亦也尤為滿意。
可惜李紈命運多舛,丈夫早夭,守寡之人獨守幼子,賈蘭又無襲爵可能,李傢擔心女兒在賈府受到苛待,方起探視之意。
可嫁出女兒如潑出之水,李紈寡居,自是無法回傢省親,李守中也無法跋涉千裡探望女兒,以免給賈傢一種不放心女兒的口實。
李嬸娘一日聽李紈父親李守中所言,想托她去京城探望同樣寡居的李紈母子,隻想向外人表示,李紈雖是命運苛待的寡居婦人,可仍有傢族靠山,不能輕侮。
李嬸娘本對京城熟悉,也想在京城謀生,便賣瞭田產,收瞭李守中資助的盤纏,一路車馬船行,方至京城賈府。
賈母與王夫人因素喜李紈賢惠,且年輕守節,令人敬服,今見她寡嬸來瞭,便不肯令她在外頭去住。
李嬸雖十分不肯,無奈賈母執意不從,隻得帶著李紋李綺在稻香村住下來。
宋清然這幾天事忙,一直未得見到,今日已是李嬸娘入稻香村第三日。
宋清然聽完李紈述說亦也點瞭點頭道:“李嬸也實是不易,寡居婦人還帶著兩個孩子,你這處本也冷清,且你也不愛與人交往,多兩個說話之人想必日子會豐富一些。”
李紈本也有些忐忑,怕被宋清然看不起李嬸寄居自己夫傢,此時聽宋清然理解之言,又支持自己,心中亦也有些感動。
斟酌許多才接著道:“嬸娘不願領府上的月錢,又怕辱沒瞭李傢身份,也無法做些下人的雜事,她本意想接些各大府上的女紅,紈不想她過於勞累,才想請燕……請先生幫忙看看,有否嬸娘能做之事。”
李紈叫出先生稱謂,仍有些扭捏,叫出後,臉兒也有些緋紅,隻是比先前自然許多。
宋清然思索片刻才道:“有三處可做,一為燕王府後宅管事,平日裡管些後宅丫鬟婆子等雜事;二為西山書院居所管事,也不用嬸娘操勞,管著下人照顧書院先生們的起居,你也知道,這些先生大多都是致仕老人,生活起居多有不便;三為鑄造司審計,這方面要能斷文識字,學習核算知識,平日裡審查鑄造司賬目,雖無官職,卻不受鑄造司統領,隻對我一人負責即可。”
宋清然所說這三處,除瞭最後一處,可以說皆是為李嬸娘量身打造,李紈自是能感覺出來。
宋清然說瞭半天,有些口渴,便端起茶盞,喝瞭口茶,剛一入口,便覺味道不同,滋味醇厚,餘韻悠長,贊道:“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