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喧鬧的甕城相比,整個桂州城都是靜悄悄的,像死一樣寂靜。不僅是城內的街道上,甚至連城樓上,也是靜得令人發指。此時此刻,當僮兵被勝利沖昏瞭頭腦的時候,桂州城的百姓,正沉寂在失去元帥的悲傷之中。即使是躺在床上,也能想象出穆元帥正在遭受著敵人什麼樣的凌辱。而癩子頭和他的一些同夥們,卻脫下褲子,握著自己的陽具,幻想著那天穆桂英被遊街的場面,上下套動。
楊金花的破門而入,讓那些僮兵猝不及防,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一桿捻槍已射瞭過去,從那名正在使勁往穆桂英嘴裡塞著肉棒的僮兵的胸口穿過。那僮兵來不及叫出聲來,已一命嗚呼,身體猛然向後倒去,連人帶槍被釘死在地上。
剩下的五名僮兵,忽見眼前一道黑影閃過。楊金花已是一個飛躍,跳到瞭那名死去的屍體旁,一腳踩住那具屍體,拔起那根捻槍。
「什麼人?」僮兵們這才反應過來,發聲問道。
楊金花又怎會與他們廢話,將手中的捻槍又朝著離她最近的那名僮兵刺瞭過去,同時也拋出瞭另一個手上的短刃。那僮兵根本無法招架,又被楊金花當胸貫穿,死於非命。
短刃卻在空中盤旋而過,直插第三名僮兵的咽喉。那名僮兵隻道自己離楊金花最遠,暫時安全。不料一道白光呼嘯而過,隻覺得脖子上一涼。想喊,卻已是喊不出聲來。當他見到鮮血從他脖子上噴薄而出的時候,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身體也冰冷起來。他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瞭幾步,轟然倒地。
另外三名僮兵見楊金花在眨眼工夫裡,連刃三條人命,早已嚇破瞭膽,紛紛往門口跑去。但是跑到門口,卻發現囚室的門已被鎖瞭起來。原來,剛才楊金花早已料到敵人會奪路而逃,在進門的時候,將囚室的門順手鎖瞭起來。
三名僮兵忙中出錯,一時間竟打不開鎖。楊金花如死神一般,如影隨形,早已逼到瞭他們身後,趁著他們在忙著開門的時候,手中的捻槍往敵人下盤猛掃過去。
三名僮兵全部被掃倒在地。楊金花的捻槍,朝著正倒在她腳邊的那名僮兵狠狠刺去。槍尖再次從僮兵的胸口貫穿而過,深深此紮進瞭堅硬的青石板裡面。
剩下的兩名僮兵,這時才想到反抗。眼看著同伴一個接著一個死去,如果不反抗,同樣隻有死路一條。他們抽出瞭腰刀,朝著楊金花的腳踝一刀砍瞭過去。
楊金花早已有所察覺,手腕一轉,將槍尖牢牢地卡死在石板裡面,雙臂用力,身體竟然騰空而起,拄著槍桿,凌空一個翻身,避過瞭敵人的垂死反撲。她穩穩地落到那名被短刃所斬的僮兵屍體旁,拔出那柄短刃,立即又脫手飛瞭出去。
兩名僮兵正好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就聽到「撲哧」一聲,其中一名僮兵重新又在血霧中倒地不起。
僅剩的最後一名僮兵,深知自己不是楊金花的對手,連忙把刀一丟,跪地求饒:「大俠饒命!」他見楊金花身著僮兵服飾,並未識破她的女子之身,隻道是一名身手矯健的俠客。
楊金花早已恨透瞭僮兵對母帥的侮辱,又怎會理睬他的告饒,隻見她抬起右腳,輕踢槍尖。早已被深深地紮進石板裡的槍尖,被輕巧地踢瞭出來。她趁勢把槍桿往前一遞,徑直刺進瞭那僮兵的胸膛之內。那僮兵連哼都沒哼,直挺挺地倒地身亡。
血腥味在囚室裡蔓延開來,加上濃重的潮氣,令人產生瞭一種別樣的壓抑感。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六具屍體,鮮血滲進瞭石板間的縫隙裡面。
楊金花從僮兵的屍體上拔出捻槍和短刀,幾步就奔到瞭一絲不掛的穆桂英面前,失聲叫道:「母帥!母帥!你怎麼樣?」
穆桂英疲憊地抬起頭,見楊金花一身僮兵打扮,一時間竟未認出,隻是愣愣地道:「你,你是何人?」
楊金花摘下頭巾絹帕,露出本來面目,道:「母帥,是我!金花啊!」
穆桂英這才認出瞭自己的女兒,心中大喜過望:「金花?你來瞭?」
楊金花不由淒切道:「母帥,女兒來晚瞭,讓你受苦瞭!」
穆桂英這才意識到自己赤身裸體,樣子屈辱,尤其是在女兒的面前,更讓她無地自容。她一想到自己方才因春藥而失態,問道:「你,你來瞭多久?」
楊金花並未明白母親此話的用意,想也不想直接答道:「女兒天色一黑,就已混入城樓之內,尋找母帥下落。從甕城一直跟隨到此,見看守稀松,便趁機下手!」
原來,女兒早已在暗中窺探瞭……那麼,自己的醜態,也必然被她全程目睹瞭吧?穆桂英心中的羞恥,已是無以言表,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女兒。她失魂落魄地說:「快,快幫我解開繩子!」
楊金花手中的短刀,手起刀落,把反剪著穆桂英雙臂的繩子割斷,又挑斷瞭緊縛在她小腿上的皮帶。
「哎喲!」穆桂英沒有瞭繩子和皮帶的固定,身子一軟,竟沒穩住,咕咚一聲從木臺上滾瞭下來。
楊金花羞於見到母親的裸體,便從一名死去的僮兵身上,扒瞭些衣物,給穆桂英披上。
穆桂英像是抓住瞭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將衣襟裹在胸前。敵人在她的身體上,留下瞭太多屈辱的痕跡,她害怕被自己的女兒看到。
楊金花隻是別過頭,等待她母親穿好衣服。
「金花,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些離開吧!」穆桂英穿好衣服,對楊金花道。
楊金花點點頭,將手中的捻槍遞給穆桂英,自己又從僮兵的屍體上拾瞭一把樸刀,率先打開囚室的門,向外張望。見並無巡邏的人馬走過,便回首對穆桂英道:「母帥!走!」
穆桂英用捻槍撐著地面,支起疲憊的身體。這四天來,她已經嘗遍瞭人間苦楚,曾以為自己永遠也見不到光明瞭。不料女兒的到來,讓她重新充滿瞭希望。她打心眼裡,暗暗地感激金花。雖然已是筋疲力盡,但無論如何,她也要重新站立起來,不能給女兒造成哪怕一丁點的負擔。要不然,不僅自己會再入虎口,還會連累女兒一起受罪。
楊金花扶著母親,走到囚所門口,那裡站立著兩名看守。楊金花一個箭步上前,一掌一個,將二人拍暈瞭。「母帥,來!我們下樓去!」楊金花回到她母親身邊,扶著她一起往城樓之下走去。
她們都知道,北樓的甕城中,僮軍將領正在大搞慶功宴,因此隻能往南面走。從城樓上下來,前面是一塊空地,不遠處便是層層迭迭的民居。兩人松瞭口氣,楊金花道:「母帥,現在晚上已關閉瞭城門,不能出城。不如在城內的民居裡躲藏起來,待明日趁機出城如何?」
穆桂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道:「金花,你見機行事便可!」
突然,一聲破空呼嘯而至。楊金花何等警覺,立即一步搶到穆桂英面前,將刀一橫。隻聽「當」的一聲,一直羽箭被她打落在地。「什麼人?」楊金花低聲厲喝。
「哈哈哈!」黑暗中,響起瞭一陣女人的笑聲。在如此靜謐的夜裡,這陣笑聲顯得尤其突兀,讓人不由泛起一層雞皮。
隨著笑聲,忽然前面的民居之中火光大亮,頓時湧出無數僮兵來,把穆桂英母女二人逼到瞭城墻腳下。楊金花一邊護著她的母親後退,一邊將手中的樸刀亂舞,不讓敵兵靠近。
僮兵中,走出瞭一員身披重甲的女將,赫然竟是南國長公主儂智英。儂智英一邊笑,一邊從人群中走瞭出來,看瞭一眼穆桂英母女道:「穆元帥,桂州城內的百姓無不對你牽腸掛肚,何不多住幾日再走呢?」
楊金花用樸刀指著她,嬌喝道:「狗賊,既知我母親乃是三軍元帥,還不快快讓開,放我們一條去路?」
儂智英撲閃著眼睛,盯著楊金花,好奇道:「什麼?你是穆桂英的女兒?」
楊金花這才自知失言,無意之中暴露瞭自己的身份,不由懊悔不已。但事到如今,她已別無他法,道:「不錯,我乃是征南大元帥穆桂英之女,先鋒楊文廣之妹楊金花是也!」
儂智英笑得更加開心瞭,喜悅之情幾乎難以掩飾:「想不到,今日送上門來的,竟又是一塊大肥肉!不過,你的動作倒是挺快的,本姑娘原以為你要兩三日後才來,想不到第二天就到瞭!」原來,這一切都是儂智英事先策劃好的計謀。她見穆桂英已經落進瞭自己的手裡,便想以她為誘餌,讓宋將前來營救。她便好在城裡守株待兔,來一個拿一個,來兩個拿一雙。因此,她強迫著穆桂英去遊街示眾,一來,是想更好地羞辱她。二來,是想讓消息更快地傳遞到駐紮在全州的宋營裡去。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來救穆桂英的人,竟然是楊金花。
穆桂英直到這時,才明白瞭對方的詭計。原來,她竟是把女兒送上死路的一塊指路石。想到這裡,心中重又絕望起來。她一步搶到楊金花跟前,將自己的女兒掩在身後,對儂智英道:「你們放過我女兒,我,我留下來!」
楊金花卻也一步跨到她母親前,道:「母帥,這怎麼可以?你是三軍元帥,全州的五萬禁軍可不能沒有你!要留,也是我留下,你走!」
儂智英在一旁大笑:「既然你們母女二人都那麼希望留下,那不妨一起留在城裡可好?」
穆桂英對儂智英道:「隻要你們放她離開,我,我什麼都答應你們!」
楊金花大喊道:「母帥,別中瞭他們的詭計!她才不會那麼好心讓我們離去呢!不妨你我二人,一齊殺出重圍,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穆桂英看瞭看四周,僮兵密密麻麻地圍瞭好幾層。天知道在眼力所不能及的黑暗中,還隱藏著多少士兵。她粗略地估計瞭一下,足有近千人之多。別說她現在已經被折磨地身疲力竭,就算是四天前,她也殺不光這麼多人。更何況,即便是殺出瞭一條血路,城內尚有數千僮兵,而駐紮在城外的三十六峒人馬,也有上萬。這陣勢,她母女二人哪怕是長瞭翅膀,也不可能飛出桂州城去的。
穆桂英扳過楊金花的肩頭,道:「金花,你要聽娘的話,現在就出城,千萬不要落在他們的手裡!」她想起自己的遭遇,可不想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自己的女兒身上。自己的名聲已經被毀,但是她死也要保住女兒的清白。
儂智英道:「你母女二人可真聒噪,我可說過,讓你們其中一人離開瞭麼?」
穆桂英忽然搶過儂智英手中的樸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架,對儂智英道:「若你不放她離去,我便自刎當場。如此,我可得為國盡忠之美名,而你,卻是什麼也得不到!」
儂智英一愣,思忖良久,方道:「既如此,便依瞭你。」她對士兵們道:「讓開!」
士兵們這才讓開瞭一條去路,讓楊金花離去。然而楊金花卻仍是不舍,好不容易混進城來,把母親營救到手,現在卻又是孤身回去。她抱著穆桂英哭道:「母帥!女兒不走,要走我們一起走!」
穆桂英聞言,也默默流淚。但是她知道,現在的情況尚未成定數,一切很有可能被狡詐的儂智英翻盤,便狠心將她一推,道:「快走!遠遠地離開此地,回全州去!若是為娘不能回來,你便要好生聽哥哥和奶奶的話!這樣,娘死也安心瞭!」
楊金花還待與母親同生共死,可穆桂英就是不讓。楊金花也別無他法,隻好拜別母親道:「娘,您一定要保重。女兒會一直等著你回來的。」
儂智英嗤笑道:「用不瞭多久,你們便會母女再次相見的。到時候,我二哥皇帝兵指中原,直驅汴梁,待天下一統,讓你們母女好生團聚。隻是……」她掩嘴笑著,眼睛卻望著穆桂英,「那個時候,不知道你還會認你這個母帥麼?」
穆桂英對著楊金花喊道:「不要理她!快走!」
楊金花一步三回頭地走著。
忽然,儂智英手中的皮鞭暴長,像一條靈蛇一般,打著卷兒向穆桂英抽去。
穆桂英一心隻顧望著自己的女兒楊金花,哪裡防備得瞭她的小動作,待手上被結結實實地抽瞭一鞭之後,火辣辣地生疼。她大驚,剛要用力抹脖子,卻不料右手卻一動也不能動。她低下頭望去,隻見皮鞭的末梢,已緊緊地纏在瞭她的手腕之上。她驚愕地看向儂智英:「你……」
儂智英還未等她說話,就用力地將皮鞭一扯,穆桂英架在脖子上的樸刀,竟被扯瞭下來。那些僮兵趁機一齊撲向穆桂英,將她死死地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楊金花眼睜睜地看著發生在面前的驚變,不由愣住瞭。她想不到儂智英竟然出爾反爾,襲擊母帥,更想不到的是,正好在她身邊的那些僮兵,動作竟快得出奇,還沒等她意識到反抗,就已有五六個人一齊撲瞭過來,將她撲倒在地。
楊金花驚惶之間,拿刀亂砍,刀法卻已沒有瞭章法。她砍翻瞭兩三個人之後,卻又有更多的人撲瞭上來。頓時,她被湮沒在瞭人山人海之中。
穆桂英趴在地上,目睹瞭這一切,用盡全身力氣嘶喊道:「不!你們放瞭她!」
儂智英得意洋洋地走瞭過來:「穆元帥,本公主機關算盡,不過就想擒你一個半個宋將。誰讓你女兒自己送上門來,可怪不得我瞭!」
穆桂英怒極,眼角都快睜裂瞭,狠狠地瞪著她道:「你這個無恥小人!」
儂智英卻樂道:「穆元帥,你領兵打仗那麼久,難道沒有聽說過兵不厭詐這個道理麼?」
穆桂英突然放聲大哭起來,一邊流淚,一邊懇求道:「你放過她吧!她隻不過是一個孩子,隻要你放過她,你讓我幹什麼都可以……」女兒和兒子是穆桂英唯一的掛念,此時見女兒被擒,心中的堡壘頓時崩塌瞭。一想到女兒或將和自己,遭人凌辱,更是心如刀絞。最可怕的是,金花尚未嫁人,如果遭遇瞭敵人的強暴奸淫,日後怎麼做人?
儂智英大笑,仿佛穆桂英說的隻是一句笑話而已:「穆元帥,現在我擒到瞭你們,已是想讓你們幹什麼便幹什麼,何需你自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