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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夜好像格外的黑。

  風聲呼嘯,像夜裡的鬼怪在哭泣尖叫,各自懷著的鬼胎都在這夜裡蠢蠢欲動,今夜註定不會平靜。

  司婁碼頭的倉庫,婁濮存將交易地點選在瞭這裡。偌大的倉庫,堆滿瞭貨箱,唯一亮著的日燈下,婁濮存安靜坐著,抬起手看瞭眼時間。

  一陣懶懶散散的口哨聲,路易斯吹著輕快的哨,大概是今日有筆賬要入錢袋子,他看上去心情不錯。

  他杵著拐杖,身後跟瞭兩個人慢悠悠走到婁濮存面前坐下。

  「抱歉,最近傢裡人口多出來不少,有些忙,讓婁軍長久等瞭。」

  婁濮存笑著點瞭點頭,並未露出不悅。招瞭招手,身後捧上來一冊賬本。

  婁濮存邊翻邊說:「海富區下半年,納稅十五萬大洋,繳十萬,其他的,都是你的。」

  路易斯聽聞誇張的wow瞭一聲:「婁軍長這麼大氣。」

  他又笑著說:「你想要什麼?」

  婁濮存合上賬本看著他說:「你北洋的駐軍要少叁成。」

  他收斂神色:「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收兵叁成,上面會不起疑?」

  「我沒開玩笑,我們這裡的政府已經開始蠢蠢欲動瞭,你要是現在不受,他們會有措施,到時候可不是叁成那麼簡單。」他指尖輕點著桌面,「我也是為瞭日後能繼續和路易斯先生合作,才提出這個要求的。」

  路易斯臉色不太好看。

  「不急,你好好考慮。」婁濮存說。

  路易斯想瞭五分鐘:「兩成。」

  婁濮存搖搖頭。

  「叁成絕對不可能。」

  倉庫裡響起一陣急促地腳步聲,一個人快步走到婁濮存身邊,湊在他耳邊說瞭什麼。

  婁濮存輕一皺眉站起身,快速從後腰掏出槍:「抱歉路易斯先生,看來這筆生意是談不成瞭。」

  不等他們反應,砰砰砰幾聲槍響,路易斯連同他身後的兩個人就沒瞭生氣。

  路易斯睜大瞭眼睛仰面靠在椅背,眉心血淋淋一個彈坑,他前一秒還在撥算盤,下一秒就被人射穿瞭腦袋。

  婁濮存少有的情緒外露,臉色很不好看。解不遠處隱約有瞭槍聲,解決瞭路易斯駐守在外面的人,他在幾人的護送下上瞭一輛車。

  “確定來的是國傢的隊伍?”他神色嚴峻的問身旁的人。

  “確定。議首剛剛和北洋簽訂瞭新條例,北洋那邊直接放棄路易斯瞭。”

  “我真是小看仇澤瞭。”婁濮存說,“他帶隊來的?”

  “不是,是……”

  “誰!”

  “是司少爺。”

  他眸裡的寒光駭人,沉默瞭一陣說:

  “讓人馬上備船,避開碼頭,現在碼頭肯定都有人蹲著。”

  “是。”

  司婁到倉庫的時候隻看見瞭路易斯的屍體。

  “有內鬼走漏瞭風聲,讓婁濮存給跑瞭。”

  “真他媽廢物。”司婁一把掀瞭攤著賬本的桌子,“還不快去追!”

  說完,司婁帶著人去瞭路易斯住宅。那裡已經被控制的差不多瞭,妻兒傢眷都被押在一塊兒,隻有婁符樂一人被特別照顧著。

  司婁火急火燎的推開門,就看見婁符樂一人縮在沙發上抱著膝蓋哭。

  聽見聲音抬起頭:“哥……”

  司婁在她身前蹲下來看她,不過沒幾日,就瘦瞭一大圈:“沒事瞭,沒事瞭……”

  “路易斯呢?”

  “死瞭。”

  她哭地更大聲:“為什麼要這樣便宜他!”

  司婁曉得她這是受苦瞭,沉默瞭一陣:

  “我們以後,就沒有父親瞭。”

  婁符樂愣瞭一下,突然就停瞭眼淚,呆呆地盯著前面:

  “從他把我送出去,我早就不把他當父親瞭。”

  司婁抬手摸瞭摸她的頭:“你還有傢人。”

  剛處理好這裡的事,就有人來傳話:

  “先生,剛剛在北辰那邊的江邊上發現瞭婁濮存和他的人,他打算坐船走,被我們的人攔住瞭,不過沒抓住他,還是叫他給跑瞭。”

  司婁皺眉:“往哪邊跑得。”

  “北郊。”

  北郊是仇澤行動的地方,他這是死也要拉個墊背。

  司婁安頓好瞭婁符樂,立馬帶著人往北郊趕。

  ……

  外面槍聲不斷,屋子裡益星火痛苦地掙紮,黎蔓瀕臨崩潰。

  毒癮太可怕瞭。

  那夜路易斯走後到現在,星火無數次因為毒癮發瘋,自己身上抓得沒一塊好皮,黎蔓身上也被他咬得都是口子。

  後來星火要她用繩子把他的手腳都給綁上,毒癮發作的時候,他真的沒法控制住自己不傷害她。

  他無數次在萬蟻蝕骨的痛苦中昏過去,又因為痛苦再次醒來。

  黎蔓不斷擦著他額頭的冷汗,益星火握著她的手,舔她手指上被他咬出來的血珠,唇齒間全是血液的腥色。

  他不斷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黎蔓哭著說不疼,心口被撓的疼:“星火,你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他顫抖著,含住她的手指深深地吮,黎蔓知道他這是又開始瞭。

  俯身抱上他:“星火,星火……”

  星火難耐的呻吟就在耳邊,他哭著央求:“小夫人,你就給我吧,求你,求你,我難受……”

  毒品將他骨頭都泡軟瞭。

  “小夫人,我難受……”他開始掙紮起來。

  黎蔓死死抱住他,試圖安撫。

  外面響起瞭槍聲,不知道發生瞭什麼。

  他越來越癲狂,一口咬在她脖子上,黎蔓痛呼一聲,頸間的一塊肉好像要被他咬下來。

  天生體型壓制,盡管手腳被束縛,益星火還是能輕而易舉地將她壓制住,他已經昏瞭頭腦,分不清對錯瞭。

  他猛地一個翻身,帶著抱著他的黎蔓滾到地上,角落裡有一支,他知道的,那天路易斯留下來瞭一支,被黎蔓丟到瞭角落。

  那個東西能救他。

  他拼命的掙紮:“給我,給我。”

  黎蔓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松開他爬到角落,撿起角落裡的東西,藏到身後,不斷搖著頭。

  外面的槍聲越來越近。

  這一天一夜,她被關在這裡,看著星火沉淪幻覺,又看著他因為毒癮發瘋發狂,看著他因為受不瞭暈厥過去……

  黎蔓真的要崩潰瞭,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益星火撲向她,用手臂壓著她的脖子:“給我,給我!”

  黎蔓喘不過來氣,臉漲得通紅,出不瞭聲,沒有氧氣過渡,她可能是要死瞭。

  不想死在星火手裡,他一定會自責死。

  他松開瞭她,又突然軟瞭下來,額頭抵著她的,輕輕舔她的嘴角:

  “我難受啊……”

  他哭著說:“小夫人,你想讓我死嗎……”

  黎蔓崩潰出聲。

  益星火靠著床,黎蔓拔開針管,手控制不住地顫抖,針尖抵上星火的手臂。

  房門猛地被踢開。

  黎蔓抬頭看門口的人,終於卸下一身力,丟下手裡的東西,哭著朝他伸出手:

  “仇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