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聽起來很輕柔,卻更像是秋冬的寒風,令我感到生冷的刺骨。
「你不覺得這個稱謂從你嘴裡說出來很虛偽麼?」我忍著怨怒,寒聲說道,「還是直呼其名吧,否則我會因為覺得惡心而掛斷電話。」
停頓瞭幾秒,她有瞭回應:「對不起…對不起…,我…」
「白穎,如果你打電話是為瞭說廢話,那我們沒必要浪費時間瞭。」我幾欲中止這無聊的談話。
「別掛斷,求求你別掛斷,我好不容易才有勇氣打來,求你別這樣對我。」電話裡白穎的聲音微哽,「左京,給我一點時間,我們好好談談,行麼?」
淡淡的哽咽,隱隱的哭腔,如果是以前,我會很心疼,而現在我不會瞭。在過去幾年,白穎名義是我的妻子,但論演技卻比明星花旦可要厲害得多,面不改色地在我面前裝扮著好妻子的形象,暗地裡卻和老郝狗淫亂,這樣的女人,她真的會悔悟?還是哭泣也隻是她的另一種偽裝?
「你說。」我不會天真以為白穎如此幡然醒悟,我更不會輕易原諒,一年的牢獄生涯打醒瞭我,我其實並不瞭解白穎,所以才會錯信。曾經的惻隱,如今已經是絕情,倒也不必歇斯底裡地謾罵,這個女人能罵醒?還是省些力氣。
「昨晚…你打電話給我,我去沖澡瞭,沒看到,我不是存心的。」白穎的語氣有些低落,「這一年,我躲著不見人,其實我很去看你,又怕你生氣。我一直和媽保持聯系,向她打聽你的情況。我看到你最近發的朋友圈,你和王詩蕓好像很親近,我就忍不住想打給你瞭…」
「白穎,別拿王詩蕓說事,就算我和她親近又怎麼樣。」我冷淡道,「就你做的這種醜事,你還有立場指責我?」
「不、不是的,左京,我沒有責怪的意思,我知道我也沒這個資格。」白穎連忙解釋,「我隻是有些難受,我們畢竟還是夫妻…」
「夫妻?我們還是夫妻麼?!」我冷笑道,「你和郝老狗做愛的時候,有把我當丈夫嗎?對,你是把我當丈夫,這樣才能給你們公媳淫亂增加情趣嘛…」
「不要說瞭好不好,我知道以前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以後都不會瞭。我這一年都沒有見他,我和他已經斷瞭,真的,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他!」
白穎說得斬釘截鐵,我卻嗤之以鼻。真是死性不改,還在滿口謊言。
「白穎,你是真拿我當傻子,覺得說什麼我都會相信。斷瞭?你和他怎麼可能斷!」我心裡隱隱作痛,即使到現在,白穎還是在騙我,就憑兩個小野種在,她能和郝老狗斷瞭?斷不掉!就當她一時糊塗,孩子的事情也揭過去,可是六年吶,這整整六年,她什麼時候想過斷瞭!如果不是被我堵到她和郝老狗開房,如果不是我捅瞭郝老狗而坐牢,這淫婦肯定還繼續讓我戴綠帽,給郝傢養孩子!
「左京,你相信我,是真的斷瞭,我真的知道錯瞭…」
「相信你?就憑你準備回郝傢?」我嘴上冷笑,心裡卻恨意甚濃。
「你怎麼知道?」白穎微微一怔,隨即辯駁起來,「你聽我解釋,是媽打電話過來說小天他得瞭病,想讓我幫忙照看…」
「她叫你去,你就去,你有沒有腦子?」我心裡窩著火,「你這麼聽她話,難道你和郝老狗肏屄,也是她叫你去的嗎!」
一陣沉默,或許是切中重點,白穎無話可說。雖然李萱詩不配做我的母親,在白穎和郝老狗的事情上,她肯定是知情的,甚至幫著隱瞞全然不顧及我這個兒子的立場,但我還是不爽白穎把責任推諉給她。
但我終究還是想錯瞭,白穎的沉默並不隻是為自己,而在李萱詩的事情上,我還是誤判瞭。即使在監獄翻來覆去想瞭很多,我還是把人性想得太淺薄,人心叵測,其險其惡,遠超乎想象。白穎的種種淫行,固然有自身墮落的問題,但確實有李萱詩在保駕護航,甚至是推波助瀾。
隨著囚徒計劃的後續推進,我越來越接近真相,在李萱詩的日記曝光後,我才終於明白這一切。彼時反駁白穎的這句氣話,原來早已一語道出實情。而那殘酷的內幕,也是壓垮我情感世界的最後一根稻草,讓我再也無法脫離出來,這是後話。
我曾經試想過和白穎再次聯系的種種可能,無論是通話還是見面,原本以為是解決過去的事情,沒想到李萱詩的一通電話,卻讓郝小狗又橫在我們之間。李萱詩是真敢打,白穎是真敢應,虧她們一個想「母子修好」,一個想「夫妻重聚」,這兩個女人真是無可救藥!
「左京,我知道你很生氣,隨便你怎麼罵我都行,我隻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白穎在沉默後,還是先開口,「我知道你心裡還是有我的,不然你昨晚就不會打電話給我…」
「自作多情,我隻是誤觸而已。」
「你是特意打給我的,誤觸隻是你的借口,這證明你心裡還有我。」白穎並不相信,「你的手機那時候被砸壞瞭,是媽重新給你補的,你還存著我的號碼,你的微信朋友圈也沒有拉黑我,所以你還是愛我的,你隻是不敢承認…」
「左京,我們快十年的夫妻,我知道你對我還是有感情的,你肯定還是愛我的…」她仿佛沉浸在臆想裡不可自拔,「你隻是怨恨我做瞭對不起你的事,這傷害瞭你作為男人的尊嚴…所以你就算還愛我,想要原諒我,心裡還是堵著氣,所以才會不承認。」
「沒事的,我可以等,等你這口氣出瞭,我們重新開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我真懷疑她是不是患瞭癡呆癥,過去的…就讓它過去?!
「說完瞭麼?」我壓著火氣。
「說完瞭…啊,還沒有…」白穎說道,「嗯,還是你先說吧,我聽你的。」
「我發現我做錯瞭一件事。」我吐出一口氣,「我怎麼還會花精力跟你掰扯,真是浪費時間。」
「你、你什麼意思…」
「昨晚打給你隻是手滑按到,但要說誤觸,確實也不精準,我本來就想打一個電話,既然你打過來,索性說清楚。」我沉頓一氣,「找個時間,我們離瞭吧。」
「離,離婚?!不、不會的,你騙我。」白穎的聲音登時高瞭幾度,「左京,你是嚇唬我,對不對?我知道是我做錯,你肯定是生氣,所以用離婚嚇唬我,那我認輸瞭,好不好?」
沒意思,真沒意思…談戀愛的時候,她好像也會這樣胡攪蠻纏,直到我不得不屈服,她才會展顏一笑。如今再搞這一套,是不是太可笑瞭?
「夫妻一場,還是給彼此留些顏面吧。」我嘆瞭口氣,「離瞭婚,無論你和郝江化是斷瞭還是繼續,都和我沒有關系,你也不是左傢的媳婦。雖然你可能更樂意做郝傢的媳婦,不過無所謂,反正你我緣盡瞭。」
「不,我不要緣盡,結婚的時候,你說過要對我好的,左京你還記得麼?當著我爸媽的面,你是怎麼跟他們保證的,你說過要一輩子永遠對我好,不離不棄!」
那時候的承諾,我依然記憶猶新,也刻在心裡。從長沙到北京,哪怕北大畢業,我依然算是個外鄉人,而白穎頂著白傢的光環,自然算是下嫁,所以這十年我一直都疼愛她,寵著她,哪怕她在傢庭照顧上的缺失,我依然容忍,但她還是不懂珍惜。
「算我食言瞭吧。」十年的婚姻,我盡力瞭,走不下去不是我的原因。
「在杭州賓館事發前,我們就已經分居,後來經過律師又補簽協議,你爸媽那裡我也答應瞞著不說。」我接著說道,「一年刑期滿我們辦理離婚,即便你現在反悔,我也可以根據協議,向法院提出離婚訴訟。」
通訊還在繼續,白穎卻沉默不做聲,在半分鐘的沉默後:「你是認真的?」
「是的。」我坦誠道。
「那…孩子呢?」
「你什麼意思?」我雙眉微皺,難不成她還想著讓我養野種?!哪怕我確實是弱精癥,我左傢絕戶,我也不可能拿來濫竽充數。
「真要是離婚,那孩子撫養權總還是要談的,你就算是離婚訴訟,法官也會問到孩子的問題,是跟你還是跟我,教育和探視怎麼定…這些在我們的協議裡也沒有,那隻是分居協議也不是離婚協議,還有財產處置…電話裡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能不能見面再說。」
白穎這話說的還在情理,這確實是要解決的問題,但我離婚的決心不會改變。
對我傷害最深的三個人,首當其沖是郝老狗,他這個人恩將仇報,奪我生母,占我左京財產,還淫我妻子,並生下小野種,郝老狗是大惡之徒,對他的恨是強烈而純粹,郝傢也是我最大的目標,而李萱詩和白穎這兩個女人,她們對我的背叛和傷害,原本郝老狗更甚。郝老狗說到底是外人,而李萱詩和白穎算不上大惡卻更不可原諒,因為她們於我本該有責任和倫理。
和李萱詩血親關系,我在實質面無法斷絕,法律也不會認可,但白穎這層妻子的身份,我確實可以解除。也隻有去掉這個情感聯結的樞紐,我才能針對她進行報復,我對嶽父做出承諾,但不意味著我會容忍白穎「無罪釋放」。
「好吧,見面再說。」我同意瞭。
和白穎見面是不可避免的,或早或晚,也不會是隻見一次。既然話已經說瞭,離婚也在事項裡,但我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白穎在孩子上的反應,我確實有些困惑,難道她是真不知道孩子是她和郝老狗的野種?要說她不知情,這也太匪夷所思。以日子計算,白穎在懷孕前確實和我做愛過,但DNA的親子鑒定報告已經證實孩子不可能是我的,這也意味著她和別人在此之前發生過關系,這人就是郝老狗。我幾乎可以這樣認定。至於為什麼是幾乎?如果白穎沒有絲毫懷疑,堅信孩子是我的而不是郝老狗的種,那隻有兩個可能。
第一種可能,是郝老狗偷奸瞭白穎,而她對偷奸行為不知情,所以她懷瞭孕以為孩子是我的,確實這兩孩子長相隨母,很難把孩子跟醜陋的郝老狗聯系到一起,所以她從來沒有起疑。如果是這樣,那就說明郝老狗是故意設計,他存心隱瞞,對左傢及我的惡意更加昭然。
第二種可能,孩子就是我的,雖然DNA的親子鑒定結論很清楚,但也有不少案例是DNA鑒定機構做出錯誤結論,我隻在一傢機構做過,確實不能排除結論錯誤的可能性,我隱隱有些後悔,哪怕這概率無限趨近於零,但最好還是想辦法再復驗一次。
無論是探虛實還是復驗,我都要跟白穎接觸,考慮到嶽父嶽母,針對白穎的排序還是先放一放。
通話中斷,望著手機屏幕,白穎恍然失神,原來是自己想錯瞭。以為左京昨晚那個電話是打來和好,以為他對自己還有感情,以為時間能夠沖淡過去,昨晚她一遍遍的沖洗著身體,以為能沖洗得掉過去的污垢,而剛才的通話打醒瞭自己,這些都隻是自己一廂情願。
眼角有些酸澀,嘴角的哽咽低嘆,在打這通電話前,白穎看瞭無數遍存在手機的丈夫照片,回想著過往那些夫妻情話,她才鼓起勇氣打這通電話。心裡一頓懊惱,她後悔打這個電話,卻更加後悔和郝江化那些破事,本該幸福的婚姻,即將走到盡頭。當然之所以會同意分居,其實也是采納婆婆的建議,這隻是一種策略,給她和左京一個冷靜期,以拖待變,等那件事淡化下來,等左京的氣消瞭,她好好道歉,哪怕是跪地乞求原諒,再加上婆婆幫忙說和,總還是有轉圜餘地。
一隻白嫩小手這時摸在她眼角,將一滴尚未落下的淚珠抹去,那是她的女兒靜靜,兒子翔翔也靠瞭過來,輕輕牽起她的手,沒有說話。
五歲半的孩子,雖然不懂大人們的事情,但不代表他們不會感覺。這一年,爸爸去哪兒瞭?媽媽卻經常地流淚,帶著他們躲著不見人,孩子的心其實是敏感的,至少能理解眼淚和哭泣,那至少意味著不開心。
「不哭。」兒女的稚嫩聲音卻仿佛給瞭白穎些許希望。
「媽媽不哭。」白穎勉強擠出笑容,「今天不去幼兒園瞭…待會兒,爸爸會來見我們。」
爸爸?!兩孩子忍不住興奮,人的記憶通常是從四五歲開始,爸爸的形象一直存著孩子的腦海裡,雖然一年沒見面,但他們渴望能再見爸爸。
孩子是自己最後的底牌瞭,如果連他們也喚不回丈夫的心,那自己就徹底失去瞭左京。白穎掐著大腿肉,讓疼痛平復紛亂的心緒。左京,原諒我吧,雖然我的肉體背叛過你,可是我的心是愛你的。
十年的時間,白穎一直渾然不覺,尤其在和郝江化茍合的時候,她幾乎忘卻瞭左京,除非是郝江化刻意提起。想到自己沉浸在郝江化帶給她的性感受,從最初的厭憎痛恨,以及害怕事情敗露的恐懼,到後來的麻木和欺騙,最後更是沉溺其中,主動配合。這一切如同噩夢,她希望這是一場噩夢,現在她醒瞭,但這不是噩夢,它是真實的,那些事情都發生過!
左京,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真的不想離婚…就算隻有一絲可能,我也不會放棄!哪怕是窮盡一切,我也會留住你…即便是不折手段!
此時的我不清楚白穎心裡的執念,隻以為她還是鬼話連篇,企圖用言語乞求原諒。在用微信發送文字消息後,沒多久我收到瞭白穎現在的居住地址。沒有語音,剛才的話已經說瞭不少,餘下還是見面再說吧。
王天去見何坤,雖然確定他是嶽父的人,但不會影響囚徒計劃的實施,能交給他辦的事情,我本就不打算瞞著嶽父,甚至是那份DNA親子鑒定的文件。雖然我答應不會將白穎和郝老狗的醜事告訴嶽父母,但嶽父既然猜到六七成,那孩子的秘密「被動」地被他知道,就和我無關瞭,我也可以借此試探他的底線。無論孩子是姓左還是姓郝,至少有一半血緣是來自白傢,所以嶽父的態度很重要。
白傢真正掣肘我的,從來不是權勢地位,而是嶽父嶽父對我情感,難解的是在我和白穎間,在白傢和白穎間,嶽父和我都有著一道選擇題,各自退瞭一步算是達成初步的共識,但這共識裡不包含孩子。
打車到瞭白穎所在的小區,一個破舊小區,連物業也運營不下去跑瞭,隻留著一個門崗室的老大爺,走進這幢七層高的住宅樓,前後幾幢都是這幢小戶型的破樓房,走在樓道裡依稀能聞到不知從哪傢飄蕩的飯菜味,嗯,臨近中午瞭,這時候也是飯點,味兒也越來越濃密,湘菜少不瞭辣椒,辛辣氣還是有的。
上瞭三樓,我按瞭下門鈴,門從裡面被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我面前,她就是我的妻子白穎。
「進來吧。」她的聲音很輕,目光似有些躲閃,不大敢看著我,她的眼眶有些紅,顯然卻是哭過。
一身居傢服,還是那個美少婦,隻是和過去有些不一樣。過去的她懂得精心裝扮,從不像現在這樣素顏朝天,白穎底子不錯,素顏也好看,但確實一點美妝都沒做,那一頭秀發顯得隨意且微微凌亂,找不到姑射群芳的女神傲氣。
走進房來,我想象過很多場景,但還是有些感觸。一室一廳的小戶型,算上廚衛,面積頂多四五十平方,這樣的房間還要三個人住,對比我租住的兩室一廳還要縮水一半。作為部長傢的大小姐,我很難想象她能夠租住在這裡。
「翔翔、靜靜,爸爸來瞭。」伴著白穎的呼喚,兩個孩子從房間裡跑瞭出來。
我的眉頭微皺,其實白穎這麼說,是讓我覺得厭煩。一想到DNA親子鑒定的結論,我對翔翔和靜靜就沒瞭熱情,哪怕過去幾年曾經傾心疼惜過,但隻要一想到他們是郝傢野種的事實,我能夠強忍著火氣暫時不遷怒,已經是很克制瞭。
或許是感受到我的冷淡,孩子也沒有表現得更親近,白穎想象的丈夫和兒女熱情擁抱的場面沒有出現。
「先回房玩吧。」白穎顯然看出我的心氣不高,隻好吩咐孩子回房。客廳隻剩下我們兩個。
白穎給我倒瞭溫茶,沒有放茶葉:「抱歉,我沒有買茶葉…我給你弄點蘋果吧。」說著人便往小廚房裡去,我還沒來得及開口,想想也就作罷瞭。總歸夫妻一場,沒必要事事針對,等離瞭婚,解決郝傢之後,再慢慢清算也不遲。
由於空間關系,小廚房隻做瞭一個落地的玻璃隔窗,從我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著她,她在水槽認真清洗蘋果,每一個都洗得幹幹凈凈。
我忽然有瞭一種錯覺,眼前的人好像化成嶽母的形象,像極我去北京時看到嶽母在洗碗的樣子。想到嶽母,那個疼惜我的女人,我不免感嘆,幸好在北京我沒有真的跨出那一步,否則夾在我和白穎間,未來她該如何自處,到底白傢是站在我這邊還是站在我的對立面,說真的,我一點把握也沒有。
心中浮想著,白穎端著蘋果出來,我以為就這樣帶皮吃,她卻拿起一個蘋果,開始削起皮來。
「不用這麼麻煩。」我盡可能平緩道。
「我記得你不喜歡吃皮。」白穎看瞭我一眼,苦澀一笑,「嫁給你十年,我好像從來沒給你削過水果,想想我這個做妻子的確實很不稱職。」
她不稱職的地方,哪裡是削水果,彼此心知肚明,沒必要再掰扯。說到削水果,她拿得瞭手術刀,卻幾乎不碰水果刀,在傢也是我負責削皮。現在她能削蘋果確實出乎我意料,或許她有所成長,隻是這改變來得太遲瞭。
「為什麼不租大一點的房子?」我岔開話題,「在長沙那兩套房,你隨時都能回去。」
「左傢的房子,我沒顏面再住,至於郝…他送的那套房,我更不會再住瞭,左京,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知錯瞭…」見我沒有回應的意思,白穎沒有再辯駁,繼續說道,「附近有個幼兒園,翔翔和靜靜在那裡上學,我在旁邊的超市找瞭個兼職,每天接送也方便。其實租這裡也夠用瞭,房租還便宜。」
「我去過北京一趟,見過嶽父嶽母,如果讓他們知道你現在住這種地方,估計要擔心受怕,睡不著覺。」我若有所思,「這個小區連物業都沒有,就一個老大爺,你們娘仨住這裡不安全,最好還是換個地方。」
「行,我聽你的,你說瞭算。」白穎一副乖媳婦看著當傢男人的表情。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白穎你現在做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覆水難收,沖著白傢的情面,我沒有再多說難聽的話。
「我過來是想我們有個瞭斷,如果你肯離婚,房子、車子我都給你,另外我再給你一千萬,商業保險和理財也轉給你。」以白穎的背德行為,凈身出戶也不為過,但夫妻一場,我曾經的許諾無法兌現,那就當折價處理,這樣就算離婚,白傢那邊我也算有瞭交代。
「我不要錢,我也不要離婚,我隻要你,左京,求求你,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白穎央求道,「我們可以回北京,或者聽你的去哪裡都行,再也不回郝傢溝,我們一傢四口一起生活…」
一傢四口?真是癡人說夢,即便翔翔和靜靜是我的孩子,那也改變不瞭一個事實,那個傢已經被她親手給毀瞭。
「回不去瞭,白穎,我沒有傢瞭,從她嫁入郝傢,從你跟郝老狗搞在一起,左傢,我左京的傢就已經完瞭。」我看著她,「你其實是知道的,否則你就不會躲一年瞭。」
「對不起,我不想的…」白穎眼眶含淚,沉默須臾,「還有兩個月就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能不能過完這個紀念日再離婚…我想多做一年你的妻子,行麼?」
兩個月…我估量瞭一下,隻要她肯同意離婚,這點時間我還是等得起。
「那我先走瞭。」我起身欲離,卻被她叫住瞭。
「等等,吃瞭中飯再走吧。」白穎強撐到,「我還沒給你做過一頓像樣的飯菜,給我個下廚的機會。」
我詫異地看著她:「你什麼時候學會燒菜?」
「這一年學的,我真的想學怎麼樣做個好妻子。」她看瞭我一眼,這一眼,我看到她眼眸裡的痛苦。但,怪誰呢?
「算瞭,還是出去吃吧。」我看得出她的狀態並不適合下廚。
白穎嘴角微微抽搐,有些不甘願。
「還有兩個月,會有機會的。」我嘆聲道,「叫上孩子出去吃吧。」
就近找瞭一傢京菜館,白穎吃不慣辣,這傢菜館談不上地道,但也能將就瞭。
半個小時的就餐,結賬後出來,白穎又問我能否再給她一個機會,我皺瞭皺眉,正當我以為她要胡攪蠻纏的時候,她卻忽然做瞭一個舉動。
她趕瞭幾步,橫在我面前,在我驚疑的目光下,她直接跪在地上。
「白穎,你幹什麼!」我頓時訝然,她這一跪,確實太意外瞭。
正是中午就餐的高峰期,往來不少客人,立刻被吸引瞭,白穎這樣漂亮的美少婦,本就在顏值上容易博人眼球,尤其她還在大庭廣眾下向我下跪。
我感到周圍人的目光,全部都向我齊刷刷地投來,深深的不懷好意。白穎這一手,令我措手不及,不要說責罵,連躲閃的餘地都沒有,有人已經在旁邊指指點點,猜測起故事線,更有好事者直接掏出手機,或拍照或直播,這下等於將我擺在臺面上燒烤。
「老公,你別生氣好不好,我知道錯瞭。」白穎看向我,一臉楚楚動人的委屈,「我們別離婚好不好?翔翔和靜靜還這麼小,你怎麼忍心…」
我的臉色驟然鐵青,咬牙沒有說話,這時候任何辯解都是無力的。白穎這一跪,她已經占據群眾的憐憫同情,我如果急於反駁而粗暴應對,事態隻會更糟糕。漂亮的女人再配上楚楚可憐的表情,在圍觀者眼中,單我站在她面前就已經是一種褻瀆,一種犯罪。
「不是吧,長這麼漂亮,這男人還想離婚?」
「還有兩孩子呢,長得和媽媽一樣,他怎麼忍心?」
「肯定是外面養瞭個小的,所以想離婚,你們男人不是都喜歡越年輕越好?」
「什麼叫我們男人,就他一個好不啦,一看就知道是渣男,敗類。」
「拋妻棄子,老婆這麼漂亮,孩子這麼可愛,還想離婚,咋想的?」
「管不住褲襠唄,男人就是下半身思考動物。」
圍觀者議論紛紛,彼此交流吃瓜心得,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社死!我握緊雙拳,原本是我對付郝江化身邊那幾個女人的預案之一,沒想到卻被白穎搶先用到我身上。無論她是無心還是有意,我確實落到輿論的下風口,任何說辭隻怕都被被引申為渣男的遮羞詞。
能夠解釋清楚的隻有白穎,強忍著不悅,我跨瞭兩步。
「喂,他要打人是不是,你們看,他拳頭握這麼緊…」
「兄弟,千萬冷靜,打老婆可不光彩啊。」
「姐妹們,趕緊分享朋友圈,抵制渣男,捍衛女權…」
聽著入耳的聒噪聲,我卻隻能無力地松開拳頭,隻好上前想要攙扶白穎。
「老公,原諒我好不好,我不想離婚。」白穎可憐兮兮,眼淚在目,在真還是假,女人心,我確實看不透。
「先起來再說。」我沉著臉,不管我對白穎有何怨氣,這個場合不對,更重要是因為事情不能放任發展。明明是白傢的女兒,她卻不考慮如果她和郝江化的醜事被曝光會造成什麼影響,反而我卻不得不顧忌,嶽父嶽母對我的恩情不允許我漠視。
污名,我可以承受,但白傢不行,我無法坐視白行健和童佳慧因為我和白穎的事情而被潑上污水,處在他們那種位置,名聲太重要瞭。
「老公,你答應我不離婚,好不好?我知道我做錯事,你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白穎堅持跪地不起,看樣子是準備挾「民意」以令我。
我盯著白穎,那梨花帶雨的楚楚淚痕,心裡的怨氣還是淡瞭下來。確實我不能判斷她是故意把我架在輿論對立面。她應該是真的有悔意,和郝傢一年不來往,而且在外面租房獨自照料孩子,至少說明她是有這個心,這突兀的一跪也許隻是腦子一熱想要挽回,乞求我的原諒,但確實讓我感到為難。
「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但隻是機會。」我看著白穎,「這是我的底線,同意你就起來,不同意你就跪到天黑,我也不會再退一步。」
白穎還想多作爭取,但看到我的目光銳利而堅決,隻好站起身來:「有機會總比沒有好。」
「唉呀,散瞭散瞭,沒戲看瞭。」眼見白穎挽著我的胳膊,好事的圍觀者們似乎感到無趣,很快便各自散去。
回到住所,安排孩子午睡後,我和白穎坐在客廳。
「你剛才是故意用他們逼我才下跪的?」我看著白穎。
白穎嘴唇一動:「我是實在沒辦法,除瞭跪求我想不到還能怎麼做。」
「我說過給你一個機會。」我用手指戳著自己的心房,「在它徹底死心前,你還有最後一次賭博的機會。」
「賭博?」白穎愣瞭愣,「賭什麼?」
「賭你有沒有辦法說服我回心轉意;賭我對你是否會因為心軟而不忍心。這個賭博,每個人都隻有兩種結果,所以也是公平的。」
「這算哪門子賭博?」
「但是不賭,你連最後一個機會也沒有。」我淡淡一嘆,「還有兩個月時間,你可以好好想想,能怎麼做,該怎麼做,或許會影響到我的決心。」
「那這兩個月,我們還是夫妻,你不能躲著我,故意避開我。」白穎想瞭想,否則這賭根本沒有實踐的可能性。
「當然。」我回答,連郝老狗我都不打算避,又怎麼會躲著她。
「你剛才說在它徹底死心前…」白穎指瞭指我的心臟位置,「所以你心裡還是愛我的。」
「愛,但更恨。」這是我理性衡量的結果,我很多次從慫人京、聖母京以及黑暗京的視角解析內心,不可否認如果沒有心裡那種愛存在,對於白穎、李萱詩的恨就不會那麼強烈,愛已經不包容,容不下她們的背叛,但恨卻純粹而熾烈。
白穎的臉色慘白,又一次直言對不起,我不免有些倒胃。
「如果你隻知道道歉,那這個賭,你是輸定瞭。」哪怕過去殘存於心的牽絆和性格軟肋,我依然不覺得她能夠動搖我,「在我坐牢的時候,你除瞭躲一年,還做瞭些什麼,隻知道道歉說對不起,希望我原諒,你到底是憑什麼?」
「別覺得你做瞭什麼瞭不起的事情,一年的悔罪表現?扯淡,你完全在浪費時間。」我冷淡地盯著白穎,「我在坐牢的時候,很清楚自己要想什麼,做什麼,要什麼,而你呢?嘴上說著瞭斷,但其實就是躲起來自保,郝老狗繼續當官玩女人,他身邊的女人各個圍著他轉,那你做瞭什麼?你連個解釋都沒給我,就敢跟我道歉,希望我能原諒,你哪裡來的自信?」
白穎語塞,她確實無法回應。
「再換個角度吧,你既然能躲他一年不見,如果你是真心想和他斷並且能做到的話,那麼你以前為什麼不能斷?如果以前不能斷,你又憑什麼說服我能和他徹底斷絕往來?」我繼續打臉著白穎,「你說你愛我,其實你隻愛你自己,原諒?寬恕?你隻想著從我這裡得到,卻從不去思考我想要什麼,你給我什麼?也對,你連解釋都不想給我,要求你做出補償確實難為你瞭,就像是剛才的一跪,也隻是拿來和我談條件換取你想要的,不是麼?」
白穎沒有做聲,隻是頭埋得更低。
「扯這些其實挺沒勁的,橫豎兩個月時間,隨你自己衡量。」我起身道,「走之前我有幾個疑問,如果你能夠不說謊話並且全部回答的話,或許就明白問題出在哪裡瞭。」
「你問。」白穎從牙根擠出兩個字,仿佛花瞭她很大的心力。
「你和郝江化在一起多久瞭?你們一共做瞭多少次?你們嘗試瞭幾個姿勢?每次要玩多長時間?他一共在你身體射多少次?你身上還有哪個地方是他沒有碰過的?是和我做舒服還是和他做舒服?你和他做一起你會喊什麼?以兒媳的身份被他肏是不是讓你性欲更高漲…」
「先問這些吧,別忘記前提,不能謊話,隻能說真話,那你能全部回答嗎?」
白穎張開欲言,卻忽然掩住口鼻,大哭起來,沒有哭聲,但卻淚奔。而我則走出房間下樓,不再去看房裡的她。
一連問瞭很多問題,有些她記得清,有些她記不清,記不清的那些,她回答不上,記得清的卻說不出口。原本她可以繼續編織謊言,但當我設置隻能實話實說的前提後,她必須要面對內心真實的聲音,所以她哭瞭,她也隻能哭。
殺人誅心,最大的絕望不是絕望本身,而是給人希望,她卻無能為力,那種油然而生的痛苦最是折磨人心。她和郝江化在一起多久,她不知道麼?知道,但她能當著我面說真話?
「對不起,老公,我和他在一起六年瞭,做瞭無數次,解鎖全部姿勢和體位,每次他都射在我身體裡,我全身被他玩遍瞭,和他做愛跟你舒服多瞭,每次我都爽得喊他郝爸爸,我最喜歡公媳扒灰,這樣性欲會更高漲」?!
這樣的答案,白穎就算心知,她也說不出口。或許這時候她才明白,我在心裡沒堵死的縫隙,早就被她堵得嚴嚴實實,再也照不進一絲光明。
眼淚從淚腺開始,便再也止不住,悲傷彌漫她全身的血液和細胞。
「對不起,左京,對不起…」房間裡,白穎不斷地輕喃著。
或許這時候,才是她真正認清自己的骯臟,而那對不起,才是真正的悔恨。
這一串問題的背後,答案卻是無解。無解也是解方程,但從實踐角度來說,這題她解不瞭。
唉,走出小區,我不由嘆瞭一聲,看似拋出不少問題,但歸納起來就隻有兩個字:坦白。
坦白才是賭博的基礎,白穎如果連這都做不到,那機會也就無從談起,但想做到坦白,確實很難,那意味著要撕開她的傷口,讓鮮血直流,讓醜陋和污穢全部暴露出來,她有這個勇氣麼?
我花瞭整整一年的世界,撕開瞭我的傷口,直視我內心的欲望、骯臟、畸戀、變態、軟弱…然後獨自舔弄傷口,鎮靜、麻痹,然後縫合傷口並且包紮。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才能有足夠的恒心毅力制定並進行囚徒計劃。
李萱詩。我想到瞭這個女人,從她讓白穎回來照顧郝小天,這個看似愚蠢的決定,在一番推敲思考後,我才明白瞭她深藏的用意。
「真可惜,白穎這張牌,廢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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