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剛進入五月,這座南方小城已經遍佈瞭仲夏的氣息。直逼30度的高溫和過分熱情的陽光,讓來自北方的陳默有些不適應。
這次見面,何文柏約在瞭一間小有名氣的茶館。陳默執意不要何文柏來接,自己去應約。出門前,她把何文柏的衣服也帶上瞭,有那晚穿走的毛衫,還有前天從何文柏傢出來時,替換睡衣的衣服。隻是薄薄的幾件,但她卻覺得沉重異常。
輾轉瞭一個多小時,終於看到瞭茶館的門面。雖然地處鬧市,但一走進館內,外面的喧鬧聲頓時小瞭不少,木制的桌椅、蔥鬱的竹枝、墻壁上的字畫,都給人一種清幽寧和之感。陳默在服務生的引導下,來到一扇雕花的拉門前。
她下意識地撫瞭下劉海兒,門被緩緩拉開瞭。
何文柏穿瞭件白襯衫,袖口微微卷起,窗外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竹葉,灑落在肩上。他聞聲轉過頭,看見陳默後站瞭起來,發絲在馥鬱的陽光下閃爍著光暈。
微微一笑,他開瞭口:「你好,陳默。」一剎那,陳默有種光陰逆流的錯覺,仿佛自己身處在同何文柏初次相見時的場景。眼前的笑容幹凈清爽,像炎炎夏日裡的一絲涼風,雙眸像藏瞭星星進去一樣,明亮得讓人眩暈。
「櫻桃花底,相見頹雲髻。」陳默驀然想到瞭那句詩,原來真的是這樣,一切都抵不過物是人非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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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色茶藝表演過後,茶室裡便隻剩下陳默與何文柏兩人。陳默低著頭看著杯子裡的柚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前天的事,真不好意思。」何文柏先開瞭口。
「沒事。」陳默隻回答瞭兩個字,就默瞭聲。
「……謝謝你留下來照顧瞭我一晚上。」
「還好,其實我也沒做什麼。」陳默依舊沒有抬起頭。
「那個……我已經不在培訓班瞭,你很有繪畫天賦,別因為我耽誤瞭,回去上課吧。」
「嗯?」陳默有些驚訝。
「咳,其實,我打算離開這裡。」何文柏說著,十指交叉,「這次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瞭。」
陳默對這句話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吃驚得抬起頭,一句「你去哪兒」話到嘴邊,但還是沒有說出來。
「我知道,這段時間,你一定過得很辛苦。我……我不能讓時間回到那晚之前,也無法讓你忘記那件事。」何文柏的語調越來越低沉,他停頓瞭一下,接著說道,「不過,我可以保證,從今往後,徹底消失在你的世界裡,不會再糾纏你。」
陳默一言不發,隔間裡安靜異常。
「我不會什麼都不做就離開的。」何文柏繼續說著,掏出瞭一張支票,「這張現金支票……」
「不用。」陳默忽地發瞭聲,厲聲打斷瞭何文柏,看都沒有看那張支票一眼,「我不要你的錢,它也補償不瞭我什麼。」
「我知道這彌補不瞭什麼,可是·……」何文柏沒有料到陳默會這麼強硬,愣瞭一下,但還是把支票推到瞭陳默面前,「可是,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瞭。我不是想讓你原諒我,隻是……」
「不用說瞭,我不想聽。」陳默別過頭,伸手去拿包,發覺裝著何文柏衣服的袋子還在手邊上,便把袋子拿起來蓋到支票上,說:「這是你的衣服。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瞭。」說罷,陳默便起身要走。
「陳默。」何文柏看見衣服愣瞭一下,回過頭猛然發覺陳默已經走出瞭兩三步,連忙起身抓住她的手腕。
「放開。」陳默大力甩開瞭他的手,但不知為什麼,鼻頭泛起一陣酸澀。
「陳默,這……」何文柏把支票從袋子下抽瞭出來,硬塞到陳默手上,「我知道無論多少都不能補償你,不過這是我現在所能支付的極限瞭,如果你覺得太少,我……」
「我不要。」陳默推瞭幾次都推不開何文柏的手,氣急之下,抓起支票在何文柏面前撕成兩半,丟在瞭地上,「不是錢的問題,你懂不懂!懂不懂!」
陳默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起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她硬挺著,生生地把眼淚忍在瞭眼裡。
何文柏看著鼻頭泛紅的陳默,好像看見瞭一頭發怒的小獸,明明是像棉花一樣的柔弱,但卻辛苦地把自己武裝成一個刺蝟,執拗地要掩蓋住那一汪委屈與脆弱。
這樣的陳默讓他看得生疼,他突然很想伸出手,想摸一摸她倔強的頭,想把她輕輕抱在懷裡。
「是我對不起你,默默。」何文柏看著她,顫抖著說,「我對不起你。」
陳默的眼淚忽地落瞭下來,但她馬上狠狠地擦瞭下眼睛,強忍住哽咽,隻丟下一句「謝謝你離開我的世界」,然後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