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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神京震動

  林府,忠林堂。

  賈薔代林如海送歸翰林院掌院學士明安後,回到此處,就見林如海面色有些凝重的雙手扶著拐,臨窗而站。

  梅姨娘則擔憂的站在不遠處,看著他,見賈薔進來,也隻看瞭眼過來……

  賈薔理解林如海的沉重,卻笑道:“先生,並非大事。”

  林如海嘆息一聲道:“靜庵公,是比較純粹的學問人。歷代翰林院掌院學士,後多進軍機為相。獨靜庵公,從不爭此位,甚至避讓過幾回,隻在翰林院內修書,教誨新入院的翰林,能沉下心來,一邊讀書,一邊觀政。”

  賈薔奇道:“這不是很好?”

  林如海搖頭道:“靜庵公德高望重,隻可惜,明傢二子,皆非善類。讀書讀書不成,經濟經濟也不成,偏自高自大,還被人引誘著吃喝嫖賭。好在,便是吃喝嫖賭上,也是小傢子氣,成不瞭甚麼氣候。雖花費瞭不少銀子,倒也還沒惹出甚麼難以收場的大禍。這十三萬兩虧空中,頂多也隻三四萬兩是他們造的。”

  賈薔不解道:“先生,吃喝嫖賭上也小傢子氣,是甚麼意思?幹壞事,也需要大氣魄?”

  林如海好笑的搖頭道:“你以為,吃喝嫖賭上,就不需要精道瞭?靜庵公那兩個混帳兒子,吃隻吃大魚大肉,別的吃不慣。喝隻喝黃酒,清酒吃不慣。嫖……呵,總之,沒出息的緊。這也許和靜庵公當年獨自在京為官多年,直到十年前才接他們從老傢進京相幹。”

  賈薔笑道:“那替靜庵公還瞭這筆虧空,不更好?左右是修書花費瞭大半……”

  林如海嘆息一聲,臉上笑容也收斂起來,道:“這般做法,終不是常法哪。今日來瞭座師,明日就能來房師,後日就能來同年親故。又有多少銀子,幫他們墊付?”

  賈薔搖頭笑道:“先生放心,此事先生不必出面,連我也不用出面,隻要盛世書局去明傢談即可。老實說,一部《數理精蘊》刊行天下,或許短時間內賣不回十三萬兩銀子,但時日長瞭,肯定不會虧就是。再者,靜庵公是先生的座師,聽聞外界傳言後,便將畢生心血拿出來賣瞭,以支持先生追繳虧空,以復皇命。座師尚且如此,其他人又怎還有臉上門,讓先生網開一面,徇顧私情?靜庵公的高尚操行,三日內必會傳遍京城,先生也正好可以發下戶部公文,正式追繳虧空!”

  聽聞此言,林如海目光復雜且不必提,梅姨娘則失聲笑瞭出來,道:“薔兒,你早就想好瞭這些?”

  賈薔抽瞭抽嘴角,道:“我哪有這麼老謀深算,不過習慣遇到壞事,偏往好處想,然後往往就能想出好處來。”

  林如海聞言忍不住笑道:“這倒不失是一個好法子。雖然,你低估瞭那些大人的面皮,但總能站得住跟腳。”

  被逼急瞭時,那些人才不會理會許多,更多的仍是一股腦的鉆營,設法讓林如海轉圜,走後門。

  古往今來,乃至日後幾百年,都是如此。

  當然,賈薔所為絕不是沒用,至少,別人不會從大義上攻擊林如海,畢竟,座師都親自出面,這般支持。

  追繳虧空之事,不再是林如海為瞭取媚天子,甘願成為天子犬牙才做的事。

  他們隻會從私德上,攻擊林如海六親不認,連座師都逼迫至此……

  但這個層面,其實傷害性就小許多瞭。

  “好瞭,此事也算解決瞭大半。薔兒,你的兵馬司衙門,要盡快抓到手上。不是每個人,都有靜庵公的操行。”林如海肅穆叮囑道。

  既然翰林院掌院學士,他的座師,都親自出面,為他“趟”開瞭一條道,那林如海若不借機打開一條道路,盡快追繳戶部虧空,放過這樣的機會,那他這麼多年的官,也就白當瞭。

  但是,隻有戶部,是追繳不回虧空的。

  欠錢的是大爺,古今無過如此。

  直接動用繡衣衛,且不提繡衣衛會不會真心出力此事,單繡衣衛的身份,也太過敏感,若是引起景初老臣們的反彈,連天子都要忌憚。

  所以才為此,又是賜爵又是加官的磨出瞭賈薔這把太上皇良臣之刃,來試探九華宮的底線……

  故而,林如海希望賈薔能盡快將東城兵馬司掌控在手中,助他一臂之力。

  賈薔緩緩點頭,道:“已經安排下去瞭,三日……兩日之內,必能解決!”

  不是他托大,隻是一個註定要打爛瞭重組的衙門,且以他此時的身份地位,以他背後之人對他的期許,實在沒有束手束腳小心翼翼的必要。

  所需要的,隻是以正當的理由,正當的罪名,對那些心懷叵測者,實施降維打擊!

  林如海自然也明白這一點,更相信以賈薔表現出的手段和智慧,能夠解決區區一個爛泥坑一般的六品衙門。

  所以笑道:“既然如此,你就早些下去歇息罷。”

  賈薔應聲告退。

  待賈薔去後,梅姨娘抿嘴笑道:“老爺可曾發現,今兒薔哥兒管老爺隻叫先生,不喊姑祖丈瞭?”

  林如海“嗯”瞭聲,道:“是我告訴他,往後可以直接叫玉兒師妹瞭。”

  梅姨娘聞言簡直驚喜,笑道:“老爺可是準備當泰山瞭?”

  林如海笑瞭笑,道:“兩個孩子都還早,不急。”

  賈薔雖然大瞭,可這小子房裡已經有兩房妾室瞭,既然如此,不如多留女兒在傢,寶貝幾年。

  一旦成親後,賈薔就沒有理由住在林府瞭,不然就真的成瞭上門姑爺,賈傢那邊也不允許。

  且成親後,黛玉也要住到寧國府那邊去,操持一座國公府。

  可就林如海所知,寧國府那邊,還沒素凈呢……

  並未多言,梅姨娘服侍著林如海睡下瞭。

  隻是他們並不知道,他們睡下沒多久,林府大門還沒被敲響,就被等候已久的人引入府中,未幾,賈薔就帶人出瞭林府,往西城榮寧街打馬急奔而去……

  ……

  榮國府,梨香院。

  前廂,哭聲震天。

  同喜同貴兩個丫頭和寶釵一起攙扶著幾乎走不動道的薛姨媽,王夫人則緊緊攥著手帕走在一邊,眉頭皺起,眼眸中閃著復雜的光澤,一行人到瞭前廂,門口跪著一排長隨,在那大哭。

  薛姨媽看到這一幕,就覺得一陣陣眩暈,頭昏無力,巨大的恐懼吞噬瞭她的心靈,讓她連話都說不出來。

  然而,當她們要進門時,居然被兩個陌生男子給攔瞭下來:

  “薛大爺昏迷前曾交代,必要等賈薔賈大爺來後,才可替他請禦醫,薛大爺說,他信不過旁人。”

  另一人則道:“薛大爺說,身邊有反叛攮的出賣瞭他,必要等賈大爺來瞭後,旁人才能入內。”

  薛姨媽聞言暈瞭頭,一時沒反應過來,王夫人則皺眉道:“胡說甚麼?連他親娘妹妹也是旁人,薔哥兒倒成瞭至親不成?”

  兩個面相普通的人無法回答,隻是擋在門口,不讓進。

  寶釵這時也顧不得避諱外男瞭,問道:“你們是甚麼人?”

  她怎樣看,這二人也不似薛傢下人該有的氣態。

  二人對視一眼後,其中一人答道:“我們是薛大爺在揚州時收下的護院,本應護從薛大爺周全,今日被人乘瞭空子,若是薛大爺不治,我兄弟二人自願陪殉。若是薛大爺得幸好瞭過來,我們再在他跟前磕頭請罪。”

  寶釵聞言,一時不知該說甚麼,心裡焦慌恐懼,讓她失去瞭平日的冷靜。

  正這時,得瞭信兒的賈赦、賈政、賈璉乃至寶玉、鳳姐兒等人都趕瞭過來,似是覺得來瞭靠山,薛姨媽嚎啕大哭起來。

  眾人忙勸,賈赦見居然進不得門去,勃然大怒,上前罵道:“誰傢的奴才,還能制轄起主子來瞭?給我滾開!再擋攔著,讓人亂棒打死。”

  然而門口的兩人卻隻是漠然的看著賈赦,這模樣讓賈赦想起瞭某人來,愈發讓他震怒。

  不過就在他準備叫人來打將進去時,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道聲音:

  “薔二爺來瞭!!”

  未幾,就見賈薔披著一件銀狐氅衣,身後帶著數名氣息彪炳的大漢,並兩個太醫服飾的男子,大踏步而來。

  近前後,連看也未看賈赦等人一眼,徑直走到門前後,兩個攔路大漢見其到來,推金山倒玉柱般拜下請罪,賈薔一言不發,與兩個太醫入內。

  身後八名大漢,則分列門口兩側。

  唬的賈傢一眾人紛紛退讓開來,薛姨媽這會兒也不哭瞭,左右看瞭看,最後對薛蝌道:“蝌兒,去看看你哥哥罷?”

  薛蝌聞言,鼓起勇氣去門口道:“能不能讓我進去?”

  攔在門前之人回瞭句:“稍等。”

  而後進去問話,未幾而歸,道:“可進去兩人,但不準大聲說話,不準哭,以免耽擱瞭太醫救治。”

  寶釵上前一步,道:“我去,我和蝌弟進去。”

  又囑咐薛姨媽道:“媽且寬心,雖看著兇險,未必就到瞭那一步……”

  賈政這才想起來問跟著薛蟠的長隨道:“到底出瞭甚麼事?”

  一長隨哭道:“大爺趁著天晚去瞭西斜街,正準備回來,可剛一出西斜街,就又被趙國公府的小公爺給帶人圍住瞭,他們有人動手打瞭大爺一鞭子,大爺吃痛摔落馬,不想馬驚瞭,一蹄子踩到瞭大爺的胸口,大爺就吐血昏死過去瞭……”

  賈政一聽,頓時大怒道:“又是趙國公傢?哪有這樣混帳忘八事?”

  賈赦、賈璉等人也紛紛大怒,鳳姐兒則對王夫人道:“可讓人去告訴舅舅一聲?”

  王夫人嘆息道:“還用告訴?發生這樣大的事,你舅舅怕是已經往這邊來瞭。”

  話音剛落,就聽到前面有人傳話道:“舅老爺來瞭!”

  不僅如此,隨後又傳來一連串的報門聲:

  “鎮國公府,理國公府,齊國公府,治國公府,修國公府,繕國公府,平原侯府,定城侯府,襄陽侯府,景田侯府、神武將軍府、威武將軍府等諸傢老爺來瞭!”

  賈赦、賈政聞言登時動容,趕緊攜賈璉、寶玉去迎。

  開國公一脈,這一回幾乎悉數驚動!

  一個薛傢自然驚不起這樣的風浪,可剛才出瞭個貴妃,也出瞭太上皇欽點良臣的賈傢,卻有這個體量。

  這一夜,必將震動神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