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的清晨,嚴氏溫柔的為我披上衣甲,一邊還不停的囑咐我,讓我不要輕易上戰場,不要沖動。我握著她的手看著她,剛想開口說話,突然門簾一掀,張遼大步走瞭進來。
「不好瞭將軍,丞相派人來把何夫人帶走瞭。」
什麼!董卓他想幹嗎,不是說好瞭把何氏交給我的嗎,不行,我得去相府。
我一邊安撫住焦急的嚴氏,一邊往外走。帳外高順已經給我牽來瞭赤兔,我騎上它一騎絕塵直往相府。
到得相府還未進府門,就得知董卓已經往西涼軍營去瞭,我再馬不停蹄地趕往西涼軍營,到得時候董卓已經站在點將臺邊,周圍站滿瞭西涼軍的高級將領。
董卓見我到來,招手讓我過去,我三步並作兩步趕上點將臺,剛要說話,卻被董卓直接打斷。
董卓頂盔貫甲,對著臺下大聲說道:「河間王無德,致使關東群賊四起,今雖已被廢,但群賊仍在,我欲率爾等前往虎牢平叛,揚我西涼軍雄威。」
董卓頓瞭一下,復又說道:「出征必先祭旗,來人,把祭品拉出來。」
眾目睽睽之下,何氏像一條狗一樣被牽瞭出來,她身上還穿著嚴氏為她縫制的衣服,長發披散在臉上,看不見她的表情。她被押到點將臺前,劊子手把她壓著跪下,身後的大刀高高舉起。
「爾等知道此人是誰嗎,此乃河間王太後。先帝在時,她恃寵而驕,毒死陛下生母。幸好天佑大漢,天佑陛下,董太後收留瞭陛下,陛下得以日後榮登大寶。今天本相就用這毒婦的血,祭我大漢,天佑大漢,西涼軍鋒,所向無敵。」
「西涼軍鋒,所向無敵。西涼軍鋒,所向無敵。」臺下的西涼軍士卒群情激湧。
我睱眥欲裂,正欲沖上前替何氏分辨,突然感覺身後有人拉住瞭我。我回頭一看,卻是李肅朝我搖瞭搖頭。
我用力掙脫李肅,我要去救何氏,我一定要救她,但旋即又被李肅抱住,李肅不停低聲喊著:「奉先,別沖動,別沖動,你救不瞭她,你救不瞭她。」
我看著不遠處的何氏,又看瞭看點將臺上西涼軍的那些猛將,一股無力感襲上心頭。我知道我救不瞭她,就算把她救下瞭我們也走不出這座軍營。我有著無雙的武藝,卻救不瞭自己心愛的女人。
李肅沖我點瞭點頭,又朝著軍營外努努嘴,示意我跟他走,我低垂著頭,像是一具行屍走肉般跟在他身後。我放棄瞭,我救不瞭何氏,我能感覺到董卓在我身後的目光,那道像狼一樣陰冷的目光。如果我敢有半分妄動,他隨時能讓西涼軍撕碎我。
我跟著李肅走出軍營外,李肅拍瞭拍我的肩膀道:「奉先,別難過瞭。」
我看著李肅,沉聲問道:「恭正,你一定知道原因的吧。」
「馬騰和韓遂叛亂瞭。」李肅抬頭看著遠處,「丞相派牛輔帶著部分西涼軍回去平叛瞭。」
「但這與她何幹,她已被逐出宮中,什麼也做不瞭。」我大聲說道。
「關東軍早先已經攻破汜水關,兵鋒已抵虎牢關下,這個時候馬騰、韓遂在西涼發起叛亂,與關東軍遙相呼應。如今京城裡已有不少世傢暗中積蓄力量,等著丞相離京後作亂。」
我握緊瞭拳頭,但卻沒有任何話可以說。
「西涼軍一部分已經回去平叛,剩下的一部分既要前往虎牢又要守衛京城,兵力捉襟見肘。西軍不堪大用,剩下的隻有你的並州軍。」
「不過董卓也怕我動搖,所以就殺瞭何氏來警告我,如果剛才我在軍營裡有任何輕舉妄動,怕是屍體早就涼瞭吧。」我接著李肅的話說道。
「你知道就好,其實河間王早就被董卓殺瞭,現在殺王太後也隻是斬草除根。董卓不會允許任何可能威脅到他的人存在。」李肅轉過身淡淡道,「而且董卓多疑,所有人身邊都有他的密探,奉先,就連你身邊也有。」李肅看著我的眼睛說道。
我身邊居然有董卓的密探,而我對此卻一無所知!
「奉先,董卓知道你的夫人也在軍營,他敢殺王太後卻不怕你翻臉,就是憑借這個。」李肅說道。
「恭正,隻怕董卓也是借著你口來警告我吧。」我看著李肅沉聲說道。
李肅哈哈一笑,未置可否。
「不過剛才還是多謝你瞭,要不是你,我今天就走不出這座軍營瞭。」我拱手向李肅道謝。
李肅揮瞭揮手,笑道:「肅隻望他日落難之時,奉先能伸一援手。」
我看著不遠處的西涼軍營,耳邊似乎還回蕩著何氏臨死前淒厲的叫聲。
……
我一個人牽著赤兔失魂落魄般走回並州軍營,遠遠看見軍營外站著一個人來回走著,卻是張遼。
張遼見我回來,趕忙前來問道:「奉先,何夫人怎麼樣瞭?」
我抬頭看瞭看他,搖瞭搖頭。張遼微微怔瞭一下,安慰我道:「奉先,別傷心瞭。」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垂著頭看著腳下的地面不發一語。
「奉先,士卒們還等著你回去帶領他們出征呢。」張遼也在我對面坐瞭下來。
我抬頭看著張遼,「文遠,你覺得我強嗎?」
「奉先問這作甚,遼在奉先手下過不瞭二十招,當然很強瞭。」
「可是我為什麼救不瞭她?」我的情緒很低落,我無法原諒我自己。
「奉先」張遼看著我正色道,「何夫人已死,你再責怪自己也無濟於事,現在當務之急是趕往虎牢迎擊關東聯軍,還有,保護好活著的人!」
保護好活著的人?!我看著張遼。
「王司徒已派信使到瞭軍營,我等也已經得知軍中有董卓的奸細」張遼說道。
王司徒?是義父的生前好友王允王司徒!
「信使現在何處?」我問道。
「我已將其帶到我的大帳裡,周圍全是我的親信,奸細應該不會察覺。」
我站起身拍瞭拍塵土,和張遼一起走進軍營前往他的營帳。王允的信使就在那裡。
我走進營帳的時候信使正坐在案前讀書,見我和張遼進來,忙站起身拱手行禮。
我仔細打量著信使,此人中等身材,國字臉上那雙眼睛炯炯有神,坐立之間自有一股儒雅之風。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此人氣度不俗,我不敢有半分失禮。
「庸俗賤名,恐污閣下尊耳,不提也罷。」信使擺瞭擺手道。
「那……敢問司徒公派閣下來有何要事?」
「將軍請坐。」信使自顧自地坐在案前,又隨口問道,「敢問將軍覺得丞相是何等人也。」
「丞相?丞相氣度雍容,乃人中龍鳳,我大漢朝有丞相此等人物,實乃高祖庇佑。」我小心翼翼的回答著。
突然間砰的一聲,我抬眼望去,就見信使將案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站起身指著我怒不可遏。
「豎子!虧得司徒公如此器重於你,言你殺丁原投董卓是身不由己,如今看來,司徒公卻是看走瞭眼,你與那董卓一樣,都是狼心狗肺之徒。」
我冷冷的看著他,見他罵完,冷笑道:「閣下如此毀謗丞相,就不怕我把你拿下押往相府嗎?」
「哼!某敢來這裡,早已做好瞭送死的準備,隻是可惜司徒公一世英名竟毀於爾等宵小之手。」信使雙手背至身後昂然挺立,眉目間沒有一絲懼怕之意。
我和張遼對視瞭一下,張遼忙站起身笑道:「閣下誤會我傢將軍瞭,我傢將軍是怕閣下是董卓的人,故而試探閣下矣。」
信使轉過身緊盯著我的眼睛,我也緊緊盯著他,毫無回避之意。
片刻後,信使重新整理瞭一下衣服,彎腰沖我行瞭一禮,肅容道:「在下楊勛,見過將軍,奉司徒王大人之命,前來與將軍共商大事。」
我趕忙站起身回禮,將楊勛讓至上座。張遼則起身走出帳外親自守衛。
我見整個營帳隻剩我和楊勛二人,立即開口問道:「不知楊大人欲和某商議何等大事。」
楊勛沉聲道:「在下還是要先問一句,將軍覺得董卓何如人也。」
「董卓,哈,」我抬頭看著營帳上方,咬牙道,「害死某之義父,又殺死某之愛妾,此仇不共戴天。」
楊勛微微發怔,「將軍的義父丁原,在下倒是知道,隻是將軍的愛妾……在下倒是不曾聽聞此事」
我揮瞭揮手悄然抹去眼角那一滴冰涼,淒然笑道:「此乃某之傢事,還望大人不要打聽瞭。」
楊勛見我如此說,忙賠罪道:「如此,倒是在下唐突瞭,將軍,還請節哀順變。」
我擺擺手,又問道:「大人今日來找某商議大事,不知是何等大事?」
楊勛看看周圍,低聲問道:「聽聞關東聯軍已破汜水關,前鋒現已抵達虎牢關,董卓欲帶部親征,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而且據說西涼馬騰韓遂已反,董卓已派牛輔率部前去平叛瞭。」我回道。
「將軍是前往虎牢還是留在洛陽?」楊勛又問道。
「董卓性子多疑,又極其怕死,怎會留我在洛陽,他已傳令我今日午後隨他前往虎牢。」我沉聲說道。
「好,」楊勛一拍手掌,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此乃天賜良機,將軍恐怕還不知道,王司徒已暗中控制瞭大部分西軍。此次董卓出征,正可趁勢控制洛陽,待得董卓戰敗回京,西軍與將軍的並州軍內外夾擊,董卓必滅。如此大漢幸甚,天下幸甚。」
「大人莫要言之過早,」我提醒道,「董卓雖走,但留瞭他的女婿李儒並五千飛熊軍留守洛陽,李儒此人陰險狡詐,更何況飛熊軍乃是董卓親衛,西軍怕不是其對手。」
「誒~ 」楊勛不在意的擺瞭擺手,「將軍休要漲他人志氣,滅自傢威風。飛熊軍雖強,但西軍人數更多,更何況朝中大臣傢仆數量眾多,短時間內也能湊齊數千人來。到時戰敗飛熊軍,我們再以得勝之兵對戰董卓的敗兵,哈哈哈哈,天下定矣。」楊勛撫摸著頜下的胡須得意的笑道。
「大人何以得知董卓此次親征必敗?」我疑惑的問道。
「哈哈哈哈,奉先有所不知,」楊勛心情大好,直接就以表字稱呼我,「此次關東聯軍盟主乃是袁紹,此人氣度雍容,有明主風范,袁傢又是四世三公之門,門生故吏遍佈天下,袁紹帳下猛將如雲,謀士如雨,如今更有另外十七路兵馬助陣,聲勢浩大,董卓又豈會是他的對手。」
是嗎,事情真會這麼順利嗎,我低頭默然不語。
楊勛又和我詳細謀劃瞭一陣,然後才得意洋洋的告辭離去,我起身將其送出軍營,看著他策馬離去。又抬頭看瞭看天空,已是午後瞭,虎牢關,關東聯軍,我呂奉先來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