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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攻破桂州

  戰爭的陰霾籠罩在桂州的上空,四面飛揚的塵土,將這座孤城團團包圍起來。

  他們對穆桂英的所作所為,現在終於遭到瞭報復。這來自神一樣的女人的復仇,是可怕的,是滅頂的。桂州城終於見識到瞭宋軍強大的威力,僅僅兩天時間,高聳的城墻已經坍塌瞭一半。

  穆桂英將帥帳移到瞭離城不到五裡之處,前隊的士兵也推進到和城墻不過五百步的地方。巨大的投石車不停地往城頭拋擲著一塊塊沉重的巨石,撞擊在堅固的城墻上,濺起一堆堆巨大的塵土。這數萬之眾的宋軍,似乎真的要將這座城完全踏平。

  終日不絕的隆隆聲像是地動山搖一般,仿佛天神的坐騎在凡間碾過一般。用牛皮支起的帥帳內,穆桂英正出神地盯著眼前的沙盤。

  兩名宋將入帳參見,道:「元帥急召末將,不知所為何事?」

  穆桂英見二將進來,道:「桂州連攻兩日,不能拔城。本帥命你等二人,各領一千人馬,去往上遊,截斷水源,將城內敵軍困死城中。」

  二將領命而去。桂江和昭川在桂州城南三十裡處交匯,有瞭昭川水的註入,即使上遊的水源被斷絕,桂水也依然不會缺乏流水。但是在交匯點已西的江段,隻要源頭一斷,桂水將不再為之而流。

  陳夫人端著一碗湯藥進來,放在帥案上,道:「元帥,該吃藥瞭!」自從黑松寨回來之後,穆桂英的傷雖然痊愈瞭,但身體卻一直很虛弱,陳夫人因此特地為她調制湯藥進補。

  穆桂英這才抬起眼,道:「待本帥召集眾將,與他們商議戰事後再吃吧!」

  陳夫人道:「元帥,你本該在黑松寨內多待些時日休養的,怎奈你思女心切,迫不及待要往興安而去。如此勞頓,再不多加調養,恐怕會落下病根!」

  穆桂英點頭道:「難得你如此悉心照料,本帥自當遵從!」說罷,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待陳夫人收起碗盞,從帳內退出,穆桂英便立即下令,擂鼓升帳。不多時,楊排風、楊文廣、焦廷貴、孟定國等一幹大將,皆至帳內聽候調遣。

  穆桂英道:「桂州城久攻不破,儂賊又不肯出城交戰,隻作固守之計。若是再照這樣攻下去,恐怕再攻上三日,亦不見得能將其攻破。諸將可有破城良策?」

  眾人皆面面相覷。攻一座城,才打瞭兩天,就已經將城墻毀壞瞭一半,這速度已經是很快的瞭。但是穆桂英卻仍舊嫌慢,可見她心中有多麼焦急。

  穆桂英見無人說話,便道:「僮人多著藤甲、藤牌,這兩樣東西,雖刀看不進,槍刺不穿,卻是最怕火攻。傳本帥將令,楊排風、楊文廣二人,率兵將三千,將石塊抹以桐油硫磺,點火投擲。待城頭火起,焦、孟二將率五千兵卒,以牛皮覆頂,到城下挖墻。本帥自領中軍,待城墻一塌,便殺入城中!其它各營將士,把桂州給我緊緊地圍好瞭,不得放走城中一兵一卒!」

  「末將領命!」眾將齊聲應道,各自下去準備。

  不過一個時辰,從宋軍陣中的投石機上,拋出的已不再是一塊塊石頭,而是成千上萬數不盡的火球。「轟隆隆」一下子,火球全部落到桂州城頭,頓時燃起瞭熊熊烈火。

  果然,僮軍最怕的還是火攻,藤甲用油浸過,雖然堅韌,卻一點就燃。火花濺到僮兵的身上,無不燃起烈火,許多士兵還來不及脫去藤甲,就已經被燒成瞭一具黑炭。其它僮兵見瞭害怕,紛紛都從城頭撤瞭下來。

  桂州的城樓,像是籠罩在地獄的烈火之中,濃煙翻滾,無人敢近。焦廷貴和孟定國二人,帶著五千士兵,推著沖城車,車上覆蓋著幾層厚厚的牛皮。士兵手中人人握著鐵鍬、鏟子,一到城墻腳下,便開始一邊撞城墻,一邊挖墻。

  城頭火焰猛烈,時不時地滾下帶火的瓦礫,幸而落在頂上的牛皮帳上,才未有傷亡。

  穆桂英已經披掛整齊,手握繡鸞刀,下跨胭脂馬,帶著數千精兵,在不遠處候著,隻等城墻一倒,她便要率軍殺入城中。

  其實,這個時候,桂州的城墻早已被宋軍攻打得差不多瞭,城墻隻城下不到兩三丈高,墻體上已是千瘡百孔,像是一堆廢墟。宋軍一陣連撞帶挖,不多時,便聽「嘩啦」一聲巨響,煙塵沖天而起,桂州城墻已被掘出瞭一道幾丈寬的口子。

  穆桂英見狀,一馬當先,高舉繡鸞刀,大喝著躍上城墻的廢墟。身後的士兵見元帥如此英勇,也一起沖將上去。

  穆桂英卻在廢墟上停住瞭腳步。忽然,從濃濃的煙塵中,幾支捻槍朝著她疾射過來。穆桂英早有準備,將繡鸞刀一晃,把捻槍全部撥在地上。她取出寶雕弓,羽箭上弦,一眨眼工夫,就「嗖嗖嗖」射出三箭。幾乎在同時,濃煙中傳來三聲慘叫。

  士兵們見狀,大喊:「保護元帥!」

  事實上,穆桂英根本不需要他們的保護。隻要在戰場上,她就如同死神一般,所到之處,敵人無不喪命。她一邊躲閃著繼續朝她射來的捻槍,一邊手挽強弓,不住地朝煙霧深處射箭,弦響之處,慘叫聲不絕。

  士兵們也取出長弓,隔著煙幕和敵人對射起來。不多時,煙幕深處已再無捻槍射出。

  穆桂英把刀一揮,道:「走!」她一手捂住口鼻,雙眼卻警覺地觀察著四周,洞悉隱藏在煙塵中的危險。當她穿過煙幕,隻見城墻後的地面上,躺著數百具僮兵屍體。

  跟進來的士兵,在穆桂英的身後分成兩股,朝著左右兩邊殺去。城墻已破,在城內的兵士,早已失去瞭抵抗的意識,紛紛繳械投降。

  這時,楊文廣和楊排風也帶著人馬從缺口處進來。穆桂英對楊文廣道:「你速速帶兵一千,去北面城樓,擒殺儂智光!」

  楊文廣領命,帶兵而去。去不多久,便回來稟報:「母帥,在城樓中並未尋到儂智光的身影!」

  「什麼?」穆桂英大驚,「那你見到你的妹妹楊金花瞭麼?」

  楊文廣道:「也未尋見!」

  穆桂英急忙傳令,將桂州四面城門打開,讓圍在城外的各營將士入城。士兵們在城裡四處搜尋,卻依然不見儂智光的影子。他和楊金花好像人間蒸發一般,失去瞭音訊。

  穆桂英獨自暗忖道:「自大軍圍城,裡裡外外圍瞭好幾層,滴水不漏,也未見城內僮兵突圍而出,為何儂智光和楊金花竟不見瞭身影?難道城中另有暗道,通往城外?」

  這時,楊排風道:「元帥,城中各處已大多被我們占領。請元帥移步帥堂,再作計議!」

  穆桂英無奈,隻好被大軍簇擁著,往桂州城的帥堂而去。桂州的帥堂也設在北樓,穆桂英登堂入室,在帥案後坐定。眼前的景象是既熟悉又陌生,想想幾天之前,自己在這裡被扒光瞭衣服,任人羞辱,現在恍如夢醒,已是成瞭這座城裡的主宰。

  穆桂英召過眾將,將其分成兩股,一股帶兵兩千,挨傢挨戶尋找儂智光的下落,一股帶兵三千,在城內各處,尋找密室暗道,勢必要將儂智光揪出來。

  眾將剛剛領命而去,又見楊排風來報,道:「元帥,有一群桂州百姓在堂外求見!」

  穆桂英微微一怔,道:「傳來進見!」

  不多時,就見數十名百姓,扭著一名無賴模樣的人進來。此人被眾人五花大綁,早已被打得鼻青臉腫。他們將此人往地上一扔,道:「穆元帥,我等已擒獲這廝,請元帥發落!」

  穆桂英以為民眾擒住瞭儂智光,心頭不由一喜,待定睛一看,原來卻是當時在遊街時,凌辱她至甚的無賴癩子頭。

  那癩子頭見瞭穆桂英,嚇得匍匐在地,連連告饒:「穆元帥饒命,小人當時一時胡塗,才做出那等事情。這都是為瞭……為瞭僮兵的賞銀,才迷失瞭心智……」他不知道該如何冠冕堂皇地解釋當天羞辱穆桂英的事情,隻能推說是為瞭賞銀。

  穆桂英沒有理他,對眾鄉民道:「多謝各位父老,本帥若能班師,定在天子面前保奏,為諸位之義舉,下詔表彰鄉裡!」

  鄉民齊齊跪下,道:「謝元帥!」

  穆桂英令人將這些鄉民帶下去,重重打賞,並令文書起草告示,張榜安民。

  她吩咐完一切,回過頭來,卻見癩子頭依舊伏在地上,顫栗不止。

  穆桂英道:「本帥昔日屈駕桂州,汝辱我至甚,今日被擒於階下,還有何話可說?」

  癩子頭磕頭道:「當時是小人胡塗,求元帥開恩,放小人一條生路!」

  穆桂英道:「本帥非是嗜殺之人,然有仇不報,人可謂本帥賞罰不明。來人,將此人拖下去,重責三十大板,投入軍中效命!」

  癩子頭自忖難逃一死,不料穆桂英竟隻打他三十記板子,頓時如釋重罪,謝道:「想不到元帥如此仁義,小人日後定當以死相報!」

  癩子頭被拖下去後,楊文廣上堂,稟道:「母帥,末將已將城內賊軍全部降服,共計六千餘人,其中約兩千人為傷者,請母帥發落!」

  穆桂英道:「廣南百越之地,各族混雜,人心各異,當施以仁義,方可使其不再復叛。爾等當好生安撫,如願歸鄉事農者,每人賞白銀三兩,放其歸田。如願投入王師,當另立一營,帳下聽用。如既不願歸田,又不願投效者,遣其回邕州!」

  「母帥,這……」楊文廣大驚,「這數千之眾,若縱其歸賊,恐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穆桂英道:「王師南下,當以仁義為重,切記過度殺戮。昔者漢武帝定百越,恩澤兩廣,方有今日之版圖。武侯南征,七擒孟獲,終消後顧之憂。今日我等南征,亦需佈天子之德,施雷霆之威,恩威並濟,方可永靖南亂。」

  楊文廣道:「母帥說得極是!」

  穆桂英道:「既知本帥用心良苦,還不速去辦理?」

  楊文廣正要退下,忽有藍旗官來報:「啟稟元帥,左軍大將焦廷貴,在城外六十裡處擒獲一員賊軍女將,特來進獻!」

  「快傳上來!」穆桂英道。

  焦廷貴大踏步地從堂外走來,單手提著一名被五花大綁的女將。隻見他步上堂來,將那女將往地上一丟,跪下道:「末將在城外擒得一女將,獻於元帥!」

  穆桂英和楊文廣定睛看去,這員女將不是別人,正是大南國長公主、南王儂智高和三王儂智光之妹儂智英。原來,儂智英當日接瞭黃師宓的訊報,帶著五百兵士往灌陽出發,待到瞭灌陽,見守將花爾能已將道路封死,便在桂州和灌陽之間的小路搜尋穆桂英的下落。不料宋師南下,進駐興安,穆桂英在興安掛瞭帥印,和餘靖兵分兩路,直搗桂州和灌陽。儂智英便被兩路宋軍夾在瞭中間。灌陽城小,花爾能和黃師宓不敢久戰,便棄瞭灌陽南逃。儂智英投灌陽不成,便往桂州而來。

  不料還沒到得瞭桂州,桂州已經城破,她被焦廷貴撞個正著,兩軍便打瞭起來。

  可是儂智英僅有五百兵馬,哪裡是焦廷貴的對手,被他打落馬上,生擒活捉瞭。

  楊文廣一見儂智英,大怒道:「好你個妖女,竟敢設計暗算母帥和小爺,今日定將你碎屍萬段!」

  儂智英見自己被擒到穆桂英面前,想起當日羞辱穆桂英甚是狠毒,早已萬念俱灰,隻求一死,便把眼一閉,道:「今日既被爾等所擒,但求一死,快些動手!」

  楊文廣拔出佩劍就要砍去,不料穆桂英出言喝止:「住手!」

  儂智英睜眼道:「穆桂英,當日我那般羞辱你,難道你也要那般羞辱於我嗎?」

  穆桂英對楊文廣喝道:「退下!」楊文廣這才和焦廷貴一起怏怏退出帥堂。

  待兒子走後,穆桂英便對儂智英道:「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南國雖是叛藩,但你好歹也是藩王之妹,豈能受辱?今日本帥放你離去,待你在邕州重整兵馬,再來與本帥一戰!」

  「什麼?」儂智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殺我?還要放瞭我?」

  穆桂英拔出配件,割斷瞭儂智英身上的繩子,道:「本帥絕無戲言!」

  儂智英掙脫瞭身上的繩子,站起身來,將信將疑,道:「你果真要放我離去?」

  穆桂英道:「但走無妨,本帥已令人在城外備好車馬,你隻需駕瞭車馬,往邕州而去即可!」

  儂智英依然不怎麼相信穆桂英會如此輕易便放走瞭她,走幾步,回頭幾次,直到走出帥堂,上瞭馬車,才一路直往邕州而去。待出瞭桂州南門,忽然又調轉瞭馬頭,奔回北樓,也不顧士兵阻攔,進堂拜道:「穆元帥仁義無雙,實令我等欽佩。智英願投於帳下,即便萬死,亦不能報元帥不殺之恩。」

  穆桂英見她回轉,已是吃瞭一驚,急忙將她扶起,道:「若是甘為天子效命,自是同僚爾,何須如此多禮?」

  儂智英道:「隻要元帥肯收智英於帳下,甘為馬前之卒,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穆桂英大喜,道:「那汝可知,桂州城內可有密道,通往外面?」

  儂智英想瞭半天,道:「前者元帥兵臨城下,為怕宋軍借密道入城,我等已將所有出城密道全部封死。隻是智英離開桂州已有數日,不知三哥是否已經打通瞭某條密道,也未可知。」

  穆桂英疑道:「哦?那你離開桂州作甚?」

  儂智英低頭道:「實不相瞞,前者元帥逃脫黃師宓,智英便帶人追捕。以致今日遭擒,甘心歸附。因此這幾日,智英並未在城中,對城中之事,亦不甚解。」

  穆桂英道:「你也知道,本帥之女,至今仍在敵營。攻破桂州之後,本帥亦未尋得其蹤影,本帥心中甚是焦急。」

  儂智英疑惑道:「照元帥這麼說,未能擒獲我三哥。可是元帥圍城多日,三哥不應逃脫才是。難不成,他又挖通瞭密道,從密道而走?隻是桂州密道甚多,智英也不知從哪條密道走出,不如智英將密道畫成圖紙,元帥可遣人一一查看,定能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