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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魔禍蜂聚引仙跡

  一柄長劍鏗然出鞘,帶起一道炫目青光,凜凜然然,正氣盈身。

  劍光快若閃電,勢如泄濤,逼向那大驚失色的中年人。

  然而,劍快,抵不過人更快。梁雋經歷一霎時的震驚後,立即回神過來,偏身避過那足以要命的一劍,緊接著雙掌運起一股漆黑的真氣,轟然向前拍出。陸檀冷哼一聲,不閃不避,左掌拍出,硬接下瞭這全力以赴的一掌,隻聞一聲轟鳴過後,兩人身旁的桌椅被震得七零八落,而陸檀不但毫發無傷,腳步更是穩如泰山,紋絲不動。那梁雋則借著兩掌相接的後力,拉住瞭那少女,順勢向後暴退。

  一旁原本沉溺於吃喝的陸朗此時已被驚掉瞭下巴,他用力地嚼瞭嚼,一次性將滿嘴的酒菜吞下肚去,開口嘆道:「我的個老天!」

  陸檀一時不察,依舊讓那少女被擒瞭回去,俏臉有些陰沉,道:「果然是魔人,你倒是不遮掩。報出你的魔號,姑娘讓你做個明白鬼。」

  那化名梁雋的魔人此時臉上隱隱現著綠光,五官俱起瞭一些扭曲的變化,看起來陰森可怖,與先前的和藹模樣相比,簡直判若兩人。他向兩個近侍使瞭使臉色,那兩人隨即擋在瞭梁雋的面前,仍舊一聲不吭。

  確認自己安全後,他將少女拉道身後,陰惻惻地道:「本士,乃冥雀使麾下執謀官,刀鴉烽魘。」

  「哦?邪丹雀翎的手下?」陸檀挑瞭挑秀眉。

  「既聽過冥雀使之名,識相些,莫管閑事。」刀鴉道。

  陸檀眼神忽而變得玩味瞭起來,她咧嘴笑瞭笑,露出兩排秀白的玉齒。臉上雖然笑靨如花,但口中玉齒卻是磨得咯咯作響,顯然尚存一絲極深的恨意。

  「那賤人,果然還活著啊。」陸檀咬牙切齒道。

  突然間,手中長劍一振,嗡嗡作響,自陸檀身上爆發出一道強大氣機,震得屋宇顫動,幾欲坍塌。

  那刀鴉身前兩名侍衛身形緊繃,各伸出一掌,將陸檀釋放的真力半堵半疏地卸去,隨即各自拔刀沖向陸檀,兩人刀法是同一路數,但所蘊刀意卻截然相反,那高個侍衛刀意剛猛威橫,矮個侍衛的刀意則綿柔陰狠。二人武功與根基俱屬上乘,刀意又能相補相成,使出兩倍有餘的合力。

  陸檀向來厭恨魔族,此時卻也不敢輕敵,反手揮劍成訣,一招「天高秋涼」左刺右劈,格開二人刀招,饒是如此,俏臉上險險被刀風刮到,破瞭那美麗的容顏。她又一招「夢裡江河」,氣勢如虹,斬在那兩名侍衛之間,強行斷瞭二人的聯手合招。

  那二人見勢不妙,身形暴退幾大步,卻一直未能擺脫得瞭陸檀手中長劍糾纏,要知道那青雲劍可是取材於天外精鐵,曾受上代俠罡重新投爐冶煉,對魔族有著特殊的殺傷力,但凡沾著皮肉,那受的就不隻是皮肉傷瞭。

  二人交換瞭一下眼神,身形突然頓住,將手中彎刀猛地投向陸檀,陸檀側身避開,兩柄刀又自空中回返,隻見二人的身法逐漸變得詭異,閃身過去接住對方的刀,所蘊刀意竟也忽然變化,一者由剛化柔,一者以柔化剛。合招的意境也變得不同,正當陸檀欲再破招時,二人突然又將手中彎刀擲回,刀意再變一層,使得陸檀要想一人破招,著實有些捉襟見肘。一時間,三人鬥得難解難分。

  小酒館中的其它人早已被眼前突發之事嚇得悄悄溜走,僅餘下幾名不怕死,遙遙看著熱鬧的,以及坐在桌前,手足無措的陸朗。

  「魔……魔族?啊!魔族!」陸朗如夢初醒,他匆匆喝光瞭杯中的酒,,著急忙慌地看瞭看手邊,發現自己佩劍因為賭氣和胡吃海喝,早被丟到瞭一邊,他跌跌撞撞地去將劍撿起,「唰」地一聲拔出劍來,繞開桌椅踉踉蹌蹌地挪步跑向陸檀,借著酒勁大吼道:「邪魔看劍!」

  那激鬥正酣的三人俱是被他這突然入局嚇瞭一跳,那兩名魔侍驚的是,這滿肚子都是飲酒尋花的紈絝公子,竟也有如此血性?而陸檀心中卻是更為焦急,她可太知道自己這大哥的武功有幾斤幾兩瞭,平日裡窩窩囊囊連劍都不敢拔的,哪能與一流高手過招?

  「你滾開啊!」陸檀怒喝一聲,但分心之間,兩柄魔刀已趁隙摸上瞭她的劍身,成彎月之勢,將她的劍路死死纏住,再難脫手。陸檀猛喝一聲,將真氣提至最高,強大氣機迸體而出,欲以強橫修為逼得二魔脫手,哪知那兩名魔侍攜手抗衡,雖尚有不及,輕負內傷,卻猶能強撐。

  眼見刀鋒凌身,轉瞬間就要被切成碎肉,陸檀握劍的右手猶不見松,劍尖斜挑,在最大限度內,挽出寥寥幾道劍影,初時不見威力,卻霎時如同花團錦簇,壯麗萬分。

  劍意瀟灑,縱橫瑰麗,行雲流水的劍招,映襯著那仗劍鬥魔的女俠英姿,縹緲絕塵。

  這最後一招徹底攪亂二魔刀意,將二魔徹底逼退。二魔對視一眼,互相會意,各發一道霸橫刀氣斷後,便縱身退去,再不見蹤影。

  「喂,你可看清楚瞭?」旁觀的人議論紛紛。

  「最後那招是,青山見我,是的吧?」

  「流雲點霜長鋒意,平湖三劍絕世中。自昔年劍樞拖棺入皇城後,可有些年頭沒聽說人使平湖三劍瞭,都快忘記這套天下一等一的劍法瞭。」

  「可惜的是,這小妮子全仗著劍法精妙,要論火候,怕是連其母的兩成都不到。」

  這邊找到話題,聊得火熱,陸檀可沒有閑心再去多管,她見到二魔退得倉促,便縱身回到瞭酒鋪。

  果然,那少女被單獨丟棄在瞭酒鋪裡,早已沒瞭魔人的蹤影。沒瞭這腳力不濟的少女拖累,那三名魔人想來逃跑速度相當快,已是追之不及。

  她又走到酒鋪門外,朝著那跌坐在地上,已傻瞭眼的陸朗喊道:「再不回來,還準備著在那繼續現眼是嗎?」

  「啊?哦哦!」長期沉溺酒色的大少爺被一陣久違的刀光劍影晃瞭晃眼睛,酒醒瞭大半,連滾帶爬地跑回瞭酒鋪。

  陸檀將幾錠銀子敲在櫃臺上:「今日本姑娘雖然為瞭驅魔救人,但終究是累你店裡雞飛狗跳,失瞭不少客人,這算是賠補瞭。」掌櫃的見識瞭這般場面,哪敢說不,連連點頭稱是。

  陸檀在地上尋瞭張尚且完好的長凳坐下,看向那呆愣在原地的少女,目光漸趨柔和,她招手讓少女坐到自己身邊,開口問道:「姑娘叫什麼名字?又是哪裡人?」

  那少女顯得有些局促,雙手輕輕摩挲著衣角,半晌,才用嬌柔的聲音輕輕答道:「我叫孟小嫣,傢住在京西惠安村。」

  「京西惠安村?那為何會跟著魔族之人來到這裡?」

  「我……我娘親病重,村裡大夫都說無藥可醫,我就一個人跑到鎮上尋醫,結果大夫沒尋著,就碰見瞭這幾個……人,那個領頭的跟我說他們正在制作一項靈藥,可以活死人醫白骨,但需要我跟去幫忙,等藥制成瞭,我就可以白拿一份,回傢救娘親。」

  「所以你就信瞭?」

  孟小嫣羞紅瞭臉,囁嚅道:「我起初當然也不信的,可那個領頭的人當著我的面治好瞭一個街邊垂死的乞丐,我就信瞭。」

  「他們有說要帶你去哪,要做什麼嗎?」

  孟小嫣輕輕擺頭:「沒有,他隻說是要取我身上一件無關痛癢的東西。一開始我們是往西走,但中途他們卻突然掉頭,說計劃有變,要回京城與同僚會和,再行制藥。他還說到時候會有不少跟我一樣的姐妹在那裡等待,叫我不用害怕。」

  「制藥?」陸檀陷入沉思。今日一事亦可證實,少女失蹤案與潛入中原的魔人有直接關系,但他們聚集這許多的花季少女,究竟所圖為何?

  陸朗匆匆地跑回酒鋪,看到那少女孤孤單單地站在那裡接受小妹的盤問,眼中頓時放出光,習慣性地將雙指曲起,放到嘴邊吹瞭一聲口哨。孟小嫣抬頭看見一個花花少爺模樣的人色瞇瞇地盯著自己,感到渾身不自在,令她不由得向陸檀靠瞭靠。

  「哎哎哎,姑娘,我沒惡意的啊,方才還是我和小妹聯手救瞭你呢,你不可作這般冷淡姿態啊!」陸朗走上前,油嘴滑舌道。

  「閉上你的嘴!」陸檀冷聲道。她此刻思緒如麻,實在沒空修理這紈絝兄長。她轉頭又向孟小嫣問道:「他們可曾告知你,回京後的打算?」

  孟小嫣思索再三,最終搖搖頭,但卻忽然像是想起瞭什麼,道:「他們雖然沒有告訴我,但有一天,我們露宿野地,我半夜夢醒,好像模模糊糊聽見他們提起瞭,要把人先聚去一個最適合隱藏女人的地方。好像叫什麼青,青葉樓?」

  陸檀瞳孔瞬間放大,她猛然轉頭看去,正好對上同樣臉色變得嚴肅的兄長,二人的心中都有瞭一個明確的答案。

  青灩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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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九嵋硬撐著。

  他在完全蘇醒後的身體,其實也僅恢復瞭不到三成的元氣,方才一番情緒波動後,令他又消耗瞭不少精神,此時站在門外,聽著樓下醉生夢死,樓上蝶舞鶯飛,屬實嘈雜。有幾處房間的狎戲甚至耍得相當大,男女的嘶吼尖叫聲已透過那厚實的木門清晰地傳到他的耳中,那般刺耳,卻又帶著幾分動聽。

  幸好清柳不做那些活。他如是想到。

  正胡思亂想著,就見到老板娘款款步出房門。齊九嵋直起身子,又行瞭一禮,恭敬地道:「老板娘,在下齊九嵋,京西惠安村人……」

  話剛出,老板娘伸出手打斷瞭他,面色平淡地看瞭他一眼,冷冷道:「老實說,若非看出清柳對你有情,我真的沒興趣來搭理你。」

  齊九嵋見她態度冷淡,忙解釋道:「那日言語冒犯,是非本意,齊某對老板娘絕無不敬。」

  「我雖是婦人,但還未氣量小到與一介小輩計較言語之失。」

  齊九嵋不解其意,問道:「那老板娘為何……」

  老板娘轉過身來看著他,道:「你難道真的以為,單憑你二人有情,我就能點頭將清柳許你?」

  齊九嵋聞言有些羞愧,沉溺於情愛之中,使他竟一時忘瞭自己一事無成的事實,他吞咽瞭一口唾沫,整合瞭一下語言,回道:「我知道,清柳乃是青灩樓的頭牌,天下的花魁之首,留著她在,自然比隨便嫁予我一個鄉野莽夫要有利得多。但一切變化自今日我二人定情始,我今年參加省試,已備下足量腹稿於心,一定功名大成。請老板娘予我一些時間。」

  老板娘默默地聽他講完這一席似老成又稚嫩的話語,不禁啞然失笑,笑容中充滿瞭嘲弄的意味。

  齊九嵋不解地道:「老板娘不信在下所學麼?如若不信,盡可等那發榜之日,看那榜上有無齊九嵋之名!」

  老板娘長嘆瞭一口氣,道:「我信不信你,這並非重要。我隻問你,你可知清柳獻過舞的人中,最高地位之人是誰?」

  這一問題問出,令齊九嵋頗覺詫異,但很快,他就發現瞭一件真正令他不得不在意的事情,那就是除瞭道聽途說的消息,他似乎從未仔細瞭解過清柳其人。就連她曾經為誰獻舞都不甚明瞭。

  他半試探半好奇地反問道:「可是太子殿下?」就這消息,還是照著青灩樓背靠東宮的關系推測出的。

  「是當今陛下。其次是太子。還有當年前來與北暘解戰定約的塞外三族的三位汗帝」老板娘淡淡道。

  齊九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幾人地位之尊崇,可謂舉世之最,唯一可與之並駕齊驅的,怕是隻有那復活後至今不見蹤影的魔星瞭。

  齊九嵋苦笑。

  老板娘繼續道:「清柳自掛牌上名這數年以來,我受到過無數達官貴人為其贖身求娶的請求,文至宰輔之子,武至靖遠大將軍胞弟,俱是傢門顯赫,人中龍鳳,備受聖上寵信的重臣。可都被我一一回絕,毫無回旋餘地。」

  齊九嵋心中的壓力更添一層,他已經隱隱感覺到,此時的自己絕無行事之力。清柳之於青灩樓和東宮,甚至是皇室,都有著不可取代的意義。

  「所以,哪怕你今日便掛一身紫衣前來,我最多笑臉相迎,厚禮相待,但要求娶清柳,也斷不可能。」老板娘道。

  (註:春秋戰國時國君服用紫。南北朝以後,紫衣為貴官公服,故有朱紫、金紫之稱。)

  若是以往的齊九嵋,肯定就此知難而退瞭,畢竟二人身份差距實在雲泥。但不知怎地,自從經歷兩番大劫之後,他的性情也逐漸起瞭變化,越是不可為之事,他內心越是躍躍欲試。

  他沉默瞭半晌,突然笑道:「多謝老板娘提醒,但齊九嵋行事,從來憑心而起,隻求無悔。路難行,便隻能尋法破之,斷無回頭之理。煩請老板娘代傳一句給清柳,我無事,隻有些疲乏,便先回房休息瞭。」

  說罷,他也不在意老板娘那詫異如看死人的目光,顧自離開。

  老板娘目光中的詫異很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蔑視。

  「少年傲氣,當我見得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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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郊,冼湖邊的密林內,本是風停林靜,卻見一名少女急急而奔。那少女披發赤足,狼狽不堪,任由一雙原本白凈的玉足被樹枝尖石紮得鮮血直流,鉆心疼痛,卻仍舊不能使她放松一絲絲奔逃的勁力。

  林中飛鳥被這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驚動,紛紛揮翅疾飛,有數隻不明方向,徑直撲在少女的臉上、身上。那少女本就驚慌,被突然一襲,身形不由得一阻,腳下又踩到一根尖利的樹枝。

  「啊呀!」

  疼痛感終於充分沖擊到瞭大腦,令她雙足一軟撲倒在瞭地上,抱著已經滿佈泥垢血污的雙足痛呼起來。她已奔逃瞭半日有餘,如今饑寒交加,身上各處疼痛越加清晰,今日除夕之夜,原本該與阿爹阿娘團聚慶歲的,可如今卻是身處這杳無人煙的密林內,無助可尋。身處險境,少女一時氣泄,嗚嗚地哭出聲來。

  「哈!呵!」

  身後傳來幾聲古怪的叫喊聲,如同鐵器摩擦一般,似笑非笑,難聽非常。少女聽得那叫聲,渾身起瞭顫栗,臉上悲苦又被驚惶所替代,慌忙就近尋瞭一塊大石略作依靠,但心中的恐懼並未因此又絲毫減退。她雙唇微張,雙目中淌下兩行眼淚,氣息緊屏,甚至不敢回頭張望。

  良久,聲響不再,整座樹林都恢復瞭平靜,少女跳在嗓子眼的心漸漸平復,她這才用猶自顫抖的雙手整理瞭一下身上破損的衣物,將胸前裸露的風光遮住。但她依舊未曾徹底放下心來,便小心翼翼地探過大石,抬眼看去。

  身後冷霧彌漫,已不見來時路,但也不見任何人影。

  她長出瞭一口氣,心中恐懼再減一分,便回過頭來。

  這一回頭,卻簡直令她的血液徹底凝固。

  一張及其醜陋的鬼臉,就湊在她的跟前,那鬼臉之人身材矮小,眼睛一大一小,臉上肌肉扭曲,牙床外露,活脫脫一個索命小鬼的模樣。

  「咯咯咯!」那鬼臉死盯著少女,怪笑起來,張嘴噴出一股熱氣,道:「女娃子腳力不錯,叫鬼爺好找!咯咯咯!」

  少女被嚇得面無血色,心防備巨大的安全落差擊得粉碎,末瞭眼珠泛白,竟是硬生生被嚇暈瞭過去。

  「你做得過分瞭。」一道巨大人影隨後跟上來,隻見一人,身長九尺八寸有餘,虎背熊腰,聲如洪鐘,面上帶著面具,看不出究竟是在玩笑還是責難。他將少女如抓小雞一般提瞭起來,抗在肩上。

  「咯咯咯,有何關系?反正屆時送到馭魂使那裡,還不是要被再嚇一通。咯咯咯!」那小鬼道。

  那巨人俯下身對著少女左捏右揉,道:「原本資質不錯,被你這一嚇,心防頓時破碎,屆時提煉元陰時,成色要減不少。」

  「咯咯咯,用刀鴉那種連拐帶騙的法子,是能保住元陰的質量,但實在太慢瞭,兩旬過去都未必能騙到一個,我不喜歡,不喜歡!」小鬼嚷嚷道。

  「罷瞭。今日因你貪玩,走脫瞭一個,下一個你獨自動手,我不幫你。」那巨人道。

  小鬼曲著一雙細腿跳腳道:「哎哎,伏象,你不地道!」

  「別再吵鬧!下一個目標你自己挑選,但凡得手之後,我會報知馭魂使,由你獨享。」

  「真的?」小鬼驚喜道。

  「伏象從不食言。你知道的。」巨人道。

  「咯咯咯,那好!不瞞你說,這人族女人可真真是各有絕色,要不是為瞭馭魂使大計,我真想挨個給她們開苞!」

  「那你也得有這麼多精元。」巨人揶揄道。

  「咯咯咯,鬼自在的精元,那可是鬼域馳名,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咯咯咯!」

  同樣的場景,在中原大地上,不斷地重復著。

  嶺南府的一個小村落外,一名少女急奔而行,但她所跑方向乃一片平原,毫無遮掩蹤跡之物,是以很快就被魔物所擒。

  「救命,救命啊!」少女無助地大喊。

  「呼!」擒她的低等魔物不會人族言語,隻能以低沉的吼聲恫嚇於她。

  少女被它的醜陋模樣嚇得聲音頓瞭一頓,但求生的欲望驅使她二度聚氣大喊,此時她已顧不得阻止言語,隻餘下奮力掙紮,淒厲地嘶吼,隻盼有人聽見,能趕來施以援手。

  「吼!」魔物被她鬧得興起,聚力往她頭上一拍,便將少女拍暈瞭過去。

  其餘魔物圍在那擒抓少女的魔物身邊,發出陣陣怪吼,慶祝著得手。

  「何方妖魔,竟敢入我中原,擄我百姓!」正當魔物們準備離開時,隻聞遠處傳來兩聲嬌斥,隨即空中劍影繚動,將一幹魔物切得粉碎。

  有兩道倩影輕身而來,兩女均做道姑打扮,樣貌秀美,身姿輕盈,飄飄如仙。其中年紀稍輕的一人走上前扶起那少女,運起真氣探她的身體狀況,轉頭道:「大師姐,她沒事,隻是精疲力竭,有些虛弱,應是逃瞭很長時間沒有用食瞭。」

  那大師姐臉上帶著戒備的神色,道:「看來前段時間流傳的魔族潛入中原偷擄少女的傳言,是真的瞭。」

  「大師姐,此地不宜久留,如有高階魔物,甚至魔界的六煞三使現身,你我也危險瞭。」

  那大師姐頷首:「純樺,帶上那少女,回去報由師父決斷。」

  孤山,孤峰。夜色深沉,星芒黯淡,一座小小道觀座落於山腰隱深處,高大樹叢掩映著幾間窄屋,觀前一條小徑,通往山外,門前點兩盞明燈,更添三分幽靜。

  兩人走到觀門前,輕輕推開瞭門。

  甫一進門,就聽大堂中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是純榕和純樺回來瞭嗎?」

  二人應道:「師父,是弟子回來瞭!」

  大堂內,一手執拂塵的中年美婦緩緩站起身,隻見那人杏眼瓊鼻,厚唇粉潤,樣貌極為秀麗,面容和祥,氣質溫婉。一頭如瀑長發披至腰間,頭上披著一片潔白紗巾,束腰緊繃,將胸前壑峰最極致地凸顯瞭出來,長裙下不著鞋履的雪白玉足若隱若現。同樣是一身道姑裝扮,卻比兩名美貌的弟子更顯動人許多。

  這中年美婦正是這道觀觀主,道號靜雲子,年少時屬峨眉派弟子,逢朝廷打壓江湖門派,峨眉遣散大部分弟子後避世隱居,她正在遣散之列。孤身闖蕩江湖數年後得遇高人傳藝授道,徹悟紅塵,便上山開瞭這間道觀,收徒授藝,聊度平生,並且教導徒弟到瞭江湖上低調行事。是以她雖身負絕藝,卻未曾揚名於江湖。

  二人上前拜見師尊,將那猶自昏迷的少女帶給她看視,將下山後的見聞一應詳說。

  靜雲子聽罷二人講述後,面露憂色,道:「自黜武令下後,中原積弱,朝廷粉飾太平,致使魔族竟能堂而皇之入境擾民,可悲,可嘆。」

  純榕在眾徒弟中心境最是聰慧沉穩,她一眼就看出瞭師尊話中之意,道:「師父,欲出山渡世麼?」

  純樺性子急躁,聽到師姐話語,趕忙問道:「真的嗎?師父終於要出山瞭?」

  靜雲子微笑道:「雖有此念,卻不可躁進,還需徐徐圖之。」

  純樺疑問道:「為何要等,魔族已經擄去近八十名少女瞭,至今惡行仍在繼續,卻無一人被救回,這分明欺中原武林無人。再等,要等到他們擄完瞭人,揚長而去不成?」

  「純樺,你莫急。」純榕安撫道。隨即對靜雲子言道:「師父,其實徒兒也認為,當今天下雖然未起波瀾,然而暗流湧動,非我們所能明見,待得大劫蘊生,那時便來不及瞭。」

  「是啊師父,時不我待啊!」純樺道。

  靜雲子未曾婚配,膝下無子女,因此平日對徒弟視如己出,百般寵愛。再加上她本就有入世的想法,隻是現今尚無頭緒。是以聽得兩名徒弟之言,便有動搖之意。

  正此時,她眼神忽地一凜,朝門口望去,純榕和純樺順著她的目光一起望去,卻並未察覺有何異樣。隨即隻聽門口傳來一聲低沉地轟鳴聲,大門被硬生生撞成碎片,十幾隻低階魔物瘋狂地竄入觀中,朝三人襲來。

  「嘿!」純榕和純樺各自嬌喝一聲,各自提劍上前,施動劍訣,將魔物一一斬殺,遊刃有餘。還沒等二人仔細看清門口敵人,卻隻感到一道強橫魔氣沖擊而進,二人雖劍法精妙,終究年淺,根基未厚,被那魔氣沖退十丈有餘,長劍脫手飛出,毫無還手之機。

  眼見徒兒不敵,靜雲子抬手一掌,氣機沛然,將魔氣輕松驅散。隻見一頭兩丈多高的高階魔物嘶吼著闖入觀中,靜雲子袖袍一揮,將一旁的佩劍拔出,再用衣袖卷住劍柄,探身前去鬥那魔物。

  此時院中巨大動靜已驚動瞭觀內其餘弟子,眾人看見師尊親戰魔物,實乃平生僅見,多數人臉上都興奮異常,隻有少一部分人略感憂心,欲抽劍上前,助師尊一臂之力,卻被純榕和純樺攔下,示意他們,師尊能可應付,不必多此一舉。

  此時,在院中的靜雲子與魔物鬥得正酣,她多年隱居於此,清心寡欲,隻有一群徒兒相陪,已很久未曾體會過臨敵對戰的刺激感。因此當她探知這魔物修為遠不及自己時,便久違地起瞭玩心。

  隻見她衣袖執劍,劍勢縹緲難測,忽東又西,身法又如幻影迷蹤,捉摸不得。那魔物被戲耍得興起,幾番擒抓無果後,突然轉換目標,朝著一旁觀戰的眾人襲去,眾人一時手足無措,四散奔逃,隻有那之前欲助師尊的部分人渾然不怕,挺劍欲戰。

  就在魔物即將攻到眾人面前時,身形突然一頓,隨即轟然倒下,胸前汩汩流出一灘黑血來。再看時,隻見靜雲子站在魔物頭頂,衣袂飄然,渾如馮虛禦風,劍仙在世。

  眾人頓時歡呼雀躍,上前圍著師尊大贊修為高強,靜雲子遣幾名男弟子清理魔物屍體,便讓眾人回房歇息。

  純榕和純樺走上來,和師尊並肩而立。

  純榕看著那被拖出觀門的魔物屍首,道:「師父,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靜雲子雙目微闔,嘆道:「是啊。」

  良久,靜雲子睜開美目,柔聲吩咐道:「純樺,稍後你來我房間,取我親筆書信,明日啟程趕往京城,找到你大師伯,交給他。」

  「徒兒明白!」純樺有些興奮,師尊與那放浪不羈的大師伯已有十數年未通消息,此時帶信給他,說明師尊下山入世之心已然堅定。

  靜雲子眼帶笑意地看著她,道:「至於去哪找他,你該知道吧?」

  純樺露出瞭一個明瞭的表情,笑道:「徒兒明白,先找酒館,再找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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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轉眼,到瞭十五。

  聽說那方階自從被廢瞭手腳之後,終日藏在府內,便再未在人前露面。想來是嚴武伯也知道此事的不光彩,便遮掩瞭起來。所以這段日子齊九嵋暫時將那些煩惱事拋在瞭腦後,全心全意地與清柳待在一起,他知道自己能陪伴她的快樂日子不多,等太子回京後,分別的日子便到瞭。

  幸好,還有這段日子。

  元宵佳節,青灩樓大宴酬賓,清柳親自登臺獻藝,翩若驚鴻,矯若遊龍,精湛舞技受在場賓客爭相喝彩。齊九嵋在樓上看著,心中湧出一股難以言說的幸福感和愧疚感。

  幸福的是,他能和清柳相愛,愧疚的也是,他和清柳相愛。

  所以他必要出去闖一番事業。考科舉隻是手段之一。

  但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樓下忽然傳出一陣非同尋常的喧鬧聲。

  「哪來的醉道士!怎麼放這種人進來?」

  「去去去,滾蛋!青灩樓的元宵大宴也是你配參與的?」

  齊九嵋急忙下樓,他害怕又像上次那般,有人要對清柳不利。

  但他下樓之後,隻看見一堆侍衛圍著一個人,已經動起手來,卻始終未能近得他身。

  隻見那人四十多歲,一身臟亂道袍,不修邊幅,背上背著劍,手裡抱著一個酒葫蘆,不時地往嘴裡胡灌兩口,一副江湖人的做派。他一邊輕巧地閃避著侍衛的刀劍,一邊無謂地笑著道:「別生氣啊,貧道隻是想,嗝!摸一摸清柳姑娘那白嫩小手,呃,若是能容貧道親上一口,那便最好瞭,哈哈哈!」

  護衛們使出渾身解數,或單獨挑他,或車輪戰消耗他,又或結起戰陣困他,卻總是會被他輕松化解。此時廳堂內一些接觸過武學的人已經看出瞭這道人武功絕不簡單,時不時議論紛紛。期間有人欲憑顯赫身份上前欲勸退那道人,卻都被那幾丈開外的道人莫名賞瞭兩個耳光。

  那道人耍弄瞭護衛們一番後,將手中酒壺一揚,漫天酒雨灑出,如如鋼珠一般擊打在護衛身上,護衛們紛紛倒地痛呼,那道人也不嘲弄,一個小縱步躍上瞭舞臺,一臉討好地接近清柳。清柳雖是內心懼怕,但總感覺眼前人與方階之流並非一路,應是不會對自己有何越界。

  忽然一道身影竄上瞭舞臺,結結實實地擋在那道人面前。

  那人當然是齊九嵋,他決不允許再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對清柳動手動腳。

  「要想解渴,前輩找錯人瞭。」齊九嵋抱拳,冷冷道。

  那道人仗著武藝高絕,絲毫未將齊九嵋放在眼裡,隨手往他的肩膀上一捏,欲將他一把推開,哪知一時竟未推動,他動作一滯,隨即化用內力再使勁一推,終於將齊九嵋推搡後退瞭好幾步,但也未曾在意,隻當這年輕人下盤穩固,有股蠻力,繼續向前走去。

  還未走幾步,就隻聽得身後一聲劍吟,那道人轉過身,見到齊九嵋從臺下撿瞭一柄劍,挺劍刺來。他信手一夾,本想就此止住齊九嵋的劍勢,卻感到磅礴的內力爆沖而來,一道劍氣自劍尖傾瀉而出,穿破他的道袍,劃傷瞭他胸前的皮肉。

  「嗯?」那道人面露驚奇,對眼前年輕人終於另眼相看。「根基不錯啊,小子,你是何門何派出身?竟也來此狎妓,不怕師門問罪麼?」

  齊九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莫名引動瞭真氣,卻不知如何導用,更不知道如何收氣回體,他勉強答瞭一句:「晚輩,晚輩無門無派,咳咳咳!」一句話未完,他便猛烈地咳嗽起來,本已好瞭七八成的內傷又復發,咳得他直彎下瞭腰,手中劍「嘡啷」掉地。

  「齊大哥!」清柳見他苦狀,也顧不得那道人,疾步跑到他的身邊,輕拍他的後背,為他順氣。

  事已至此,那道人似也收起瞭玩心,快步走到齊九嵋面前,抓起他的手聽瞭下脈搏,疑惑道:「方才我也沒使多少力,你原本隻要正常收氣就行瞭,卻為何任由真氣在體內亂走?這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齊九嵋斷斷續續地道:「怎麼,怎麼運氣?咳咳!」

  「你不會運氣?」那道人驚奇道:「習武之人,怎會不知運氣之法?」

  清柳見齊九嵋臉色越加難看,焦急地向那道人說道:「前輩,他本是個書生,沒學過武的。閑話先莫再問,想辦法幫他過瞭這關再說好嗎?」

  她此時完全忘記瞭那道人方才可是企圖輕薄她的浪子,隻因一顆心全系在眼前情郎身上。

  「不會武功,身上卻有如此深厚的內力?」

  當真有趣,這小子可比什麼美人要有趣一些。他心想。

  那道人各自看瞭兩人一眼,輕笑一聲道:「美人有求,自當效勞。」說著抓起齊九嵋的胳膊,說瞭句「跟我走」,提起他便輕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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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朦朧從夢中悠悠醒來。

  午憩飽足,天色未晚,窗外細雨點點,叩窗有聲。

  她坐起身來,即坐起身來,眼中帶著一絲未盡的疲倦之色,發絲凌亂,身上隻餘一件褻衣,錦被隨著起身的動作滑落,露出那壯觀迷人的壑峰美景。她捏起蘭花指將幾縷發絲攏至耳後,優雅動人。

  下床梳妝整理瞭一番後,她思索瞭一番,穿好衣物,走出瞭房門。

  再有大半個月,就是她與陸揚的婚期,身為首席醫官,她自然要在離去前,將手中職務完全交接明白。

  尤其是,前段時間,月主向她說明自己心疾發作之事,更是令她憂心忡忡。

  她自幼跟隨嫦君畫長大,知道她因神魂缺失導致的隱疾,自擔任醫官的十年來,她也在不斷地尋找可否有藥理上的醫治之法,然而卻是事與願違。因此隻能每日用藥增強她的身體,每逢嫦君畫修為增長時,也是由她親自在旁護理,事後還要視嫦君畫身體狀況,為她開各種護身穩基的藥方。

  茲事體大,她不放心一次性交代清楚,因此分瞭很多部分出來,分幾次交代。

  正思忖間,忽然從道旁鉆出來一個人影,口中親熱地叫道:「月姐姐!」

  月朦朧臉上露出笑容,像個鄰傢姐姐一般,道:「三殿下,今日又有何好玩的要找月姐姐去看?」

  夏長傑看著她如花笑靨,即便已經看過無數次,卻仍令他迷戀,他癡癡笑道:「月姐姐跟我去看瞭便知。」

  月朦朧略作俏皮地向他眨瞭眨眼睛:「可惜啊,月姐姐這幾日都忙得很,無暇陪你玩耍瞭。」

  「啊?」夏長傑失落地耷拉個臉,卻轉而狡黠地笑瞭笑道:「月姐姐去哪裡,我可以跟去嗎?」

  「自然是不可以。」

  「求求你瞭月姐姐,我這幾日都無趣死瞭!」夏長傑牽起月朦朧的手甩瞭甩,撒嬌道。

  月朦朧將手抽開,斬釘截鐵地說道:「免談!」

  「唔……」夏長傑沮喪地垂下瞭頭。

  月朦朧向前走瞭幾步,忽而回過頭來,眼中帶著笑意:「待我今日忙完,明日便來陪你玩耍,前提是今日你乖乖地回去待著,莫要給其他姐姐們惹麻煩。」

  「嗯?」夏長傑猛然抬起頭,驚喜地連連點頭,活像一隻博得主人歡心的狗。

  望著月朦朧踏著輕快的步伐離去。夏長傑眼中的喜悅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寒冷刺骨的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