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柵堆成的寨墻上,佈滿瞭長槍。南兵如潮水一般,沖殺到寨墻上,要去推倒寨墻。忽然從墻後,滿天利箭如飛蝗一般射瞭出來,一時間,南兵傷亡慘重。
「快用火攻!」儂平急得大叫。
巨大的火球紛紛向宋軍的兵寨推瞭過去,那竹子和木條捆綁而成的寨墻,一下子被點燃瞭,燒起瞭烈火。躲在墻後的宋軍一個個被燒成瞭火人,在地上翻滾慘叫。
「將軍,再這樣下去,寨子早晚被南兵攻破,不如棄瞭寨子,退到柳州,再作計較!」儂智英一邊殺敵,一邊對楊文廣喊道。
「不行!這賓州乃是昆侖關門戶,若是賓州一丟,下次再要破關,便是更難瞭!」楊文廣道。母帥、八姑奶奶、楊排風、妹妹都在敵人手裡,楊文廣自然是說什麼也不肯退的。
寨墻已被燒成瞭一段火墻,兩邊的人皆不敢靠近,隻能用弓箭和投槍對射。
隻是這段火墻隻是暫時阻擋瞭僮兵的進攻,等到火勢一旦熄滅,那排山倒海的攻勢必將撲面而至。
「這寨子已是守不住瞭,不如撤到賓州城內,憑城固守,或許還有生機!」儂智英道。
「我麾下人馬尚有數萬之眾,足以一戰!」楊文廣道。
轟隆一聲,南兵已等不及火勢燒盡,用攻城車將寨墻撞瞭個粉碎,跟在後前的士兵從這個缺口的地方,蜂擁掩殺進來。
楊文廣見瞭仇人,分外眼紅,單槍匹馬就朝著敵軍的人群殺瞭過去。儂智英怕他有失,也急忙殺瞭上去。身後的宋軍見主將如此勇猛,怎敢怠慢,一齊發一聲吼,硬生生地將敵軍擋在瞭火墻之外。
緊接著又是幾聲巨響,南兵的沖城車將宋軍的寨墻撞出幾個缺口。
楊文廣的一馬當先,反而被從兩側殺進來的僮軍包圍瞭起來。
儂智英見狀,急忙去救。不料儂亮早已看在眼裡,急忙拍馬上前,將她迎住。
「你讓開!你我本是同宗,本姑娘不想殺你!」儂智英怒喝道。
「公主殿下,婭王已下瞭懿旨,說是你若阻攔我們,連同宋軍一道處置!」儂亮道。
「既然如此,休怪我手下無情!」儂智英大怒,揮刀和儂亮戰在一處。
原本儂智英的武藝在儂亮之上,隻是此時楊文廣身陷重圍,儂智英無心戀戰,又見身邊的南兵越圍越多,急忙虛晃三刀,抽身去救楊文廣。
儂智英殺透瞭幾層重圍,終於見到楊文廣,道:「將軍,此勢已不可再戰,宜速速撤退!」
楊文廣環顧四周,身邊已沒多少士兵,要是再戰下去,定然全軍覆沒,便一咬牙道:「撤!」
儂平、儂亮二人早已看出宋軍的退意,便叫道:「把楊文廣給我圍死瞭,莫要讓他走脫!活捉楊文廣者,賞金千兩!」
南兵士氣大盛,不顧一切地朝著楊文廣撲瞭過來。
楊文廣和儂智英二人,左右沖殺,血染征袍,卻早已被南兵圍得死死的。
儂智英道:「若是戰敗,你我當一同自刎,切勿落於我母親之手!」儂智英深知阿儂之狠毒,恐怕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放過,便對楊文廣道。
楊文廣點頭道:「好!若死,便死於一道!」
落日的晚暉中,如血一般鮮紅。天邊,忽然響起瞭一陣號角。
楊文廣大喜:「這是狄元帥的號角!」他在狄青麾下任過幾年偏將,自然認得這號角聲。
「狄元帥?莫不是那威震西域的狄青?」儂智英問道。
「正是!」
儂平和儂亮也聽到瞭號角聲,抬頭往天邊望去。落日下,彩旗招展,黑壓壓的人馬漫山遍野,風馳電掣一般朝這邊殺來。
「不好!西夏鐵騎!」儂平驚道。
「列陣!迎敵!」儂亮急忙大叫。
可是他話音未落,那鐵騎早已殺到瞭眼前,嘩啦啦一陣子,將南兵的陣形沖得稀碎。
楊文廣見狀,頓時精神百倍,朝著南兵中軍沖殺過去。
儂平、儂亮頂不住宋軍的兩面夾擊,頹勢畢露。
背對著霞光,一名戰神一般的將軍出現在戰場上。他的五官如女子一般秀美,臉龐卻猶如石刻一般冰冷堅硬。仿佛嘴角的微笑,都會給敵人帶來死亡的氣息。
他跨坐在日月霜嘯馬上一動不動,註視著戰場,不用他動手,戰局已是穩操勝券。
「是狄青!」儂亮大叫,「快,快退回關內!」
南軍開始和宋軍脫離,戰場上躺滿瞭兩軍的屍首,血流成河。
楊文廣策馬奔到狄青面前,道:「末將見過元帥!」
狄青微笑道:「文廣,許久未見,本帥甚是想念!」
楊文廣卻沒有心思和狄青拉傢常,急問道:「元帥,為何不追殺上去,一舉奪瞭昆侖關?」
狄青道:「昆侖關獨鎮南天,連你母帥都要忌憚三分,本帥又豈敢輕易叩關?」
「可是……可是……」楊文廣道。
「收兵回營!本帥此番前來,帶瞭許多皇上禦賜的美酒,你我兄弟二人今晚當好好醉他一場!」狄青並沒有理會楊文廣焦急的心情。
楊文廣也沒有辦法,隻好依從瞭他。狄青向來行事深謀遠慮,不急著扣關,定有他的道理。狄青的及時趕到,也讓楊文廣暫時放寬瞭心。
宋軍收兵的同時,南兵也陸續回到瞭昆侖關內。阿儂和黃師宓一齊迎瞭出來,見瞭儂平、儂亮二人便問:「戰況如何?」
儂亮道:「我等二人,本來已將宋軍的營寨攻破,楊文廣和公主已被圍在重圍之內。不料狄青率著西夏鐵騎趕到,救瞭楊文廣那小子一命。」
「你說什麼?狄青來瞭?」阿儂驚道。
「沒錯!我等看得真真切切,正是狄青!」儂平道。
阿儂的臉上又露出瞭憂慮的神色,嘆道:「年期將至,為保昆侖關無虞,哀傢本欲將宋軍逼出賓州,便回邕州與皇上團聚。如今狄青又率兵而至,恐怕回不得邕州瞭。」
黃師宓道:「太後此言差矣。我們要過年,宋軍難道就不過瞭麼?如今穆桂英、楊八姐等人都在我們手中,區區一個狄青,又何足懼哉?」
阿儂道:「狄青威震西域,論行軍打仗,並不在穆桂英之下,不可小覷!」
黃師宓道:「下官聽聞前次幾番交鋒,宋軍的輜重已毀壞丟失殆盡。若要攻取昆侖關,定然需要雲梯、沖車等器械。沒有這些輜重,是萬萬破不瞭關的。下官在宋軍營內有些細作,不如讓他們每日報來宋軍動向,再作打算!」
「如此甚好!」阿儂神色稍展,「你速速去辦,若有消息,當立即向老身稟報!」
黃師宓得令,便等到天黑,擬瞭一份書信,綁在箭上,朝著關下射瞭出去。
不多時,便見一個黑影匆匆趕來,拾瞭那箭,又向宋軍營地跑瞭回去。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黃師宓便在城頭巡視,忽聞嗖的一聲響,一支利箭朝他射來,令他躲閃不及。好在這箭並非是射向他的,從他身邊飛過,奪的一聲,釘在城樓的木柱上。
「不好!宋軍扣關瞭!」守城的僮兵急忙大喊起來。
「閉嘴!」黃師宓罵道,「你瞧瞧這關下,哪裡有宋軍的身影?」
那僮兵往城樓下一望,果真不見半個宋軍影子,便奇道:「這箭又是從何射來?」
黃師宓定睛一看,箭身上綁著一卷字條,急忙將那箭從木柱上拔下,將字條展開,讀瞭起來:「稽首大南黃國師:宋軍駐於賓州城下,並無異動。軍草糧餉雖足,卻不夠久戰。器械雖豐,卻不足扣關。依下官之見,破關萬萬不能!」黃師宓讀罷大喜,便急匆匆地去見阿儂。
阿儂讀瞭字條,心猶不安,道:「丞相,還需再探幾個時日!」
黃師宓得令,又是待到夜深,提筆寫道:本相拜候張丞相,因宋軍勢大,太後日夜操心,煩請再報軍情,他日必有重謝。寫罷,又綁瞭弓箭,射到關外。
又過兩日,關下射來一箭,上書:請太後、黃相安心,狄元帥初到廣南,人地兩生,隻求保全賓州,不再失地,便已是大功。吾見其夜夜笙竹,以酒為樂,麾下將士莫不如此,打造器械物資,更是提也不提。扣關之事,想必要待年後徐徐圖之。
黃師宓得瞭消息,便又急急向太後稟報。阿儂見瞭字條,這才有些安心下來,道:「傳我將令,大軍明日開拔,班師折回邕州,以待來年再戰!」她又囑咐黃師宓道:「昆侖關上還需你多派心腹在此,讓宋軍內細每日報軍情上來,若聞宋軍異動,速速報往邕州!」
話音未落,忽聞關外有人報來:「啟稟太後,幾位王爺已率兵回關,正在門外候著!」
阿儂大笑:「來得正是時候。恰好能與哀傢一同回邕州!」
黃師宓見阿儂高興,道:「太後,這幾日微臣日思夜想,總想這狄青非等閑之輩。保不準他趁著年期,關上守備虛弱,趁機扣關。昆侖關雖然依仗天險,但為保萬無一失,微臣自請,留守昆侖!」
阿儂道:「你身為丞相,理當隨哀傢回邕州,共慶大典!」
黃師宓道:「太後,共慶大典之事,微臣不能不能親自前往,實屬遺憾。隻是如今天下未定,大宋強敵在前,交趾又有虎狼在後,正是危急存亡之秋。微臣不敢大意,倘若昆侖關有失,則萬事休矣。況那宋軍中的奸細,唯有與微臣相熟,若是換作他人替代微臣,恐怕那細作不會輕信。共慶大典之事,容他日天下安定,微臣必定闕前拜賀!」
阿儂聞言,甚是感動,問道:「黃丞相日夜憂慮國事,忠心可嘉。不知丞相要什麼賞賜?」
黃師宓道:「微臣為國盡忠,哪敢要什麼賞賜?唯請太後,待年後擊破狄青所部,昆侖關憂患盡除,將穆桂英賞賜於微臣。」
「哦?」阿儂一驚,道,「你要那個女人?」
黃師宓切齒道:「微臣與穆桂英有些恩怨未瞭,還請太後將她交給微臣處置。」
阿儂點點頭,道:「也罷!原本哀傢在除夕之夜,想要將她煮瞭,做成肉羹,分給諸將享用。既然丞相開口瞭,那哀傢便暫時留她一條性命。隻是還請丞相多忍耐幾日,這穆桂英還是要讓哀傢帶回邕州,示於南國天下,以振士氣。」
黃師宓豈有不從之理,拜謝道:「謹遵太後懿旨!」
阿儂把昆侖關的兵符交給瞭黃師宓,便轉身出瞭城樓,去迎接她的幾個兒子。
次日,母子幾人並轡同行,後面跟著得勝之師,押著穆桂英、楊八姐等一幹宋軍俘虜,三聲炮響畢,開瞭昆侖關的後門,浩浩蕩蕩向著邕州進發。
卻說宋軍的探子聽到炮響,急忙來向狄青稟報。狄青接到報信,率著楊文廣等人,飛馬疾馳至昆侖關下,站在山巔之上,遠遠地眺望。但見飄揚在關樓上的旗幟,已經被撤換成為鑲著「黃」子的大旗,儂姓的戰旗早已不知去向。
狄青問儂智英道:「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儂智英答道:「想必我母親思念孩兒甚切,已拔營回邕州去瞭。」
「那這黃字的大旗,又是何人?」
「定是大南國的丞相黃師宓。」
狄青點點頭,垂首不語。
「元帥,如今南軍主力已撤離瞭關城,關上必定守備薄弱。元帥何不趁機扣關,一舉打破昆侖?」楊文廣在旁急著問道。
「本帥聽聞,這南國丞相黃師宓並非等閑之輩。由他鎮守昆侖關,必定滴水不漏。文廣,你切不可輕敵瞭!」狄青微微地笑著道。
「那……元帥的意思,是還不能扣關?」楊文廣焦急地問道。
狄青又點點頭,道:「沒錯,還不到時候!大南國回邕州的班師剛走,我等立即扣關,萬一他們要是回轉過來,豈不師勞無功?」
楊文廣道:「那元帥打算什麼時候扣關?」
狄青沉默瞭片刻,道:「再等等看!」他說這話,忽然一笑,摟住楊文廣的肩膀,道,「文廣,你每日想這些沒用的事作什麼?來,先去我帳裡,痛飲一番!」
楊文廣後退一步,跪下祈求道:「元帥,我母親,八姑奶奶,排風和一幹將領,全部陷於敵手,生死未卜。還請元帥早日出兵!」
狄青嘆口氣,道:「文廣,你且不要心急!本帥這不一直在等候戰機麼?」
「元帥,以末將看來,今日便是戰機!」楊文廣不屈不撓地道。
狄青道:「本帥來的路上,已翻閱瞭所有戰報。當時你母帥將大軍囤居賓州,按兵不動,也不過是在等待一個破關的契機。隻可惜,陳曙那庸才未等戰機,擅自出兵,才打亂瞭她的安排,致使她不得不鋌而走險,強行破關。如今本帥已有瞭前車之鑒,斷不會再重蹈覆轍!」
儂智英也從旁勸道:「將軍,相信狄元帥自有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