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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回 新突破口

  「先生的技藝,當真鬼斧神功!」

  祁青對鏡仔細對照良久,忍不住由衷地贊嘆道,「得先生之助,如此一來,祁青便可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都城而不虞給敵人察覺。此前我們頭痛不已的難題,先生一來立刻便迎刃而解。」

  寧仲微微一笑,道,「雕蟲小技罷瞭,不足掛齒。」

  一旁的薑卿月細審著祁青經易容後變得不那麼俊朗的模樣,抿唇輕笑道,「僅你這個本尊易瞭容仍嫌不未夠,妾身今日還會找個人來,請寧先生將其易容成你的模樣,那樣便更加天衣無縫瞭。」

  祁青聽得精神一振,「既然如此,待姑爺午間回來之後,祁青便與姑爺一同前往荊城。」

  這段時日,薑氏一直在加緊暗中佈局撤離之事,橫在薑氏眼前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撤離之前,需先一步進行傢族龐大財產的轉移。

  薑氏一族作為楚國三大氏族之一,生意做得很大,產業遍佈楚國各境,遠在另外兩大氏族之上,那是一股龐大無比的財富,因而若要全面撤離楚國,需在不打草驚蛇的前提下盡可能地將產業先一步變賣。

  此事近來由燕離在安排,進展非常順利。

  至於祁青,由於他本身在周國及秦國有一定的聲名及影響力,這段時日他的人已秘密接觸到瞭兩國境內一部分一直想要起事的前燕遺民,並已陸續秘密從兩國接出三百餘人至楚國的邊界暫且安頓下來,人數還在持續增加中。

  這些人中不乏燕離曾經的舊部,從祁青的心腹帶來的信物,舊部中曾有當年燕王賜封的兩位身經百戰的軍中將領,至今仍對燕室忠心耿耿,期復有朝一日燕離能夠帶領他們復國。

  燕離本以過這麼多年過去,昔年流落在外的將領大概已沒剩多少個,沒想到仍有那麼多舊部活著,無比欣喜。

  當下祁青的人已帶著兩位將領及他們的心腹,約定好在楚都外另一大城荊城匯合,照時間來算,他們該已抵達荊城,但燕離這邊卻遲遲尚未能出發。

  歸根究底,在於敵人對薑氏的監視已達到瞭頂峰,而燕離又恢復瞭原有的樣貌,以他的身份地位,一舉一動自都在敵人的密切監視中,無法輕舉妄動。

  幸而隨著作為殷下九衛之一,擅長易容之術的寧仲抵達楚城,難題將迎刃而解。

  午間時分,燕離外出辦事回來。

  再次與寧仲重逢,自有一番欣喜。

  「上回多得寧兄,我方能安然無恙的返回傢族,否則以原本的面貌回來,怕是連隨便一座城邑都過不去。」燕離再次向他發出由衷的感謝。

  「燕兄客氣瞭。」

  靜坐著任由寧仲在其面上塗抹,燕離話鋒一轉,又問起瞭珊瑚阿公的動向。

  「不知劍聖他老人傢可好?」

  當初在長留山脈遇襲,如非得珊瑚阿公之救,父子二人根本不可能活著回到傢族。

  燕離自己更永遠將失去此生摯愛的嬌妻,哪還能像現如今這般與愛妻重聚,再續夫妻那深似海的感情。

  對珊瑚的阿公,燕離是由衷的感激他。

  寧仲答道:「劍聖大人自上趟離開之後,便再沒有回來過,連我們八衛也不知他現時身處何處。」

  燕離微感愕然,「連你們也不知道嗎?」

  寧仲淡然一笑,解釋道:「他老人傢行蹤素來飄渺不定,行事更難以測度,我們從不敢過問。」

  未能得知珊瑚阿公近況,燕離雖略感遺憾,但想到阿公舉世無敵的劍技,倒也無需為他有半丁點的擔心。

  「好瞭,照照鏡子吧。」

  寧仲的聲音傳來,回過神來的燕離拿起一面銅鏡,鏡中映出的是一個三十歲許的黝黑漢子,模樣看上去有些眼熟。

  略一回想,燕離便知道寧仲是以他的一個舊部下屬作為參照。

  自薑氏交出全部兵權後,氏族的有生力量便隻剩那些曾跟隨他一同來到楚國的舊部,因這些人長期在外,薑氏上下對他們較為陌生,易容成其中一人的樣子更易讓燕離以新的身份進出而不惹人懷疑。

  這決定肯定是出自他那心愛嬌妻的腦袋。

  不用說,稍後待他離開,薑卿月肯定還會從舊部中尋找身材與他酷似的人來扮成他的樣子,以混人耳目。

  薑卿月走上前來,仔細打量丈夫,隨即溫柔地上前給他整理著裝,一邊溫柔細心地叮囑他道,「此次前往荊城有數百裡的路程,今時不同往日,夫君遭年仲所害,經脈無力,無法與人動手,此行定要小心謹慎。」

  燕離握緊愛妻的玉手,點頭道,「我知道的,夫人。」

  已做好出發準備的祁青從外面走進來,恰好看見夫妻倆執著手深情對視的一幕,腳下不禁微微一頓。

  屋內的兩人回過神來,祁青這才跨入屋內,向兩人問候瞭一聲後,方望向薑卿月朝其正色道:「夫人放心,隻要有我祁青在一天,便定會護住姑爺周全,絕不會讓任何人碰姑爺一根毛發。」

  薑卿月美眸凝望著這個曾與自己深情相愛的男人,芳心一暖,道:「妾身相信你,如此便勞煩你瞭。」

  燕離與祁青此趟雖是趕往同一目的地,但其實按照原定計劃祁青是要先行動身的。

  荊城不僅是楚都以北最大的一座都邑,更是一座有重兵把守,帶有邊防性質的城池。它位於鄴城以南,毗鄰長留山脈,隻要越過荊城一路向北,便是一大片暢通無阻的平原地帶。

  繼續北上,東邊面秦,北可向周,西則可向殷境。因此日後他們能否成功撤出楚國,荊城便是重中之重。

  祁青前往荊城,正是要親自去面見他一個極重要的心腹。

  對方乃荊城的城守之一,城內東西南北四條出入要道,其控制著其中之二,特別是關系著眾人生死周全的北道,因而此事異常緊急。

  但又因眼下的楚都處半戒嚴時期,風聲鶴唳,城內到處佈滿敵人眼線,對外來人口的監視極其嚴密,一旦有抄著異國特別是前燕口音的陌生人進城,消息立即會傳至車少君耳中。

  因此燕離無法在楚都接見舊部,必須親自前往。

  這是燕離恢復原有身份之後,首次動身離開楚都,即便會有武技高強的侍從跟隨,祁青仍舊無法放心,寧可推遲動身的時間,也執意一定要親自護送。

  薑卿月當然知道這點,因而對祁青的堅持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與此同時,她芳心深處一直以來刻意對祁青所壓抑的情意,在十分和平分手後的今天,卻因祁青過後的這些舉止而不減反增,這點連薑卿月自己也未曾料到。

  傍晚時分,一行人出發離城。

  與燕離祁青一同隨行的,除魔女座下四大統領中的毒蜂後與魔蠍這兩個高手外,尚有辛奇及十三名武技高強的燕氏舊部。

  辛奇是自動請纓的,近些時日以來他勤於練劍,劍術大有長進,一身本領足可與四大統領爭一日長短,自不願放過這用得著他的地方。

  事關父親的周全,燕陵自然準請。

  兩日過後,假扮成一支普通商隊的眾人無驚無險的抵達荊城。

  繳過不菲的入城稅金,眾人入城之後便直撲約定的見面地點。

  在城內東街一間不起眼的小別館裡,燕離率先見到瞭先一步抵達此處的十幾位前燕舊部,自然包括那兩位曾身經百戰的部將。

  時隔多年,主臣再次相見,十幾位大漢皆差點激動得痛哭流涕,連燕離也紅瞭眼眶。

  待各自情緒稍復後,燕離與眾舊部在別館內密談瞭整整數個時辰。

  這才知道,原來並不僅僅他們,所有流落在外的十數萬前燕臣民作夢都想重返故國,隻恨有心無力。

  但在故國破滅的這十多二十年裡,他們都想盡一切辦法,與流落在中原各國的同胞手足取得聯絡,便是為瞭有朝一日能夠等到燕離光復故國的一天。

  所幸的是,這一天真的要給他們等來瞭。

  邑上公子的心腹已秘密從周國境內接瞭三百餘燕民至楚國國界,待稍作安頓之後,待到生活所需之物資備足,便會將他們轉移至殷境內。

  今燕離已決意要復國,隻要前者在合適的時機振臂高呼,散落在中原各地的燕國子民便將不再是一盤散沙,試問眾人如何能不激動。

  到瞭傍晚時分,外出的祁青帶著一個便裝中年人一同來到別館,後者便是荊城的守城大將之一,名叫連商,同時也是祁青的心腹。

  「十年前,邑上公子救下本人一傢老小十三口,沒有公子,我連商早已餓死荒野,何來今日的風光。這份恩情連商一直謹記於心,從未有半刻敢忘,如今公子有命,連商縱肝腦塗地亦要報答公子恩情!」

  燕離略懂得觀人,看出連商所言字字發自肺腑,絕非大奸大惡之輩,果如祁青所言一般是可信得過的人,終放下心來。

  三人遂在館內密議。

  聽罷祁青對薑氏當前處境的細述,連商雖神情凝重,但臉色絲毫不變。

  「公子來得很及時,三日前我們收到朝廷的密令,荊城的城防要作一次很大的人事變動,過半的城防將士遭到瞭調令與更換,連本人也被要求更換出入要道的控制權。幸而另外兩位掌管城內出入要道的同僚與我關系一向不錯,又都嫌此事麻煩,根本沒有換防的必要,因此最重要的北道仍控制在我手上。」

  「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依在下之意,當前最好是公子挑些信得過的弟兄,由連商將他們安排進關鍵的位置處,屆時起事的時候,我們方能將北道的控制權牢牢掌握在手中。」

  對於連商的提議,燕離與祁青皆深以為然。

  一番商議之後,燕離決定讓祁青先行回去復命,而他則暫且留在荊城。

  因從兩位部將口中得知,陸續仍有實力高強的舊部在趕往此處,恰好這些人可以留下來當作內應,因此需要燕離後續親自作安排。

  有辛奇及魔女麾下兩大統領在,燕離執意留下,祁青也便沒有反對。

  祁青離城的時候,連商還將其最疼愛的一子二女皆托付給祁青,一並帶回薑氏安頓。

  此舉更是彰顯其對祁青的忠心與無條件的信任。

  兩日後,祁青悄然返回薑氏,將事情經過全程向薑卿月及燕陵匯報。

  在得知祁青當年一次無心插柳的善心舉止,竟給身處絕境的薑氏一族帶來瞭生機,薑卿月芳心欣悅萬分。

  自迫不得已交出私兵兵權,眼睜睜隻能看著那些忠心耿耿的傢族子弟步向戰場,薑卿月已許久未在她的面上看見那般由衷的笑容瞭。

  瞧見她嬌靨如花的俏麗玉容,祁青便覺所做的一切,連帶著他的生命都有瞭意義。

  自齊湘君離開楚都之後已過一個多月,楚國面臨的三條戰線皆陷入僵持狀態,有一種風雨欲來之感。

  唯燕陵清楚,這隻是一種錯覺。

  由車少君一方刻意營造出來的錯覺罷瞭。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燕陵仍舊夜以繼日的在刻苦修煉。

  那夜在太叔齊手底下差點丟掉小命,令他生出無比強烈的危機感。

  在太叔齊的強大壓力下,他再不敢有一絲半點的大意,每日的修煉都無比刻苦。

  同時,他也從未忘記過讓魔女與康黎父子倆去打探車少君的下落。

  但很可惜的是,經歷過一次刺殺的車少君,明顯在這方面有極高的警惕。

  魔女與康黎手中的人脈雖都成功打探到數次車少君的行蹤,燕陵也毫不猶豫地決定舍身犯險,卻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三番數度皆是如此,兼之據魔女與康黎二人所探聽到的情報顯示。

  隨著右相轉而支持車少君,在有著舞天女這絕色美人的推助下,原本還勉強站在申遙君一方但實際早已舉棋不定的一些朝中重臣,過後終抵不住舞天女傾世美艷的絕麗肉體攻勢,暗中轉投瞭車少君。

  可笑的是申遙君對此仍茫然無知,仍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斃,還將要在田獵大典上孤註一擲,將平陵君父子一舉鏟除的大計與那幾位大臣泄露瞭出去。

  令其計劃已落入車少君的掌握,變成反過來對付申遙君的絕佳機會。

  這一系列變化,不禁令一直除車少君不去的燕陵感到都開始有些急燥起來。

  除此以外,這段時間尚有件事令燕陵有些出乎意外。

  便是那看上去與車少君走得極近的少藺君,不止一次親自登門薑氏。

  表面上他看似欲與薑氏交好,實際上連薑卿月這外人都看出來,那少藺君是醉翁之意。

  他以北國少君的身份親自登門薑氏,實隻是為瞭求見燕陵的紅顏知己秀璃。

  秀璃多次拒絕瞭他的求見,但少藺君卻毫不氣餒,仍是鍥而不舍。

  連燕陵都看得他煩瞭,偏偏對方的身份又趕不得,名義上太叔齊都需聽命於他這未來的北國國君,薑氏也不能輕易去得罪他,況且他又未曾有任何惡行。

  最後還是燕陵實在煩不勝煩,向他明言秀璃早已是他的女人,絕不會私下出來見他的之後,少藺君在一陣錯愕之後,方終於沒再出現,令燕陵稍松瞭一口氣。

  這日,多時不見的魔女現身府中,給燕陵帶來瞭一個不知該算好還是壞的消息。

  「公子看看這張畫,像誰?」

  魔女將一張帛佈展開。

  燕陵看瞭一眼之後,面現愕然道,「康季?」

  話音一落,他隨後「咦」瞭一聲,道:「不對,畫上這人並不是康季,年紀要稍小些,但長得相當相似……」

  「魔女這畫是從何處得來的?」

  「公子你猜?」

  燕陵苦思片刻,搖頭道:「別賣關子啦,直接告訴我吧。」

  這帛佈中所畫之人的相貌雖與康季有五六分相似,但亦隻是乍看之下很像,細看之後,兩者之間的區別還是頗易區分的。

  康季如今雖是他的心腹,但其出身卑微,不可能有人為其作畫。

  既不是康季,燕陵根本無從猜起。

  「說出來公子可能不信,這畫是從舞天女最珍愛的首飾箱的一個暗格內發現的。」魔女正色道,「黑寡婦是臨摹高手,這畫便是我讓她親自臨摹下來的,說真的,初次看見畫中之人時,妾身也感到相當驚訝。」

  「此畫是舞天女所有?」燕陵訝然道。

  魔女輕點螓首,道:「公子想必清楚,這意味著什麼吧。」

  燕陵當即便正色瞭起來。

  舞天女徐未晚作為當世三大美人之一,與他雖隻曾有過淺嘗輒止般的接觸,但她婉柔妍麗的動人氣質,至今仍令燕陵深深難忘。

  即便後來知道,她當時對自己的接近純粹是出於她情郎薊介的授意,兩位表兄長的死,她雖非罪魁禍首,但至少亦起到瞭推波助瀾的作用。

  可每當回想起她那雙似喜宜嗔的動人雙眸,燕陵便發現自己絲毫對她提不起恨意。

  甚至從魔女得到的情報,過去的一個多月時間裡,得知至少有三位朝中大臣曾在舞天女的小樓內徹夜留宿過,暢享過瞭她動人無比的肉體,燕陵心中深處便不可避免的浮現起難言的不舒服感受。

  也令燕陵明白到,這舞姿曼妙無雙的動人尤物,實早已在他心中占有一定地位,否則便不會聽到她與別的男人徹底雙宿雙棲時湧起妒忌。

  默默端詳瞭畫中的少年幾眼,燕陵問道:「魔女將畫臨摹出來,莫非是想打算?」

  「公子猜得不錯。」魔女點瞭點頭。

  「舞天女的過去除瞭她自己,無人知曉,但此畫被她細心貼藏,甚至從未給她的情郎薊介發現,想必畫中少年與她關系定然不淺,且極可能已死。如今寧仲先生又在,隻需讓他稍作易容,讓康季變得與畫中少年七八分相像絕不成問題。」

  頓瞭頓,魔女續道:「妾身感覺,畫中這少年或許是舞天女的一個突破口,公子意下如何?」

  燕陵聽罷,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