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泰為趙國公府長房長孫,隻可惜是庶出,所以早早被打發到江南水師中打熬。
此人眼神陰鶩,許是因為水師的緣故,所以面色隱隱赤黑,再加上薑傢皆長臉,因此看起來倒像一個地瓜。
相對而言,賈薔鬢間雖有些頭發燒焦,身上衣裳也有些破洞,但隻看相貌,任誰都不得不贊一聲好個風流俊俏的少年郎君。
誰也不會相信,這樣俊秀面白的少年,能有甚麼好身手。
薑泰隻看賈薔這張臉就生氣,水師作戰雖然和馬步軍作戰完全是兩回事,但他自認為,對付這樣一個小白臉,還不成問題。
再怎樣說,他也比賈薔大瞭近十歲!
薑泰練的是太祖長拳,擺開架子,便是太祖坐金鑾,四平八穩。
賈薔見之,亦是擺開八極架。
前世被祖父逼著練瞭好多年,也隻是心不在焉,應付瞭事,效果平平。
今世自穿越以來,就未曾放下過站樁練拳。
許是因為知道關乎身傢性命,專註練習下,成效倒是好的出奇。
再加上高隆、商卓的無私指點,賈薔的拳腳絕不算庸手。
否則,他也不敢擺下擂臺。
薑泰一看賈薔擺出的拳架子,心頭便是一凜。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隻一出手,就能讓內行人看出到底有沒有東西。
賈薔這拳架子,高低且不說,但的確很紮實。
見此,薑泰再無輕視之心,穩步向前,以探海撈月雙抱拳開拳勢,而後一記朝陽手重重轟向賈薔。
太祖長拳原就是以剛猛著稱,以薑泰乃至下面百十人看來,面對此拳,身子骨看起來要單薄不少的賈薔,應該走靈巧路線,避其鋒芒,或許能以遊鬥糾纏勝之,盡管希望渺茫。
然而誰也沒想到,賈薔不動則已,一動,竟比薑泰更加暴烈迅猛十倍!
眼見薑泰一記朝陽手打來,賈薔靜立片刻後,居然不退反進,先以一式“猛虎硬爬山”,在薑泰拳勢靠近時,一把抓其手臂,反借其沖力向前向上,整個人貼瞭上去。
繼而怒吼一聲,以舍身無我之勢,一記“霸王硬折韁”,化肘為拳,一肘擊中瞭薑泰那張地瓜臉的正中。
“砰!”
比賈薔強壯許多的薑泰,面上就開瞭花,連鼻骨都發出咔嚓一聲,血一下流瞭出來。
賈薔卻仍未停手,一拳、一掌、一肘,連出三招,分擊面、頸、肩三部。
此招名曰:閻王三點手!
薑泰到底是太平年代長成的太平將軍,缺少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血勇瘋狂,也從沒人敢這樣對他下手。
一招失利遭受重擊後已是懵然,哪裡還經得起這閻王三點手?
再三被重擊後,終於倒地。
這一切,幾乎發生在電石火花間,直到商卓上前隔開瞭賈薔,開國功臣一脈才猛然爆發出叫好聲來!
“球肏的!我肏啊!”
“這是甚麼拳法,也太暴烈瞭!”
“厲害!厲害!!”
鎮國公府牛城、理國公府柳璫等一眾開國勛門子弟,原本隻是礙於自傢大人,才不得不拜服在賈薔跟前。
真論心跡,服他的沒幾個。
但這一刻,賈薔卻讓他們開瞭眼。
至少,賈薔身上是有真東西的!
而元平子弟那邊,卻紛紛沉默瞭。
連淮安侯世子華安、懷遠侯世子興遠、荊寧侯世子葉順等原就知道賈薔身手不錯的元平子弟,都大吃一驚。
他們知道賈薔身手不錯,是因為華安和賈薔交過手,但那一次,華安認為賈薔是取瞭巧的。
真放對起來,未必就能打得過他。
可今日再一見,狠、準、猛、暴烈,賈薔這套前所未見過的拳法,他們自忖頂不住。
對於臺下的一切,賈薔面色淡漠,仿佛一切都不關心,他彈瞭彈衣襟上的灰塵後,輕聲說道。
“下一個。”
……
西路院。
各府的誥命今日來此,仿佛打開瞭一扇通往仙界的大門……
平日裡站一會兒規矩就覺得腰酸腿疼,多走一段路就氣喘籲籲的年輕媳婦們,今日逛起門鋪來,一傢挨著一傢,簡直不希望有盡頭!
高門大戶人傢,內眷要用東西,都是囑咐瞭婆子丫頭,告訴前面,有專人采買來後,才能得到。
而大多數時候,她們是沒甚麼選擇的餘地的,都是前面按規矩采買瞭甚麼,回傢後再按規矩分發下去。
得瞭甚麼綢緞佈料,就做甚麼樣的衣裳。
然而今日,看到這玲瑯滿目的東西,居然連西洋頑意兒都有!!
著實大大的激發瞭這些誥命內眷的天賦技能!
別小瞧她們,哪個身邊不傍著豐厚的嫁妝?
古達高門大戶傢的千金出閣,乃至尋常百姓傢的女兒出嫁,收的彩禮沒多少,但陪嫁起來,著實讓人吃不消。
因此而破產的人都大有人在!
這便是“賠錢貨”的來由……
不過但凡疼愛女兒的,在出嫁時都會陪送上豐厚的嫁妝,以便女兒能在夫傢挺直腰桿做人,不讓舅姑和妯娌小瞧瞭去。
往日裡這些出息多貼補傢用,今日,卻到瞭她們自己發揮的時候瞭……
尤其是母嬰店裡,一波又一波的人來來往往。
而原本主打的裹胸鋪子裡,卻……
門可羅雀。
即便有人入內,也是進去瞭隻看一眼,就匆匆就走。
好似前世學生誤入瞭影碟店,卻發現墻上掛的都是毛片一般,“驚悚”離去。
不僅如此,還會回過頭來和其他同學一起怒斥此等傷風敗俗的東西……
客房,休閑區。
逛的狠瞭,終也有累的時候……
趙國公府今日來的誥命最多,大大小小來瞭十來個,也采買瞭許多頑意兒。
隻是那裹胸鋪子裡掛著東西,實在沒勇氣去買。
可不買又不成,回去沒法跟老公爺交代。
但趙國公世子薑保妻鄒氏實在無法想象,回傢後老公爺想看看到底是甚麼法寶,能讓婦人減少難產,提高嬰孩存活時,她怎麼把那頑意兒拎起來給自己老公公看。
雖然自傢老公公平日裡口無遮攔,教訓自傢兒孫時罵的話簡直沒法聽。
但實際上,對她們這些兒媳孫媳,老公爺從來都是以禮相待。
可即便如此,那酷似女人胸脯的頑意兒,交到老公公手裡,不等於把自己的胸脯奉上?
隻想想就慪個半死!
吃瞭口金字對牌才能品嘗的果奶冷飲,沁涼冰甜的滋味讓她壓住瞭些心頭火,正好見尤氏應酬完鎮國公府的伯夫人過來,鄒氏忍不住出聲道:“尤大奶奶,今兒咱們原是為瞭那可讓娘們兒少受罪過,多活些時日的裹胸來的,可你們那鋪子裡掛的都是甚麼下流頑意兒?那東西也能掛在外面見人?”
尤氏畢竟當過不少年的當傢太太,即便對上下一代國公夫人,也能支撐住,她賠笑道:“鄒太太,您瞧您這話說的,那東西如何就成瞭下流頑意兒?都是女孩子自己穿在衣裳裡面的,又不會給外人看瞭去。今日來這裡的,不都是娘們兒麼?那是保護姑娘身子的呀!咱們娘們兒自己穿,如何就成瞭下流的呢?
說句輕狂的話,青樓裡的姐兒們,為瞭迎合爺們兒的喜好,故意將身子裹成那樣,那才叫下流。咱們女人哪怕不為自己著想,可為瞭不讓子嗣體弱虧空,也該保護好自己才是!醜是醜瞭些,說不得爺們兒還會厭棄,可連皇後娘娘都說瞭,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有元平功臣誥命在一旁冷笑道:“說的好聽,你們賈傢還不是為瞭賺那份銀錢?”
尤氏聞言登時沉下臉來,道:“這位奶奶還請慎言,我瞧奶奶手裡拿著個銅字對牌,那就該明白,這門鋪裡許多東西,你就是願意多花銀錢買,我們都不會多賣。非但不賣,還會告訴你,記住瞭樣式,回去後尋個匠人自己打造都管用。天底下哪傢生意會這樣賺銀子?那裹胸也一樣,本沒甚麼難的,尋個裁縫,總能咂摸出來。我們賈傢不畏罵名不畏旁人往身上潑臟水來做這個,原隻是為瞭求一份功德。連皇後娘娘都誇贊瞭我傢侯爺,奶奶還請嘴下留情。”
這婦人聞言大怒,當著這麼多誥命的面,尤氏敢如此讓她下不來臺,她冷笑道:“你算甚麼東西?一個寡婦,連個蛋也沒下過,不好好在傢守著婦道,拋頭露面不說,還幹這等營生。叫一聲奶奶你還當真瞭?丟人現眼,你也配談甚麼為母則剛?真真好笑!你賈傢還需要別人來罵來潑臟水?你也不去外面打聽打聽,看看你賈傢還有甚麼名聲?也有伯娘替侄兒賣這個的?他怕不是在你身上量過?”
這惡毒的話讓尤氏面色登時煞白,又紅瞭眼圈,她顫著嘴唇,想說甚麼,一時腦子裡空白,卻不知該說甚麼。
正這時,就見一杯冰水“嘩啦”一下潑在那婦人頭上,尤三姐端著個托盤站在那,柳眉倒豎,罵道:“你又算甚麼東西?賈傢的名聲不好,關你璧毛事?你傢的名聲就好?你不過下過一個蛋,就在這花馬吊嘴的,以為就是清白人瞭?清水下雜面,你吃我看見。見提著影戲人子上場,好歹別戳破這層紙兒!你別油蒙瞭心,打諒我不知道你府上的事?也是巧瞭,換做旁人我還真未必知道,偏巧才聽說過你雄武候府月前發生的事,想讓我抖露出來不成?”
那婦人原是雄武候王德的續弦徐氏,今日隨趙國公府傢的誥命一並前來。
因王傢和賈傢素來不對付,因此剛才忍不住刺瞭幾句,沒想到刺出這麼個潑辣女子來。
又聽到尤三姐提到月前的事,徐氏聞言愈發羞惱,因為月錢雄武候府突然流傳起她和雄武候世子王傑母子通奸的謠言來。
王德從軍中回來,一連打殺瞭四五個長嘴下人,這才止住瞭妖風。
她萬沒想到,這等謠言居然還流傳瞭出去。
徐氏張口就要大罵,不過沒等她開口,就見一模樣十分清秀的女孩子,領瞭四個健婦過來,對她微笑道:“這位奶奶既然不喜歡這裡,那就請出去罷。辦對牌的銀子會退給你,訂好的東西也會一並取消,銀子也會退還。請吧,奶奶還請給自己留些體面。”
說罷,不再看徐氏,而是對其她誥命道:“德林號就要開瞭,諸位想要買些新綢緞、細佈的奶奶們,可以過去瞭。因為這些綢緞和細佈的顏色是市面上看不到也買不到的,著色起來十分艱難,所以數量實在有限。金字對牌限五匹,銀字對牌限三匹,銅字對牌限一匹。沒有對牌的,暫且不能購買。”
今日前來的誥命,手持金字對牌的,實際上大都是賈薔送出去的。
先前黛玉過生兒,收瞭那麼多珍貴頭面,欠下瞭不小人情,賈薔這次以對牌相贈。
如南安郡王太妃這些人,初始或許感覺不到甚麼要緊的,說不得還以為賈薔希望她們來幫場子隨開張禮。
可到瞭現在,這些手持金字對牌的,愈發感覺到裡面的價值。
能買的東西多不說,還能打折扣!隻這一點,就讓她們心中舒爽不已。
再加上在這休閑飲食的地方,其他對牌都要花錢吃喝,她們這些持金字對牌的,卻是可以免費享用。
如今連買綢緞佈匹都有這麼大的優惠,一下子人上人的感覺又得到瞭極大的滿足。
賈傢德林號的綢緞顏色極鮮亮,做出的衣裳和從前一比,從前的衣裳都顯得暗一些。
隻是聽說的人多,見到的人少。
這對許多誥命來說,實是頭等大事。
最怕人和人相比,果真有的人買到瞭,有的人沒買到。
等往後再有誰傢有個婚喪嫁娶的事,誥命們上門後,滿堂鮮亮,獨她一人灰暗,那還有臉再見人?
因此原先還準備看大戲的誥命們,紛紛起身往西路院最裡面的德林號佈鋪行去。
趙國公府的幾位年長些的誥命,原本還想為徐氏出頭,可今日隨行的嬤嬤是沒資格進來的,各自帶進來一個丫頭,眼下明顯也不是這四個健婦的對手,真撕扯起來,非得顏面掃地不可。
因而鄒氏對徐氏道:“你且先回罷,此事回頭再說。”
徐氏聞言,愈發忍不住眼淚掉瞭下來,被人潑瞭杯冰水,狼狽不堪。
四個健婦面無表情的站在她跟前,唬的她也不敢亂來。
鄒氏看向那清秀的姑娘,問道:“姑娘又是甚麼人?”
尤氏此時已經收拾好心情,上前賠笑道:“這是我們傢侯爺的房裡人,疼的和心尖尖一樣,怕她在傢裡閑得慌,特意來管這一攤子事。”又對徐氏道:“今兒和奶奶原隻是誤會,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不過拌幾句嘴罷瞭。奶奶若是願意撂開手,就請奶奶去裡面換一身清爽的衣裳,再在這裡逛逛。若是奶奶執意怪罪,也請奶奶換身衣裳再出去,雖是春日裡,外面還有些寒氣,染瞭風寒可不好瞭。”此時南安太妃和尹傢兩位太太都先走瞭,沒能鎮得住的長輩在,尤氏覺得還是先低一頭的好。
徐氏聞言面色一陣變幻,鄒氏先是刮目相看的看瞭尤氏一眼,然後勸徐氏道:“便是自傢妯娌間也難免拌些口舌,罷瞭,好不容易尋到個咱們娘們兒可以來逛逛取樂的地方,何必因為幾句口角就舍瞭去?再說人傢也低瞭頭,要我說,就撂開手罷。”
鄒氏在傢裡,可是聽過自傢老公爺說過,近來最好不要和開國一脈,尤其是不要和賈傢敵對的。
想想也是,就憑人傢娶瞭一個皇後娘傢嫡親侄女兒,內宅誥命誰和賈傢作對,那不是在作死麼?
聽聞連薑傢都不站她一邊,徐氏臉色徹底白瞭,道:“今日無論如何都沒法留瞭,換身衣裳,我先回傢去瞭。”
鄒氏也不多說甚麼,和幾個趙國公府的內眷往德林號去瞭。
……
東路院,擂臺上。
賈薔臉上多瞭幾塊紅腫淤青,眼角嘴角都已見血。
右臂疼的已經抬不起來,左腿也麻木的幾乎沒有知覺瞭……
他搖瞭搖頭,將眉間的一滴汗水甩落。
他已經連續戰瞭五人瞭,莫說開國功臣一脈子弟,便是元平功臣子弟裡,不少人也對他刮目相看起來。
誰能想到,一個靠溜須拍馬靠走狗屎運起來的少年,居然能這樣強,這樣狠!
不過,賈薔已經不準備再打下去瞭。
在眾人註目下,他緩緩走下擂臺,王安、王雲哥倆如小廝般攙扶著他坐下。
立刻有人上瞭杯冰飲來,賈薔仰頭“咕咚咕咚”的就是一杯,末瞭,還將一塊晶瑩的冰塊吃進嘴裡,“嘎嘣嘎嘣”的嚼瞭起來。
這時,李暄走瞭過來,巴巴的看著賈薔,狠狠吞咽瞭口唾沫,咧嘴笑道:“賈薔,薔哥兒,你這吃喝的是啥啊?怎麼就你一個人有?”
賈薔沒說話,往後面指瞭指。
這時賈蕓才上前,笑容滿面道:“這裡有烤肉、鍋子可以果腹,還有冰飲,果酒、清酒、烈酒,均有。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另外,今日獲勝的人,隻收五成銀子即可。”
大多數人叫喊瞭半天,嗓子都快冒煙兒瞭,連口清水都沒喝。
此時看到後面有人推著一車冒著冰氣兒的酒水上來,哪裡還忍得住,一邊罵黑心奸商,一邊亂叫起來。
也有大方的,直接要包圓瞭請客。
賈薔站起身,拎瞭兩甕清酒走到董川、陳然幾人跟前,將一甕酒水遞上,道:“今日運氣不好,沒抽到你們,這甕清酒就當道惱瞭。話說,你們不會以為我怯戰罷?等他們打完後,有願意私瞭恩怨的,其實也可以再上擂臺。”
董川接過酒水後,看著賈薔道:“今日誰還敢說你怯戰?不過今天就不和你打瞭,都是要臉的人,我們也都是要打幾百場的人,總會遇到你!”
賈薔笑瞭笑,打開酒甕舉起到董川面前。
董川猶豫瞭下,卻還是在不少元平子弟審視的目光下,打開瞭酒甕,與賈薔碰瞭碰後,仰頭暢飲。
見此,賈薔彎起嘴角,舉起酒甕,灌瞭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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