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瞭中午,辛奇醒瞭。
收到消息之後,燕陵又驚又喜,連忙過去看望他。
辛奇躺在床上,赤著上身,身體纏滿瞭繃帶。
見到燕陵到來,他強撐著想要起身。
一旁正在照顧他的珊瑚大吃一驚,嬌聲說道,「辛奇,你傷的那麼重,不可以起來。」
「不行,公子來瞭,我……」
燕陵連忙快步行過去,按住瞭他道:「辛奇,你傷重未愈,不要起身,躺著就好。」
辛奇被他按下,這才依言躺著。
隻見他帶著愧色地道:「對不起公子,我給你丟人瞭。」
「我不僅沒能護住珊瑚她們,還被敵人給重傷瞭。」
燕陵聞言,不由得輕輕拍瞭拍他的肩膀,道,「你哪有丟人,我可是親眼看到你英勇救下珊瑚的場景瞭,如若沒有你,說不定珊瑚早就給對方的人給擄走瞭,你做的很好。」
辛奇抿著嘴,一言不發。
燕陵見狀,這才微笑著道,「你醒來瞭就好,你知不知道珊瑚有多擔心你,她一整晚都沒有睡,一直在榻前照顧你呢。」
辛奇聽他這般說,似突然恢復起精神,猛然扭過頭去,欣喜地瞧向珊瑚。
「是真的麼,珊瑚,你真的照顧瞭我一晚沒有休息?」
珊瑚有些害羞地抿著玉唇,沒有答他。
燕陵啞然一笑,道,「當然是真的,你不信盡可去問秀璃姐跟千卉。珊瑚她見你一直沒醒,都害她為你掉淚瞭。」
這當然隻是燕陵的誇張之言。
實情是燕陵看出瞭辛奇的情緒並不高漲,反而因愧疚而變得有些低落,這是在辛奇身上極罕有見到的,可見他對昨夜護諸女不力有多麼自責。
辛奇是飛鷹族主辛歷特意派到他身邊來全力來助他的人,辛奇的背後代表著包括辛歷在內的全體飛鷹族人,對他燕陵的支持,因此燕陵並不能把辛奇當成一個普通跟班一般的看待。
事實上,從辛奇跟隨自己來到楚都的這段日子,他除喜歡珊瑚之外,在其他的事情上,但凡是燕陵親口吩咐他去辦的事,辛奇從來都是極為落力的去完成,一絲不茍,從未有半分敷衍行事。
辛奇為人聰明機靈,借由著飛鷹族雄厚的財力支持,才到王都沒有多久,他就已在此結交瞭一幫權貴子弟,在此混開來瞭。
哪位王公大臣新納瞭小妾,哪位大臣的夫人與誰不清不楚,甚至街頭巷尾發生什麼事情,辛奇都能比誰人更快一步知道得一清二楚,並從中分析出有用的線索來向燕陵匯報。
辛奇就像天生為收集情報而,他現時已成為燕陵不可或缺的左右臂膀,燕陵自然不可能因他一時護諸女不力就怪罪於他。
那樣的話,日後如何讓其他人對他燕陵死心塌地的效力?
燕陵當然知道辛奇喜歡珊瑚,對她一見鐘情。
雖然燕陵亦早已把珊瑚視作自己未來的妻子之一,但是燕陵知道感情的事最忌的便是逼迫。
特別是像辛奇這位一個看似玩世不恭,實則自尊心極強的人而言,逼迫那樣隻會激起他心中的不忿。
辛奇雖是自己的從屬,若自己執意命他不許再糾纏珊瑚,他必定會照辦。
但那樣的話,辛奇的嘴上不說,心中難免會對自己生出芥蒂。
辛奇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似他這類天生在情報上有獨特嗅覺的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在燕陵未來的大計之中是極不可或缺的。
因此燕陵絕不能因珊瑚而令到辛奇跟自己心生芥蒂,那對他未來的謀劃有害無益。
何況燕陵與珊瑚之間的關系,已基本與戀人無異,僅僅隻是沒有去認真捅破罷瞭。珊瑚對自己的情意,絕非辛奇可以輕易撼動的。
縱然辛奇不顧一發拯救珊瑚的舉動,讓珊瑚對他有瞭徹底的改觀。但自己在珊瑚心中的地位,依舊遠非辛奇可比。
燕陵對此極有信心,根本沒有擔心過珊瑚會否給辛奇搶走。
而他亦知道珊瑚是一個純真善良的姑娘,面對辛奇拼命救她的舉動,她必然會因此感動。
這般照顧於他,亦是珊瑚的性格必然會做的事情,燕陵不感到意外。
因此,燕陵不排斥用這樣善意的謊言,來激起辛奇的雄心和鬥志。
果不其然,辛奇並不知曉燕陵的誇張之語,他隻當燕陵所說都是真的,一聽,面上當即就呈現出無與倫比的激動之色,瞧那模樣幾乎要爬下榻來,「是真的麼,珊瑚!」
珊瑚那秀美玉白的臉頰,「騰」的一下就紅瞭。
她秀美的嬌靨罕見的露出嬌羞的嗔意,輕跺著鵝黃色繡裙下的小香足道。
「才沒有呢,你不要聽燕陵哥亂說。」
看到辛奇突然之間恢復瞭往日的生龍活虎,燕陵的目的也已經達到。見珊瑚罕見的露出嗔怪不已的樣子,他哈哈一笑,對二人道。
「好瞭,不說笑瞭,珊瑚,辛奇重傷初愈需多靜養,你多些照看他。」
又說瞭幾句,燕陵方邁步行出房間,留珊瑚在屋子裡單獨照顧他。
辛奇一時間給燕陵的行為給弄糊塗瞭,不知道他剛剛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不過,當他瞧見珊瑚粉臉羞紅的樣子,那迷人的模樣是辛奇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瞧著珊瑚那光彩照人,活色生香的可愛樣子,辛奇的魂魄差一點就給她勾飛瞭出來。
辛奇一時忍不住,強撐著身體就要起身。
傷口一牽扯,劇烈的疼痛立即就從下腹傳來,辛奇「哎呦」瞭一聲,疼得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處冒瞭出來。
珊瑚嚇瞭一大跳,連忙跑過去扶住他,讓辛奇重新躺回去,美麗動人的玉顏又著緊又是責怪地道。
「死辛奇,你幹嘛要起來呢?剛才不是已跟你說瞭,不要起來瞭麼,還起身來幹什麼?」
辛奇耳邊聽著珊瑚那如銀鈴般悅耳的動聽聲音,再嗅聞著從她身上傳過來的那股無比動人的幽幽處子體香。
他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變熱瞭起來,趁著珊瑚靠在榻前的當,忍不住伸出一隻手,一把捉住瞭珊瑚的一隻玉手,目光爍爍的望著她道。
「珊瑚,公子剛剛說的可是真的,你真的徹夜未眠地在照顧我,還為我掉瞭眼淚?」
珊瑚原本好不容易恢復下來的臉色,被他突然這麼一捉,當場又「騰」的一下,變得更紅瞭。
珊瑚下意識的就要縮回自己的手,但躺在塌上的辛奇死死的捉緊著她,珊瑚的玉手沒法從他手裡抽回來。
「你幹什麼,快放開我。」珊瑚一顆芳心如小鹿亂撞。
她的手被燕陵以外的男子捉住,不知怎的,珊瑚隻覺整張臉熱得發燙,一顆心更是撲撲直跳。
「不放,珊瑚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都說瞭,那是燕陵哥亂說的,人傢才沒有為你掉眼淚呢。」珊瑚清脆悅耳地否認著。
但是辛奇是何等樣人,他並非情場上的初哥,而是曾與族中數位同族美女有過一段風流過往的人。
僅從珊瑚那慌亂否認的模樣,他就看出瞭珊瑚是在說謊。
辛奇不由得大喜的道,「公子說的竟然是真的,珊瑚真的為我掉眼淚瞭,哈哈,太好瞭,哈……咳咳……」
珊瑚昨夜獨自一人照顧他時,回想起自己平日時常毫不客氣地與他拌嘴,而辛奇不管被她怎樣嗔罵,永遠都是一副笑嘻嘻的可恨模樣。
再看著躺在榻上的辛奇,陷入昏迷之時的蒼白面容,完全失去瞭往日的活力。
回想過往,心地純真的珊瑚確忍不住偷偷為他抹瞭次淚。卻不料這個連千卉跟秀璃都不知曉秘密,竟然被辛奇給察覺,還惹來他得意忘形的大笑。
珊瑚當下一陣氣惱,繡裙下的玉足一跺,羞惱得幾乎不想去管他。
可是下一刻,辛奇便因過於高興,大笑之中再次牽扯到瞭傷口,突然一陣痛苦的劇烈咳嗽。
珊瑚原本氣惱著這可恨的傢夥,幾乎不想理他的。可一見他痛苦的樣子,珊瑚發現自己終究沒辦法拋下這可恨的傢夥不理。
咬著香唇,再次過去把他輕扶坐好,為他溫柔輕拍著後背。
可那張清麗絕倫的玲瓏小臉上,卻氣鼓鼓地責罵道。
「死辛奇,都說瞭你傷得很重瞭,你要是再這樣人傢真的不理你瞭。」
看見珊瑚緊繃著玉顏,辛奇看出她似乎真有點生氣,一邊搓著她那隻柔軟的玉手,一邊陪笑道。
「對不起,小珊瑚,我實在太高興瞭,一時高興的忘乎所以,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氣,現在起我都聽你的,都聽你的。」
珊瑚聽得臉色稍霽,緊繃的小臉這才微微緩和下來。
可回過神來時,她臉上熱得更加的厲害瞭。
「你,你快放手。」
自己的手正被辛奇緊緊的抓在手心裡,不停的摸著。
自珊瑚與他喜歡的燕陵哥再次相遇重逢後,兩人在一起之時,除瞭偶爾輕輕一吻臉頰之外,珊瑚更多的也隻是與燕陵哥正常的牽著手。
哪有像現在辛奇這樣,把她的手捉在手裡,還不停的摸,一副登徒子的樣子。
聽到珊瑚的話,辛奇臉上露出一絲苦色:「小珊瑚,你看我為瞭你,都受瞭這麼重的傷瞭,就這樣握緊你這隻漂亮的玉手這麼一個簡單的要求,你都這麼吝嗇地不肯答應我嗎?」
珊瑚心裡很想說「不可以」。
可是,看到辛奇那一臉苦色的樣子,她又有些於心不忍。
珊瑚那張嬌羞可愛的小臉,經過一番掙紮之後,最終終於咬著香唇,對辛奇說道。
「最多……就給你握著,你要是再敢摸,珊瑚就不給你瞭。」
「好,好,我不摸,我不摸,就這樣握著。」辛奇一陣欣喜。
珊瑚的玉手潔白無瑕,握在手中柔若無骨,簡直讓人愛不釋手。
感受著玉手在自己手中的柔嫩觸感,辛奇的一雙眼睛,突然緊緊的盯在珊瑚那張純潔絕美的臉上,一眨也不眨。
「你這樣看著人傢做什麼?」
「我喜歡這樣看珊瑚。」
「不許你看,轉過頭去。」
「我才不呢,珊瑚你不知道你長得有多美,秀璃姐跟千卉姐已經夠漂亮瞭,可就連她倆,也比不上你的俏麗多姿。」
「你亂說,秀璃姐她們那麼漂亮,哪裡會比不上珊瑚。」
「我辛奇可以對著飛鷹神起誓,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絕對沒有假。在我看來,珊瑚美得就像天間的女神一樣。」
珊瑚原本給他灼灼的目光,盯得耳根子都紅透瞭,渾身上下極不自在。
但聽到辛奇這發自肺腑的真心贊揚之言,珊瑚一顆心亦不由聽得甜絲絲的。
她羞澀地道:「珊瑚哪裡有你說的那麼美……」
「當然有,珊瑚可說是我辛奇見到的最美的人。你知道嗎,當我第一眼見到珊瑚的時候,就做夢都希望晚晚能抱著珊瑚可愛的身子睡覺。」
辛奇眼中閃動著無與倫比的熾熱,壓低著聲音道,「抱著珊瑚那香噴噴,光溜溜的身子睡覺。」
「你……討厭!」
聽到辛奇那口無遮攔的話語,珊瑚的俏臉上如同滲出鮮血般的艷紅。
「誰要跟你睡覺,你別以為人傢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珊瑚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珊瑚有些羞惱地道。
辛奇立時恢復瞭平日的笑嘻嘻,「珊瑚想岔瞭,我真的隻是想單純抱著珊瑚的身子睡覺,絕對沒想做其他的。」
「哼,珊瑚才不信呢。」
珊瑚抿著小嘴道:「給你這人脫得光溜溜的抱上床去,想想都知道你不會老實的。」
珊瑚嬌俏的話語,一句話便令辛奇渾身的血液直往下體處狂湧而去。
他當然知道,珊瑚的天性純真浪漫,對男女之事仍處於懵懂的階段,說出這句話並無其他的深意。
但正因為她的純潔無暇,說出這樣的話更分外的令辛奇浮想聯翩。
本重傷待愈的身體,亦不由自主的激起瞭不該有的欲火。
辛奇的鼻息當即就變得粗重起來,目光灼灼地瞧著眼前嬌美的玉人。
「珊瑚若不信,便到我的榻子上來,看看我有否說謊。」
珊瑚臉色一紅:「才不要呢,你一定會作怪的。」
「我不會要求珊瑚你脫光衣服。」辛奇面帶希冀地道,「就這樣上來也行。」
「才不要呢。」
她雖然對男女之事未有經歷,卻也並非完全一無所知。
看見辛奇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眼神也變得奇怪起來,她一顆芳心不禁小鹿亂撞。
辛奇臉上不禁一陣失望。
渾身的欲火也迅速的消退下去。
沉重的疲憊感突然襲來。
辛奇畢竟重傷初愈,身體的機能尚需時日恢復。欲火一退,支撐著他的最大動力便完全消退,取而代之的便是深沉無比的困意,眼皮亦開始撐不住瞭。
珊瑚清楚瞧見辛奇方才流露的深深失望。
她抿著香唇,略有點兒猶豫,但見他疲倦不已的樣子,最終仍是沒有改口。
沉重的疲倦感襲來,辛奇仍緊握著珊瑚的小手,但終於抵擋不住沉沉的睡意,眼睛緩緩閉上。
珊瑚見他睡下,悄悄給她蓋好被子。
看著辛奇安然入睡的樣子,珊瑚抿瞭抿唇,心想著,這個討人厭的傢夥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麼討厭嘛。
手要抽出來的時候發現,辛奇仍緊緊的握緊著自己的手,一點也不願意松開。
自己的手就真的那麼好麼?連睡著瞭也不願放開。
珊瑚輕咬朱唇,面上有些發燙,一顆心同時也跳得很厲害。
直到過瞭不知多久,辛奇終於沉沉睡去,珊瑚才終於成功將自己的手心從辛奇手裡抽瞭出來。
傍晚時分。
外出辦事的燕離返回瞭傢族。
燕陵在後花園裡單獨找到瞭他父親,鄭重地告訴瞭後者今夜他將去夜會魔女,並將全力爭取魔女站在他這一邊的決定。
燕離聽完,燕陵看到父親削瘦的身軀猛然一晃。
跟著用難以掩飾的震驚的目光,凝視著自己。
燕陵緩緩的點瞭點頭,低聲的道,「娘已跟孩子說瞭,孩兒已經知道爹娘一直以來,都沒有放棄過要光復燕國的夙願。」
「如今孩兒已經有瞭幫爹娘你們完成夙願的條件,自然要全力幫爹娘你們爭取。何況燕國的子民同樣也是孩兒的子民,孩兒怎能坐看他們在棲惶之中淒慘度日?」
燕離靜靜地聽完愛兒的話。
他沒有言語,但從他略微顫抖的嘴唇,及眼中所流露出的復雜與激顫。
可知他在故國被滅瞭近二十年之後,有人向他提及到復國可能時,他心中的震蕩與復雜。
燕離坐在石亭中,胸膛在不自主的起伏著。
他沉默瞭很長的時間,最後目光才深深凝視著燕陵,沉著聲對愛兒道,「陵兒真的想好瞭嗎?」
「選擇這條路,眼前平靜富足的生活未來將一去不返。陵兒是否做好將來有朝一日,拋棄掉眼前的一切,帶著所有人離開楚國遠走高飛,開啟艱難的復國之路?」
燕陵毫不退讓的迎上父親深邃的雙目,沉聲答道。
「孩兒已是吃過苦的人,背井離鄉絕不會成為制約孩兒選擇的障礙,再者楚國並非我們燕薑二族的故國,於孩兒如今而言,重建傢國的意義,絕非留在楚地享受榮華富貴可比。」
「更何況,打一開始大王就沒有信任過我們薑氏,與其寄人籬下,仰楚室的鼻息過活,不若我們自己做主。這不僅是為瞭我們身後的傢族,更為瞭無數流落於異國他鄉,正在苦侯我們拯救於水火之中的燕國子民!」
燕離聽得心神震動。
望著愛兒眼中的堅毅,燕離終明白愛兒非是哄他開心方這般說,而是真的已這般決定。
燕離深吸一口氣,寬厚的手掌重重拍在燕陵的肩膀上,神情震顫地道。
「當初,在劍聖大人收陵兒為徒之時,爹已不止一次動過這個念頭,但爹知道,這可能是一條終其一生仍望不到邊界的不歸路,故國的覆滅完全是爹的責任,爹不能讓陵兒你來承擔,因此不管爹心中多麼渴望,仍不曾對陵兒提及。」
「但現在,既然陵兒願意為爹娘及傢族,還有屬於我們的無數燕國子民,完成這項夙願。爹非常高興,更無比欣慰,但此事的前提,是陵兒能夠成功一統殷地所有部族。如若不能,復國一事仍隻能如水中月鏡中花,可望不可及。」
「孩兒明白!」燕陵重重點頭,「所以,孩兒定會把魔女一族爭取到咱們這一邊!」
「請爹放心!」
入夜。
燕陵從靜坐中睜開眼睛。
與魔女見面,他已有些迫不及待。
公孫晴畫溫柔地為他整理著衣著。
她並不知曉自傢夫君待會要去見誰,她也從沒有去過問。因在公孫晴畫心中,若夫君想說的話,不需她問也會主動告訴她。而若夫君不願意說,為瞭敷衍於她而找些謊話來說,那又有什麼意義?
夫君很愛她,對她亦很好,這就夠瞭。
公孫晴畫看得很開。
事實上,她能感覺到自己這夫君與從前從傳聞中聽來的完全不一樣。
他相貌英俊非凡,不在她婚前深愛的情郎之下。他的氣度亦比公孫晴畫想像中的更加沉穩堅毅,這點甚至隱隱都非是她的情郎可比。
而兩人大婚至今雖僅一小段時間,公孫晴畫尚未見過夫君與人動武過,並不知道他的武藝如何,隻知道傳聞中夫君自幼不好武事,武技平平。
但因她的情郎身為楚國三大公子,一身劍技足可與楚國三大劍手爭一日長短,長時間的接觸,加之公孫晴畫本身有略習武事。
她直覺自傢夫君絕非外界盛傳的那般武技平平。
能夠擁有這樣一位夫君,已是公孫晴畫嫁來之前作夢都沒有想過的瞭,她已非常滿足瞭。
一絲不茍地為夫君整理好衣衫後,公孫晴畫柔聲地道:「夫君,一路註意些。」
「嗯。」
燕陵瞧著妻子溫婉如畫的玉容,心中愛意微生,突然一把將她的身子摟入懷裡,低下頭去吻住瞭妻子的玉唇。
「嗯……」公孫晴畫輕吟一聲。
一對芊芊素手主動摟住燕陵的脖頸,溫柔地與丈夫深吻在一起。
兩人唇舌貼纏在一起,或勾或繞。
公孫晴畫被他逗弄得滿臉羞紅,卻沒有主動喊要停下。
燕陵飽飽吮吸瞭一番她檀口中甘甜的津液,方滿足地唇分。
「好瞭,夫人,為夫出門瞭。」
「嗯,別太晚回來。」
燕陵點瞭點頭,握過身旁桌上由白佈纏裹著的無名,隨即離開房間。
公孫晴畫瞧見丈夫一隻手輕描淡寫地拿走桌上那柄似長劍狀的物件,美眸不禁一亮。
那件事物自兩人大婚之夜,便已出現在夫妻二人的婚房裡瞭,公孫晴畫從未揭開上面的白佈。
但卻曾好奇的想要拿過,結果發現此物沉重無比,至少近百斤的重量,公孫晴畫兩隻手亦幾乎沒法將它拿起。
可丈夫卻隨手便拿走瞭它,有若無物。
公孫晴畫突然隱隱覺得,自己似是嫁瞭一個非同一般的夫君。
隨手帶上由長佈包裹著的無名,燕陵坐上傢族馬車,前往魔女約他赴會的冷月齋。
冷月齋是王都最有名的紅樓,出入於此的賓客絕多是王臣公卿,世族子弟。
冷月齋的主人名太叔齊,商賈出身,雖是周人,但因此人的生意遍佈中原各國,為人處事八面玲瓏,在楚都交友極廣。與楚室不少權貴勢力皆相當交好,屬無人願意招惹的人物。
沒想到神秘的魔女,竟會在這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約燕陵見面,實令人大出意料。
聽加度所說,魔女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出入楚境,但因加度未曾入過楚境的緣故,憑其安插於楚國境內的族中精銳,至今亦摸不清魔女藏身的所在。
如非齊湘君從申遙君身上意外推斷出其與魔女的聯系,恐怕至今其餘人仍被蒙於鼓底,對此一無所知。
魔女出現在太叔齊的地盤,這個富可敵國的大商人表面看似不屬任何一方,說不定與申遙君有不同尋常的關系。
腦袋裡轉著這些念頭。
小半個時辰後,車子在冷月齋四個入口中的西門前停下。
業已入夜。
燕陵下車之時,看見西門前已停放瞭十多輛豪華的馬車。報上名字,守在門口的門童立即往裡匯報,不一會兒,便有兩名漂亮的俏婢恭敬地將燕陵迎入齋內。
燕陵跟隨兩婢往裡行去,夜色下的冷月齋朱榭雕闌,燈火通明,管弦絲竹之聲與賓客飲酒劃拳的交織在一起。
這一類曾經在燕陵聽來司空見慣的聲音,在今日的他耳中卻是萬般的心生厭惡。
兩婢領著燕陵直往冷月齋的最深處行去。
越過重重的屋舍建築,出乎意料之外的,兩婢沒有領他到魔蠍口中所謂的「天字號雅間」裡,反而將他領到齋內最偏僻的一個區域。
那是一間臨水的的小屋,屋前對著一片水塘,月色投射在水面上,倒映著清幽的碎月。
來到這裡,前方那些賓客們喧嘩的聲音如隔瞭幾重山,已幾不可聞。四周隻能聽到夜蟬與蟲鳴的叫聲。
越過水塘,兩婢停瞭下來,對他恭敬地說道。
「我們夫人已在裡邊等候燕公子,公子請。」
燕陵面上略有異色。
他如今的耳力極之敏銳,在如此安靜的環境裡。方圓數十丈之內的一切聲響,他都可聽得一清二楚。
然而臨近小屋,除瞭跟前這兩個婢女之外,燕陵沒有聽到屋子裡有任何一丁點聲息。
魔女要麼並未在屋裡,要麼便是對方擁有獨特的吐納法門,令燕陵在這麼近的距離裡仍無法捕捉到她的呼吸。
燕陵心中掠過異色,來到瞭屋前,剛欲推門。
一道入骨的柔音便傳進瞭燕陵的耳中。
「請進。」
魔女雖隻是簡短的吐露出兩個字,然而對方的每一個字皆如珠簾碰撞般清晰悅耳地敲擊在燕陵的心房。
僅僅隻是開口的聲音,就讓人如同渾身掠過電流一般,令每個聽到聲音的人不由自主的聯想到聲音的主人,若在榻上被人征伐之時發出的呻吟該多麼媚惑入骨。
一想於此,燕陵的下腹立即升起瞭一團奇異的火熱。
燕陵不由得暗呼厲害。
魔女果然不同凡響,尚未見到她的真人,僅她的聲音竟輕易地讓人酥軟得聯想到男歡女愛之事。
燕陵不由得打起瞭十分精神,壓下心頭欲念,推門入屋。
這間臨水的小屋外形簡單,內裡的佈置亦幹凈雅致,推門進內,一扇屏風隔斷在門後,燕陵舉步往內裡行去,一張擺滿瞭珍肴美酒的漆紅酒案便出現在燕陵眼前。
然而紅案上那誘人至極的珍肴美酒,完全不能吸引燕陵的目光一絲一毫。
甫一進屋,燕陵便完全被內裡那位正慵懶的半依在一張長榻上,手肘撐著雪白臉側,作海棠春睡狀的絕美玉人身上。
身處楚都的魔女,完全是一副入鄉隨俗的宮裝麗人裝扮。
她頭結宮髻,身上穿的是一件黃白相間的襦裙,長襦垂及下膝,百褶的裙下探伸出的一對纖美至美的玉足緊裹著潔白的薄襪,那秀美的玉足僅瞥上一眼,便足可令世間一切男人渾身熱血沸騰起來。
以燕陵的定力,僅望瞭一眼全身的血氣便已洶湧的往下體湧去,必須立即轉移開目光來,否則定然被魔女裙下的玉足激起強烈的欲火。
魔女一對雪白滑膩得令人目眩迷離的手腕,帶著金色的圓環,晶瑩的耳珠亦分別戴著一顆紅艷如血的菱形寶石,亦隻有這對紅寶石令她保留著一絲原有的異域風情。
在她的眼角旁,一顆迷人的淚痣為她那對似帶人魔力的勾人美眸,增添瞭無盡的魅惑。
但燕陵卻未能看到魔女的艷絕殷地的傾世美貌。
因魔女自眼眸下蒙著潔白的面紗,僅露出一雙美目與潔白的雪額,讓燕陵無法目睹到她那傳遍整個殷地的絕色美貌。
自燕陵踏入屋內的一刻起,魔女那對似帶著魔力的美眸,便似笑非笑的一直緊緊地瞧著他。
直到燕陵近身來,魔女才慵懶的緩緩起身,將她那豐盈柔嫩的玉體跪坐至擺滿佳肴美酒的紅案前。
從襦袖中伸出一隻如象牙般潔白的手腕,執起案上一隻銀色酒壺,姿態慵懶卻帶著無盡誘惑地給為燕陵斟瞭滿滿一杯酒。
魔女笑意盈盈地對他道:「燕公子可終於來瞭呢,公子可知,自昨夜妾身得知手底下那幾人竟冒犯到瞭公子與秀璃大人,瀾娜整夜未眠,一直擔心著該如何跟公子賠罪。」
「現在公子終於來瞭,妾身終於有機會可當面向公子你賠罪瞭。」
然而,燕陵的目光卻是緊緊地盯著魔女露在面紗之外的那小半張臉,沒有答話,反而眉頭緊鎖,神色陰晴不定。
自坐下之後,他的目光便幾乎沒法從魔女的面上挪開。
魔女似對他面上浮現的一絲驚疑不定毫不感到意外似的。
饒有興致地瞧著他,笑意吟吟地道:「妾身已向公子賠不是瞭,燕公子因何一句話也不說,難道公子仍要跟瀾娜興師問罪?」
瞧著魔女笑吟吟的樣子,燕陵終回過神來,沉聲道:「魔女口口聲聲說要對本人賠不是,卻連臉上的面紗亦不願揭下,這便是魔女賠罪的誠意?」
魔女聽到他開口的話之後,非但沒有一丁點生氣,反而咯咯一笑,道:「妾身不是不肯揭開面紗,而是怕揭開瞭之後會嚇到我們的燕公子。」
「為瞭不嚇著公子,妾身思來想去才把面紗戴上,哪有一見面又摘下的道理。」
燕陵聽得眉頭一皺,「莫非魔女的面紗之下,是一張醜陋甚或極之恐怖的臉,方不敢現出面目來?」
「公子真是會說笑。」魔女咯咯嬌笑道,「妾身的美貌雖不敢說當世最美,但即便美如公子的母親,她的美貌與妾身至多也在伯仲之間。妾身的容貌又怎會與醜陋恐怖一類的字眼,扯上什麼關系呢。」
燕陵聽得瞇起雙目,「既然魔女並非相貌醜陋,反而擁有世所難敵的美貌,為何會怕被我看見?」
魔女再度咯咯一笑,「我的燕公子,妾身剛才說的是怕嚇到燕公子,而非怕給公子看見,兩件事情公子可千萬莫搞錯瞭。」
燕陵一陣失笑,「說到底,魔女就是不願讓我瞧見你的真面目,方扯這麼一大通理由來,是不是?」
「唉,妾身是真心為公子考慮,反倒被公子這般認為。既是如此,妾身隻好把這煩人的面紗摘瞭。」
魔女輕嘆一句,「但就怕一會兒嚇到公子,想與公子賠罪不成不說,反倒更讓公子怪罪於瀾娜。」
燕陵目光閃動,沉著聲道:「若真嚇到瞭我,那麼魔女手底下四大統領昨夜傷我兄弟的事,便就此揭過,本人絕不追究,不知魔女覺得如何?」
「好啊,那便一言為定瞭。」
魔女似是早便在等待著他說出這句話瞭,聞言笑意盈盈地伸出一隻潔白的玉,輕輕地把臉上的面紗給揭瞭下來。
隨著面紗的掉落,一位美艷絕倫的傾世美人便出現在燕陵眼前。
當看清魔女巴瀾娜真面目的第一眼,燕陵心頭巨震,他霍地便站起身來。
瞪大瞭雙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一雙眼睛。
出現在燕陵眼前的,是一個美得異乎尋常的女人,欺霜賽雪的玉容有如星月般的艷美,配襯著她那笑盈盈的紅唇,直如人間尤物。
但燕陵震驚的,並不是她那艷蓋塵寰的美貌。
而是魔女的容顏,與他的母親薑卿月竟有七八分的酷肖!
兩女之間最大的差別,僅僅在一雙眼睛上。
薑卿月的美眸如星月般的明媚,但卻是端莊秀麗的,絕不會對任何男人流露出一絲半點嫵媚。
而魔女的一雙秀眸同樣的美麗,但眉眼之間卻似沾帶著一絲嫵媚的挑逗,美眸之中總是似笑非笑,帶著無窮的魔力,輕飄飄的一瞥便似欲勾去你的魂魄。
燕陵當場呆立在原地。
他終於明白,魔女為何在那般有自信,自己看到她的真面目定會大吃一驚。
「燕公子的反應,比妾身想像中的更大呢。」魔女咯咯一笑,意有所指地瞧著他。
在魔女笑盈盈的美眸註視下,燕陵呆呆地重新坐回原位,一顆心如同打鼓般劇烈的跳竄著。
他雖曾聽爹娘說過,天大地大,世間長得相似的人不僅有,且不在少數。
可美色冠絕殷地的魔女巴瀾娜,竟與他母親的模樣如此酷肖,簡直是燕陵想都從未曾想過的事。
如非燕陵非常確認,自己的母親絕無姐妹,他真會懷疑魔女的身份。
看著眼前那張與他母親極之相似的絕美玉靨,燕陵暗吸一口氣,運極意志方勉強壓力心中劇竄的激蕩。
對著眼前容貌與娘親極之肖像的魔女,他總有種在對著他心愛母親的錯覺。
燕陵長舒一口氣,神色極之復雜地苦笑道:「魔女的容貌與我母親竟如此之像,實教人難以相信。」
「我願賭服輸,四大統領傷瞭我兄弟的那筆賬,就此一筆勾銷。」
「那真是多謝公子啦。」魔女展顏一笑。
她倏地把身子往前傾來。
淡淡的誘人體香盈鼻直撲而來,直令人心跳加快。
魔女絕美的臉龐,直挨近到距離燕陵不到數寸,媚眼如絲地在後者的面前低聲道,「妾身知道,公子之所以這般爽快地不與妾身計較,完全是托瞭妾身的容貌醋肖月姬的福。」
「自妾身昨夜得知公子乃劍聖他老人傢的傳人之後,我便知道公子便是妾身一直在等的那個人。公子把妾身收瞭好麼,妾身苦等這麼多年,便是為瞭等待一位能夠征服統禦妾身與妾身身後八萬魔女精銳的男人出現。」
魔女呵氣如蘭地低吐著,「公子盡可放心,妾身跟月姬雖然相貌相似,但絕無任何血緣關系。且妾身精於床笫之術,在床榻上必能讓公子滿意……」
鼻中聞著魔女檀口中吐出的健康而又芳香的蘭氣。
再聽到她媚入骨髓的低語,燕陵隻覺腦袋「轟」的一聲,渾身血氣直往腦門上湧。
魔女巴瀾娜那極酷似他母親的絕美容貌,卻又無任何血緣上的關系,對燕陵而言不啻於有一種禁忌般的致命吸引力。
這幾乎是連他在面對最心愛的心上人齊湘君之時,亦根本沒有的。
隻要一想想眼前這容貌幾與他母親相同的魔女,被他收入房中,從此被他一人擁有,燕陵便幾難以壓制這股強烈到致命的念頭。
他一顆心瘋狂的跳竄。
幾乎想要毫不猶豫的答應她!
但就在這時,燕陵眼角的餘光無意中發現,案幾下魔女那褶裙之下微探出的一隻白襪秀足,正自在案下無聊地繞著圈。
燕陵的腦海猛然一震!
他終清醒瞭過來,能夠拋開內心對魔女的強烈渴望,以平靜的心境去觀測魔女的雙眸。
赫然發現,她一對看似柔情蜜意的眼眸無比的冷靜。
魔女此刻臉上所表露出的情意綿綿,盡是假的!
冷汗從燕陵的後背流瞭下來。
他作夢都沒想到,與魔女初次相識的第一個回合。
他竟便差點一敗塗地仍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