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也許是醫生有瞭之前的經驗,隻過瞭一周,病情漸漸穩定下來。明浩有瞭上次的教訓,知道是攔不住我的。隻要有雪凝陪著,他也不再限制我的出行。

  不知道明浩和雪凝說瞭什麼,小丫頭在面對我的時候完全像變瞭個人。再也沒有之前刁蠻任性的模樣,反而是對我處處小心,說實話,我真不太適應她的變化。有時候故意和她調笑兩句,她也隻是羞澀的笑笑。

  不過最讓我煩心的還是妻子的手機,在明浩拿回來後,我一直忍著沒有去看。直到昨天拿去充電的時候才發現怎麼也充不進電去。雪凝陪著我去瞭售後,一番檢查後,工作人員告訴我手機因為用瞭不合適的充電器,造成瞭短路,裡面的主板都燒壞瞭。

  我恍然想起那天用的充電頭不是原裝的,可之前用瞭好久也沒出問題,怎麼偏偏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出瞭問題。我不死心的讓維修人員看看能不能倒出裡面的數據,搗鼓瞭一上午後,對方無奈的搖瞭搖頭。

  我的心裡突然湧起一股無名的怒火。怎麼所有的事情都在和我作對,難道老天爺就要這麼折騰我們嗎?!要不是雪凝拉扯著我,差點和維修人員大打出手。

  躺在床上,雙目無神的盯著天花板。這段時間自己的性格,也隨著妻子的離去而變得越來越暴躁起來。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原本好好的手機,怎麼會突然壞掉瞭。而且我剛剛問過瞭明浩,在他拿到手機的時候,屋裡根本沒有燒焦的味道。我不由得相信最近新聞上報道的,有的手機商為瞭讓客戶買新手機,故意把維修的機器搞壞。

  隻是我現在根本我沒有時間和他們計較,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卻被自己的一時疏忽給毀瞭。我他媽就是個廢人!如果我沒有暈倒,如果我能直接拉到最後查找線索,而不是去查找妻子出軌的原因,一切應該都來得及的。

  可現在後悔已經晚瞭,眼下能夠追查到妻子蹤跡的希望都寄托在明浩的身上,剛剛在電話裡我又催問他最新的消息。我知道這樣不好,畢竟他也是委托黑虎哥去調查,可現在妻子在何永恒手上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險。我不由得想起明浩對我說起的那起國外案件,難道妻子也會遭遇如此可怕的非人遭遇嗎?

  我痛苦的閉上瞭眼睛,一定不會的,我心中暗暗祈禱著。等等,我似乎遺漏瞭一個人,一個看似很不起眼,但很可能知道內情的人。

  我披上衣服來到屋外,在沙發上小憩的雪凝被開門聲吵醒,騰的站瞭起來。看樣子她真的是被我上次的突然離開搞怕瞭。

  「凡哥,你要去哪?」雪凝湊過來,扶住瞭我的胳膊。

  「去公司一趟,我自己打車就可以瞭,你再睡一會兒吧。」

  「現在你這狀態還去公司做什麼?你放心吧,有死胖子坐鎮沒問題的。」

  「你不懂,我有別的事。」我抓起門口的鞋子換上,正要推門出去的時候,卻因為雪凝的一句話,停住瞭腳步。

  「是不是去找李偉?」

  「你怎麼知道的?」我不可思議的看著雪凝。

  「他跟何永恒的關系走得最近,我知道你肯定要去找他。不過這次你可能要失望瞭,在你暈倒那天後,沒有人再見過他。」

  「你的意思是他和何永恒一起走的?」我的手都在不自覺的顫抖,李偉也跑瞭?那個混蛋在看直播的時候就在幻想著可以占妻子的便宜,如今他們在一起,那不是隨時都有機會。況且何永恒這個人曾經就為瞭錢,安排妻子與那個姓秦的老頭子3p,這說明他根本不在乎妻子。

  「凡哥,你別激動。也許他隻是怕受牽連跑瞭呢。」雪凝俯下身來,牽起我顫抖的手。

  「一定還有他沒算計到的地方,一定有的.....。」我自言自語著,腦子裡已經瘋狂的算計著和何永恒有關的點點滴滴。

  傍晚,雪凝拉著我走下出租車,刺骨的寒風吹在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寒冷,因為相比於內心的絕望來說,身體的寒冷根本算不上什麼。

  我去瞭妻子的學校,見見瞭吳老師,可她領著我見到的陳楠根本不是賓館裡的那個女人。

  我明白自己又一次被耍瞭,那天跟蹤李偉遇到的女人很可能隻是何永恒的一個姘頭,我還傻乎乎的和人傢攀談瞭許久。也許那時候妻子就藏在洗手間裡,看著眼前的男女把我耍得團團轉。

  她的心裡會怎麼想呢?是該慶幸自己沒被當場抓奸,還是佩服何永恒的先知先覺呢?!

  在一次次的失望後,內心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我甚至已經低聲下氣的去向嶽母打聽妻子的蹤跡,可得來的隻是她無情的羞辱。我他媽連撕破臉的勇氣都沒有,可我這樣的隱忍還值得嗎?!妻子還會有回來的一天嗎?!

  我感覺自己的胸口像堵瞭一團棉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為什麼自己永遠要慢人一步,每次燃起的一絲希望,到頭來才發現,早已被對方算到瞭。我想大聲呼喊,一掃心中陰鬱,可看著無時無刻不陪在身邊的雪凝,不時投來的關切目光,我實在不忍再讓身邊的人再為我擔心瞭。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著,我的臉上又漸漸的浮現出一些笑容,明浩和雪凝看在眼裡,也放心瞭很多。尤其是老實瞭好多天的明浩,又開始不正經起來。

  可隻有我知道,我對妻子的思念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變淡。在每一個孤獨的夜晚,我幾乎都是睜著眼睛直到天亮。因為一閉上眼睛,妻子那哭泣的模樣總會不自覺的閃過腦海。

  「她在等著你…… 」有個聲音一次又一次的反復回蕩。每每想到視頻中何永恒帶著面具的那張臉,我的全身都在發抖。可我能如何呢?在自己痊愈之前,我隻能在明浩他們面前強壯振作,不想讓身邊真正的朋友,為瞭我而擔心。

  我默默的看著手機上的時間,還有四個小時,開往深圳的航班就要起飛瞭。我摸瞭摸壓在枕頭下的機票,心裡終於踏實瞭一些。不管這次能不能見到夢琪,有些事是一個男人必須要做的。

  ……

  隨著飛機落地時劇烈的顛簸,我來到瞭這片從未踏足的南方重鎮。剛剛在飛機上睡瞭一覺,好久沒有睡的這麼香瞭。我整理瞭一下褶皺的衣服打開手機,瞬間幾十條未接來電彈瞭出來,可見明浩此時是多麼的心急如焚。

  我草草的回復瞭四個字:「我要找她。」就拔掉瞭手機卡,我相信憑著這麼多年的兄弟感情,明浩應該明白我遲早會做出這個決定。

  在機場外,我打瞭輛車,卻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靚仔,要去哪裡啊?我老婆等著我去吃飯呢,太遠的地方就不去瞭。」司機一張嘴就讓我感覺到濃濃的廣東風味。

  「那就去你傢吧.....。」我想瞭想,實在沒有什麼目標。在他一臉疑惑的目光中,我直接把他送回瞭傢。

  這是一片老舊的居民區,和旁邊不到一公裡的繁茂高樓形成瞭鮮明的對比,走在主街道的人們,肯定想不到在這座國際化大都市中還有這樣一片被遺忘的角落。

  穿梭在與縣城無異的街道上,三三兩兩的店鋪已經到瞭收攤的時候。街邊一對中年夫妻,忙碌著收拾著自傢的水果攤,女主人的腰明顯是因為長期的勞作而被壓彎瞭。她搬著一筐幾乎比自己還要重的水果吃力的朝屋裡挪動著,一旁的丈夫幾步跑瞭過去,搶過瞭她手上的筐子,隻是看起來他的腿腳似乎不太利索。嘴上還用我聽不懂的方言一直在數落著女人。

  而女人隻是憨厚的笑著,看著男人的眼神滿是深情。也許此刻男人的數落,在她耳中似乎勝過瞭世上最美的情話。

  我在口袋裡摸出一支香煙,饒有興趣的遠遠看著幸福的兩人。青灰色的煙氣,迅速飄散在我的周圍。不知不覺間,眼圈紅瞭。眼前浮現全是與妻子相戀時的一幕幕,曾經我們也是那麼幸福……

  一支香煙結束,我抹瞭抹臉上的淚痕,轉身繼續走去。沒走幾步,肩膀忽然被人拍瞭一下。

  我轉身一看,竟是剛剛水果店的女主人,近距離之下,她的年齡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大,應該也就是30出頭。一張瓜子臉,雖說受盡瞭日曬風吹,還是能還出曾經的秀美。

  女主人一邊用方言和我嘀嘀咕咕的說著,還朝我遞過來幾張毛爺爺。我有些搞不懂眼前的狀況,也不敢伸手去接。

  這時候,男主人對女人嚷瞭幾句,也朝我走瞭過來。

  「帥哥,你看看這些錢是不是你的?」男人用他蹩腳的廣普說道。我連忙摸瞭摸口袋,還真是剛才摸煙時候掉出來的。

  「大哥,不是我的,你撿到瞭,就自己拿著吧。」這對夫妻剛剛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情愫,深深觸動瞭我。雖然這點錢也沒多少,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唉,一千多塊錢呢,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大意,肯定急壞瞭。」男人焦急的朝四周望瞭一圈,可失主就在他眼前,怎麼會有別人來找麼。

  「這樣吧,這錢你先拿著,等有人來找的時候,你在哪出來。」我怕瞭拍男人的手,繼續朝前面走去。

  「前面沒路瞭的,走不出去的。」

  「哦,我第一次來,這附近有賓館嗎?」我停下腳步,緩緩說道。

  「這裡隻有幾個小旅店,住的都是附近的打工仔。看你穿的挺體面的,肯定不願意跟他們住。這樣,你往南走2公裡,上瞭大路有幾傢不錯的。」

  我笑著感謝過大哥,趕到他說的幾傢賓館處一看,也隻是一些普通的快捷酒店。可能在他眼裡這就算不錯瞭吧,我挑瞭一傢還算幹凈的住瞭下來。

  之後的一個月裡,我成日穿梭在這座國際化大都市中。無論是繁華街道,還是破落的棚戶區都有我的孤獨的身影,甚至連郊區的幾個村莊我都轉遍瞭。

  我拿著妻子的照片,遇到人就詢問他們有沒有見過。在一次次無奈的搖頭過後,我還在努力堅持著。雖然我知道這樣做找到人的希望太過渺茫,可我不能放棄。

  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剛剛來到時的熱情已被消磨殆盡,轉而心態變得越來越焦急。最讓我擔心的不是別的,而是無時無刻不在流逝的時間。妻子多待在何永恒身邊一天,就多一份危險。

  每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會忍不住的胡思亂想,可現在的情況不允許我這樣,我沒有時間再去浪費瞭。

  每天回來後,我第一時間去的從不是賓館,而是到水果店裡喝上幾杯。隻有把自己灌醉,隻有這樣才能減輕我的痛苦。

  時間長瞭,和那對夫妻也熟悉起來。男主人叫黃志昌,這裡的人們都叫他阿昌,他老婆具體的名字我沒有打聽,隻是聽著別人都叫她阿妹。一開始我對這樣的稱呼很不習慣,不過待得久瞭,聽得多瞭我也慢慢習慣起來。

  阿昌今年四十多歲,而阿妹應該比他年輕不少,夫妻倆是從東莞農村出來的。阿昌以前在村子裡的時候就是個瓦匠,後來來到深圳工地上打工,倒也幹得不錯。隻是幾年前,因為一次事故,阿昌的腿被砸斷瞭,落下瞭跛腳的毛病。夫妻倆索性在這裡開起瞭水果店。

  阿昌這個人什麼都好,唯一的毛病就是嗜酒如命。我這人不勝酒力,每次帶過來的一瓶酒,幾乎大半都被他喝瞭。不過就是這樣,我還是經常被他灌醉,惹得阿妹在一旁都看不下去瞭,總是忍不住讓他少勸我喝酒。

  其實她不知道我是故意的,隻有在酒精的麻醉下,才能減輕對妻子的思念。

  在半醉半醒之間,我拖著虛浮的腳步走在那片落寞的小街上。一片寂靜之中,隻有一傢老舊的音像店,總會播放著被這個時代所拋棄的老歌。每每耳邊傳來熟悉的旋律,我總會不自覺的跟著哼上幾句,隻是我早已記不清那些當初風靡全城的歌曲,是誰人所唱。

  「葉子在窗外輕輕搖動,

  人行道沒有行人走過,

  鏡子裡的我很不想我,

  自從你離開瞭我變得很軟弱。

  你的影子在每一個角落,

  好像是在提醒著我,

  少瞭你的陪伴我現在有多寂寞,

  我想我可以習慣一個人生活,

  我想我可以假裝不曾愛過,

  冰涼的夜裡讓眼淚溫熱我。

  我想我可以習慣一個人生活,

  在記憶裡面擦去你的承諾,

  愛你怎麼會是這個結果。

  愛情是個夢而我睡過頭。」

  聽著耳畔熟悉的女聲,每一句都深深的刺進我的心頭。我再也控制不住長期壓抑的情緒,眼淚一滴一滴的滑落臉頰。

  模糊中,隻有幽暗的路燈與我為伴,不遠處的街角忽然走出一個白色身影。一個我永遠忘不掉的身影。那付有如謫落凡間仙子的模樣,讓我瞬間認出瞭妻子。曾經在那個寒冷的夜晚,她也是如此突然的闖入我平淡的生活。往事一幕幕重現在眼前,我忘不掉那一夜裡她對我提防的眼神,她聽到我和明浩電話時對我的拳打腳踢,還有分別她叫我色狼哥哥時那淺淺的微笑。

  我低沉的情緒也在這一刻被回憶所融化,這次我不會再猶豫不決。我伸出手朝她奔去,我看到妻子的笑容一如那夜溫婉。我拼瞭命的沖著,一分一秒我都不想浪費。我要擁抱她,一刻都不想再和她分開。

  可離得越近,妻子的身影卻越來越模糊。她還在笑,隻是笑容中,一滴晶瑩的淚水落瞭下來。我用盡全身力氣的奔跑著,直到被一個石頭絆倒在地。親眼看著妻子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撕心裂肺的嘶喊著妻子的名字,可陪伴我的隻有同樣孤寂的老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