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這段時間,我白天在外面轉悠,晚上就和阿昌這個酒鬼混在一起,酒量也漲瞭不少。不過這隻是相對於我來說的,在他面前我隻有被灌的份。有幾次實在是喝多瞭,阿昌不放心我一個人回去,就安排我住到瞭客房。

  一來二去,我索性退掉瞭賓館房間,直接在阿昌傢住瞭下來。正好把剩下的錢給阿昌補貼一下傢用,可我一透露這個意思,就被他拒絕瞭。我也沒多說什麼,大不瞭離開時偷偷放下就得瞭。

  在一起待得久瞭,阿昌明裡暗裡的也問起過我隻身來到這裡的原因。開始我本不想說,可也許一天天的失望而回,讓我的心裡越來越壓抑,在一次醉酒後,主動和阿昌坦白瞭我的遭遇。

  別看阿昌這人沒什麼學問,為人卻很實誠,在他心裡,早就把我當作瞭兄弟。聽過我的訴說後,不止我一起痛罵何永恒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生,第二天一早就把妻子的照片掛在水果店門口,有來買水果的,他就幫著打聽。還主動給老傢的親戚、以前的工友也發過去瞭照片,讓大傢都幫忙一起找。雖然我知道他這樣做,也不會有太大的作用。但是在異地他鄉,能有個人真心實意的幫助我,也讓我心裡暖暖的。

  這天下午,阿昌一傢回東莞老傢探望父母孩子,按著慣例他們是要收攤關門的。可這兩天生意不是太好,還剩瞭不少水果沒有賣出去。阿昌隻得拜托我,幫著照看一下。

  我悠閑的坐在躺椅上,在這裡待得久瞭,附近的人們也認識瞭七七八八。不時還有幾個街坊和我閑談幾句,倒是也不會太悶。

  趁著空閑,我給明浩發瞭條微信報個平安,順便問問有沒有妻子的消息。一問之下還真有收獲,昨天有個小弟在羅湖區一傢夜總會,看到個很像是何永恒的男人,可是不太確定,打電話詢問的時候,讓人給走丟瞭。

  雖然這次沒有抓到人,可也讓我知道自己尋找的方向沒有錯。何永恒還在這個城市,早晚有找到他的一天。

  我正低頭思索著,忽然傳來一陣流裡流氣的聲音。「呦!你小子今天看攤呢,沒出去找老婆啊?哈哈~」

  我抬眼看瞭一眼,不自覺就皺起瞭眉頭。身前站著的,是三個年輕人,打扮的花裡胡哨,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之前我就見過他們騷擾別的商戶,沒想到今天被我遇到瞭。

  對於這種人我一向是敬而遠之的,掃瞭兩眼也沒再說話,繼續低頭和明浩聊著微信。

  「呵呵,還挺清高的。文化人就是不一樣。」

  「可不是,人傢是開公司的大老板,要不是老婆跟野男人跑瞭,能跑到咱們這棚戶區來嗎?」

  「是嗎?我還真不知道。」

  「照片不就在那擺著瞭嗎?小娘們長得老帶勁瞭。」

  「我操!這小娘子可以啊,小嘴水嫩水嫩的,我這雞巴一進去,非得給她插爆瞭!」

  「放下!」我怒吼一聲,站瞭起來。他們來這裡偷拿幾個水果吃吃,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瞭,可他們竟然色瞇瞇的拿起瞭妻子照片,嘴裡還不幹不凈的,這讓我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瞭。

  我伸手就朝照片抓去,沒想到幾個流氓仗著人多,互相扔來扔去,把我圍在中間當猴耍。

  「老板,看看又不會掉塊肉,你這麼著急幹什麼?」其中一個黃毛,接過照片後,竟當著我的面,親瞭一口。

  「你個畜生!」我再也壓抑不住怒火,揮拳朝那人打去。

  可我怎麼會是三個流氓的對手,不過半分鐘的時間,臉上就被人打瞭好記拳,身體不受控制的倒瞭下去。

  「我以為多厲害呢,鬧瞭半天就是個草包,怪不得被人帶瞭綠帽子!」黃毛蹲下身來,用手連扇我兩個耳光。

  我躺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此時殺人的心都有瞭。可身體卻被另外兩人死死按住,完全動彈不得。

  「還不服氣是嗎?是不是覺得我們人多欺負你,不公平啊?」黃毛一臉戲謔的看著我。

  我惡狠狠的看瞭他一眼,隨即轉頭不再看他。我一個文弱書生,單打一個都很費勁,此時再多做沖動也隻是徒勞。

  「阿勇!你們幾個幹什麼呢?人傢一個外鄉人來這裡夠不容易的瞭!」我隨聲望去,說話的是隔壁煙酒店的李伯。不知什麼時候身邊已經圍瞭不少街坊,七嘴八舌的都在勸阻著這幾個小混子。

  「你們這幫老不死的,滾一邊去!」黃毛不耐煩地嚷道。

  「你爸那麼老實,怎麼生出你這麼混蛋的孩子!」這裡的人應該是看著這幾個小子長大的,對他們如今的樣子即失望又無奈。

  「我爸都不敢管我,需要你們多嘴多舌嗎?」

  「等阿昌回來,你還敢這麼說嗎?」

  「笑話,我會怕那個瘸子?我看你們這幫老不死的是活膩歪瞭!」 黃毛威脅著,就作勢要動手。周圍的街坊都不自覺的往後退去。

  「一個個的不回去幹活在這看什麼熱鬧?小心你們老婆也被人睡瞭!」一旁按著我的傢夥看黃毛的恐嚇有瞭效果,也立刻幫腔道。

  很快除瞭幾個相熟的街坊外,圍觀的人們都走瞭七七八八。幾個小混子見我掙紮的力氣越來越小,放開瞭我。畢竟他們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鬧出太大動靜。

  領頭的黃毛坐在躺椅上,順手拿起瞭我放在那裡的香煙點燃。伴隨著燃起的青色煙氣,他又色瞇瞇的拿起妻子的照片打量起來,另外兩個傢夥也圍瞭上去。幾人不時發出的猥瑣笑聲,在我聽來是如此的刺耳。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此時他已經死瞭千次萬次瞭。我趁著他們不註意,慢慢的朝著放西瓜的位置挪動過去。我知道在框裡就放著一把尖刀,如果他們再敢說出侮辱妻子的話,我就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

  很快我就挪到瞭尖刀的旁邊,可就在這時黃毛的一句話,讓我瞬間停下瞭動作。

  「我怎麼看著這個騷娘們這麼眼熟啊,是不是在哪看見過啊?耗子你還記得嗎?」

  「是啊,你這麼一說還真像昨天看見的那個女人。」一旁尖嘴猴腮的傢夥回應道。

  聽到這我顧不上身體的疼痛,幾步跑到瞭黃毛跟前。「你們真的見過她?快告訴我在哪!」

  「你剛才還要打我呢,為什麼要告訴你啊?」黃毛一臉得意的看著我,明明是他們打瞭我,此時卻反咬一口。

  「那我跟你道歉,求求你們告訴我!」此時此刻我也顧不上自己的顏面瞭,能找到妻子比什麼都重要。

  「道歉總要有個態度吧,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完瞭嗎?那我這頓打不是白挨瞭?」

  「那你說想怎麼樣?」

  「哎呀,你看我這鞋被你踩得都是土瞭!一會兒還在去見妹子呢。」

  「我給你擦。」說著我就用袖子給他擦去,此時無論他說什麼我都會答應。

  「我說讓你擦瞭嗎?我讓你跪著舔幹凈!哈哈哈~」黃毛說完,和兩個跟班一起哄堂大笑起來。

  從小到大,我還沒受過如此的侮辱。我張嘴就要罵回去,可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嘴。

  來這裡已經一個多月瞭,我沒日沒夜的苦苦尋找不就是為瞭找尋妻子嗎?可這麼長時間過去瞭,哪怕連任何一絲的消息都沒有,我心裡其實早已沒瞭期盼。此時突然燃起的希望,我怎麼能讓他輕易溜走?

  想到這裡,我看瞭身前一眼,黃毛幾人笑的是那麼猥瑣,可形勢比人強,我已沒有別的選擇。

  我下定決心,就在李伯和那些相熟的街坊的註視下,膝蓋直直的朝地面跪去。人群中發出瞭一陣嘆息,那聲音有不忍、有惋惜,更多的卻是對我的失望。

  「哎~我操!你還真跪啊?見過廢物,沒見過你這麼廢物的!我可沒你這麼窩囊的兒子!」黃毛在我跪下前一腳把我踢倒在地。

  「哥幾個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我可以告訴你她的下落,不過信息費總要有的吧?」

  「沒問題,你說個數。」

  「那就……5。。....不不……1萬!」

  我還以為他們會獅子大張口,沒想到憋瞭半天,才說出瞭1萬塊。我也真是高看他們瞭,說到底他們隻是一群社會底層的混子。

  「可以,不過你要先告訴我消息。」

  「那可不行,我隻是提供信息,萬一你小子去瞭,找到人不認賬怎麼辦?再說昨天那裡黑燈瞎火的,我也看不清啊,是不是?」黃毛說著,還朝身邊兩人擠眉弄眼的。

  「好,我給你們!」我在包裡掏出一打百元大鈔遞瞭過去。

  「我操!我怎麼覺得自己說少瞭!再改口行不行啊?」黃毛拿到瞭錢,卻露出一付懊惱的神色。

  「隻要你的線索有用,我再給你加1萬!」

  「好,我告訴你。我看你老婆像我昨天去大保健遇見的女技師,那對大奶子像豆腐似的,可嫩瞭!在我背上蹭啊……蹭啊……真他媽騷!差點給老子整射瞭!」黃毛放肆的說著,手還在一抖一抖的模仿著當時的感覺。

  「哈哈~這傢夥還真是個白癡!」一旁尖嘴猴腮的傢夥,也忍不住直接狂笑起來。

  人都是有底線的,永遠不要把老實人逼上絕路!此時此刻即使我有再好的修養,也忍受不瞭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直接抄起瞭一旁的水果刀,朝他們沖瞭過去。原本還一臉囂張的三人瞬間變換瞭臉色,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被他們當猴耍的蠢蛋,下一秒會成為結束他們生命的屠夫!

  此刻如果有一面鏡子的話,我相信鏡子中自己的雙眼一定是血紅色的,我想殺人。不是因為他們打瞭我,也不是因為他們戲耍瞭我。而是他們不該一次次的侮辱妻子!

  在心中壓抑瞭太久的情緒徹底擊潰瞭心中的理智。我已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在夢中體驗過的殺戮快感瞬間占據的我的大腦!我要殺光眼前的三個混蛋,隻有鮮血才能停止我的瘋狂!

  此時三個流氓已經被嚇破瞭膽子,甚至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我一步一步的逼近著,我很確信自己在笑,甚至全身被都在興奮的顫抖著。我已化身地獄使者,揮舞著死神的鐮刀,來收割這三個罪惡的靈魂。

  在我砍下的瞬間,黃毛已經發出瞭臨死前的哀嚎。可手臂在這瞬間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握住瞭,緊接著手腕一酸,手中的尖刀被人奪瞭過去。

  我惡狠狠的朝身後望去,沒想到攔下我的竟是阿昌。他那並不高大的身軀,在這一刻竟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瞬間就制服瞭我。

  阿昌看瞭我一眼,沒說什麼,隻是拍瞭拍我的肩膀,那堅定的眼神仿佛是有某種力量似的,讓我一下子清醒過來。

  在我愣神的時候,他兩步走到瞭黃毛身前,一拳就把他掀翻在地。

  我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原本連走路都踉蹌的阿昌,剛剛那幾步是如此的迅速,完全不像一個殘疾人能做出來的。

  「昌……昌哥.....。」此時黃毛身後的兩個混子,看清楚來人是阿昌,竟連說話都不利索瞭,剛剛面對其他街坊時的囂張氣焰,一下子都不見瞭。

  「我說過你們平時怎麼胡鬧,我不管。可絕對不要欺負到我的頭上!」阿昌死死地盯著躺在地上不能起身的黃毛,那股兇狠的氣勢,讓我都感到有些陌生。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憨厚豁達的水果店老板嗎?

  「誤會……都是誤會……咱們走!」,我本以黃毛被人拉起來後會報復,再不濟也要放幾句狠話。可他面對阿昌時完全是一副點頭哈腰的奴才相。

  隨著三人的離去,圍觀的人群也慢慢散去瞭。我買瞭幾樣禮品,專門和李伯道瞭謝。他一個老人傢,能在那種時候一直為我撐腰,確實很讓我感動。

  回到店裡,阿妹正在收拾著剛才被幾個混子搞的一片狼藉的水果攤。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撓瞭撓頭,原本是好心幫他們看店,卻搞出這麼大的事情。尤其是最後如果不是阿昌及時出現,差點就搞出人命來瞭。

  「還在那傻站著,過來幫忙啊!」阿妹用她那蹩腳的廣普喊道。這段時間接觸下來,我連蒙帶猜的也能聽懂個七七八八。

  「嫂子,今天是我不好。你看看有多少損失,都由我來賠。」

  阿妹剛想說什麼,這時阿昌從客房探出頭來。「小凡,你跟我過來。」

  「這一萬塊錢是你的,收好。」阿昌把錢扔到我的面前,隨後摸出香煙點燃,順手也給我遞過來一隻。

  「昌哥,這錢就當我給你們的補償吧。剛剛我和嫂子也說瞭,要不是我惹事,也不會給你們帶來這麼多麻煩。」

  「用不著,我把你當兄弟,你也別和我客氣。」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這段時間住在這裡一直打擾你們,今天還惹出這麼大動靜,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聽你這意思是想回去瞭,就這樣放棄瞭?」

  「放棄是不可能的,隻是我把深圳的大街小巷我都找遍瞭,就連附近的村子也去瞭。我真想不出他們會躲在哪裡,說不定深圳隻是他們的中轉站。我在這裡一直幹耗著也不是事,而且這次出來時間太久瞭,公司那邊壓瞭好多事情,我也要回去看看。也趁這機會回去想想別的辦法,我已經定瞭下周的機票。」

  「嗯,也是。深圳這麼大,想找一個人太難瞭。不過你也不要灰心,也許有一天她想明白瞭,自己會回到你的身邊。」

  「隻能聽天由命瞭,對瞭,這錢你是怎麼要回來的?」我不想再繼續妻子的話題,繼續說下去隻會讓阿昌也跟著我揪心。

  「還能怎麼要,直接和他說唄。」

  「就這麼簡單,那幾個傢夥很不好惹的。」說實話,雖然剛才沖動之下我敢砍他們,可此時冷靜下來還是有些後怕。

  「呵呵,你真那麼覺得嗎?我看你剛才那眼神,可比他們兇狠多瞭!」

  「我那也是被逼急瞭,放在平時這種人我是能躲就躲。他們就像社會的蛆蟲,和他們較勁不值當的。」

  「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人見到瘋狗的時候,選擇逃避並不丟臉。」

  「我當時真的是忍不住,你是沒聽到他們說的有多難聽。尤其最後還假意說知道我老婆的消息,我當時真信瞭。那種希望破滅的感覺你不明白,我也不知道怎麼的,一下子就失控瞭。」

  「我聽別人說瞭,他們就是故意來找事的。也是我太大意瞭,這趟街上的店鋪隻有我不給他們交管理費。我在的時候他們不敢說什麼,沒想到一走就過來搗亂,看來我真是對他們太好瞭!」阿昌說著掐滅瞭煙頭,眼中閃過瞭一絲我從未見過的狠厲。

  這還是我認識的阿昌嗎?我一下子想起瞭今天他出手時的迅猛身手,原本我自以為很瞭解他,可仔細一想對他的過往又好像一無所知。

  「昌哥,你別怪我唐突。他們為什麼會那麼怕你?」我試探著問出瞭心中的疑惑。

  「不過是一群欺軟怕硬的小地痞,有什麼好怕的。我這人粗活幹多瞭,皮糙肉厚的,可能是看起來不好惹吧,哈哈~」阿昌說著笑瞭起來,可我總覺得事情沒他說的那麼簡單,隻是我也不好太過追問。

  「你先在這屋歇會兒,我去幫你嫂子做幾個小菜。晚上咱們好好喝點。這酒可是喝一頓少一頓瞭,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瞭。」阿昌說著拍瞭拍我的肩膀,轉身走瞭出去。

  望著他那一瘸一拐的背影,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他瞭。究竟他身後隱藏瞭什麼不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