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不談他瞭,你在魔都這邊靠什麼生活的?這裡的房租可不便宜啊。”林阿姨輕而易舉的轉移瞭話題。

  “我在亙古工作。”我不好意思提及自己因為太喜歡撩妹被於伊人發配到瞭秘境的事情。

  “你這麼小,能做什麼?能發你多少工資?傻孩子,還是要回去上學的,賺錢永遠都不晚。”林阿姨搖頭嘆息。

  我訥訥的不說話,“你這小子,有時候跟頭小牛犢一樣,帶著一股傻勁。”林阿姨把一雙溫軟如玉的小手放到我的頭頂,憐愛的揉瞭揉我的頭發,“答應我,早點回傢上學。”她的目光從我的頭頂傾瀉下來,天然帶著母性的柔和與豐富,而我一個小孩子隻能選擇被她摸著頭雌伏,被她安然的容納進自己的世界。

  我仰頭看著她的臉龐在燈光下如同仙子,細長的美目之間含著光臨凡於塵世,而我是那個一無所知的凡夫俗子,隻能跪倒塵埃之中聽之任之,隻有唯唯諾諾的俯首稱是。

  最最讓我悲憤欲絕的是,所有的長輩們貌似都比我高?連個男人婆都比我高!

  “現在時間不早瞭,你還小回住處不安全,還是在瀟灑的房間住一夜吧,你別跟我見外,我是你幹媽啊。”林阿姨一副大包大攬的樣子,我瞬間無語瞭,原來她囉囉嗦嗦說起這麼多關於李瀟灑的事情是為瞭拖延時間?沒必要啊,難道她一個人害怕不成?

  “阿姨上瞭年紀瞭,一個人住久瞭陰氣太重,總有些人半夜跑到我的夢裡來,我想你一個大男孩,陽氣重,住在這裡總歸是不一樣吧?”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原來我被當做驅邪的童子瞭?不過我不是童男的消息就不要告訴她瞭吧,我不由得有些尷尬。

  “我一看你就不是個喜歡看書的人,你看著滿桌子的書,還有這本《罌粟與記憶》,你都沒有翻開過一下。”林阿姨鄙夷的說道。

  “什麼《罌粟與記憶》?你送我的詩集?”我問道。

  “就像熱愛鄉村隻是對詩歌有著文青式想象的年輕人往往會偏愛海子;而喜歡用兒童視角觀察世界,對這個世界抱有熱情與想象的人則喜歡顧城;擁有充沛人生經驗的人則會喜歡裡爾克;然而有非常不幸經歷的人都會喜歡上策蘭這個人,我聽說你是單親傢庭,媽媽很早就離你而去,想必你的童年不是多麼的幸福吧?也許有著不為人知的人生陰暗時刻,你雖然在我面前掩飾的很好,極力的裝作是一個正常的16歲男孩子;但是我在你不說話的間隙認真觀察過你,你喜歡做一些微小的瑣屑動作,這說明你的內心一定有著非常嚴重的不安全感,你對這個世界完全不信任,你有自己的空間,或者說是囚籠,你在裡面稱王稱霸,你也在裡面故步自封。

  你在裡面躲避著這個世界對你可能的傷害,同時也一遍遍回味著它曾經帶給你的傷害,你可能再裡面疼痛的大聲呻吟,四處爬行,任憑雙手血流如註,這是你反抗這個世界,反抗塑造你命運的一切人與事物的方式。

  就像成年人需要喝酒來暫時麻醉現實帶給自己的劇烈痛楚,抽煙來給自己日常生活中繃緊的的神經放松,你們這些小孩子也需要有一個傢園來讓自己麻木的人生失血,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她看著我好像是我本人一般,說起我這些經常在深夜裡難以入睡時候的出格舉動。

  “你默認瞭吧,因為你的這些舉動我都有過,這是一種將要向抑鬱癥滑落的精神困頓,你需要一種向上的解脫。這種解脫有的人引申為宗教,有的人則偏向藥物治療;有的人則喜歡用大而化之的學問來消解,比如哲學,或者用文學來借之麻醉自己,獲得解脫。”

  “阿姨你什麼意思?”我被她這一通高屋建瓴的理論震驚瞭,不知道她什麼意思。

  “也許你可以通過文學來跟往日達成和解,不要讓自己沉浸在別人的錯誤裡讓自己繼續痛苦下去瞭。”她指指那本藍色的詩集,“這就是阿姨送給你這本詩集的用意。”

  “策蘭是一個命運非常悲慘的詩人,是命運塑造瞭他使得他成為一個大詩人,也是命運毀滅瞭他讓他一生活在絕望的平靜之中。所以他的詩歌適合我這樣的人,你看看吧,也許你會喜歡呢?”她循循善誘。

  “我看不懂。”我實話實說,在她這種高知面前我確實沒有什麼可以掩飾的,我也掩飾不瞭。

  “你這可不是自知之明啊,你這是找借口。”她直接說道,“你都沒讀。”她繼續打擊我。

  我苦著臉隨便翻開一頁,我隨便找瞭首《冠》,從中間開始讀,“鏡中是禮拜日,夢中有覺睡,口說真實。”

  我讀的擲地有聲,讀的抑揚頓挫,隻是腦袋蒙圈如同漿糊,這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其實可以反向理解,比如現在作者無法睡著,在工作日的時候,嘴裡說著的話都是虛偽的,因為他害怕面對自己的過往。”林阿姨在旁邊低聲解釋瞭一下,不愧是研究外國文學的,這一番解釋讓我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你別……”她好像要阻止我讀下去剩下的詩句,但是我沒有註意她的語氣,繼續讀瞭下去,

  “我的目光降到愛人的性器上:我們註視對方,”我讀到這裡整個人都感覺尷尬的爆炸瞭,因為我讀完這句,發現林阿姨目瞪口呆的看著我,她面目羞紅,原本蒼白的臉色此刻明艷不可方物,如同紅妝霞帔映照,渾脫脫一個新嫁娘閨中待嫁玉手托起蓋頭紅,都吩咐瞭人間準備好良辰美景,有良人等候玉階前,相攜紅顏交杯對酒趁春風。

  而我則不由得想起我跟她那次誤打誤撞的錯認瞭人,我站在陽光下,看著她背著陽光的半透明睡衣幾乎透明,我的目光當時也是如同這首詩歌裡面描述的一樣的,看著她的性器在光線的反射與內衣的掩蓋之間模糊不清隻有一團黑色的曖昧。不過她不是我的愛人,而是一心一意要認我為幹兒子的幹媽。

  林阿姨原本因為我讀出瞭這句詩有些局促,但是她很快目光下移盯著我的下體一眼馬上別開瞭頭,我知道自己這次一定是硬瞭,而且一定硬得無以復加。

  我拼命地用手按著雞巴,誰知道這位兄弟不吃我這一套居然還跳瞭幾下,我邊用手捂著它的頭急忙解釋道,“這是我兜裡沒吃完的跳跳糖,天氣太熱瞭化瞭,所以跳瞭起來。”

  完全不管這個解釋多麼的牽強附會,總之先掩飾一下,急忙轉身撒腿就跑,一心要跑出這間房子,至少逃離這處讓我尷尬的無地自容的所在,連空氣都無以呼吸的絕望感在我跑到客廳之後就戛然而止,我拼命地喘著粗氣,屋裡林阿姨病懨懨的聲音傳來,“你去廁所放松一下。”

  我一頭沖進廁所,解開褲子,放開已經要造反推翻舊世界的兄弟,讓他痛快的朝著下面的便池噴灑瞭一波,看著依然沒有縮小趨勢的兄弟不由得欲哭無淚。

  “你不要胡思亂想啊,你怎麼就是個小混蛋呢。”我暗自對自己說,可是越說林黛玉站在陽光之中全身接近赤裸的形象越加真切,我似乎可以閉上眼就摸得到她的臉瞭。

  “都是那首淫色滿滿的詩句,讓我的大好形象徹底敗壞瞭。”我絕望的自怨自艾,這以後林阿姨肯定會離我一定距離,在她知道我是如此不能經撩撥的小色狼之後,她必然會采取如此措施。

  “他可是看到瞭我的?”此刻從房間裡追到客廳的林麗華躊躇不定,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多年的書香生涯沉浸在自我的文學象牙塔裡面,虛擬瞭一場場風花雪月的浪漫與時代巨變的動蕩,卻已經忘記瞭現實生活中被異性觸碰心房是什麼感覺? 如今碰到一個小孩子魯莽而大膽的窺視,就讓自己驚慌失措瞭?

  林麗華始終是個傳統的女人,雖然她多年研究德語文學,看遍瞭西方的性開放描寫,然而她還是中國式的女人,她始終是把性當做一個女人最最寶貴的東西。

  雖然已不是看瞭某個女人的身子就要對這個女人的名節負責任的時代瞭,被一個各方面都神似自己兒子的小男孩窺伺到自己最隱秘的部位,她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埋在心底,隻是對這個小男孩有瞭一絲怨懟,你讓阿姨以後怎麼對待你?

  她的心情此刻就像過山車一樣,時而想著離這個冒失鬼遠遠地,免得以後兩人再出現這樣的類似事情,年輕人血氣方剛的要是一時間忍不住對自己做瞭什麼,那這孩子以後的人生不是被自己毀瞭嗎?

  時而想著這不是馮小波的錯誤,自己冒冒失失的沖出門,因為他的側臉非常像自己的兒子,就不顧一切的把他抱在懷裡,不顧著自己還隻是穿著睡衣可能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使得馮小波驚慌失措而看到瞭不應該看的,這本來就不是他的錯,是自己思念兒子心切而導致魔怔瞭,該是自己自作自受才怪?

  時而又想到自己畢竟是一個漂亮的女人,這樣被他看瞭個幹幹凈凈,他大飽眼福而自己無論如何是吃瞭虧的,又不讓他負責,他吃夠瞭冰淇淋自己生他的氣有錯嗎?時而又想到自己都是可以做他的媽媽的年紀瞭,被一個少年用如此充滿肉欲與占有欲的眼睛視奸,自己作為一個沒有瞭青春的女人應該高興才是,幹嘛要置氣,幹嘛要想不開?

  可是想到他那雙看著自己時候就像要把自己一口吃掉的眼神她不禁又羞又氣,想著以後一定要給這個小壞蛋一點教訓,特別是他念叨策蘭的《冠》裡面那句詩歌的時候,他居然有瞭這麼大的反應,還哄騙自己是兜裡的跳跳糖沒吃完,所以褲兜在跳,他敢不敢編的再像一點?

  他的那個本來就那麼粗大的一隻,把寬松的運動褲頂起來好大一個鼓包,鼓包的尖端居然還跳瞭還幾下,一副耀武揚威的流氓感讓自己羞慚的面紅耳赤的,他這個笑話讓自己臉上差點繃不住,心裡暗地裡差點笑岔氣瞭。

  還裝著一副單純小學生的老實模樣,問自己還要不要再讀下去,說他覺得這首詩寫的特別有精神,這個無恥的小子,比起瀟灑當年居然也有不逞多讓的感覺。

  如此千思萬慮,林林總總下來,居然又羞又氣又笑又惱,又煩又恨又無奈又嗔怪,隻想著打他一下撓他一抓甚或是罵他一句醜他一醜,臉色陰晴變化,居然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從胸膛中上升,自己不禁捫心自問,這不就是初戀的味道嘛?

  這些情緒都屬於世間的小兒女嬉笑怒罵,鮮衣怒馬才擁有的吧?這種感情已經離開自己20年瞭,那些青春歲月的沖動與破碎原本是跟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啊,自己都是一個44歲的女人瞭,怎麼會突然冒出來這樣的情緒呢?

  一陣沖水馬桶沖水的聲音傳來把林麗華拉回瞭現實,她一雙修長的手臂垂在豐腴的大腿上,兩隻白玉一般溫潤柔滑的手因為內心的風暴而無意識的握成拳頭,隨著她被這沖水聲音驚醒而緩緩松瞭開來,有些不知所措的在大腿部位磨蹭瞭幾下,雙手的主人終於找回瞭被少年的大膽舉動搞的迷失的自己。

  “我是他的幹媽,是長輩,這小子還不是得聽我的話?”隨著洗手間門打開,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林麗華終於找到瞭自己的身份。

  我不聲不響的回到李瀟灑的日式房間,林阿姨不聲不響的站在門口,看著我不說話,她的影子在夕陽之中拉到瞭屋裡,使得原本修長的身軀更加高瘦瞭,然而她的左邊身體擋住瞭從外面射進來的夕陽光線,整個半邊身體的輪廓因此描上瞭金色的鑲邊,而另一半卻隱藏在房間門扉投下的暗影裡面,使得她整個人在明暗交雜的光暗之間模糊不清起來,她的長發被室內攝氏25度之下的自然對流風吹起來,黑發披拂在肩上露出細長的天鵝脖頸,青色的血管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她倚著門神情淡然而冷漠,好像跟這個熱烈的夏天隔絕開來一樣出現在我此刻全部的世界裡,等待我喚醒她這具失血多年的玉觀音。她的紅唇微張,似乎欲說還休,終於還是沒能說出口。

  “阿姨,你等著我,是想讓我繼續讀下去嗎?還是別讀瞭,怪不好意思的。”我羞澀的拒絕瞭林阿姨的邀請——我以為的邀請。

  “那首詩也太那啥瞭,要不然換一首吧,我學習也不差那一會兒。”我靦腆的說出瞭自己不想上進,不想努力的借口。

  “我沒讓你讀啊,你這小子還嫌不夠羞?”林麗華有些憤懣的阻止瞭我的行為,我拿著那本詩集,張口結舌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感覺氣氛越來越尷尬,隻好回應她,“正好,阿姨我也不想努力瞭。”

  這句網絡流行語頓時讓林阿姨“噗嗤”笑出聲來,“你這小孩子,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說你傻吧,你比誰都懂事,知道適可而止;說你聰明吧,你卻傻乎乎的讓人無可奈何。”

  我摸摸頭,“嘿嘿”的傻笑起來——這是我幾年摸爬滾打出來的經驗,在這種時候就裝傻,特別是對這樣的高知中年熟女,喚起她的母愛,比什麼都管用。

  “行瞭,你今天就別扯什麼詩歌瞭,你自便吧,晚上自己叫外賣啊,阿姨累瞭,心累。”她特意看瞭我一眼,強調道。

  “你不回住處沒問題吧?”林阿姨不放心又問我,“你是租的房子還是?”

  “別人的房子讓我住的。”我不想說下去,要是說瞭於伊人的名字,我怕眼前的幹媽馬上暴走。

  “誰的?”林阿姨看我的神色不安更加懷疑起來。

  “你還是別問瞭。”我忸怩起來。

  “於伊人?”林阿姨不愧是冰雪聰明的病美人,反應真的快,或者隻是女人的第六感?

  看我不說話一副默認的模樣,林阿姨的神色頓時變得復雜起來,她隻是思索瞭一會兒,就微笑著問我,“小波,你說是幹媽親還是你老板親?”

  這個問題怎麼回答?這不是為難我嗎?

  “要是你夜不歸宿,於伊人打電話過來,你就跟她說你住在我這瞭。”她直接拍板,我點頭答應。

  “小波,你今晚上怎麼沒回來?跑哪裡胡混去瞭?”於伊人果然在我要入睡的時候打來瞭這個電話。

  “我在林阿姨傢,就是樂天的後媽。”我解釋著。

  “你跑她傢做什麼?難道你沒有住的地方?”於伊人的反應非常驚奇。

  “你不是讓我去fd旁聽的嘛,樂天說我沒什麼根基,還是聽聽外國文學什麼的陶冶情操,正好她林阿姨是fd教授,就把我帶來看看林阿姨。”我回應道。

  “那你就不回傢瞭?”於伊人刻意把“傢”這個詞說的很重,可是那是我傢嘛?

  “電話給我。”林阿姨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我身邊,我神情呆滯的把電話遞給她,這女人跟個幽靈一樣,也太嚇人瞭,關鍵還走路沒有聲音,長發如同海草一般披拂到瞭身後,夜裡遇見絕對會做噩夢的那種。

  “伊人啊,對,我是你麗華姐。哎,小波在我這裡哪,你放心,絕對不會給人口販子拐走瞭,哈哈。

  對,他今晚在我這邊住瞭,住瀟灑房間,瀟灑走瞭他來瞭,我感覺人都重活瞭一樣。你說我認瞭他?對啊,他跟瀟灑少年時候的氣質真的像,我認他當瞭幹兒子哈哈,怎麼,你不願意嗎?你又不是小波的媽媽哈哈,你嫉妒去吧,我這個幹媽是當定瞭。”

  林阿姨跟於伊人聊瞭沒多久就笑著掛斷瞭電話,“搞定瞭,你就在這裡住一夜吧,我這裡快一年瞭除瞭楚楚這個鬼丫頭來瞭兩次之外,就沒人來過。平時也是我自己一個人睡覺,你是一年以來唯一的一個住在這裡的異性。”她神情落寞的告訴我,我卻有些怪異的感覺,林阿姨這麼一個大美人居然沒有什麼社交圈子,那麼她平時都是靠什麼打發時間的?

  我一向很少住在別人傢裡面,如今住在李瀟灑的房間裡面躺在床上,在我閉著眼睛逼著自己睡覺的時候總是感覺冥冥之中有一股陰暗的氣息飄蕩在房間的上空,這難道是老一輩傳說中的靈魂?越想越是後怕的我趕緊爬起身來,打開臺燈,翻開瞭那本被翻爛瞭的《人間失格》——

  我隨意走馬觀花的看瞭看,不料一頁插畫從書裡面掉在地上,我撿起來一看,是一個美麗女人的簡筆素描,她眉目之間隱約含有一股化不開的憂愁,跟林阿姨非常神似,我很快註意到插畫的右上角有一行字——

  慕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在媽媽40歲的生日上我無結果的愛意

  我被這句話嚇得一哆嗦,這是李瀟灑畫得,畫得是林阿姨,李瀟灑戀母?那副畫也從我手指縫中間掉落到地上,畫中人直勾勾的盯著我,仿佛在朝我微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