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佳慧的心情很復雜,飛回北京,絕大多數時候,她都處於一種近乎錯亂的復雜裡。
過往不論多難的工作,她都有信心勝任,這也是她分管財政部的底氣,可現在,她不禁自我懷疑。
從女婿左京出獄後,自己幾次去找女兒女婿,沒想到事情是一茬接一茬,最後甚至因為女兒下藥,陰差陽錯反而自己和女婿發生一夜不倫。
原本嶽母和女婿的常態關系,就被這樣打破,先前兩人心有好感,但固守綱常,沒有真正的逾越。一度以為女兒隻是出軌,沒想到卻和女婿的繼父也就是親傢母的再婚丈夫郝江化搞到一起,無怪女婿當初得知真相會拿刀捅人。自己曾經也想過彌補,甚至用性來安慰,但終究兩人還是過不瞭那一關。人畢竟不是畜生,有著道義上的執守。
回到北京,電話告知丈夫,自己和他人發生關系。隱瞞被女兒下藥的事實,顧及父女之情,也顧念母女之情,而沒有吐露女婿的身份,一來他本就沒錯,無端受過,二來女兒乃至白傢虧欠太多,這第三,本就心存疼惜愛護,再加上兩人似有若無還處於萌芽階段的好感,她本想選擇自己承擔,她已經準備好承擔丈夫的怒火。雖然夫妻倆曾經關於性這方面有過共識,但這種事真發生的時候,誰能做到若無其事?
懷著不安的心情,等待丈夫回傢,卻在打掃的時候,發現丈夫偷換藥片的藥瓶。等到丈夫回傢,兩人面面相覷,面對丈夫的詢問,她反而遲疑,想著是否該說,轉而提到藥瓶的事情。沒想到,丈夫沉默半晌,然後如實地告知自己得瞭心臟病,一個月後將進行手術。
「醫生說,做瞭手術,康復的機會很大,不能像以前一樣高強度工作,但日常生活還是沒問題。所以,我考慮提前退休,辦理病退…等手術後,我就退下來瞭。」丈夫和顏悅色,「不過手術嘛,風險也是有的,醫生交代,這段時間我需要靜養。」
爾後,丈夫繼續追問電話裡那件事,在他保證不會動氣後,童佳慧將她有婚外性行為的事情說出來。在被逼問這人是誰時,她閉口不言,直到一陣沉默,很長的沉默,沉默之後,才從丈夫口中吐出幾個字:「是…京京吧。」
乍聽幾個字,童佳慧心肝一顫,正欲開口,卻聽他補瞭一句:「可以不說,但不要騙我。」
她也隻能沉默,在沉默後,緩緩點頭。這時候,狡辯沒意義,既然他猜出來,便不會相信抵賴。
「那你,愛他麼?」丈夫的突然發問,令她措手不及,「或者說,你喜歡上他…我指的不是長輩對晚輩,而是男女間的感情。」
「我想你是有的,多少而已,可能你是愛屋及烏,也可能真喜歡上…否則你不會在我面前庇護他,你擔心說出來,我會遷怒他。那麼,他呢?他是不是也喜歡你,或者愛上你?我想他應該也會。」
「換我在他那個年紀,對著你也會忍不住動心,這算是男人的一種共性…就像我偶爾也會對漂亮女人偷看幾眼…我在想,他對你愛慕有多少,是喜歡,還是愛戀…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你覺得跟我坦白,為什麼他沒陪你回來,是他抽不開身,還是害怕面對我…不管怎麼樣,我都不希望他是個膽小鬼…」
「又或者,就像我說的,你用你的方式在庇護他,所以你才不讓他來,你選擇一個人面對我…那麼他呢,他是否值得你這樣對他,我真的很好奇…」丈夫一連串的自問自答,仿佛不需要她回答,他也不是真要答案,甚至答案已經在心裡,「要是可以,給他打一個電話,就說我知道瞭,看他敢不敢來,敢不敢為你來見我。」
「我賭,他一定敢!」丈夫臉上仿佛有光,「從他拿刀捅郝江化開始,我就知道他一定敢!男人,說到底,骨子裡有股氣。」
「你…知道?」看著愛人的神態,童佳慧不由驚疑。
「是,我知道,以前是猜到,但從他出獄後來傢裡,我就真的知道瞭。穎穎,已經不配做白傢的女兒,她背著我們,背著左京,去郝傢溝那點勾當…就是她不說,我也能猜到幾分…不過,我已經答應京京交給他處理,我相信他會處理好。就算我們不出手,郝江化不會有好下場,至於穎穎…父女一場,我也向京京求過情,我想他知道分寸,活著,已經是我最後的仁慈。」
丈夫看著她,眼神裡泛起一抹異色:「佳慧,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什麼?」童佳慧隻覺得丈夫表現很凝重。
「我想讓京京,做你的性伴侶,甚至是伴侶。」
「你!你!」一時被驚得不知所措,「我們說好的,不會讓性影響到感情。還是,說說而已?當它真發生,你心裡接受不瞭…」
丈夫沒有說話,面露痛苦色,一手捂著胸口,一手嘗試去掏什麼。
童佳慧一慌,連忙上前一陣翻找,從丈夫身上掏出藥瓶,倒出來裡面果然不是鈣片。
趕緊給丈夫拿水喂下,緊張道:「一片夠麼,還是兩片…」
「夠瞭。」丈夫揉瞭幾下胸口,呼吸平緩,「我的心真受不瞭,這氣你得順著我,等我把話說完。」
「你說吧。」童佳慧不敢多說,丈夫這病看樣子相當嚴重。
「當初軟磨硬泡把你追上手,我就覺得對不起軒宇大哥,總之,是我虧欠左傢,原本想著把女兒嫁給京京,兩傢結親,穎穎賢惠孝順,也算是報答左傢。沒想到,我白行健教女無方,教出這麼個不知廉恥的女兒,坑苦京京,就連…唉,算瞭,不提瞭…」
「穎穎頻繁去郝傢溝,我們本應該警覺。也怪我,念著舊情,想著穎穎替京京照料親傢母,結果卻是羊入虎口。郝江化這頭人面獸心的畜生,京京是不會放過他,他會想辦法對付郝傢。郝傢這麼多年吃穿用度,都是拿軒宇大哥多年積蓄去填…京京這口氣肯定順不下,我就怕他做事做絕會回不瞭頭。」
「京京這孩子,最在乎的三個女人,除瞭穎穎,就是他媽和你。穎穎對不起他,他媽更不用說,京京唯一能倚靠的人,也隻有你瞭。隻有你會心疼這孩子,想著他…佳慧,咱不能放任,不能看著京京萬劫不復…緊要關頭,要有人能拉住他,綁住他…」
「佳慧,我對你有托付…把京京托付給你,我想這是我和軒宇大哥共同的心願。」丈夫語重心長,「李萱詩和穎穎傷得京京太深,他已經遍體鱗傷,不會輕易再相信。隻有你,隻有你才有機會,別忘瞭,他也叫你媽,你們有近似的母子情,但還不夠,你必須成為他的女人,代替穎穎去看他,用你的身心暖化他,不能讓他走毀滅。」
聽到丈夫的解釋,童佳慧明白丈夫剛才的話不是因為性而遷怒,而是為瞭拯救京京,不想他在報仇道路走到極致,走到極端。
「我不知道京京是怎麼操作的,但郝傢那邊陸續有人遭難,他的報復行動已經開始就不會停下。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這也是我的一塊心病,你不答應,我不會做手術。」
丈夫眼眸裡的期求,令童佳慧產生動搖:「就算我肯,京京他…他不答應怎麼辦…他不一定看得上我這個老太婆…」
「打個賭吧,就賭他會不會來。如果他不來,我也不放心把你交給他,這事作罷。如果他肯來,肯為你來,那我也就安心瞭。」
「京京那邊,你不用操心,我對他有信心,我也有信心說服他。等到水乳交融的時候,佳慧,不要懷疑,不要躲閃,你要記住我的話…」
「我把京京,托付給你瞭…也把你托付給他…我相信,你們不會讓我失望。」
事態的發展確實如丈夫估算的一樣,女婿居然真的就飛來北京,嶽婿間一番談話後,丈夫便將兩人撮合到一起。借著重溫新婚的名義,將彼此的尷尬悄然化解在一場玩鬧裡,當晚,童佳慧便和女婿在半推半就裡,真正地突破界限。
天亮,天明,等女婿出門後,童佳慧還覺得有些不真實,內心泛起不安。這股不安,說不清具體地由來,她隻是覺得丈夫沒必要這麼做,哪怕所謂的托付,成全她和京京,但也沒必要推進的這麼快,昨晚就塵埃落定。而且今早收拾餐具,那小壇的女兒紅,令她生出聯想繼而在藥匣找到答案,丈夫竟然在酒裡翻瞭催情助性的藥物,黃酒本就帶有澀感,不容易被覺察,昨晚兩人喝得少,所以也沒往那裡去想。
是怕自己臨陣退縮,所以舔瞭一把火?想起丈夫的囑托,童佳慧的內心徘徊著為難。其實昨晚,她也盡量嘗試。曾經為丈夫性障礙嘗試過中醫療法,對某些穴位的刺激作用也是知曉,在緊要關頭刺激著穴位,甚至很少喊出淫浪穢語的自己,也在最後時候撩撥左京,隻為試探他的內心…
童佳慧也想用撫平女婿的疼痛,但憑她一個人,又能否做到?她很懷疑;曾經寄希望穎穎的迷途知返,用妻兒溫情去化解怨恨,看樣子也行不通。而如丈夫所言,用身心去捆綁左京,真的是正確的麼?哪怕是以愛的名義,何嘗不是另一種算計?
京京是否該有自我選擇的權利?用情感綁架,約束,對他來說,是否公平?童佳慧陷入矛盾。矛盾,隨之而來,泛起一陣的涼意,著實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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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完佳慧的講述,我有些錯愕,老白在成全的背後,居然還有這樣一層用意。轉念想,也在情理之中,正如他曾經勸誡,要我做完這一切,及時功成身退。他這麼做,大概也處於一種父輩的愛護。
「你其實可以不說的。」
「行健囑托我,把你看好,照顧好。我會盡力去做…但要我瞞著你,用感情把你綁住,不說,我做不到。」佳慧看著我,「我不想讓你覺得,連我也在防備你,那樣的愛護,會讓人寒心…」
如果不是佳慧親口說,我肯定還被蒙在鼓裡,一味享受老白給予的驚喜。或許,這樣下去,就如他所說,我會被佳慧的溫情打動,會被情感綁縛,即便不會放下報復的執念,至少在處理白穎和孩子的問題上,必然會從輕寬待…作為佳慧的伴侶,怎能不顧及,哪怕我不再視白穎為妻,她至少也是佳慧的女兒,這樣算下來,等於也是我半個繼女…復雜的關系,透著老白最後的疼愛吧…如果他的目的,是為瞭庇護白穎及孩子。
打斷骨頭連著筋,老白就算再氣恨,白穎畢竟留著他的血,他這麼做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我猜老白肯定沒料到,佳慧不僅沒有向我隱瞞,而是和盤托出,又或者他想過佳慧最終會坦白,但肯定不會這麼快。我感到心喜,這說明佳慧是發自內心在乎我,而不是遵循老白的意志。我開始覺得,她在靠近我,靠向我…她,就是屬於我的。
「你不覺得很奇怪麼,明明我我隻是不想瞞他,怎麼感覺跟做夢似的。」童佳慧梳理思緒,「我們好像被他推著走,他怎麼說,我們怎麼做…你不覺得昨晚就那樣,進展太快瞭麼?」
「是快瞭點,但也沒什麼,他把氣氛都烘托到那個程度,我們隻是做瞭該做的事。」唇上一吻,打消她的顧慮。的確, 從我登門開始,就掉進老白主導的漩渦,按著他的節奏,跟隨他的邏輯,將我和佳慧的關系夯實,現在想來也覺得這推進得太快,可能老白擔心他的病情,所以急著辦妥這件事。
「也許他想多做些事,盡早把我們的關系定下來,就像那壇黃酒。他是裡面放催情藥,但黃酒那麼多種,他選擇女兒紅,是不是也是出於像嫁女兒一樣的心態?這是我的猜測…」輕拍佳慧的臂膀,「或者可以這麼想,你覺得老白會傷害你,或者傷害我麼?」
佳慧聽瞭,搖搖頭:「他不會。」
「既然這樣,那我們還擔心什麼。」
「可能我多心瞭…」佳慧嘆聲,「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開飯。飯菜可口,吃著飯,忽然一驚:「我知道那裡不對勁瞭!」
「什麼?」這突然地一下,我也停下筷子。
「我打完電話,然後整理房間,發現行健用來藏起來用來換藥的藥瓶,後來我追問,才告訴我他得瞭心臟病。」
「這有什麼問題?」
「問題是,那個藥瓶不應該被我發現才對!」佳慧繼續道,「以我瞭解的行健,他善於佈局,如果存心要瞞我,根本不會留下這麼大的疏漏,他完全可以在外面換藥片,而不是把證據留在傢裡…我覺得更像是…故意放在那裡,等著被我發現…」
「動機呢?為瞭撮合我們?」我提出異議,「按你所說,那麼應該是放藥瓶在先,你打電話在後,難道他未卜先知,知道白穎會下藥?」
「這…」佳慧一時語塞,確實說不通。
「想不通就別想,還是那句話,老白不會坑我們…如果還有疑問,等他出差回來,當面問不就行瞭。」
彼時的我們還以為,是因為白穎下藥造成我和佳慧突破倫理,老白深思熟慮才借機成全,殊不知他在得知白穎的作為,外孫的血親,以及自身手術的風險後,他就這樣做,並且由此指定一個計劃,那就是死局。以他的死做局,引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然後一網打盡。
明知自己將要死去,白傢的時代要過去,老白以死做局,他要綻放白傢最大的餘暉!在獲悉內幕後,我不得不佩服,這無疑是老白從政以來最大的手筆。然而,這還不算完,在這場死局的背後,他也幾乎將死瞭我。
功成身退,他把我的退路收走瞭;這,大抵也是他對我的報復。男人,終究還是在意某些事,老白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捅瞭我一刀。這把刀,叫做: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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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看似溫柔,吐露芬芳卻也帶刺,刺痛沉醉其中的情人。
白穎從迷糊中醒來,已經是幾個小時後,眼眸睜開,入目瞧見躺在座位昏睡的女兒靜靜,卻不見兒子翔翔。
郝留香他們已經不在,白穎不在乎,她在乎是兒子去哪兒瞭。
「翔翔!翔翔!」白穎一聲聲吶喊,也驚動工作人員,她連忙問:「看到我的孩子麼,我醒過來,他就不見瞭…」
工作人員指指女娃:「她不是在這麼?」
「我說的是我兒子,我還有一個兒子…翔翔!翔翔!」白穎聲嘶力竭。
左靜揉著眼睛,小腦袋一看,看著白穎大聲疾呼「你們誰看到我兒子瞭?」,人往她的身前抱去。
白穎一把摟住女兒,一面慌不擇路地尋找。
「女士,你別著急,也許小孩睡醒,去上廁所或者在哪裡玩,我們先找一下,你不要急。」
「你放心,人隻要在這裡,肯定丟不瞭。」
工作人員幫忙尋找,甚至呼叫前臺及保安員,開始尋找,結果一無所獲。
「查監控,把監控調出來…」很快,監控視頻裡出現郝留香及白穎一行人,一段時間後,郝留香和他的保鏢司機離開,那個保鏢懷裡還抱著一個男孩,正是左翔。
「翔翔,他抱得是我兒子,他把我兒子抱走瞭,你們…你們怎麼不攔著他們!」
「女士,我們也不知道他沒經過你的同意就抱人走,工作人員看你們一起來的,他們交代過,不要打擾你們…因為是VIP包廂,而且已經結完帳,我們沒理由阻攔…」經理趕緊解釋,「從監控時間看,已經五個小時多瞭,當務之急,孩子最重要,我們建議盡快報警!」
「報警。」白穎連忙掏出手機,報警孩子被人抱走。
很快,有警察趕來瞭解情況,隨即表示,可以協助找人,但無法立案。
「白女士,根據你的說法,抱走孩子的兩個人,和你是認識的,這裡面會不會有糾紛,暫時也不能判斷就是拐帶或者綁架,他們會不會先回去瞭?」警員面露難色,「而且按你所說,他是臺胞又是臺商,我們沒有這個人的資料,還要先去市臺辦瞭解…我建議你先聯系傢裡,是不是有什麼生意糾紛,或者你打電話聯系看看。」
「我沒有他的電話…」白穎不住哽咽,之前聯系也是打的房間座機,「我先打山莊那邊問問。」
很快,山莊那邊得到消息,吳彤趕緊聯系李萱詩,同時派人去總統套房,東西照常,但郝留香人就沒回來。
郝傢那邊炸開鍋。李萱詩更是面色鐵青,她的孫子,白傢的外孫,居然被人抱走瞭,這郝留香,是要幹什麼!
壓下火氣,她撥通鄭群雲的電話,那邊連忙表示會去核實消息,隨後她又撥通郝江化的備用號碼。郝江化在半個小時前聯系她,告知被綁架和脫困一事。
「什麼,翔翔被抱走瞭!」郝江化接起電話,嘴上氣得大罵,「這樣,你告訴穎穎別著急,我這就聯系郝留香!」
上次談合作,他和鄭群雲、吳德在內,都加瞭郝留香的號碼,很快,電話就被接通:「郝留香,我的兒…孫,孫子翔翔,是不是被你抱走瞭,還把穎穎迷暈瞭,你要幹什麼!你這是犯罪,這是綁架…趕快把人給放瞭!」
電話那頭,傳來郝留香一貫的淡笑:「你的孫子?我怎麼記得這孩子的爺爺應該跟他爸一樣,姓左才對吧…何必為瞭一個外姓人,傷瞭我們的和氣…再說,有這孩子在,我那位學長和白學姐說不定還會破鏡重圓,這是你想看到的麼?」
「你知不知這是白傢的外孫,白行健什麼人,童佳慧什麼人,他們要知道外孫被弄丟,你還想好果子吃!」郝江化憤恨不已,「識相的,你趕緊把我兒…把我孫子松回來,看在同鄉同胞的份上,這次就這麼算瞭。」
「郝縣長是想恐嚇我麼?白傢,我是得罪不起,不過,你郝縣長能耐大,肯定有辦法解決。新區項目這麼大的一盤生意,你郝縣長說失蹤就失蹤,還和緬娜不清不楚…我這次回去跟傢族匯報,要是不把這孩子帶身邊,我這心裡沒底呀…你放心,這孩子在我這裡,吃不瞭虧,就當出門旅遊…一個星期後,我會讓她們母子見面…就這樣…」說罷,那邊已經掛斷。
王八蛋!郝江化氣得險些要摔手機,好在他忍下來,郝留香搞這麼一出,無非是拿孩子做人質,保障他的項目能夠繼續推進下去。他媽的,就不能提前打個招呼,心裡也清楚,真要打招呼,自己說什麼也不會同意,翔翔對於郝傢來說,實在太重要。
冷靜下來,又覺得奇怪,自己前腳被綁過一次,現在又是翔翔,這就隻是巧合?郝江化越想越覺得,這裡面有貓膩,還有吳德,好巧不巧,就發生車禍翹辮子瞭。
難道是鄭群雲?他想獨吞好處,所以吳德死瞭,把自己綁瞭,對,那幫人還想逼問白傢的把柄,這事就姓鄭的知道,自己當面吹噓過…八成,這姓鄭的,看自己跑瞭,又勾結郝留香,想要將他的軍。他奶奶的,睡老子婆娘,吞老子錢,還想把老子毀瞭,大不瞭,一拍兩散!
郝江化跟緬娜告辭,隨後趕回郝傢溝。原本他想觀觀風向,沒想到翔翔就出事瞭,這可是他的心頭寶,關乎郝傢的未來。更要命的是,這事要被白傢那兩口子知道,自己會被牽連,老賬新賬一起算,手裡那點東西拿來嚇唬白穎還行,嚇唬白老頭?那是自己往槍口上撞。鄭群雲,指定就是這老狗,不就沒睡到婆娘,這是想折騰我,直接兜底撈傢。
這時候,是人是鬼,郝江化也顧不得,先回郝傢溝。路上,他將郝留香的意思,婉轉表述,先跟李萱詩說瞭一通,隨後又撥給白穎解釋。言辭鑿鑿,情真意切。
白穎雖然不想再聽到這人的聲音,但事關兒子,隻能耐著性子聽完。無可奈何,不禁在想,如果當時答應郝留香的要求,肯接受肉償的話,是不是他就不會把兒子帶走?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假設。
白穎眼裡帶著淚,一雙稚嫩小手為她抹淚:「媽媽,不哭。」女兒靜靜,也許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隻是本能的情感表達。樸素,真誠。
「媽媽不哭。」她將女兒抱著懷裡,抱得很緊,她要把女兒看緊。
那天晚上,白穎回到郝傢溝,住回山莊,她要等郝留香回來,第一時間看到孩子。李萱詩後來也趕來,婆媳倆沒有爭鬥戾氣,圍繞著孩子的問題,泛起一種母性的共情。
「老郝已經回傢,今晚,我不回去瞭。我就在這陪你,市裡也有人跟進,有什麼消息,我第一時間告訴你。」配合白穎將孫女哄入睡後,這婆媳偶爾也能真相聊聊,「京京那裡…」
乍聽幾個字,白穎的身體一滯,緊接著便不自主地抖動,發顫,那是在心裡的一種膽寒,眼淚抑制不住…
她好不容易下決心,同意離婚,可是現在,一傢人還沒散夥,兒子被人帶走瞭…
「別哭…」李萱詩將她輕摟,不必事事針對,人都有軟弱的時候,即便互相攀陷,多少也有幾分自憐而憐人的真情在,將心比心,否則又怎麼能做到相互扶持,「姐妹情深」,鬥的是意氣,這心氣較完真,也能體諒難處。
「媽,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左京說…我好怕翔翔回不來…我把兒子弄丟,我該怎麼辦…」
「沒事的,等幾天,人就回來瞭…」情到柔時,也是人脆弱的時候,李萱詩知道孩子對母親意味著什麼,眼下趁虛而入輕易就能摧垮白穎,但何必呢?郝江化可以毫無顧忌,但她做不到。
雖然是寬慰之言,但李萱詩清楚,郝江化這次肯定會窮極心力,既然他以為「奸計得逞」又怎能容忍別人把「果實」給竊走。所以,左翔的安全,暫時可以放心,隻要郝留香能如約歸來。隻是,她也沒料到,跌在陰謀裡的,又何止郝江化一個。
居中的人,本就是復仇囚局的獵物。或早,或遲,誰又能幸免?
黃昏,我的心,有些寂落,不曉得是否因為留戀而感傷。
晚飯後,收到Poy的郵件:亞當將啟程,還有囑咐?
「沒有,一路順風。」簡單的回復。
Poy用亞當和夏娃代指白穎的兩個孩子,說明他的人已經將翔翔帶走。郵件裡沒有說孩子的去向,我也沒有追問。
人是有溫度的。畢竟養育這麼多年,哪怕養條狗也會有感情,害怕再見會心軟。他的身上流著一半白傢的血,另一半則是畜生的血,留下來長大又該怎麼面對?活著,已經是我最大的仁慈,送走他是最好的結果。我相信Poy會為他找一個好的去處,至於去哪裡,我不想知道,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廚房裡,佳慧剛將清潔後的碗筷放進消毒櫃,一雙手從後面環抱著腰肢,下巴抵在肩上,能嗅到她的發香。
「怎麼瞭?」也許我的動作太親膩,一時難以招架,「要不,我給你削個蘋果?」
「讓我抱一會兒。」送走翔翔,莫名地,心裡有些空蕩。我知道,這是復仇過程裡必不可少的痛苦,接下來我也要送走甚至是埋葬更多。
同一片夜空,不同的地方,相遇,不遇。再見,再也不見。
美人沐浴,緬娜靠在浴缸裡,小憩一會兒,然後披上浴巾,從醫箱裡取出專用針管,又從藥匣取出針劑,一盒針劑隻有三支,價格昂貴,相比避孕藥帶來的刺激性反應,「夏娃」幾乎沒有副作用,甚至對人體很有益處。
這種藥劑雖然昂貴,但緬娜並不吝嗇於將它使用在那個叫翔翔的孩子身上。她沒有告訴左京,左京並不想過問孩子的以後。活著,給予生活上的保障。這應該是唯二的要求,這很容易做到,至於要給這孩子註射「夏娃」,直到他真的成為「夏娃」,算是私下裡替摯友出口氣。
兩個孩子,兩倍疼痛。但這還不夠,子女死亡,隻會痛一時,而生不如死,才能讓一個母親,悲痛欲絕。這也算她預備給白穎的禮物,等到左京大仇得報,等到兩人正式見面,讓她看看「亞當」變成「夏娃」,而「夏娃」變成「亞當」,該有多麼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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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岑筱薇敲得鍵盤,動得興起。
白穎已經透露她要離婚,但誰能保證,她不會反悔?真要離,一年前就能離瞭。
明明這幾個所謂姐妹裡,也就她輕易就能收拾郝老狗,其他人,誰也做不到。可她呢,寧願瞞著京哥哥,暗地裡和郝老狗玩個不亦樂乎,甚至還專程跑郝傢溝幾趟。這樣的女人,要說她會放手,根本毫無信譽。
不行,自己說什麼也要添把火,好讓京哥哥斷瞭念想。這一想,岑筱薇便在網上匿名發帖,通過肉雞進行操作,在本地的大小論壇,散發些似是而非的淫亂醜聞,女主角自然是某高官女兒,暗地裡和醜漢老頭勾搭…沒有點名道姓,編輯後就是一篇相當獵奇的倫理故事,但編排的煞有其事,有心人捕風捉影,也能找出些蛛絲馬跡…這時候配合幾個小號的引導,推波助瀾,都在揣測郝傢溝睡高官千金的人是否真實存在…
岑筱薇洋洋得意,她在就讀工商管理專業的時候,也學瞭些黑客手段,匿名發帖,制造坊間傳聞,別人也查不到是她的作為。事實上,這樣的操作在左京入獄後,她就陸陸續續地編排,除瞭泄憤,也希望能引起人的主意,間接幫左京出氣。
夜寒,披著外套,白行健難以入睡,劃著手裡的平板。
他在瀏覽衡山縣及郝傢溝當地的論壇及網絡社區,看看有什麼消息,最好能找到一些左京如何報復的線索,這樣可以安排更穩定,冷不丁,一條醒目的帖子,躍然而出:「官傢千金白富美,委身老漢當母狗。」這帖子,沒有具體署名,但點閱已經上千,評論也近百條。
白行健越看越皺眉,覺得這個故事裡的女主角分明就是自己的女兒…說不定這個故事就是真的…
一看到文章裡的女主角,被描寫成多年淫蕩,下賤的壞女人,他便心頭氣惱,掏出手機。
「小柯,是我,白行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對,你手下那幫搞網監的…幫我查一篇文章…我一會把網址給你…對,幫我把這個人的資料調出來,對,我找他談談…」
很快,網監大隊的技術人員便鎖定岑筱薇,隨後一份詳細的資料,便落到白行健的手術。
岑筱薇?白行健記起,李萱詩曾經有個閨蜜岑箐青,這是她的女兒吧?
她是否也跟白穎一樣,跟郝江化不清不楚,所以才能寫得繪聲繪色。
白行健決定有必要見一見這個女孩。
天亮,岑筱薇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以為是騷擾電話,畢竟擔任郝江化的項目顧問,接觸不少人,總是有人通過某些途徑得到號碼,她是不堪其擾。
拒接後,又一次撥進來,無奈接通:「誰呀,一大清早。」
「抱歉,我以為你已經醒瞭。」電話裡傳來一個滄桑老成的聲音,「我是白行健。」
白,白行健?!岑筱薇愣瞭一秒,隨即清醒過來,結結巴巴,「白…白叔叔好。」
「叫我老白吧。」威嚴卻沒有刻板,「小岑,我們能不能聊一聊?」
文娛廣場,其實就是她租房附近的老年活動廣場,不過早上也沒什麼人。岑筱薇洗漱穿衣,然後快速化妝法,隻花十分鐘便下樓,趕過去才發現,傳聞裡威風凜凜的白院長,居然連她的早餐也買好瞭。
「可以邊吃邊聊。」白行健心平氣和。
「聊什麼?」岑筱薇有些拘謹。
「什麼都可以,聊郝傢,郝江化,白穎,或者你,都可以…」白行健若有所指,「我看過你發的那些小作文…姑且這麼叫吧…昨晚看瞭一些,你以前發的,我也看瞭一些。」
「那你想怎麼樣?」
「遮遮掩掩的,看著也累,還是你實話實說,我就老老實實聽。」白行健道,「你想說白穎怎麼不好,都可以說給我聽。」
「你想知道,為什麼不去找她,當面問她?」
「本來這次來,我是想找她,也希望能和她談清楚,不過昨晚看瞭你發的那幾段文章,我改主意瞭。」白行健嘆瞭口氣,「我想先聽你說,說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為什麼?」岑筱薇不解。
「因為,我發現我一點也不瞭解我的女兒,我不知道,我去找她,她是不是就願意說實話,告訴我實情?她會不會隱瞞我,敷衍我,甚至是欺騙我,我一點信心也沒有,做父親到這個地步,是不是很悲哀?」忍不住嘆息,「如果你肯告訴我,那麼我也可以用來比較…」
「你怎麼知道我說的,就是真的,萬一我騙你呢。」
「那你恨白穎麼?你恨她,就說明她有可恨的地方,把這部分告訴我就可以…你應該知道我是大法官,你恨白穎,就應該把她做的那些事說清楚。」
岑筱薇沒有多猶豫,很快便將這些年的見聞,簡略地陳述,其實她和白穎的交集並不多,認識也不比別人深,之所以編排,更多是源於白穎對左京的背叛,以及郝傢那些見不得人的骯臟。
「我知道的就這些,你什麼時候把郝江化抓起來,還有白穎,你不會包庇你女兒吧。」
「郝傢是個淫窩,光聚眾淫亂就能辦郝江化,但,我需要證據…你說的可能是真的,但抓人審判必須要鐵證。」白行健望著岑筱薇,「如果你能找來證據,不要說郝江化,就連白穎,我也會給你一個說法。」
「好,一言為定。」岑筱薇隨即想到,「照片行不行?」
白行健搖搖頭:「照片,可以說是你PS的,而且偷拍的照片存在合法性的問題。」
「那我明白瞭。」岑筱薇心裡有底,看樣子必須要鐵證,郝江化偷藏的視頻,或者李萱詩的日記,白紙黑字,是她親手寫的。隻要弄到手,郝傢的淫亂鐵證就是審判的罪證,那白穎就再也不能和京哥哥在一起。相信白傢也沒這個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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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生有彼岸花,一株二艷,一個花蒂生出兩朵花,看似互愛,卻也互傷。向往彼岸,卻永遠渡不過彼岸,最終枯萎在深淵。
郝傢的女人,有時也像彼岸花,明面上親如姐妹,背地裡一肚腹誹,看似滿園春色,群芳爭艷,但李萱詩心裡清楚,偌大的傢宅透著一股糜爛,衰敗在即…哪怕她竭力維持,但,爛泥扶不上墻,更架不住索求無度的欲望…
郝江化被綁走,更像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但郝江化顯然沒有意識到,口裡咒罵起鄭群雲,言辭鑿鑿,斷定其跟郝留香合謀,逼他讓步甚至出局。原本就壓著火,再加上翔翔被抱走,這火氣上湧,不免精蟲上腦,便想要找王詩蕓去去火氣,結果撲瞭空。
李萱詩提前給王詩蕓放長假,借著看孩子的理由打發,多事之秋,少個人也少操分心。白穎存越是跟郝江化瞭斷孽情,隻會激起這老狗的性子,再留王詩蕓在身邊,那就是火上澆油。郝江化指不定玩什麼花樣,山雨欲來風滿樓,倘若真要出事,王詩蕓暫時離開郝傢溝至少不用受到波及。
尋不到王詩蕓,岑筱薇和吳彤也不在,一個租住在外,一個則被調到山莊主事,就連夫人也去山莊安慰白穎。郝江化頗感窩火,這下連個可人也沒有。
也不是沒有,傢裡除瞭幾個保姆丫頭,就剩下何曉月。孩子一死,有點瘋瘋癲癲,精神狀態不太好,還是不要去觸黴頭,硬玩起來也膈應。郝江化隻能作罷,找來保姆阿藍應付瞭事。
日出暖陽,郝江化找上鄭群雲,後者穿著睡衣,意猶未盡,兒媳奉上茶水。
「郝老弟,好端端你被綁走,你夫人打瞭好幾個電話給我,我還想著幫忙撈人,結果去紀檢一打聽,你猜怎麼著,別人說壓根沒這回事…這不邪乎麼。」郝江化翹著二郎腿,滿口場面話,「還好你跑出來,這夥人到底什麼路數,你是不是得罪誰瞭?」
得罪誰?郝江化心裡一冷,嘴上道:「郝市長,我外孫翔翔被郝留香抱走,下落不明,這事,你怎麼看?」
「說起這事,我就一肚子火,這郝留香好端端,把孩子弄走,這算什麼。就沒他這麼辦事的…昨晚,我找市相關部門的同志,忙乎一整晚,市臺辦就沒有登記資料,我這才想起來,這人是招商辦解婧解科長半路截過來的,主要是怕財神爺跑瞭,手頭的資料還不齊…」
「你也知道,涉及到臺胞尤其臺商,咱們這個政策,傾向於保護主義,這事公安局也不好定性…既然他跟你說過,一個星期後就能母子團聚,那你還擔心什麼。這麼大一攤生意,他總不至於跑瞭吧…」
鄭群雲打著哈哈,郝江化可坐不住:「他是不至於跑,就怕他拿孩子當人質,這以後有什麼事,我是不聽也不行…當時候,鄭市長,你和他可就清閑瞭。」
「郝江化,你什麼意思!」鄭群雲面色一沉。
「什麼意思?鄭市長,你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吳德吳老板,好端端,怎麼突然出車禍,還一死死全傢…緊接著就是我莫名其妙被綁…現在又輪到翔翔被抱走…你敢說這裡面沒貓膩…郝留香拿孩子當人質,為什麼?那是因為他覺得不安全…是啊,我一個副縣長都能被幾個混騙子給綁瞭,那他的生意能安穩?」郝江化自以為看透,心一橫,「我找你要郝留香的資料,你推脫人是解婧解科長介紹,那她人呢,怎麼就跟吳德一起死瞭?死無對證,就憑你一張嘴說?」
「郝江化,註意你的態度!」鄭群雲被氣到,合著,這條狗今天過來是咬人的。
「態度?態度你媽,姓鄭的,你敢說,我被綁走這事跟你沒關系?她們套我話,費盡心機想問白傢的把柄,除瞭你誰知道我有這東西!」
「孩子被抱走跟我沒關系!」鄭群雲冷冷道。
「姓鄭的,你做這麼多小動作,就不怕遭報應。你可真狠,哥們幾個前腳交錢,後腳你們就想割韭菜…吞瞭吳德那份還不夠,是不是又輪到我瞭,別忘瞭,再不濟,我也是白傢的親傢,大不瞭,同歸於盡,誰也別想落好。」
郝江化這回是豁出去瞭,事關郝傢的繁榮興衰,天堂老子的面子也不給。大不瞭副縣長不當瞭,孩子必須找回來!
「哎呀,別動怒,都冷靜冷靜。」鄭傢兒媳笑臉上前想要勸和,郝江化沒有理睬,徑直離去。
「郝江化,你找死!」鄭群雲冷下心腸,他可以給韓楚焱做狗,卻不能容忍郝江化騎在他頭上拉屎撒尿,哪怕郝江化借著白傢的勢,那也不行!隨即掏出電話,撥出一個號碼:「做事!」
森森寒意,拒人千裡。鄭傢兒媳面色一僵:「怎麼啦,這是?」
鄭群雲閉眼,不願多說。
郝奉化端著湯藥,給病床上的老婆喂,小心翼翼。
「老婆子,你慢點喝,別急啊,別急…」看著老臉垂淚,他何嘗不是心力交瘁。
女兒郝燕被自己親弟弟給糟蹋,讓他到哪裡說理,這種事在村上是丟人的孽債,難以啟齒。現在更是離傢出走,下落不明。三個兒子也是個個出事,先是郝傑女朋友被郝江化這個畜生整飛瞭,郝傑也傷人進瞭看守所,然後就是郝龍飆車摔死,郝虎綁架殺人撞車而死…自傢這是造什麼孽…
這還不算完,今天一早,老大老二那兩個媳婦帶上孩子就跑瞭,臨瞭還不忘損一嘴,原來郝虎一直睡郝龍媳婦,大媳婦假裝不知,背地裡早就和別人勾搭,這二媳婦也是找好下傢,孫兒女都不是郝傢的種。倆媳婦也說的直白,郝傢倆兄弟就不是過日子的人,當初她們肯嫁也是看在彩禮份上,再說還有個當村長的二叔,如今這人都死瞭,錢也被凍結,也沒好處撈,這時候不走,難不成留下守活寡。
「郝傢呀,流年不利,今年招太歲瞭。」倆婆娘帶上各傢細軟,扭頭便算出瞭郝傢門。反正法律上,人一死,婚姻關系就中止,這公婆也輪不著照顧…
郝奉化忍著悲痛,自傢遭罪,留不住人也算瞭,他還不能倒下,得守著這傢。等著郝傑的案子定下來,關幾年就關幾年,隻要人能出來,這傢還有個盼頭,那孩子從小呀,聽話,孝順…
「老婆子,你要好起來,這日子總得過呀。」郝奉化這麼說,既是安慰自己婆娘,也是寬慰自己。
「奉化傢,有人在麼?」外面有人喊叫。郝奉化依稀聽著聲,像是村上的人。
最近自傢接連死人,這在農村連著大忌是犯忌諱,村上鄉親沒事也不會來登門,怕沾染晦氣。
但既然有人叫門,郝奉化隻好放下湯藥,先出去瞧瞧,這一口,果真是村上的隊組長。
「奉化呀,按理我不該這時候登門,可這事上頭通知下來,我必須得通知你,你聽瞭,可得挺住呀!」
這隊組長神情嚴肅的模樣,倒讓郝奉化感到不安,但還是喏喏道:「有事您說唄。」
「那我可就說啦。」隊組長咽瞭咽口水,調整呼吸:「上頭傳來消息,你傢老三阿傑,在看守所…死瞭。」
「你、你說什麼,阿傑怎麼瞭?」郝奉化身子一晃。
「死瞭。」隊組長重復一遍。
「死瞭?」郝奉化頭一歪,身體軟瞭下去。
隊組長慌瞭神,上前一探,媽呀,差點嚇死,人暈過去瞭。定定神,將人伏在門邊上。
郝奉化暈瞭一陣,門口冷風一吹,好半天才緩過神,將一張老臉埋首在雙膝,痛苦不已。
「奉化啊,想開點,千萬別學阿傑,想不開…」
郝奉化一把薅住對方衣領,哽哭道:「他怎麼死的?」
「上面通報說,阿傑在裡面憋悶氣,這氣性太大,情緒波動,什麼心源性猝死…哦,就是犯心臟病死瞭。」
「胡說,阿傑沒心臟病,他沒心臟病…」郝奉化不敢相信,那個最溫順最有出息的兒子,就這麼突然沒瞭,三個兒子全沒瞭。
「這個…也不一定。上頭說還要屍檢才能給最後結論。」反正已經通知到,隊組長草草回應幾句,人便離開。這傢太邪性,連著死人,待久也不安生。
「他沒心臟病,他沒心臟病…」郝奉化來回念叨這句話,神情看起來既悲又有幾分癡呆。
欲望的湖海,隨便丟進一顆頑石,便能激蕩起漣漪,一圈蕩著一圈,層層推進,直到消弭…有始及終,復仇的過程充滿痛苦,想要敵人痛苦,首先自己就要品嘗痛苦,甚至是忍耐痛苦。復仇的道路,不會有歡愉,它隻是在最終實現的那一瞬間,給心裡的執念一個轉瞬即逝的寬慰,不要奢求痛苦會消失。已經發生的事情,永遠無法改變,而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讓敵人也體會這種痛苦,痛不欲生的苦楚。
依次點燃三根煙,夾在煙灰缸,白沙的煙霧,裊裊入霧,讓我的眼眸有剎那的迷離。
怎麼瞭?一個輕喚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佳慧看到我點煙,面露疑色,似感到不安。
「沒什麼,無聊瞎玩。」我淡淡一笑,心裡則是五味雜陳。虛偽,也是我不得不戴上的面具,不是欺騙,但也難以坦誠。
郝小天、郝龍、郝虎他們的死,不會讓我在意半分,但,郝燕的遭遇,泛起同情,不足以動搖仇恨的死結,郝傑的死訊,衡山那邊已經有消息瞭。不必關註他具體死因,無非是行為的手段而已,誘殺或者扼殺,總之,不會是自殺。有人按捺不住下殺手,雖然不是我的設計,但多少也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囚局裡的人,本就是欲望的囚徒,任何一點誘因,都會引導某一種結果產生,不必殺人,卻能殺人。
郝傑死瞭,郝傢大宅也收到消息,不吉利的事情接二連三,一種不祥感,躍然於心。作為郝傑傷人案的受害方,又是郝傑的親叔叔,還是分管的副縣長,郝江化自然也在被通知的序列,這傷害案隨著郝傢的死將撤銷檢控,但還需要屍檢。
「郝傑怎麼死瞭?」得知孩子被郝留香帶走,徐琳回山莊一趟,見過白穎聊表寬慰後,同李萱詩一道回傢。
「不知道,說是猝死…也許在裡面被人欺負瞭吧…讀過書,心氣傲…算瞭,不管他瞭。」郝江化也是一個頭兩個大,「讓她們註意點,老太爺面前,嘴上要把門。」雖然和大哥一下嫌隙,但老太爺還健在,這消息委實不太好。
「她們又不是初來乍到,心裡有數。」李萱詩嘆聲道,「郝燕離傢出走,哥仨全死瞭,倆媳婦帶著孩子跑瞭…聽村上說,大嫂子人已經癱瘓,就剩你大哥撐著,你呀,要不過去瞧瞧。」
「過去?你還嫌傢裡不夠晦氣,難道你想我們傢也死人不成!」郝江化斷然拒絕,「要不這樣,出錢找人辦倆場法事,順帶把傢裡也去去味,也許傢宅住進來邪祟,總覺得最近走黴運,想辦法給它去一去。」
三人正商量著,李萱詩的手機響起來,一看,鄭群雲。眉頭微蹙,面有狐疑,接通的一刻,還是笑聲溫和:「鄭大哥。」
「妹子,江化在傢吧…」
「在呢,鄭大哥怎麼不直接打給他?」李萱詩掃瞭眼郝江化,然後將接聽模式改為免提。
「這不,我和郝老弟有些爭吵…我怕他在氣頭,不肯接…妹子,這樣,你幫我轉告他,他在我傢落瞭點東西…很重要的東西…他最好盡快過來,否則後果自負!」
沒有閑聊掰扯,鄭群雲已經掛斷電話。李萱詩抬眸:「你丟什麼瞭?」
郝江化搖頭,不解:「上次去他傢,我根本沒帶東西。」
「鄭群雲這個人無利不起早,這時候打電話來,你最好趕快去。」李萱詩盯著郝江化,心裡泛起一陣不安。
等郝江化驅車來到鄭傢,鄭群雲就坐在那裡,如同上次一樣,翹著二郎腿。
「來瞭。」漂亮兒媳乖巧地揉捏雙肩,鄭群雲閉目養神,「坐吧。」
郝江化經李萱詩提醒,事情沒搞明白,不敢再造次:「鄭市長,我落什麼東西…」
「郝傑死瞭,消息收到瞭吧。」
「啊…嗯。」
「怎麼死的?」
「說是突發心臟病猝死。」
「錯瞭,不是猝死,而是他殺。」說到這,鄭群雲慢慢睜眼,「兇手是同監室的一個犯人。」
「他為什麼要殺郝傑?」郝江化問。
「這個人收到一張卡,卡裡有一百萬,有人花錢買郝傑的命。」
「是誰?」
「你。」
「誰?我?!」郝江化驚瞭,「胡說,我怎麼會花錢買兇,這錢不是我的。」
「這錢的的確確是你的。」鄭群雲不緊不慢,「給你提個醒,你曾經交給我一張卡,卡裡就有一百萬。」
「可這錢…不是要上下打點麼?」郝江化記起來,為瞭擺平郝小天在學校惹出來的風波,他給鄭群雲送瞭一張卡,卡裡有他從小金庫裡挪的一百萬。
「是呀,就是拿來打點用的,我已經幫你辦瞭。」鄭群雲聲音淡漠,「你放心,這個兇手不知道誰是委托人,有人把卡和委托信丟在他傢,他隻是拿錢辦事…不過,那張卡上有你的指紋,如果爆出來,那就…」
「這跟我有什麼關系,我又沒想要郝傑的命。」郝江化知道自己被算計瞭。
「不,你想要他的命,就在我傢裡,你親口承認的。」鄭群雲不緊不慢地那段錄音播放出來。
聽著自己的酒後胡言亂語,那歇斯底裡地說要郝傑死,要他的命。郝江化一下子癱軟在地:「鄭市長,我這是喝醉瞭,說的胡話,不能當真…」
「哎呀,郝老弟,酒後吐真言,我聽得是清清楚楚,所以,這事呀,你老哥我呢…隨帶手就幫你辦瞭。」鄭群雲瞇著眼睛,似笑非笑,「郝傑是猝死,不過屍檢後可就難說…這兇手最後要是被抓,會不會交代什麼,我可就不能保證瞭…」
「知不知道,那張銀行卡再加上這段錄音,叫什麼?叫罪證!是你郝江化買兇殺人的犯罪鐵證!」
一句話,徹底將郝江化嚇得魂飛九天,連忙跪地,磕頭認錯:「鄭市長,鄭老哥,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
「想保命,就把你手上關於白傢的把柄,交出來!」鄭群雲冷聲道,「這東西,在你手上就是個禍害,交給我,讓韓書記呈送給大老板,你我都能撈到好處,不然的話,你就準備殺人償命吧!」
郝江化幾近絕望,他曾經用在白穎身上費心炮制把柄的手段,居然被鄭群雲用到他的身上。異曲同工,都是可以營造的結果,可是,他對白穎無非是嚇唬以求保命,而現在,鄭群雲卻能輕易要他的命!
夫人,對,找夫人,隻有夫人才能幫自己想轍。自己過不去這道坎,她也別想存活。郝江化心裡念叨。他清楚,所謂的白傢把柄,最多讓白傢兩口子顧忌卻不能威逼,雖然還有另一個王牌,但白傢會不會因此庇護,他也不敢下最後的賭註,而夫人那裡,自己靠著那個秘密,妥妥吃她一輩子。這輩子,自己跟她就是一條繩上的兩隻螞蚱,註定難逃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