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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托付?!

  前廂內,薛蝌和寶釵進來後,就看到賈薔身形如青松一般,身量筆直的站在珠簾外,透過珠簾,可看到兩名太醫正在忙碌著。

  二人走到賈薔身邊,滿面擔憂恐懼的看著裡面。

  賈薔看瞭寶釵一眼,沒有出聲。

  正這時,忽地,裡面傳出一陣嘔吐聲,一位太醫忙用痰盂接著,好一會兒後,嘔吐聲方止,太醫將痰盂送到門口,交給瞭薛蝌。

  薛蝌接過來一看,臉都嚇青瞭,竟看到裡面居然是滿滿一痰盂的血。

  賈薔聲音冷淡道:“倒出去罷。”

  薛蝌忙應下,顫抖著手將痰盂送出去,寶釵想趁機詢問太醫薛蟠之事,卻被賈薔用眼神制止。

  屋外,賈赦、賈政將十多位開國一脈的勛貴老爺剛迎至此,就看到薛姨媽對著那一盂血再次暈倒過去。

  因有外客至,王夫人和鳳姐兒就讓同喜同貴攙扶著薛姨媽,一同退至二門內。

  而賈赦、賈政、牛繼宗、柳芳等人知道瞭裡面正在搶救,又看到這一“海碗”的血,都猜測薛蟠怕是真的要不行瞭。

  一個個面色凝重,目露憤怒之色。

  當然,心中如何作想,就不得而知瞭。

  畢竟,此事對他們而言,並非是一件壞事。

  “恩候、存周,這麼多老爺在,還是去你們榮禧堂坐著等吧,也議一議此事,到底該走怎樣一個章程。”

  王子騰對賈赦、賈政沉聲道。

  牛繼宗是一中年大漢,沉聲道:“欺人太甚!此事,絕不能善罷罷休!!”

  餘者紛紛附和,痛斥元平功臣。

  賈赦見之,便對賈政道:“去榮禧堂罷。”

  賈政自然無異議,對管傢道:“這邊有瞭消息,立刻回去告知。”

  說罷,帶著賈璉、寶玉,和賈赦一道引著一眾開國之後,前往榮禧堂。

  ……

  “薛妹妹,既然姨太太又暈倒瞭,你還是過去看看罷,等太醫診治妥當,我立刻讓薛蝌去告知你們。”

  薛蝌從外回來後,帶來瞭薛姨媽再度暈倒的消息,賈薔對焦急落淚面色淒然慘白的寶釵說道。

  寶釵心中到底放心不下母親,薛蟠這裡看起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事的,就謝過賈薔後,去後院看薛姨媽去瞭。

  等寶釵離去後,賈薔對薛蝌點瞭點頭,然後撩起珠簾,進瞭裡屋。

  薛蝌跟在後面,從懷兜中掏出兩卷銀票來,賈薔接過手後,對兩位太醫道:“今日勞煩二位瞭。”

  王太醫和溫太醫本是隆安帝派往江南救林如海的太醫,先前就接手過賈薔的好處。

  後來相處的日子裡,美酒、佳肴、美人乃至孤本古籍醫書,凡是他們喜歡的,賈薔都讓人投其所好。

  半年光景,與二人結下瞭不淺的交情。

  這一次,便是牛刀小試……

  “兩位太醫,辛苦二位瞭。這點銀子,拿去多買些古籍醫本,算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

  賈薔將兩卷銀票分別遞給二人後,兩人卻遲疑起來。

  王太醫苦笑道:“雖不知大爺想做甚麼,但這麼點小事,實在不必再給銀子。”

  溫太醫也道:“這半年,都收瞭大爺不知多少好處,不過出瞭點小力,再收銀子,卻說不過去瞭。”

  賈薔笑著將銀子放進二人手中,道:“到底還是要讓兩位擔一些幹系,若不收下,我心中實在不安。我雖年輕,但卻明白不能讓自己人吃虧的道理。”

  王太醫遲疑瞭下,接過銀子後正色道:“此事我們原也沒說甚麼謊,薛傢大爺雖傷不至死,與性命不相幹,但內裡還是傷到瞭肺經和心脈,吐的血,也不全是假的。”

  賈薔聞言忙問道:“可有後遺癥沒有?”

  溫太醫也將銀票收起來,笑道:“心口放瞭護心鏡,碎瞭的也是護心鏡。裡面還穿著棉甲棉襖,馬蹄並未踩實……雖受瞭點內傷,看著唬人,其實與性命不妨……當然,終究還是兇險!”

  賈薔聞言,笑瞭笑。

  兩位太醫也都是明目之人,要去外間開方,準備熬藥,就離開瞭。

  二人走後,賈薔走到床榻邊,薛蟠緩緩睜開一隻眼,看到薛蝌居然還在,又立時閉上瞭眼。

  薛蝌對這個荒唐堂兄一點法子也沒有,若非他和他父親如今皆為賈薔門下,是斷然做不來今日這等事的。

  薛蝌對賈薔道:“二哥,那我先出去瞭。”

  賈薔點點頭後,道:“在外間留半個時辰後,再去後面。”

  薛蝌應下後出去,薛蟠才睜開兩隻眼,看著賈薔倒吸一口涼氣,罵道:“球攮的,還真疼……狗肏的薑傢,這次非讓他好看不可!”頓瞭頓又看著賈薔道:“薔哥兒,這次能報仇,往後他們也再不敢來攔我瞭吧?”

  賈薔看著他點瞭點頭,又嘆息一聲道:“果真值得?”

  薛蟠哼哼道:“若不把他們狠弄一次,讓他們知道薛大爺的能為,往後怕總被人欺到頭上去,再者,我娘死活不讓我接花解語回傢,連過到名下都不肯,我不鬧一次,她能松口?也多虧你替我想出這個主意來。”

  賈薔聞言,輕輕一笑,道:“若不是在揚州府得瞭那麼些能人,能讓馬驚而不亂,控著馬不將馬蹄踩實,我也斷不會出這種主意的。不過也好,經歷此事後,薑林他們再不敢動你一根手指頭,這一次,必要他們吃不瞭,兜著走!”

  薛蟠居然成瞭情種,為瞭能和花解語在一起,還沒回京在船上時就央求賈薔想法子。

  且上回被趙國公的小孫子白打一通後,他心裡也明白京城不比江南,但他又不想拘謹著過日子,是個衙內都能踩他一腳。

  所以,死活求著賈薔想法子。

  賈薔思來想去,也隻能想到用險的法子,施苦肉計。

  實力差距太大瞭……

  即便賈傢有兩座國公府的傢底,但風流早被雨打風吹去,面對當今大燕勛貴第一豪門趙國公府,賈薔也想不出甚麼別的法子,能讓趙國公的小孫子一次吃夠苦頭,再不敢恣意妄為。

  唯有先傷己,再殺敵!

  原還擔心,萬一操作不當,會釀成無法挽回的大禍……

  薛蟠並不聰明,有些呆愚,可賈薔卻要考慮周全,因此一時間猶豫不決。

  然而到瞭京城,林如海升官戶部,他也襲爵當官後,讓賈薔對此苦肉計,也漸漸開始松動。

  等薛蟠被薛姨媽以死相迫,困在傢裡不能動彈,快要憋瘋,並向他幾番相求後,賈薔就下瞭決心,以施此計。

  施展好此苦肉計,有三個好處:

  一,自然是薛蟠自此往後,不會隨便被人欺辱打罵。

  薛姨媽估計也會松口花解語之事,當然,這要看薛蟠一會兒的表演……

  二,則是調集開國一脈,借此風波對元平功臣進行狙擊,擴大一點在軍中的勢力。

  這一幕是宮裡想要看到的,因而又憑添三分成功的希望。

  第三,便是利用開國一脈的力量,為林如海接下來追繳虧空,破開最堅硬的防守勢力。

  元平功臣是出瞭名兒的窮鬼,在戶部虧空中,占比不下四成。

  如這些人抱死成團,那麼林如海想來硬的,根本不可能。

  就算賈薔把東城兵馬司,乃至五城兵馬悉數收入囊中,也沒有可能。

  因為大燕的軍權,神京城的軍權,實際上就是掌握在這些人手中……

  如今,卻可以利用元平功臣子弟肆意殺人,欺辱開國功臣子弟一案,等開國功臣和元平功臣大幹一場後,賈薔再“含憤”出手,“公報私仇”,隻要操作的好,就能一步步打破元平功臣抱團,追回虧空。

  人性畢竟都是自私的,元平功臣可以因為拒還虧空抱團,卻絕不會為瞭個別高門子弟的無法無天,抱在一起對抗王法,這是兩碼事!

  而且,有瞭此事在前面吸引著火力,賈薔再去敲打拾掇東城兵馬司那些老兵油子,何健那些人背後站著的人,此時也不敢再出手……

  行此計,有萬般好處。

  隻是……

  “薛大哥,為瞭一個花解語,果真值得麼?”

  賈薔怎麼看薛蟠,也不像是情種的亞子,因而再問道。

  薛蟠臉上疼的隻抽搐,卻還是咧著嘴笑,銅鈴大眼裡的目光,是賈薔從未見過的,隻聽他道:“薔哥兒,花妹子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妓女我頑的多瞭,兔爺兒我也弄膩瞭,他們面上逢迎我,背地裡卻都道我是薛大傻子,沒他娘的一個真心為我想針鼻兒大點的好的。

  可花妹子不一樣,說實話,別看我先前一直催你,一定要使這苦肉計,其實我心裡一直虛著呢,我怕疼。直到今兒個,花妹子說瞭那番話後,我就打定主意,這輩子,一定要給她好日子,一定要和她好好過好日子。當然,或許在外面還會胡鬧,爺們兒嘛,難免的……但傢裡面這個,我要疼她一輩子。所以,值瞭!”

  賈薔聞言輕聲笑瞭起來,點瞭點頭,心裡的一些利用朋友的負罪感也淡瞭些。

  看來花解語這個聰明之極的女人,把薛蟠當真是吃的死死的。

  前世,香菱沒有這般手段,才落到那個下場。

  夏金桂倒是能將薛蟠治住,但那是用河東獅的剛猛法子,遠不及花解語以柔克剛的手段。

  不過也好,有這樣一個女人在,薛蟠以後也算有人管瞭……

  “薛蝌!”

  卻聽薛蟠忽然叫瞭聲,薛蝌正在外面熬時間,聽到後忙進來,道:“堂兄,如何瞭?”

  薛蟠道:“去喊我媽和妹妹她們過來,就說我蘇醒瞭一丟丟,讓她們快來看,遲瞭就又昏過去瞭。”

  薛蝌無語的抽瞭抽嘴角,見賈薔也點瞭點頭,轉身離去。

  一柱香功夫後,就聽到窗外遊廊下一陣腳步聲傳來。

  未幾,腳步聲進門,薛姨媽許是看到瞭晾在外間的血衣,和嗅到瞭濃濃的血腥味,哭聲根本壓不住……

  一行人進瞭內間後,薛姨媽看著床上面色薑黃,滿滿的死人色,一時間大哭出聲:“我滴兒啊!!!”

  寶釵、王夫人、鳳姐兒也跟著落淚。

  薛蟠聽聞哭聲,眼睛緩緩睜開瞭一線,幹涸的嘴唇上還有血漬,上下抖動瞭下,卻疼的臉皮抽搐。

  寶釵見之,亦是心如刀絞,忙對薛姨媽哭道:“媽,先別哭瞭,哥哥有話說。”

  薛姨媽以為是臨終遺囑,忙止住哭聲,湊到跟前,眼淚流個不停,道:“蟠兒啊,有甚麼話,你就說吧,兒啊……”

  賈薔在一旁冷眼觀之,發現薛蟠許是入戲太深,眼角居然也緩緩溢出兩行清淚來,聲音嘶啞的緩緩道:“母親,兒子……可能……要不孝瞭……”

  “蟠兒啊!!!”

  薛姨媽聞言,真真心都要碎瞭,放聲大哭起來。

  寶釵跟著哭,王夫人、鳳姐兒也齊齊抹眼淚。

  好在,寶釵還是冷靜,再次提醒薛姨媽,聽好薛蟠最後的遺言……

  眾人冷靜下來後,就聽薛蟠顫聲道:“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就是母親,和妹妹。母親,有姨母在,有舅舅在,總……總能好好的,活下去。妹妹……妹妹,[txt fo]我已經,托付給……薔哥兒瞭。托他,照顧……”

  “?!!”

  賈薔聞言眼睛陡然睜圓,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紅樓影帝。

  這都扯哪去瞭?

  這種話,也是能亂說的?!

  這是從哪加的戲?

  眾人皆震驚,唯有鳳姐兒差點沒笑出聲來,悄悄看瞭眼王夫人的臉色,果然和吃瞭屎一樣難看……

  這就是兒子和女兒的不同瞭,當初府上到處傳著賈母屬意寶玉和黛玉時,王夫人並不在意,兒子遇到這等事,成自然好,不成也不過添一樁風流韻事罷,當然,她心裡是不希望成的。

  可女兒傢,如今居然被長兄托付給外男,清譽上就沾染瞭一層灰。

  黛玉她不在乎,可寶釵不行,因為這是她認定的兒媳人選。

  一旦清譽上沾染瞭這一層灰,如何還配得上她的寶貝兒子?

  因此,這一刻王夫人臉色難看之極。

  薛姨媽也被震驚瞭,可她再有別的心思,也邁不過薛蟠去。

  和賈傢結親,除瞭認為賈傢是個極好的人傢,能讓寶釵有個好歸宿外,更多的,還是為瞭薛蟠著想。

  有這樣一個靠山在,有親妹妹當賈傢未來當傢太太,怎麼著也能護住薛蟠。

  眼下雖不滿意薛蟠的主意,可這會兒她更不願違拗兒子的臨終意願,至於日後認不認,當然另說……

  因此,連她也沒說出異議來。

  此事仿佛便在這詭異的氣氛下,達成瞭共識……

  最後,薛蟠上氣不接下氣,終於說出瞭花解語之事,道:“兒子不納花妹子為妾,便是死也不能瞑目啊!”

  薛姨媽見兒子都已經“彌留”瞭,唬的魂飛魄散,心肝俱裂,一迭聲道:“好好好,我答應你!你這孽障啊,為瞭個窯姐兒,連命也沒瞭,這會兒還惦記著,我答應你就是,我答應你就是。若是早點讓你接回傢裡來,許就沒這個禍事瞭,都是娘的過錯啊。”薛姨媽心裡差點沒悔死,大哭不已。

  正哭著,忽然薛蝌從外面進來,道:“老爺們來瞭。”

  心滿意足的薛蟠聞言,眼睛一翻,又昏死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