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七天,鐘氏兄妹沒離開過小舟,他們的武功固然獲得滿意的進步,武漢的態勢也到達爆炸的邊沿瞭。
第八天早餐之後,鐘惠琴再也憋不住瞭,丟下筷子,櫻唇一噘道:“三哥,五哥,咱們總不能一輩子躲在這裡,就算咱們願意,人傢還是不會放過咱們。”
她說的不錯,這幾天岸上多瞭一些宿頭縮腦的守望者,鮎魚套附近的岸邊也停泊瞭幾艘形跡可疑的江船。顯然,他們已被嚴密的監視,給人像獵物般的圍堵著。
是可忍孰不可忍,年輕的固然受不瞭,兩位老人傢也大為氣憤。楊鶴走出船艙,向天空投下一瞥道:“天氣不壞嘛,你們何不出去走走。”
鐘傢信道:“是,義父,咱們正想向您老人傢稟報呢。”
楊鶴道:“那就去吧,到黃鶴樓喝盅茶倒也不錯。”
鐘傢信道:“是,義父。”
上岸之後沿江向北走,走出未及一丈,一隻旗花信號忽然沖霄而起,遠處也接連亮起旗花,遠近互相呼應,聲勢壯觀以極,鐘傢仁面色一變道:“五弟,看來咱們真該當心一些。”
鐘傢信神色從容的微微一笑道:“隻是些土雞瓦狗罷瞭,三哥不必放在心上。”
鐘惠琴道:“都是那姓左的搞的鬼,要是再讓我遇上,決對不讓他再在世上為惡。”
他們兄妹三人以遊山玩水的姿態,不疾不徐的沿江漫步,神態輕松無比。但四周煙雲滾滾,人影浮動,湧起一片凌人的殺機。
此時鐘傢信忽然身形一轉,改變瞭行進的方向,他離開瞭江岸,經武昌的中和門繞城而過,一逕向東郊奔去。
鐘惠琴道:“五哥,咱們去那兒。”
鐘傢信道:“咱們不會水,到江邊搏殺不太方便,城外山川廣闊,行動自由一點。”
郭於鉉道:“對,咱們跟他們捉捉迷藏。”
他們這一行動,大出敵人意料之外,但見旗花再起,哨音頻傳,敵人似乎亂瞭步驟。
鐘傢信微微一笑,道:“三哥,小妹,咱們加點勁,跟他們比比腳程。”
鐘氏兄妹經過一陣急馳,眨眼之間在數十裡之外瞭,找碴的確已被他們甩掉,但他們卻也迷失方位,不知道身在何處瞭。此地是古雲夢澤,湖泊密佈,河流縱橫,如非熟習之人,無異走入八陣圖中。
鐘惠琴櫻唇一噘道:“都是五哥出的餿主意,這下可好,咱們連歸路都找不到瞭。”
鐘傢仁道:“別急,小妹,那邊有一戶農傢,咱們去討點水喝,順便打聽一下,問一問路。”
打聽的結果沒有讓他們失望,農傢叫他們往西走,上瞭官道後再往北走就可以到達武昌瞭。
他們依照農傢的指示果然找到瞭官道,但一陣震耳的笑聲忽然由官道傳來,道:“姓鐘的,這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你要逃就應該逃得遠一點。”
鐘傢信舉目一瞥,原來是八卦門的浪蝶盧龍,此人是他們兄妹手下的敗將,他居然敢如此囂張,必然有他的仗恃。他們猜的不錯,他們這一夥的人數還真不少,老老少少竟有四十多口子。這般人除瞭浪蝶盧龍,鐘傢信還另外認識一個,他就是冷泉莊的西院院主無情扇蔣林。
這支隊伍是臨時組合,領頭的卻是蔣林,他搖動著掌中的折扇,陰森森的幹笑一聲道:“這當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本座應該對少俠說一聲恭喜。”
鐘傢信淡淡的說道:“多謝你的恭喜,在下倒想奉勸閣下幾句。”
蔣林道:“那好,少俠請說。”
鐘傢信道:“福禍無門,惟人自招,這雖是兩句俚語,卻也是至理名言。”
蔣林嘿嘿一笑,說道:“說得好,少俠既然懂得這兩句至理名言,你就應該獻出《露寶真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難道你要與天下武林為敵。”
鐘傢信冷冷道:“在下沒有《露寶真經》,希望閣下不要誤信人言。”
蔣林哼瞭一聲道:“你以飛星迸雷掌傷瞭王叔,這事不假吧。”
鐘傢信道:“不假,不過飛星迸雷掌是太上老人的獨門絕學,《露寶真經》有沒有記載這項絕藝,在下就不知道瞭。”
蔣林道:“太上老人的武功數十年絕跡江湖,你在那裡得來的。”
鐘傢信道:“我義父是太上老人一脈,如今在下是太上老人惟一的傳人。”
蔣林道:“哦,少俠的義父是誰。”
鐘傢信道:“他老人傢從不涉足江湖,在下說出來你也不會知道。”
浪蝶盧龍道:“姓鐘的無法自圓其說,咱們不要聽他胡謅。”
蔣林道:“好,那位去向鐘少俠討教。”
一名身材瘦長,手挽流星錘,身著齊膝短衫的大漢應聲道:“在下討令。”
無情扇蔣林道:“金大俠請。”
瘦長大漢越眾而出,高聲道:“雁蕩金長庚請郭少俠賜招。”
金長庚是雁蕩山主金長炬的胞弟,掌中一枚流星錘近攻遠打具有十分強大的威力,在江湖道上,他們雖然不能跟一般名門正派相比,雁蕩雙金卻也是一個十分響亮的字號。他向鐘傢信挑戰,鐘惠琴卻搶先奔進場中道:“姓金的,本姑娘會會你。”
金長庚道:“很好,姑娘請。”
鐘惠琴嬌叱一聲,長劍一吐,精芒暴起,微微顫動的劍尖,便已貼到金長庚的眉峰之上瞭。這一招簡直是神來之筆,金長庚面色一變,卻已動彈不得。劍尖貼上眉峰,他的生命便已握在別人的手裡,隻要將長劍向前一送,雁蕩雙金就要雁行折翼瞭。以金長庚的一身成就,一招就已受制,這不隻是駭人聽聞,簡直令人不敢相信。
好在鐘惠琴含勁未吐,並將長劍收瞭回來,道:“這回不算,你先請。”
適才也許她是搶先出手,冷不防讓她占瞭便宜,如今金長庚自然不會客氣。
在一聲叱喝之中,流星錘帶著一溜銀光襲向鐘惠琴的面門,速度之快,宛如電掣星馳。這是金長庚流星的一記殺著,為瞭挽回適才受挫的難堪,因而出手就是絕招。這一招“流星逐月”是他成名的絕學,他走遍長江大河,會過不少成名露臉的高人,能夠破解他這一招的實在不多。
鐘惠琴也不能破解,她卻以左掌擊出一股掌力。以肉掌對付流星錘,莫非這支纖纖玉掌不想要瞭。令人駭異的是流星錘挾雷霆萬鈞之勢,竟敵不過這支肉掌,金長庚隻覺得一股柔柔的力道纏上瞭他的手臂,他全身的勁力突然消失,流星錘自然飛不起來瞭。
第二次再度受挫,金長庚已經震嚇得面無人色,而且人傢姑娘兩度手下留情,否則他隻怕早已躺在地上瞭。收回流星錘再雙拳一抱,道:“多謝姑娘手下留情,金某告退。”
金長庚走瞭,他不再理會蔣林,一逕轉身狂馳而去。他是一個成名已久的一方霸主,一身功力極為不凡,放眼當世,就算有人能夠擊敗他,也不是三招兩式就能辦到的。但人傢琴姑娘隻要一招,一招之中就叫一個武林高手丟盔棄甲,在場的四十多名敵人戰怵瞭,他們感到一股奇寒正在滲透他們的全身。
沒有人吭出一聲,這般找碴的全都噤若寒蟬,鐘惠琴卻不願跟他們大眼瞪小眼的幹耗著,柳眉一挑,冷冷道:“怎麼啦,是單打還是群毆,快點劃下道來。”
蔣林幹咳一聲道:“姑娘不要誤會,咱們隻是奉命來請三位的。”
鐘惠琴道:“哦,你奉誰的命令。”
蔣林道:“當今六大門派的掌門人,請三位於本月十五日午時在蛇山風凰窩會面。”
鐘傢信道:“好,咱們準時必到。不過在下要奉勸各位一句,咱們不喜歡被人監視,今後如果發現有人向咱們暗中窺探,休怪我兄妹出手無情。”
蔣林道:“在下一定將少俠的意思轉告各位掌門,如無別的吩咐,告辭。”
這般找碴的像喪傢之犬一般,片刻之間已經走得一個不存。殺機彌漫的鄉野,又恢復往日的寧靜瞭。鐘傢仁哈哈一笑,道:“小妹子威風,可惜他們不打瞭,否則我也可以露它兩手。”
鐘惠琴道:“今天是初六,離十五還有九天,你要露兩手還怕沒有機會。”
鐘傢信道:“十五之會可能是一個極端兇險的場面,咱們必須稟報義父,聽聽兩位老人傢的意見。”
鐘傢仁道:“五弟說的是,咱們走。”
回到小舟,尹婆婆詢問道:“你們到那兒去瞭,玩得還痛快嗎。”
鐘惠琴櫻唇一噘,道:“碰到四十幾條野狗,弄瞭一肚子的悶氣,那裡會玩得痛快。”
尹婆婆道:“哦,說說看。”
鐘惠琴道:“五哥,還是你說吧。”
鐘傢信將一切經過全盤說出,然後問道:“義父呢,孩兒想請兩位老人傢指點。”
尹婆婆道:“你義父去找一個人,我想也應該回來瞭。你們隻怕餓瞭,咱們吃飯吧。”
鐘傢信道:“最好等義父回來再吃,咱們不餓。”
鐘傢仁道:“楊伯伯回來瞭。”
楊鶴果然回來瞭,面頰之上是一付沉重的表情,尹婆婆道:“怎麼啦,老頭子,有什麼不對。”
楊鶴微微一笑,道:“沒有什麼,信兒,你們遇到過麻煩。”
鐘傢信道:“是的,冷泉莊西院院主無情扇蔣林,率領四十餘人向咱們找碴,但被小妹將他們嚇跑瞭。”
接著將經過情況說瞭出來,楊鶴哼一聲道:“想將咱們毀在鳳凰窩,哼,他們這是癡人說夢。”
尹婆婆道:“老頭子,你究竟見到泥凡道人沒有。”
楊鶴道:“見到瞭,這老雜毛的德性半點未改,還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尹婆婆道:“怎麼,他不肯。”
楊鶴道:“他敢。”語音一頓,接道:“老伴,我餓瞭,弄飯來吃吧,咱們邊吃邊談。”
尹婆婆道:“好的。”
在吃飯之際,楊鶴詢問鐘傢信道:“信兒,你可知道泥凡道人。”
鐘傢信道:“孩兒不知道。”
楊鶴道:“你知道《露寶真經》,一定明白它的由來瞭。”
鐘傢信道:“聽說《露寶真經》是三百年前南北二聖的武學精華,再經百年前的靈空神尼予以整理,註入自己畢生的絕藝才發揚光大,繕寫成書,並分成四部傳授給她的傳人及俗傢侄女,但不知傳言是否屬實。”
楊鶴道:“傳言不假,但人們卻不知道靈空神尼是夫婦同時修道,隻不過靈空神尼是佛門弟子,她的丈夫卻是三清門下,夫婦殊途同歸,同為神仙中人。”
尹婆婆道:“咳,你扯這麼遠做什麼,別把孩子們弄糊塗瞭。”
楊鶴道:“別急嘛,這不就說到正題瞭。”
敢情靈空神尼的丈夫道號玄貞子,一身修為不在靈空神尼之下,當神尼整理三空藏劍經時,玄貞子也貢獻過不少心力,嚴格的說,那冊舉世矚目的武學寶典,應該是他們夫婦心血的結晶。泥凡道人就是玄貞子一脈的傳人,一身功力莫測高深,隻是他遊戲風塵,從不願意顯露武功,一代高人不為人知而已。
也是事有湊巧,二十年前武漢下遊一帶,忽然出現一支碩大無朋的江豬,它翻船傷人,在長江水道造成極大的困擾。在一個月白風清的夜晚,楊鶴與泥凡道人不約而同的涉水斬豬,他們因而相識,並結為道義之交的朋友。
這是往事,楊鶴講瞭半天,還是沒有說到正題。現在尹婆婆插口瞭,她說:“昨晚我有事過江遇到他,所以今天你義父就去找他瞭。”
究竟楊鶴為什麼要去找泥凡道人,這又與鐘傢信兄妹有什麼關系,他們聽來聽去當真越糊塗瞭。楊鶴似乎已瞧出他們兄妹心頭的疑惑,他卻面色一正,道:“信兒,義父去找他是為瞭你。”
鐘傢信“啊”瞭一聲,還是莫名所以,既然插不上嘴,隻好靜聽下文。
楊鶴道:“昨晚泥凡道人對你義母說,《露寶真經》的出世,可能會引來正邪兩道絕跡江湖的高人,據他所知,靈空神尼一脈的傳人已經在江湖出現。”
鐘傢信道:“這與孩兒有關。”
楊鶴道:“當然有關,南北二聖與靈空神尼鼎足而三,各有他們的傳人,既然大傢都在江湖,將來必會見面。”
尹婆婆接道:“武林之中強者為尊,你義父是不願你弱瞭太上老人的名頭。”
聽到這裡,鐘傢信有點懂瞭,但懂得極為有限。
楊鶴道:“本門四禪識柱玄功遺失,義父傳給你的隻能練到二禪,飛星迸雷手及天龍四倒槍法,也因之而無法達到巔峰。唉,義父從不求人,現在卻顧不瞭那麼多瞭。”
鐘傢信道:“義父,當真有這個必要麼。”
楊鶴道:“如果沒有必要,義父何需求人。”
鐘傢信道:“義父適才曾說泥凡道長的性格。”
楊鶴道:“這不要緊,咱們是老弟兄,無論他如何古怪,還是會答允傳給你武功的。”
現在鐘傢信終於明白瞭,他雖是有些不願,卻也不想拂逆義父的心意。驀地,楊鶴忽然想起瞭一件事,問道:“信兒,你們兄弟姐妹中有沒有一個叫惠瑤的女孩。”
鐘傢信道:“她是我二叔的女兒,義父莫非見到她瞭。”
楊鶴道:“這女孩子在一次劫難中,被泥凡道長徒弟湯圓所救,現被泥凡收作寄名弟子。”
鐘傢信兄妹聽瞭,內心歡喜萬分,如今傢人又多出現瞭一位。
待月上柳梢之後,楊鶴才帶著鐘傢信去找泥凡道人,這位生性古怪的道長,原來住在黃鶴山背後的費文諱祠內。他坐在祠外一截松根之上,翹首雲天,似乎在觀察天體的運行。他分明知道來瞭客人,卻瞧都不瞧來客一眼。
良久,才聽得他的聲音:“你來瞭。”
“與道長有約,怎能不來。”
“他就是你的義子。”
“正是。”
“好像還過得去。”
“何止過得去,簡直是精金美玉,百世難覓。”
也許楊鶴的話太誇張瞭,但這誇張的言語卻引起瞭泥凡道人的興趣。他由松根上站瞭起來,兩縷凌厲的目光像冷電似的射向鐘傢信。這位道長身材不高,卻瘦得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他穿著一件半舊的淡黃儒衫,形象很像一個不第的秀士,如非他頭上挽著一個道髻,實在瞧不出他那一點像個三清弟子。他瞧看鐘傢信的目光原是十分銳利的,現在卻逐漸變為柔和,看來他是喜歡上這塊精金美玉瞭,也許這就是一個緣字吧。
“你可以走瞭。”他在下逐客令,對象卻不是鐘傢信,因為他正瞧看著楊鶴。
這是楊鶴的預期,他十分自信會有這麼一個結果,因而毫不訝異的一笑,道:“好,老朽告辭。”
楊鶴走瞭,鐘傢信被留瞭下來,他想不到會這麼容易就解決瞭問題,倒是有點茫然之感。
泥凡道人的目光再度投向鐘傢信,還是那麼一片柔和,不過他卻以一種近乎冷酷的語氣道:“你叫鐘傢信。”
鐘傢信道:“是的,前輩。”
“咱們過幾招,你不反對吧。”
“這個……”
“註意。”不管鐘傢信是否同意,泥凡道人身形一晃,已經一掌拍瞭過來。
以鐘傢信目前的一身功力,能夠在他手下走過三招兩式的已然不多,要想一掌就擊中他,幾乎無此可能。然而這一掌他卻沒有避開,“噗”的一聲擊個正著,掌力並不太重,但也並不太輕,他被震退一步,而且有點血氣翻騰。
一掌之後,第二掌、第三掌連續攻來,幾乎是掌掌中的,當得是招無虛發。
這一下可就苦瞭鐘傢信瞭,他被揍得眼冒金花,遍體酸痛,泥凡道人仍然狂攻不已。在此等情形之下,他當然不能一個勁兒的束手挨揍,也使用瞭黑刀三反手、飛星迸雷手,連義母尹婆婆教的六度無相掌也搬瞭出來,三種掌法混運用,但沒有太多的幫助,依然照樣挨揍。
約莫被揍瞭一百餘掌,泥凡道人才停止瞭攻擊,仍以冷肅的語氣道:“祠後有一間石室,你可以到那兒去歇息。”
語音一落,徑自轉身離去。
泥凡道人走瞭,鐘傢信卻站在那兒發呆,他不明白這是為瞭什麼,過招嘛,應該點到為止,就算認真一點,也不能連揍一百多掌。他是來學習武功的,學武功要先挨一頓狠揍,這種事兒倒是少見得很。
回船去嘛,那也未嘗不可,隻是如此一來就辜負義父的一番期望,這頓揍也挨得太過不值,反正揍也挨過瞭,隻好忍住氣待下去。他緩緩籲出一口長氣,神情怏快的走到祠後的石室,他需好好的調息一下,來治療酸痛和恢復體力。
石室內有床鋪被褥,及一些簡陋的陳設,本來沒有什麼引人註意的,但桌上擺著一張陳舊的羊皮紙卻將他的目光吸引過去。由於羊皮紙上文圖並茂,是一種極端玄奧的內功心法,他這一瞧看下去,目光就再也收不回來瞭。
兩個時辰之後,他終於弄懂瞭那張圖案,立即趺坐榻上,按照該項心法緩緩的運起功來。他的內力原本極高,這一按圖運功,立感真力泉湧,迅速達四肢,走百骸,天人合一,而進入忘我之境。
直到次日凌晨,他才運功醒來,令他感到駭異的是,昨天被泥凡道人掌擊之處,感到特別舒暢,而且隻要微一提氣運功,真力便會由被掌擊的一百多處滲出體外,在周身佈成一道罡氣之墻。現在他終於明白瞭,泥凡道人那頓狠揍,竟使他受益無窮。
他下床之後,一名道童忽然在門外向他招手,道:“鐘施主,請隨小道來。”
鐘傢信道:“是,小道長。”
道童瞪他一眼,道:“什麼小呀小的,是瞧不起人。”
這當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這位道童不過十五、六歲,居然也這麼陰陽怪氣。
鐘傢信不便跟他爭執,隻是微微一笑道:“在下怎敢瞧不起人,道長可千萬不要誤會。”
道童撇撇嘴道:“我是你的師兄,懂嗎,今後對師兄說話可得當心一點。”
鐘傢信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師父,居然冒出一個師兄來瞭,再瞧到道童那付假裝正經,但掩不住一臉童稚的模樣,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道童雙目一瞪道:“怎麼,你不服。”
鐘傢信道:“沒有,我隻是想請教師兄的法號。”
道童道:“你當真是孤陋寡聞,湯圓道長名噪天下,你居然會不知道。”
鐘傢信再也忍不住瞭,終於噗嗤一聲笑瞭出來。
湯圓道童生得矮胖胖的,原本就像一個湯圓,但如果說他像冬瓜,像鴨蛋未嘗不可,泥凡道人為什麼給他取名為湯圓,必然另有所解,不過這個名字也不錯,當得是名實相符。
隻是鐘傢信這一笑,可能就會笑出麻煩,因而咳瞭一聲道:“對不起,師兄,小弟嗓門癢癢的,可能有點毛病,請師兄見諒。師兄救援舍妹,小弟忠心感激,在此一並致謝。”
湯圓瞧瞭他一,沒有再說什麼,一徑帶著他去洗臉,吃早餐,然後去見泥凡道人。
“參見前輩。”他對這位性格怪異的道長大為改觀,因而恭恭敬敬的行瞭一禮。
泥凡道人先是靜靜的向他瞧看看,然後露出笑容道:“還怨我嗎。”
鐘傢信道:“晚輩不敢,叩謝前輩栽培。”
泥凡道人忽然面色一肅道:“貧道收你做個記名弟子,該不會過分吧。”
鐘傢信立即跪下叩首道:“徒兒參見師父。”
泥凡道人哈哈一笑,道:“好好,起來,見過你師兄湯圓。”說著一頓,接道:“你今年多大瞭。”
鐘傢信道:“徒兒虛度十九個寒暑瞭。”
泥凡道人道:“這就是瞭,湯圓比你大瞭一歲,應該是你的師兄。”
鐘傢信向湯圓抱拳一揖道:“見過師兄。”
湯圓還瞭一禮道:“師弟少禮。”
泥凡道人又道:“據湯圓告知,瑤丫頭是你妹妹,你到後面去見見吧,但時間不要耽誤太久,以免影響瑤丫頭練功。”
鐘傢信與與鐘惠瑤兄妹相逢,自有一番別後敘情。看來鐘惠瑤在泥凡道人留下後,生活過得還不錯,小女孩有時撒撒嬌,自可獲得泥凡道人的喜歡。
鐘惠瑤眼睛紅紅的說,她想煞瞭她的傢人,女孩子嘛,喋喋不休煩得像隻麻雀叫,有時像隻百靈鳥。
秋夜寒,霜露濃,四周四峰罩白頭。是的,這夜的月色又是朦朦一片。小道童湯圓雙手托著大銅香爐,騰身過瞭那道高圍墻,隻幾個起落,人已到瞭那座精致的天鳳閣,先是四下觀望一陣,這才又把閣樓那兩扇木門撬開來。
湯圓面帶著微笑的閃身入內,輕輕放放銅香爐,黑暗中他把條桌上面的古玩撫弄瞭一陣子,正要退出天鳳閣大門時,突然從樓上傳來一聲沉喝:“小姑娘,你要是想活命,那就嘴巴閉緊點。”
低而尖吭的喝罵聲是個女孩的:“你想怎麼樣,你給我滾。”
又聽得男的說道:“老子叫你罵不出口來,想怎麼樣,禿驢頭上擺虱子,老子深更半夜摸上來,還能幹什麼。”
話聲中女的“啊”瞭一聲,於是一切似是歸於沉寂,除瞭衣衫的抖嗦聲。
天鳳閣下面湯圓輕身登上閣樓門邊,他伸手往裡面看,隻見灰暗中這天鳳閣到是收拾得十分精致而簡潔,小圓桌加上四隻鼓形的椅子全是雕花檀木制,從窗子外面透進來的微弱光線中,看得出這裡正是極佳的溫柔之鄉,銷魂之地,那種溫馨氣氛,就在那張寬大的紅木榻的襯托下,宛似廣寒仙宮。
隻是雖是良辰而景卻不美,因為正有一個大男人在替那床上難動分毫的女孩扒下一身的衣衫。室中的光線是幽暗瞭點,但隱約仍可辨出那床上女子的面龐來,我的乖乖,那女子長得可真美,雖然她在發怒,怒得幾乎雙目欲裂,但在她頻頻甩動的一頭秀發中,仍然看得出她那美色美倫的面容,新目彎眉,傲岸而挺直的鼻子,巧而紅潤的櫻唇,這些全都這般巧妙的鑲在她那瑩潔白嫩的臉蛋上。
迷人又何止是那張臉蛋,兩個猶如高尖白面饅頭的奶子,顫抖中發出滿目的光華,誘人極瞭。
那男人雙手撕裂聲中褪下那美艷女子的長褲,已在喘息著開始脫下自己的衣衫瞭。喘息的聲音宛如在拉動一隻破風箱,男子掩不住他那激動與顫抖,幾次差點撕破自己的衣衫。
便在男的正欲脫下自己褲子的時候,湯圓突然輕聲一咳又輕聲笑道:“好傢夥,看你那付猴急像,活脫一隻大馬猴呀。”
那男的猛然旋身,面向著房門口喝道:“什麼人。”
湯圓長起一身,緩緩向圓桌走近,笑道:“你又是什麼人。”他的話才說完,當即嘻嘻又笑道:“好嘛,原來是你呀。”
男的一怔,指著自己道:“你小子認得大爺我。”
湯圓點點頭道:“你不就是……”
他的話未說出口,男的赤裸著上身揮拳打來,邊道:“你小子死定瞭。”
湯圓閃身躲過道:“可是殺我滅口。”他黠地一笑,又道:“你老兄不但上毒,甚且下淫吶,合著夾個老鳥走天下,耍你的熊丈夫啦。”
咻的一聲,一柄尺半尖刀已迎著湯圓揮來,那男子還沉聲道:“小王八蛋,你死吧。”
滿腔欲火加怒火,全化為力量而凝聚在那把冷焰暴伸的尖刀上面。現在,湯圓可認的清楚,他未等尖刀遞到,平地騰身而起,空中擰瞭一個斛鬥,人已落在床沿上,低頭一看,還真的砰然心去的說道:“我的乖,活脫一個玉石雕刻的大美人呢。”
那男的一刀揮至,破口一聲咒罵:“你奶奶的,明擺著是來破壞大爺的好事,我看你是活膩瞭。”
咻的一聲,又是回身一刀平削。湯圓雙腳力彈,一個空心斛鬥又落到圓桌的另一面,他笑迷迷的說道:“姓柴的,你這兩下子還是盡早收起來吧,須知我若是高聲喊叫,你想是個什麼樣的後果。”
那男的再次劈出尖也一頓,怒哼道:“你小王八蛋怎的知道大爺姓柴的。”
湯圓一笑,雙手往肋下一挽道:“難道你不叫柴不同,柴傢賭場的大老板。”
是的,那男子正是柴傢賭坊的負責人柴不同,在雙合埠來說是包賭分贓,第一號大土混頭兒,這日正在賭坊計算這一天的收入,忽然摯友血刀趙一絕來訪,雙方坐定後,趙一絕就拉下瞭言語,說自己已投入金蜈門。現在,金蜈門正沿這條路線追殺一位仇傢,請他大力協助,同時又將擄來的仇傢之女暫時安置在他傢裡。像柴不同這種人物固然本身要有兩下子,但也得靠人面廣,尤其是三山五嶽過往的兇神惡煞更是得應酬一番,何況趙一絕還答應事後送他一筆厚酬,名利雙收,那還不一口答應。
當趙一絕把人質帶到天鳳閣時,那女子容貌之美,柴不同驚為天人。雖然當時發鬢散亂,衣衫不整,仍不掩其美色,剎時興起一股欲火,恨不得馬上摟著親熱一番。但是,趙一絕卻派有四位手下輪流監視著,柴不同心生欲念也隻好望梅止渴。不過,他卻在暗中策劃。這天,他忽然接到手下傳報,說是鐘國棟決定準時前往黑風巖赴約,於是計上心來,一直到起更以後才告訴金蜈門留守的人,並要他們即速到老龍溝報告。剩下的兩名就好打發瞭,籍慶祝金蜈門馬到成功的理由請兩位仁兄喝一杯,且又在酒裡面做瞭點手腳,這一來所有的障礙就都解決瞭,意馬心猿的上來完成好事,偏偏半路殺出這麼一位程咬金。
說起湯圓,他是武林奇人泥凡道長的入室弟子。他是奉師命出來采購物品,無意踏入賭坊,見獵心喜,卻不料輸瞭個精光。他明知人傢玩瞭手腳,就偏偏看不出毛病出在哪兒,也就無法當場翻臉。這一來,就無法回去向師父交待,忽然計上心來,銀子既然輸在柴傢賭坊,好歹也要從他那兒取回來。於是,夜裡便來到瞭天鳳閣。
這女子也就是鐘惠瑤,也算是她命大福大,正當緊要關頭碰到瞭湯圓。
現在,柴不同那上寬下窄的三角臉在痙攣,因為他實在狠透瞭面前這個小子,卻又見圓桌那面的湯圓那微翹的雙唇還抿著,兩邊口角興起一付嘲弄的傲笑。柴不同大可呼叫人手,但自己幹的卻是見不得人的事,一旦揭開來金蜈門饒不瞭他,自己也就別想混瞭,隻有暗裡咬咬牙道:“小王八蛋,老子在自己傢裡玩女人,幹你鳥的屁事。”
湯圓撫掌一笑道:“柴老兄,是這樣麼,你他娘的三更半夜摸上來,點瞭人傢姑娘的穴道,幹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還算是自己傢裡玩女人麼。我猜得不錯的話,你一定是從那兒拐騙來的。”
柴不同道:“是又怎麼樣。”
湯圓道:“不怎麼樣,既然是拐騙來的,江湖有句俗話,見者有份,見一面分一半,如此而已。”
柴不同沉聲罵道:“放你娘的屁,那是個活生生的大活人,如何個平分法子,恁般美的一付胴體,你小子要活生生的一分為二,你這狗樣的雜種。”
湯圓嘻嘻一笑道:“誤會,那麼美的一位絕色佳人我怎會舍得動她一根毛發呢,你老柴真是誤會瞭。”
柴不同鋼牙銼得咯咯的響,說道:“那要如何分法。”
湯圓還涎著小臉露出滿口閃閃發光的牙齒,踏腳望向大床,笑道:“簡單之至,你吃肉我啃啃骨頭如何。你吃稠,我喝湯,如此而已。”
柴不同打量著湯圓,見他生得矮矮胖胖,一臉稚氣,最多不過十五六歲,不由縱肩嘿嘿一陣笑道:“小王八蛋,你今年多大瞭。”
湯圓道:“你就別管瞭。”
柴不同以尖刀點著湯圓,冷冷道:“看年紀不會超過十六歲,胎毛既未脫盡,孺牙尚在口中,你小子就喜歡上這一套瞭。”
湯圓道:“姓柴的,這你就不懂瞭,我湯圓隻是動眼不動手,一旁隻是看上幾眼,頂多隻會伸手撫摸幾下而已,當然尚不夠格動那真刀真槍瞭。”
柴不同哈哈一笑,緩緩收起尖刀道:“說來爭去的,你小狗操的竟還是個小色狼呀。”
湯圓笑笑道:“彼此,彼此。”
柴不同伸手一指閣樓外,輕松的說道:“猴崽子,若論這件事你該是孫子輩瞭,現在你且去樓下候著,柴大爺一完事,準叫你上來看個夠,摸個過癮如何。”
湯圓忙搖手道:“我湯圓要欣賞的是完璧無暇的美女,若是殘花敗柳,隻怕我還不屑一顧呢。”
柴不同大怒罵道:“我操你的大舅,你小子是什麼東西,竟然要柴大爺喝你的洗鍋水,若非柴大爺今晚興致好,才懶得和你費如許唇舌。其實,你小子如何能抗過我的三刀劈。”
湯圓抗聲道:“誰說你喝我的刷鍋水,我又不像你一樣動真傢夥,有的也隻是摸她幾下,對你又有什麼損失。”他一頓,又道:“認真算起來,你吃肉我連骨頭也未啃到,隻不過是伸著聞那麼三兩下子罷瞭。”
柴不同厲叱一聲,哈哈笑道:“住你媽的鳥嘴,小王八蛋,你可真是混帳到傢瞭,你真以為你活蹦亂跳活脫猴兒崽子,柴爺就拿你沒輒瞭。呸,你隻一旦被柴大爺兜上圈牢,柴大爺若不活剝瞭你,就不是他娘的人生父母養的。”
湯圓一笑道:“小爺剛才說過,你姓柴的是個狠角色,隻不過可是弄弄清楚,你要想在這閣樓上泄七性縱六欲,來他個欲仙欲死,你最好答應小爺要求,橫豎我隻是稍加美體欣賞而已,時間不會超過半盞茶的時光,完瞭我拍拍屁股走人。你願意折騰個天昏地暗,誰也不會過問你瞭。”
柴不同也怕事情弄砸,稍作思忖,一狠心又跺腳,邊又指著床上的美體道:“好,今晚柴大爺我認栽,便宜由你小王八蛋舊地,不過話可說在前面,你小子準看不準摸,柴大爺在外面給你一袋煙的時間,完事後你就得給我滾得遠遠的。”
湯圓不拍胸脯道:“好,就這麼說定瞭。姓柴的,現在你可以兩個山字疊在一起,出去吧。”
柴不同突然的沉哼瞭一聲:“狗東西,你可真不是玩意兒。”
緩緩的,柴不同走向閣樓下面去瞭。湯圓緩步走向床前,早見那女子雙目連閃,嘴巴抖顫不已,似是憤怒已極,隻是開不瞭口。湯圓以手放在口邊,輕聲道:“別叫,你今晚遇上我湯圓算是走運瞭。”
湯圓還伸手床裡撩起那張大錦被,突然怔住瞭,怔住的原因是那床大錦被下面竟然還有一個人。
錦被裡的人尚有氣,她白發幡幡,一臉的皺紋,也許她著實心有不甘的受制於人,面露出那付愁眉苦臉相。
大錦被又給老太婆蓋上,湯圓望著目轉動不已的大床上裸體姑娘,又低聲道:“姑娘,冤有頭債有主,姓柴的折騰你我心裡清楚,你定恨他入骨十分,所以我沒有替你代勞。”邊說邊自懷中取出一把尖刀往姑娘手中一塞,又道:“拿著,我這就解開你的穴道,該怎麼個做法,那可是你的事瞭。”
湯圓伸手托起那姑娘的香肩,疾伸右掌拍在姑娘風門、百勞二穴上,且隨手又把姑娘放在床上。那姑娘正欲開口,湯圓已穿窗而出,半空中他悄聲道:“我尊敬的色字前輩,累你久等瞭。”
天鳳閣樓下等候的柴不同聞聲一怔,心中暗罵,便宜你這小猴崽子,他收起尖刀緩緩往閣樓上走去。
原來柴不同在閣樓下心存窩囊,自己今晚怎麼會栽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手裡,他娘的,王八好當氣難受。再說那小子知道自己的名號,更是非殺之而後快,於是他在閣樓上等著,準備等湯圓一下樓,就給他來個出其不意。卻不料湯圓竟是自閣樓穿窗而去,不由得罵瞭一聲:“狗娘養的。”
柴不同人一到閣樓上,先就望向床上。不錯,一切全是原來樣子,姑娘仍裸裎在那兒,她也依然未動絲毫,於是他呵呵笑著,笑意掛在臉上,柴不同那並未扣上的上衣急急的又褪下來,他側著身子低頭翹嘴的往那姑娘的臉上湊去。
姑娘的睡態確是撩人,雖是裸睡在那兒,一隻手去半掩在小腹的三角地帶,就露出那麼一點兒紅,半點兒黑。隨著呼吸姑娘的胸在起伏,乳在顫動,散發著淡淡的乳香味。
柴不同的眼珠看直瞭,口水直往下流。粗濁的呼吸使得柴不同的兩隻鼻孔在動,一嗡一嗡的抖動著,就在他那急促的喘息中,他的雙手已自側面抓向姑娘的兩隻尖峰。
就在這時候,那姑娘尖聲厲喝道:“淫賊,你死吧。”
雙刃尖刀冷芒一現,“噗”的一聲插向柴不同的左腰。
柴不同可真夠反應快,隻見那把尖刀在送入他的腰中一寸不到,他已啊的一聲雙掌猛戳那姑娘的雙峰,人已彈起一丈多高,他左手捂緊正自向外冒血的傷口,右掌旋身猛攔揮刀又上的姑娘。
他的反應快,但姑娘比他更快,她不顧裸裎的軀體,卻以難以思議的奇怪手法出現的剎那,映在人眼裡,所看到的隻有她先行探向左邊的那道光芒,但雙刃尖刀卻已飛刺向右,刀身所帶起的寒電尚不及展示,她的敵人自然就來不及在視力上發覺瞭,而真正要傷人的,便是敵人來不及發覺的這一刀。鐘氏天都九歸劍法是極霸道的,前面說過這姑娘本就是鐘惠瑤,尤其是在痛恨中出手,而柴不同也未料到這姑娘武功竟是如此瞭得。
事實亦是如此瞭,現在柴不同便已栽在那天都九歸劍法的第三劍上,雙撞剪。
“嗷啊”的一聲,嘴巴大張的柴不同喉嚨裡發出一陣不似人聲的痛苦呻吟來,鐘惠瑤這一切正透進他的胸膛,看上去卻更好像他自傢甘願朝上撞的一樣。
四周一看,鐘惠瑤不再理會凌亂浪籍的房間,和像一灘爛泥般仆到在地下的柴不同,迅速穿上衣衫,迅速躍出瞭天鳳閣。閣頂上湯圓迎瞭過來,說道:“恭喜姑娘雪前恥。”
鐘惠瑤清白的身子已被湯圓一覽無遺,她並沒有怪他,反而對湯圓說出自己的身世與遭遇。湯圓沉思片刻,說道:“這樣好瞭,你現在已是無傢可歸,不如跟我去見我師父,再想辦法。”
於是,鐘惠瑤隨著湯圓走瞭,這個流覽過她全身的小男人走瞭。
十五日天色有點陰沉,好在還沒有下雨。蛇山鳳凰窩是武漢的名勝,這一名勝之區,此時卻戰雲密佈,籠罩著一股凌厲的殺機。在山頂的東端,擺著一個龐大的陣勢,這般人是由令狐世傢、冷泉莊、丐幫及八卦門所組成的,他們全由掌門人率領,人多勢眾,威懾全場。
山頂的西端隻有老少六人,他們是楊鶴、尹婆婆夫婦、鐘傢仁、傢信、惠琴兄妹三個,及一個湯圓道人而已。
鐘傢信原是不願牽涉師門的,但湯圓卻十分愛護這位師弟,在得知他要赴當今六大門派的約會之時,他就自動的參與,令鐘傢信辭謝不得。鐘惠瑤因為練功正在緊要關頭,不能前來,鐘傢仁與惠琴隻好將那份渴見的心情抑住。
不管形勢如何險惡,他們並沒有放在心上,湯圓第一個出場叫陣道:“貧道湯圓,那一個願意賜教。”
對方的四派掌門人是聚在一起的,他們是令狐世傢的主人令狐永樂,冷泉莊莊主曲棠華,丐幫幫主沙濮,八卦掌門時逢春。湯圓出場挑戰,四大門派沒有人將他放在心上,因為湯圓的身材不高,再加上生就一付娃娃臉,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他這一出場,倒使人有一種勝之不武的感覺。
令狐永樂向湯圓打量一眼,回顧沙濮道:“沙兄可認識這位小道童。”
沙濮道:“不認識,黃口孺子,隨便叫一個人打發瞭事。”
冷泉莊莊主曲棠華道:“此子氣定神閑,英華內蘊,咱們倒是不可大意。”
令狐永樂點點頭道:“待我先問問他。”語音一落,踏前兩步道:“小道長是那一門派的高人,如果你跟姓鐘的淵源不深,希望你不要趟渾水。”
湯圓冷哼一聲道:“本門不求名,不圖利,更不會夥同一般狐群狗黨橫行江湖,所以說出來你也不會知道。至於鐘傢信嘛,他是我的師弟,你叫我不管行麼。”
令狐四公子令狐彪道:“爹,小道士找死,讓孩兒去送他進鬼門關。”
令狐永樂道:“好,不過此人年歲雖輕,一身功力卻不可輕侮,你要當心一些。”
令狐彪道:“爹放心,孩兒會當心的。”他摘下一對護手鉤,奔入鬥場道:“小道士,出招吧。”
湯圓擺瞭一下手中的拂塵道:“不必客氣,你盡管出招就是。”
令狐彪道瞭一聲“好”,雙鉤一分,劃起兩道圓弧,耀眼的銀芒,挾著強悍的勁風,向湯圓的全身罩瞭過去。令狐世傢威震武林,盛名果非虛致,單憑令狐玉彪這招風雲失色的痛擊,數遍當今武林,能夠接下他這一招的隻怕沒有幾個人。
湯圓對強悍的攻勢,仍然冷靜得像一尊石像,直待勁風及體,他才揮出掌中的拂塵。“刷刷”兩聲輕響,塵尾倏的一分,那根根柔絲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突然插入銀芒之內。
“撒手。”湯圓叫令狐彪撒手,他倒是聽話得很,不隻是丟掉護手鉤,還一連倒退五尺。
在場的四大門派幾乎全是高人,這般當代高人卻全部面色一變。他們曾經猜忖湯圓的功力可能頗高,但未想到竟然高到這般境地。在場各派之中,能夠擊敗令狐四公子的不是沒有,要是一招就讓他丟人現眼,這樣的人就為數不多瞭。湯圓隻是攻出瞭一招,這一招不隻是使令狐玉彪丟人現眼,而且使他雙鉤皆失,此等功力豈不是駭人聽聞。
就在湯圓技壓全場,人人震驚之際,兩條人影忽然並肩急馳而來,這兩人鐘傢信全都認識,他們是桃花仙子柳桃兒,及金刀丐傅炳龍,他們做瞭一個羅圈揖,向在場者打瞭一下招呼,然後奔到丐幫幫主沙濮的身側,咬著耳朵做瞭一番報告。
沒有人聽到他們說瞭些什麼,沙濮卻發出一項出人意外的宣佈:“對不起,各位,敝幫出瞭一點事,失陪。”
說罷,雙拳一抱,逕自率領丐幫門下,自山下急馳而去。
丐幫這一臨陣抽腿,使圍攻鐘傢信的陣容實力大為減弱。雖然他們的人數仍然占有絕對的優勢,在心理上卻已造成顯著的不安。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對丐幫的撤走感到懷疑。武漢聚集著難以數計的黑白兩道,這般龍蛇混雜的武林人物,原本就在勾心鬥角,各懷鬼胎,丐幫臨陣撤退,他們怎能不大起疑念。
冷泉莊莊主曲棠華此時目光一轉道:“令狐兄,丐幫既已撤走,跟姓鐘的梁子咱們改日再算吧。”
令狐永樂道:“曲兄說的是,我看姓鐘的小輩未必獲得《露寶真經》,咱們如果在這兒耗下去,可能會誤瞭大事。”
曲棠華道:“在下也是這般想法,咱們走。”
令狐世傢及冷泉莊撤走瞭,剩下一個八卦門那敢作半分停留。
鳳凰窩寧靜瞭,隻有輕柔的山風在枝頭吹起一片悅耳的聲浪。尹婆婆向天色瞥瞭一眼,道:“老頭子,那些人走得有點奇怪,要不要找人打聽一下呢。”
楊鶴道:“我想可能與《露寶真經》有關,咱們先回船再說。”
湯圓道:“兩位前輩,晚輩要向傢師覆命去瞭。師弟,今後有事,隨時到祠裡來打聲招呼。”
鐘傢信道:“多謝師兄,小弟理會得。”
他們與湯圓分開之後,逕向鮎魚套奔去,剛剛到達江邊,便見到一群男女向他們奔來,鐘傢信大叫一聲道:“是爹娘跟二叔他們,咱們快迎上去。”
他沒有說錯,果然是鐘國棟夫婦,還有鐘國梁,以及小一輩的兄弟姊妹,鐘氏傢族一個不少,還多瞭一個程如萍。異地重逢,帶給他們無比的歡欣,接著鐘傢信介紹他的義父母與鐘氏傢族相識。
經過一陣寒喧之後,兄弟姐妹重敘別情,吱吱喳喳的說個沒完,堡主夫人陳玉卿更是口含“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一番。楊鶴邀請鐘國棟兄弟到船上待茶,鐘國棟道:“多謝親翁,但以時間緊迫,咱們隻怕不能耽擱瞭。”
楊鶴道:“親翁莫非是另有要事。”
鐘國棟道:“小弟隻是想去碰碰機緣。”
楊鶴道:“丐幫等四大門派,原是在蛇山跟咱們瞭斷過節的,後來他們突然撤走,想必與《露寶真經》有關。”
鐘國棟道:“不錯,據說獲得《露寶真經》之人,已經逃往西北。”
楊鶴道:“原來如此,那麼親翁就不要再耽擱瞭。”
鐘傢信道:“義父,您老人傢不去。”
楊鶴道:“義父疏懶已慣,不想去湊這份熱鬧。本門武功雖是《露寶真經》一派,也隻是四分之一,能夠在信兒這一代發揚光大,我已經很滿足瞭。親翁,祝你們馬到成功,愚夫婦就此告辭。”
他們躍上小舟,解開纜繩,逕自順流而去。
鐘惠琴道:“楊伯伯是怎麼啦,他不想湊熱鬧,為什麼到武漢來。”
陳玉卿道:“他來武漢是放心不下你五哥,現在咱們既已團聚,他自然不必再擔心瞭。”
鐘國棟道:“咱們當真不能再耽擱瞭,快走吧。”
鐘傢信道:“爹,孩兒要去一下費文褘祠,向師父說一聲。”
鐘國棟道:“你那裡又冒出來瞭一個師父。”
陳玉卿道:“我知道,信兒快去,咱們在碼頭等你。”
待鐘傢信走後,鐘國棟一行也奔向碼頭,在途中,陳玉卿將鐘傢信的一切際遇說瞭出來,同時告訴他,瑤丫頭也脫瞭險,現在正拜在泥凡道長門下,這些都是鐘惠琴適才告訴她的。
鐘國棟道:“信兒的奇遇倒是真多,傢仁和惠琴想必也得到一些好處。”
鐘惠琴道:“楊伯伯是太上老人一脈,他的武功除瞭繼承者是不傳外人的。不過女兒與三哥也得益不淺,楊伯母傳給咱們一套六度無相掌法,楊伯伯還改正咱們天都九歸劍法中的很多錯誤。”
鐘國棟道:“哦,你將劍法使一遍讓我瞧瞧。”
鐘惠琴道瞭一聲“好”,立即摘下長劍,走到空曠之處使瞭出來。
鐘氏一門全是使劍的大行傢,待瞧完鐘惠琴使完劍招,幾乎每一個都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鐘氏天都九歸劍法,原以玄奧快速威猛見長,但跟改進後的招式相比,就顯得迂緩平凡,一無是處瞭。
鐘國棟長長一籲道:“改得好,畫龍點睛,超凡拔俗,武聖傳人,果然名無虛致,今後你們兄妹將改進後的劍招及六度無相掌法傳給你們的兄妹,咱們就不必再畏懼金蜈門而避居深山瞭。”頓瞭頓,他又感喂的說道:“若是早獲改進,怒漢坡一役也不至使元蒼損傷如此之大。”
鐘傢仁、鐘惠琴同時應聲道“是”。等鐘傢信回來後,傢人團聚在一起,又是一番傢常話。各人述說別後的經過,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也就不說瞭。其中鐘國梁述說別後經過時,小輩們也蠻有禮貌的靜靜的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