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飛連叫糟糕，雖然考慮過徐樂樂可能承受不住，但既然開幹，自然還是有點把握，可眼前的狀況，根本不是自己預期內的場面。

　　經脈、臟腑遭受如此沖擊，已不是預備的手段可以搞定，自己不是醫科出身，修為又不足，九轉功連最微薄的療效都沒有，當下唯一能做的……把之前準備的傷藥拿出來試試？

　　……不……

　　白夜飛心中有數，之前準備的藥物多是外傷和補氣，對付這種嚴重內創用處不大，按照自己的經驗，與其亂灌傷藥，死馬當活馬醫試圖挽回，立刻滅口走人似乎還更具操作性。

　　騙子就要有及時抽身的覺悟，橫豎除瞭徐樂樂，也沒誰知道自己藏在這……喔，還有個駱送香，後頭最好找機會連她也滅口……

　　思緒發散，白夜飛越來越慌，本能按照前半生的套路行事，又覺得哪裡不對，正想說不能這樣，忽然察覺到正被人註視著。

　　俯身看去，恰好對上徐樂樂的目光，少女口鼻都在滲血，咬緊的雙唇慘白，平日的清麗蕩然無存，淒厲可怖，身上筋肉持續抽搐，承受著劇烈痛楚，但眼神卻出奇平靜，看向自己，眼中不見怨憎。

　　白夜飛甚是訝異，都離死不遠瞭，怎麼還能不慌的？明明被自己害成這樣，又怎麼沒有後悔和怨恨？

　　徐樂樂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過往習武所受的苦，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現在，她無力動作，卻用盡最後力氣擠出一句：“我……我信你……別……慌……”

　　……你……信我？

　　白夜飛一怔，想起先前對她說過的戲言：相信我就行瞭。

　　現在弄成這樣，正常人都知道信不過瞭，這女孩卻仍願意信任自己，甚至忍著痛楚，還要安慰自己，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錯愕之後，卻有一種異樣的情緒，這從未有過的體驗，讓自己心情迅速寧定，迎著她的期盼目光，表情也平靜下來，點點頭，“那當然，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相信我就對瞭！”

　　短短的話語中，自己用上畢生的職業修養，返璞歸真，語氣看似平常，卻恰到好處地透出自信，配上細微的面部表情，極具感染力，讓人安心。

　　徐樂樂連出聲的力氣都沒有，鼻尖嚶嚀，似是回應，又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眼中失神，力盡暈去。

　　“別睡啊！”

　　白夜飛再也繃不住，脫口驚呼，徐樂樂已經沒瞭反應，這一暈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他連忙催動九轉功，加倍將力量輸入少女體內，助她穩住心脈狀態，至少要先保住性命。

　　弱水真氣入體，在少女心脈處凝成一層層水膜，抵抗宛如泄洪一般肆虐的流能沖擊，更不斷往外擴張，掌握少女體內的狀況。

　　一輪循環之後，得到的結果不盡人意，少女全身經脈都有崩潰的征兆，不知多少微細血管破損，各處腑臟更是一片殘紅。

　　以三元之身，接受時空流能洗禮，果然過於勉強，之前的打算太過理想……白夜飛心中冰涼，卻逐漸穩瞭下來，事已至此，隻能放手而為，就把死馬當作活馬醫，哪怕僅有一線之機，就不能放棄。

　　若沒有之前在綺蘿身上的操作經驗，若不是曾構思過幾個緊急應變的策略，現在肯定手忙腳亂，隻能勉強護住經脈，最終什麼也做不瞭，來不及救人，但……正因為有瞭經歷，有過構思，白夜飛迅速穩住，有條有理地飛快處理起來。

　　先是不斷催動真氣，加倍輸入少女體內，護住心脈後，不斷往經脈之中註入，鎮傷止痛，目的卻不全是為瞭療傷。

　　五元的弱水真氣，並無力處理這樣的重傷，輸真氣另一方面，是要帶動少女自身的內息，改動行走路線，從已被竄改得不成樣的版本，一步步回歸九轉功原貌。

　　三水劍派的驚濤神功，便如其名，更多的取水形驚濤壯闊，層疊洶湧之意，積累足夠的情況下，勢大莫當，在化勁和療傷上，效果近乎沒有，遠不如原版。

　　徐樂樂資質不算太好，但三元實力擺在那裡，自己也不求多，隻要能讓她有等同二轉的修為，就能提升真氣自愈效果，比自己單方面註氣要好上不少。

　　與此同時，白夜飛發動極樂賦，回收徐樂樂體內轉化後的時空流能，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甫一運功，當即無奈發現，徐樂樂功力低微，不光承受能力未足，連轉化力量的效率，也和綺蘿也不能比。

　　這樣一來，時空流能轉化的速度太慢，無論回收還是消散的速度都不足，澎湃的時空流能肆虐不休，情況非但沒能緩解，還在不斷惡化。

　　……不行，這樣不行……難道真沒法救回來？

　　白夜飛額上汗水涔涔，方才的平靜不見，但想到徐樂樂的信任，他咬牙穩住心緒，不肯這樣放棄，自己的方法不行，那就尋求外力，還可以向外求援。

　　一手仍按在徐樂樂胸口，灌輸真氣不停，另一手入懷，正想取出手機發信息，忽然感應到少女體內氣脈流轉，九轉功的改易初步成功。

　　徐樂樂的真氣在引導下，成功改變瞭軌跡，驚濤功的修為，被洗掉降轉為二元，折損之後，新生力量高度近似九轉功，運轉時，帶動體內時空流能的轉化，並在吸收結合之後，迅速成就二轉。

　　原本破碎的經脈血管，內外凝出水膜，開始緩慢自愈，除此之外，白夜飛更發現瞭一個神妙的現象。

　　新生的力量，除瞭預定的軌跡之外，還在徐樂樂體內旋繞，似在凝結。

　　這是……白夜飛心頭一動，生出一個念頭：這難道是在結丹？

　　念頭甫生，白夜飛先是錯愕怎麼會想到那去，隨即意識到這很有可能！

　　弱水易柔九轉功，本就是道門功法，練到極高處，確實也有結金丹、化元嬰的過程。

　　雖然那該是地元之後的事情，但王道功法講究一脈相承，在底層時顯現相關征兆，不足為奇。

　　正常的狀況，修練者境界未到、修為不足，這些征兆細微得無法察覺，除非天賦異稟，又或者奇遇加身，不然終究隻能慢慢累積，將功法練到高深，才能將微小具現。

　　但徐樂樂當下的狀況絕不正常，無論她本身修為如何淺薄，但時空流能灌體，撐裂經脈，體內所充斥的力量，非但是她有生以來的巔峰，別說能打平常的時個她，就算往上一直追到五元、六元層次，都不足為奇，足以讓功法在催迫之下，提前顯現部分在小成時才會有的現象，比如……凝結內丹？

　　觀察到這點，白夜飛陡然生出一個念頭：結丹，從來就是大幅消耗力量的捷徑，或許……

　　徐樂樂體內力量的凝結，隻是無意間出現的征兆，就這麼放著不管，她再過一百年也沒可能凝出丹來，但若是能成，眼下最大的困局就將迎刃而解。

　　“我來幫你一把，希望這回天命在你。”

　　白夜飛有瞭決斷，一手按上徐樂樂小腹，開始做最後的嘗試。

　　自己的九轉功尚未大成，遠遠沒到可以結丹的層次，更別說助人結丹，這本就不是兩人目前境界可以接觸的東西，然而，極樂賦當中卻有類似的法門。

　　萬法歸宗，魔、道之間，從來就是相互借鑒，道心可以種魔，極樂賦往人體植入操控內核的手段，非但參考瞭道門結丹的技術，本質上來說，它其實就是一種外丹。

　　隻要結得成丹，管它內丹、外丹，都是好丹！

　　白夜飛默默回憶虛灌入腦中的記憶，依照施為，以極樂賦法門操控徐樂樂體內的時空流能，果然生效。

　　原本如洪流肆虐於經脈之中的時空流能，在極樂賦引導下，按照一定規律旋轉，轉化的效率大幅提升，並在無數次旋轉之後，於小腹內初步凝結一枚小小魔種。

　　魔種既成，又自生吸力，將大部分力量吸收過去，不斷成長，終於將時空流能收束，解瞭徐樂樂的爆體之厄。

　　少女臉上的痛楚漸漸緩解，身上的抽搐頻率大幅降低，口中發出低吟，漸有醒來的征兆，白夜飛松瞭口氣，知道這臺亂七八糟的醫療事故，終於過瞭最危險期。

　　到瞭這一步，這丫頭至少性命無憂，白夜飛慶幸之餘，又開始反思，自己先前把開掛想得太簡單瞭。魔道的速成之法，尚且都有那麼多弊病，自己隨隨便便琢磨出的爛方法，豈會安全？

　　以後還是要腳踏實地，不能總是冒險，就是……她可惜瞭……

　　低頭看向少女蒼白的面龐，白夜飛無奈搖頭，這丫頭如此信任自己，奉獻上瞭一切，卻得不償失，要為自己失敗的構想而買單，所受的重傷也不知何時才有希望痊愈，即使好瞭，這次傷及臟腑、經脈，對後續修練也絕對有影響。

　　按照正常的說法，這種級別的內傷，已經壞瞭根基，勢將大幅影響實力，影響未來提升，說不定往後就止步於此，無望再進，說得直白點，這丫頭根本成廢人瞭。

　　自己今日對她的所有掠奪、攫取，都是以加倍奉還為大前提，並不是胡亂來禍害人的，現在弄成這樣，令她得到的遠遠追不上損失，這感覺……自己著實愧疚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