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都害瞭師父,還這麼說……」
心痛全極中之死,又見樸鐘瑞應對石漸之時,再不復全極中在生時的威風氣焰,金賢宇心中既傷且苦,聽石漸還要幹涉遠雄堡之事,口氣雖客氣,卻擺明要樸鐘瑞簡便處理全極中喪事,再回來討論如何應對楊梃,全然把樸鐘瑞當成瞭自己下屬,心痛之下不由顫聲反駁。
「生死大事,我遠雄堡自有喪儀,七七之間務要讓師父走得光彩,難不成……難不成連這最後一程,你石三爺還要多加幹涉不成?這難道……難道就是身為兄弟的作法?」
「師弟說的是,」
見金賢宇竟贊同自己,樸鐘瑞雖稍稍嚇瞭一跳,心下卻不由暗思,自己這不惜反駁石漸的堅持還真沒做錯,否則以金賢宇向來對自己橫挑眉豎挑眼的,無論怎麼做都有意見的風格,要等他同意自己的做法,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這一下至少讓金賢宇站到自己身後,回去也好壓制不滿自己的意見,「遠雄堡內自有喪儀,師父入殮之事絕不可能馬虎……」
「不過鐘瑞也不是不知輕重之人,」
見石漸還要說話,連邵雪芊也是柳眉微皺,似想提出反論,樸鐘瑞忙不迭地先開瞭口,「與其分散戰力,讓沉潛暗處的敵人有可趁之機,不如集中人手,外防突襲內防突變,這道理鐘瑞還是瞭解的……不若三爺與大夫人先到遠雄堡一行,為師父扶靈且處理喪禮一事,既盡到瞭兄弟情義,又避免敵人有隙可趁,如何?」
「這……」
若換瞭先前,石漸雖心傷徒兒之死,卻也知道這是一舉將遠雄堡收入掌中的要緊時刻,便是虎穴也要行一遭,但先前樸鐘瑞出乎意料地反駁自己言語,卻讓他發覺此行不妙之處。
遠雄堡眾人向來驕狂自大,卻被自己以清理門戶之名擊殺瞭全極中,對自己不滿之人想必不少,若樸鐘瑞可以控制,自己此行雖險實安,要壓下沒有全極中在的遠雄堡眾人,他還有七分把握,但若連樸鐘瑞都可能違抗自己,這次的遠行就等於把自己送入一條死路,石漸可沒有這麼傻。
「鐘瑞所議好是好,隻是……隻是老石雖得清理門戶,卻也是心痛如絞,一時半刻之間……怕是難以遠行,」
嘆瞭口氣,搖瞭搖頭,石漸顫抖著走到金賢宇身邊,隨手揮掉瞭像看見敵人般的後者的阻擋,伸手在全極中的臉上撫瞭撫,「罷瞭,你們帶老五的身子回去吧!接下來……老石或許得閉關數日,好好地……好好地傷懷兄弟之歿……等老石出關瞭,再往遠雄堡拜祭老五……唉……」
「不用……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本還想罵幾句老賊之類的話,但看石漸淚光盈然,顯是頗為失意,加上在場眾人沒一個是自己對付得瞭的,抱好瞭全極中的遺體,金賢宇張瞭張口,也隻能很沒氣勢地說瞭幾句,「我……這就帶師父遺體回去,還請……還請石三爺放行……」
「這是自然,哎……金賢侄,你也……也節哀順變,嗚……你們都去瞭,老石卻不能送行瞭……」
待邵雪芊等人也上來說瞭幾句節哀順變類的話,樸鐘瑞與金賢宇這才領著遠雄堡眾人,將全極中的屍首帶上瞭路。
雖說遠雄堡眾人見全極中的屍首,雖知石漸出手有理,卻也個個怒意沖天,甚至有些人還打算當場與怡心園算算這筆帳,但有樸鐘瑞的強力壓制,加上金賢宇竟也和樸鐘瑞聯手,壓住瞭反抗的力量,遠雄堡眾人便是口服心不服,也不敢不服兩位師兄的指揮,遠去的路上雖仍難免言語沖突,但卻沒有人打算動手,一旁監督著的解明嫣這口氣才松瞭下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眾人都已散去,邵雪芊卻沒有回房安歇,直追著遠去的吳羽和辛婉怡兩人。
她本來想揪著自己兒子問個清楚,但才剛散場,姬平意便與祝語涵和楊柔依先行退瞭開去,也不知在討論著什麼,轉眼間便不知溜到瞭哪兒,邵雪芊不得不去找最難搞的自己人。
本來自己與吳羽和辛婉怡的事,原就不能為外人道,但前些日子明知如此的吳羽,仍是找上瞭自己,甚至不管在怡心園腹地之中,就硬是抓著自己「解起蠱」來。
一開始邵雪芊意亂情迷,又因體內確實有這種需求,半推半就間也就隨他去瞭,但看今兒個的狀況,明顯的必有陰謀在內,如果不是今夜來的是辛婉怡而是吳羽自己,現在撫屍痛哭的說不定就是辛婉怡和姬平意,而非金賢宇瞭。
想到自己竟變成瞭陰謀的棋子,教邵雪芊如何不火?何況算計的還是自傢的兄弟!
「知道瞞不過夫人,」
走到瞭樹下,警醒地望瞭望四周,確定再無人能竊聽到自己這邊,吳羽搖瞭搖頭,輕輕地籲瞭一口氣,「石三爺和全五爺彼此傾軋,兩人之中必有一人是裡通影劍門的內奸。在下刻意讓樸鐘瑞探到些消息,便是為瞭讓兩人之爭表面化,好看看兩邊究竟暗裡佈瞭什麼手段,卻沒想到看到瞭一場以徒叛師的好戲……好個石三爺,這暗棋可佈得真夠久的。」
「是……是嗎?」
柳眉微皺,邵雪芊纖手輕叩著樹幹,發出瞭篤篤之聲,一來這樣可以試出樹上是否伏得有人,一一來也正應瞭邵雪芊此時心慌意亂的心境。
她原就知道全極中看什麼人都不順眼,即便是結義兄弟,對他也是頗有微辭,卻沒想到石漸竟這般早就在遠雄堡裡佈下瞭暗棋。
樸鐘瑞今兒這一反叛,才是對全極中最嚴重的打擊,否則以遠雄堡的威勢,即便全極中弄錯瞭什麼,旁人也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便做得再過火,也無人敢予追究。「可你竟……竟這樣……」
「哎,好雪芊別生氣……」
嗔怪地望瞭一眼吳羽,見後者仍是一副無辜的樣子,辛婉怡不由一嘆。
雖說身為淫賊,接觸過的女子也不知多少,但這相公仍是不懂女人心啊!自己躲在被內,所受的驚嚇已夠恐怖,更別說是眾矢所向的邵雪芊。
「相公你也真是的,這等大事……事先也不透露一聲,你可知道當他們破門而入的時候,婉怡在床上可真嚇得心都快跳出來瞭……」
「對不住、對不住……」
雙手合十作無辜狀,吳羽低下頭來,對著兩女一陣打躬作揖,「其實對石漸的計劃我原先並不知道,隻是想到現下的狀況表面上和和氣氣,實際上劍拔弩張,石漸和全極中兩邊其實都準備撕破臉,全然不管外敵瞭,若這樣下去,偏偏在兩邊翻臉的時候影劍門來攻,狀況就全掌握不住,不如讓他們兩邊早些撕破臉,即便當真起瞭沖突,總也比現在這樣面和心不和的情況好得太多……何況,這次一試也真試出瞭不少東西,算得上大有斬獲……」
「還大有斬獲呢!」
想到全極中死時那怒氣未息的臉,雖知他的死自己沒什麼責任,但他仍是自己的結義兄弟,邵雪芊心下著實不好受,對吳羽的怒氣雖消減瞭些,心下的火卻沒怎麼減。
不過這回的事變化之快,可真令邵雪芊頗有難以適從之感。
方才在床上時她隻羞澀難當,全沒想到破門而入眾人話語間的破綻,可現在一定下心來,又從方才石漸對付全極中的手段中看出些許不對,聯想到石漸在房中的言語,邵雪芊都不由背心發寒。
原本想來石漸也沒發覺床上竟是辛婉怡,可在全極中捉奸在床的得意之中,石漸話裡表面上是在勸和,實際上卻是聲聲句句都在告誡姬平意,要他考慮殺人滅口的可能性,偏偏全極中卻是全無所覺,這般遲鈍也真是……想到方才若非吳羽及時出現,看到自己赤身裸體在床上,隻著一床錦被掩身,羞怒之下的姬平意也不知會否真的選殺人滅口這條路?有他與祝語涵出手,加上石漸相助,還有個樸鐘瑞暗地策應,全極中猝不及防下也是難脫生天,可那樣子除瞭自己的事外,還多瞭以侄弒叔之事,有瞭這兩大把柄在石漸手上,姬平意與自己再難脫石漸控制,隻怕一夜之間,石漸便能一統威天盟。
雖說全極中也確有取死之由,不過這樣算計自己兄弟,吳羽也實在太過分瞭!若非全極中已歿,石漸又暴露出瞭非屬善類的一面,威天盟雖大卻已是分崩離析,不論要應付敵人又或興復棲蘭山莊,自己都非得倚靠吳羽不可,以邵雪芊的性子,這火早已經發瞭出來。
「竟然……把全五弟都害死瞭,老三也真的是丨…雪芊真的大出意料之外,沒想到樸鐘瑞原就是老三伏下的暗椿,把我們全都給瞞過瞭……可遠雄堡已去,若楊……若影劍門那邊突來攻襲,怎麼辦才好?對方終究人多……」
「關於此事,夫人倒不用擔心,」
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吳羽輕輕地搖瞭搖頭,轉移話題,「夫人該慶幸的,是今兒個三爺和五爺決一死戰之時,影劍門沒有適時出現,否則五爺身亡之時,三爺體力亦有耗損,加上五爺身亡,遠雄堡中人心浮動,戰力難免削減許多,若那個時候對手出現,一戰之下我等可未必占得瞭上風。」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
籲出瞭口長氣,隻覺腦中各個想法紛至沓來,說不出的復雜,尤其不隻吳羽神神秘秘,今兒個的事仿佛兒子也自有想法,邵雪芊總覺得這兒子與自己的距離愈來愈遠瞭。
即便知道姬平意也不甚喜歡全極中,但無論是他或吳羽,對石漸殺全極中之事都采取置身事外的態度,偏偏在那形勢分明的情況下,置身事外、不聞不問,就跟支持石漸沒個兩樣,不過這等事愈想下去,愈覺得會有問題,邵雪芊制止自己的念頭,轉向吳羽的話題,「真是幸好……」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見邵雪芊陷入沉吟,辛婉怡的目光不住在丈夫與密友身上來回,終於開瞭口。
這等勾心鬥角之事,辛婉怡可不擅長,她幹脆放棄,一切聽丈夫指示行事,「石三爺閉關苦修,此事多有不便,那……婉怡還要不要繼續研究對付『洪濤無盡』的法子?」
聽辛婉怡說到此處,見四下無人,吳羽和邵雪芊的嘴角不由都勾起一絲詭異的笑意,前者微微搖瞭搖頭,「還是繼續好瞭……可惜石三爺的幾位弟子接連身亡,三爺又傷感結義兄弟之叛,想來心情甚是低落,雖說閉關,但夫人身為親屬,偶爾還是該去看看。雖說三爺現下的狀況,一時間隻怕連三夫人都難緩解,但該做的總是要做……至於外頭的防務嘛,就得請少莊主費心瞭。」
聽吳羽說到石漸的心情,別說邵雪芊,連辛婉怡的心情,一時間都不由自主地低落下來。
雖說看石漸早早就把樸鐘瑞這暗椿埋進遠雄堡中,想必對今夜之事早有準備,方才聽石漸言語,似將全極中打成瞭與敵勾連的叛徒,這才清理門戶,但邵雪芊深知自傢兄弟,全極中驕恣高傲、目中無人是有的,但要說到裡通外敵,卻是怎麼想怎麼與此人搭不上關系,不是對他信任,而是以全極中那性子,天底下哪有人有這耐心願與他通連?這般想來,全極中這罪名多半也是欲加之罪,石漸早伏暗椿,趁今兒一口氣將全極中打落塵埃之舉,也就沒表面上那麼光明正大瞭。
可一來邵雪芊心中,著實不願將自傢兄弟當成敵人,何況姬園、劉濠先後喪亡,今夜連全極中也死瞭,楊梃又叛,邵雪芊實不願將僅存的石漸都當成敵人,一一來石漸所受的打擊,也確實不小,太史軒、司徒祥與饒千羿先後逝去,「洪濤無盡」再無傳人,唯一的可能竟隻剩下偷學此功有成的楊梃而已,想來石漸策謀雖成,心情卻未必好得起來,邵雪芊也真不願怨怪於他。
「老三傷感兄弟、徒兒之亡,心情想必不會太好,看他連事情也不交代,直接閉關便知其心,若此時過去看他,雪芊也真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不若交給明嫣傷神好瞭……至於我等,還是得強打精神,應付敵人可能的舉動。」
深深地吐瞭口氣,邵雪芊竟不由覺得,自棲蘭山莊事變之後,自己嘆氣的頻率是愈來愈高瞭,自己既難受,就不要再跟傷心的石漸攪到一處,傷心人見傷心人,除瞭長籲短嘆外,怕也沒什麼建設性的好事,「鐘瑞他們此去……消息怕是瞞不住瞭……」
「可不是嗎?」
微微點瞭點頭,吳羽也知邵雪芊話中所指。
全極中既死,表示威天盟的擎天柱又折一根,影劍門得到消息,哪不喜翻瞭心?偏偏樸鐘瑞、金賢宇等人卻要回遠雄堡,扶靈之事需要雜物不少,聽金賢宇話意又不願草草瞭事,便不盛大處理,消息也是絕瞞不過旁人的,影劍門若要入侵,絕不會放過此等機會,這幾日怕姬平意和自己,都得多花心神在應對敵勢上頭。
「晚些雪芊再去吩咐平意,讓他多加留意怡心園防務,還得請明嫣一起幫忙……」
搖瞭搖頭,邵雪芊雖強打精神,但眼前可真是個好大的爛攤子。
遠雄堡既退,威天盟的人手少瞭一大半,光靠怡心園的人馬要守住,非得收縮防線不可。
偏生就在這個時候石漸閉關,他所傳的三個弟子又先後喪亡,怡心園可說是群龍無首,解明嫣又得照顧著石漸那邊,一時間難以分身,否則邵雪芊雖是大嫂,終究外來是客,哪能讓姬平意出面指揮怡心園的人馬?
「麻煩還真是不少……哎……」
揮瞭揮手,不想再打擾吳羽夫妻,正要離開去找姬平意,順道問問這兒子究竟是什麼打算,才走開瞭幾步,邵雪芊突地止步,轉回頭去看向吳羽,滿面惶惑之意,連身子和聲音都不由發顫,「段……呃……吳兄你說,會不會……影劍門那邊會不會不攻怡心園,轉而去對付遠雄堡眾人?」
「這……倒是個問題,」
似沒想到此事,聽邵雪芊這話,吳羽不由微微一怔,一張嘴像金魚般張瞭張,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許久許久才似想到瞭回應言語,「偏偏石三爺又去閉關,讓少莊主非得接手怡心園防務不可,看來大夥都沒有空去提醒他們……隻是遠雄堡不論對我棲蘭山莊又或石三爺這邊,觀感都不怎麼好,若是擺明瞭去,說不定熱臉貼冷屁股,還要被譏諷一番,不若讓在下累上一累,暗地裡照拂他們,至少也讓全五爺的屍首安心退鄉,夫人看這樣如何?」
「如此……便辛苦供奉瞭,」
聽吳羽這話,邵雪芊輕輕籲瞭口氣。
雖說全極中之死令她頗有些難受,但想到他生前種種,這難受也難免淡瞭些,但樸鐘瑞、金賢宇這些人都算晚輩,不論邵雪芊對全極中有什麼觀感,也牽不到晚輩身上。
隻是吳羽所言也不錯,此刻前去隻會激化被樸鐘瑞等人強壓下去的矛盾,而這等暗中照拂,也得要吳羽這等人去才行,自己向來光明正大行事,便不適合這等行動,「一路上還請當心,要好生照顧自己才是……我是幫婉怡說的,別亂想……」
叫別人別亂想,自己卻不由臉紅,邵雪芊隻覺臉上發熱,甚至連方才床上纏綿之時,與辛婉怡之間的肌膚之親壓下的淫蠱熱力,又漸漸鼓瞭起來,隻是夜色已深,吳羽似沒有發現自己的異樣,隻拱瞭拱手:「哪兒的話……若非夫人思慮周延,在下還想不到此事,說來若對付強敵之時,少瞭遠雄堡這支戰力,確實也是件損失呢!此事宜早不宜遲,在下便先行告退瞭……在下不在的這段時日,還請夫人幫個忙,別讓旁人發現住下不在怡心園內,以免消息外漏,萬事拜托瞭……」
話才說完,人已經去得遠瞭,眼見丈夫走遠,辛婉怡微微一笑,伸手拉住瞭邵雪芊皓腕,後者嬌羞一顫,想拉回手卻沒有動作,隻聽密友輕輕嘻笑著:「這般關心我那淫賊相公,婉怡多謝你啦!時刻已深,不如婉怡陪你……再回床上去敘敘話如何?婉怡可不想冬夜裡孤床獨寢呢!」
「別……別說瞭,羞死人啦!」
低著頭再不敢抬起,甚至不敢像辛婉怡般目送吳羽遠去,邵雪芊隻覺渾身發燙,嘴上囁嚅輕罵。
這淫蠱還真是害人,光隻是言語裡稍涉曖昧,連自己都是說完才發覺而已,身體裡頭就逕自起瞭反應。
現在萬事雜亂之時已是如此,爾後擊退強敵,重興棲蘭山莊,讓姬平意主掌事務之後,空閑下來的自己豈不是更離不開男人瞭?
那種遠景她真是又不願想又不願從腦中割舍,「我們……回去吧!雪芊也……也好想跟婉怡你同床夜話……別光冷著……」
見邵雪芊如此,辛婉怡嘴上浮起一絲玩味的笑意。
說實在的她也不是禁不住身體裡的熱切需要,畢竟身為醫者的她,比常人要更多知道些如何應付身體的本能需求,但方才看男人們如此勾心鬥角,好像一句話、一個舉動都有著令人細細玩味的含意,光想著這些頭就痛瞭起來,這般事情就留給吳羽他們去傷腦筋,自己跟邵雪芊回到床上去摟摟抱抱、勾勾搭搭的還比較好玩。
古廟之中,遠雄堡眾人或坐或臥,護著位在廟中央的棺槨,即便走瞭這三日仍是一點傷損也無,顯見眾人多麼用心。
紫玉棺、黃金槨,乍看之下雖有些俗氣,但在遠雄堡眾人心中,卻恰恰正是最適合全極中的待遇,畢竟他一世英雄,臨死之際也真不能就這樣草草埋葬。
隻是棺木看似豪氣,卻沒法把遠雄堡眾人的士氣提升起來,一部分人交頭接耳,言語間頗有忿忿不平之色,大部分人卻是耷拉著頭,像是一點精神都提不起來,即便有些強自撐起精神,又敬又懼地望著棺槨,像是希冀全極中在天之靈給自己一點力量,但望瞭又望,終究是望不活棺中死屍,氣氛沉悶到難以想像。
加上時值冬日,此刻又已入夜,山間氣候更寒,眾人雖都不懼寒涼,但心中的沉鬱,卻讓這氣氛愈發地難以振奮,廟中著實死氣沉沉,一點不像聚集瞭武林人。
看瞭看眾人的情況,金賢宇搖搖頭,回到後頭去尋樸鐘瑞。
離開怡心園才隻三日,但對金賢宇而言,卻好像過瞭一生一世般遙遠。
就在數日之前,他還是遠雄堡二徒,因著自傢威勢而自矜,別說石漸或邵雪芊瞭,便連那已叛離的楊梃都不放在眼內,畢竟楊梃雖身兼兩傢之長,但先前出手都是偷襲,根本不敢硬拚,以遠雄堡的人多勢眾,哪還懼他楊梃的寥寥人手?
但全極中既死,在他心中彷若擎天巨柱傾頹,眼前所見雖都是自己人,但卻已不復以往的意氣風發,個個頹然,除瞭樸鐘瑞還能強打精神處理事務外,其餘人等除瞭幾個還忿忿不平,極想殺回怡心園去找石漸報仇,大部分人卻是死氣沉沉,不過數日之間,他所處的世界就好像天地顛倒一般,這般氣氛之下,他豈敢繼續留在怡心園,任憑姬平意等輩欺凌侮辱?
但離開怡心園後,心中仍是空落落的,言行都不由頹喪起來,若非還有個樸鐘瑞強撐著全堡,隻怕眾人都要散瞭。
金賢宇雖然向來看不起這師兄,但臨到大事,卻發覺自己再無人可以依仗,他對唯一的尊長就再不敢違抗瞭。
這三日以來,金賢宇簡直就像是變瞭一個人般,隻在樸鐘瑞身前身後招呼,再不像以往敢和大師兄爭辯論理的遠雄堡一一師兄,簡直就像樸鐘瑞的徒弟一般,這般轉變看得遠雄堡中人人稱奇,若非大夥心中都有事,隻怕譏嘲諷刺的斐短流長不知要傳成什麼樣子。
金賢宇自然也知道周遭氣氛的變化,但以往有師父可以依靠,他自然跟著師父一起意氣風發,仿佛天下英雄都不放在眼內,現在他卻隻能倚靠大師兄,是以眾人的目光他也隻能忍瞭。
「這樣下去不行啊,師兄……」
走入後進,見樸鐘瑞望著窗外正自思索,金賢宇不敢打擾他,直到後者轉回頭來,微帶疑惑的目光望向自己,金賢宇才開瞭口,「大傢意志消沉,一點精神都沒有,這樣下去就算回到遠雄堡,也隻會給人看低瞭……雖說大師兄決定眾人逕走山路,不招人註意是件好事,但大夥都振奮不起,這樣軟綿綿地回去,豈不難看到瞭極點?」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皺眉苦思的樸鐘瑞搖瞭搖頭,顯然一時間也想不到辦法。
令眾人繞走山路,大違以往風格的偃旗息鼓正是他的主意,雖說為瞭給師父送靈,要表現出莊嚴肅穆的風格,但這般掩匿行蹤,大違遠雄堡向來風范,不少弟子都有怨言。
若非這幾日金賢宇轉變得太多,換瞭以往他還以為這師弟又一如往常地在挑自己毛病呢!現在卻是看得清楚,金賢宇確確實實在為自己著想,樸鐘瑞一時間還真難適應,「棟梁已折,若敵人趁此時來攻,很是難擋的……」
「這……難道石老三真會不管結義誓約,率眾前來攻襲?」
雖知那人難惹,殺師父也是理直氣壯,但親眼見師父之死,金賢宇著實不願原諒此廝。
如果不是樸鐘瑞堅拒石漸的挽留,硬要帶著全極中的屍首回遠雄堡安葬,顯然成為遠雄堡之主的同時,也已意識到要擺脫石漸的控制,金賢宇還真不願對他如此俯首帖耳,「便他敢來,難不成邵雪芊他們也會由著他?」
「此事難說,」
手指在桌案上輕輕叩著,發出瞭篤篤的聲音,樸鐘瑞籲出一口長氣,也不知想到瞭什麼,「師……他向來自負智計,行事總要搞得理直氣壯、名正言順才會出手,所以多半不會如此光明正大的來。但如果說他對我們沒有動手的準備,我也是不會信的。至於邵雪芊她們……若他們對本堡真有好心,也不會放任他對……對師父下手。我所怕的就是,萬一他故意把消息放出去,讓影劍門那票人前來突襲,以我們現在的狀況,恐怕是難以阻擋,畢竟……士氣難振啊!先前離開怡心園,就是為瞭擺脫……擺脫他的算計,而我之所以讓眾人從山僻小路行動,便是為瞭要掩飾痕跡,現在已走瞭三日,就算……」
講到影劍門,樸鐘瑞自嘲地一笑,金賢宇也知他的苦,換瞭以往全極中還在時,哪裡把影劍門那批藏頭露尾的傢夥放在眼內?如今卻是……
「就算影劍門當真得瞭消息,一時間也找不到我們,隻要回到遠雄堡與眾人會合,就再不怕他們瞭……」
「原來如此……」
點瞭點頭,金賢宇面上憂色未去,卻不由浮起一絲忿怒。
遠雄堡眾人全不認為石漸所為當真理所當然,畢竟全極中算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石漸之所以對他動手,根本是出於對傑出結義兄弟的嫉妒所為,就算全極中得罪邵雪芊真的有錯,也非致命之過。
至於與外賊勾連,更是無恥構陷!甚至已有好些人猜說真正與影劍門勾連者,乃是石漸自己,隻是太史軒等人戰死醫廬,便說是苦肉計也難說服眾人,是以這等猜測還興不起風波來。
「師兄果然高明……」
「別誇瞭,」
狠狠地搖瞭搖頭,甚至連束好的頭發都微有散亂,樸鐘瑞吐瞭口氣,「我那日原想著師父之所以拚著開罪邵雪芊也要捉奸,一來為瞭壓制那吳羽的氣焰,一一來也是做好瞭與這票狗男女分裂的準備,本來已想著若事有意外,便跟師父一起殺出怡心園,帶眾人回遠雄堡,哪想得到……想得到他竟以此為由對師父動手?師父九泉地下,必然惱我愚蠢無智……哎……」
「師兄別難過瞭,」
聽樸鐘瑞聲音裡微帶哭音,金賢宇心弦劇震,原本對樸鐘瑞還有的一點點隔閡也煙消雲散,「那石漸詭計多端,師兄難免中他的計,想來邵雪芊多半也隻是被他所騙,說不定……到時候我們殺回怡心園前,先暗地裡跟邵雪芊聯絡一番,讓她知道之所以被抓奸在床,搞得沸沸湯湯的,全是石漸這廝的陰謀,說不定還可以讓棲蘭山莊站到我們這邊……我們再跟邵雪芊研討一下,反冠個罪名給石漸,看他被理所當然的清理門戶之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這……這個……」
聽金賢宇愈說愈起勁,甚至連打算冠給石漸的罪名都準備瞭,樸鐘瑞眉頭微皺,邊聽著金賢宇訴說要怎麼對石漸下手,眼中邊閃爍著迷蒙,像是在心裡掙紮著是否要依金賢宇的話去做。
畢竟他原先也是石漸的徒兒,即便已準備好執掌遠雄堡,與石漸的關系再不可能像以往那樣,但要這麼快便與石漸翻臉,樸鐘瑞心中仍難免掙紮。
隻是樸鐘瑞也清楚,遠雄堡眾人表面安靜,實則暗濤洶湧,即便自己已經收服瞭金賢宇,旁的人是否會像金賢宇般對自己俯首聽命還是未定,加上全極中死於石漸之手,遠雄堡對石漸的惡感實是難以壓抑,反倒對於可能設下陷阱誘全極中上當的邵雪芊,卻是沒什麼人想找她報復。
好男不與女鬥還是其次,此回之事石漸雖以邵雪芊為理由對全極中下手,但邵雪芊一方卻全無參與之意,雖說也不偏幫己方,但至少做到瞭表面上的公平,要說報復至少不會先選棲蘭山莊下手。
雖說心下仍有遲疑,但樸鐘瑞也知道,留給自己的選擇其實不多,想要在最短時間內安定內部,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個強敵,能不能打倒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轉移眾人的目光,好爭取時間安定人心。
何況遠雄堡內也不是每個都跟全極中一般高傲自恃,就算人數不多,懂得放眼大局的人該是還有,有個像石漸般的強敵在外,至少可以爭取一些人暫時放下內爭,全力對外。
「師弟說的極是,但是……」
左思右想,樸鐘瑞終於下瞭決定,聽他說到那句但是,金賢宇原有些不快,以為這大師兄又要想理由推拒,但聽完樸鐘瑞的話,他卻不能不承認,樸鐘瑞的顧慮還是有些道理的,「但是要跟邵雪芊聯手,就得跟那吳羽打交道……到時候我們可要當心,此人雖是貌醜無比,可無論才智武功都屬上乘,其心計未必輸給……輸給那人多少,何況此人深淺莫測,對我遠雄堡未必有好感,如果一個不慎,恐怕吳羽會將我遠雄堡也給賣瞭,此事實不可不防……」
「大師兄所言也是……也是屬實。」
吐瞭一口氣,想到吳羽那張總是言笑晏晏,雖然醜陋卻不顯得恐怖的臉,金賢宇不由得打瞭個寒顫。
與這人打交道金賢宇從來沒占過好處,就算全極中也受過此人不少的氣,偏生這人又深知分寸,明明幾次刻意挑釁,卻總不與全極中正面交鋒,唯一打過的那一場也不知是否真用上實力?這等深不可測的對手,確實不好對付。
「可難不成……」
「師父的仇,總是要報的。」
想瞭想,樸鐘瑞搖瞭搖頭,目光中射出冷酷的氣息,令金賢宇看瞭都不由顫瞭顫。
以往的大師兄可沒有這等凌人的目光,難不成這就是當上瞭遠雄堡主的進步?
「隻是時機要選好,不能隨隨便便動手,畢竟現在本堡已失棟梁,實力大挫,萬不能輕舉妄動……嗯,等師父移靈回堡之後,我們可藉祭拜為名,引邵雪芊來此,所謂唇亡齒寒,想必她不會缺席,到時正好跟邵雪芊與吳羽好生商討一番,看看如何應付師父去後,實力大漲的怡心園……」
「那……若是石漸也來瞭呢?」
聽樸鐘瑞這麼考慮,金賢宇可喜翻瞭心,隻要有機會與吳羽合作,以他不遜全極中的武功,加上其妻辛婉怡又正在研究克制「洪濤無盡」的方法,眾人合計之下,要敗石漸絕非難事。
隻是石漸好歹也跟全極中是兄弟,若他也厚著臉皮來瞭,要跟邵雪芊等人商議可就不便許多,「那廝臉皮極厚,若他硬要跟來,討論事情豈不是很不方便?」
「看他敢不敢過來?」
哼哼地笑瞭一聲,樸鐘瑞不由握緊手中的鋼鞭,隨手揮瞭揮,勁風四射而出,「便不說影劍門的威脅還在,他未必敢離開怡心園,若他當真來瞭,難不成以我遠雄堡的人多勢眾,還拿不下他一人?到時候我們再看看,堡中誰是貪生怕死之輩?待大仇報過,這等無用之人,也該好生清理清理,再加上對付影劍門的事、與棲蘭山莊爭上一爭,好重掌威天盟牛耳,要幹的事情還多得很,將來這些重責大任,就要請賢宇助鐘瑞一臂之力瞭。」
「這……這是當然,賢宇必然盡力襄助。」
聽樸鐘瑞這麼說,金賢宇雖是受寵若驚地應答如流,心下卻也半喜半驚。
喜的是接任遠雄堡之主,樸鐘瑞的作風大異平常,果斷處幾與先前判若兩人,驚的卻是聽他話意,若石漸當真敢隻身入虎穴,竟是不惜犧牲,也要讓石漸的命留在遠雄堡!雖說他也恨石漸入骨,但此人武功確實高明,要殺他也不知得耗掉己方多少性命?
金賢宇也發現,若石漸當真有膽量來遠雄堡,先不論他來的名正言順,遠雄堡殺他未必師出有名,更不用說邵雪芊會不會轉而幫他,光隻遠雄堡門下眾人是否能忍得住,都是一個問題,說不定到時候還不用樸鐘瑞和自己登高一呼,光看到石漸來此,遠雄堡眾人便已忍不住出手。
「不過若要對付那廝……也不能光靠本堡自己出力,威天盟可是所有人的威天盟,盟內傢事總不能隻靠本堡動手,那時候就算吳羽還想著置身事外,我們也非得拖他下水不可,否則讓這人坐山觀虎鬥,待我們解決瞭石漸那廝,說不定馬上就得和這人動手瞭……」
搖瞭搖頭,金賢宇想瞭想,不太確定的語氣仍是將心中所想說瞭出來:「要是我們自己動手,事後也不知他會否以替石漸報仇為名,轉而對本堡下手,萬事……總還是得講究個名正言順才是,此事還請師兄三思。」
瞇瞭瞇眼,頗有點懷疑地看著身旁的師弟,樸鐘瑞心中不由覺得滑稽,自己變得激動果斷,還可說是身負遠雄堡主之任,不得不做出的轉變,但看金賢宇竟變得深謀遠慮,做事情前還會先考慮到後果,樸鐘瑞不由苦笑地想到,兩人的角色和思考方式,這不是完全對調過來瞭嗎?
「賢宇所言甚是,不過……這些都是後頭的事情,我們現在還是先想想,該怎麼好好地把師父的靈親平安帶回遠雄堡才是……」
搖瞭搖頭,把那奇怪的念頭從腦海中逐出去,樸鐘瑞望著窗外,月零星稀,除瞭房內燭火之外,幾乎是沒有什麼亮光。
雖說在荒郊野外,這也是理所當然,尤其自己之所以選擇山路,便是要保持隱密無人察覺,但身處其境,仍不由有些異樣的恐怖感。
突地破窗聲響起,眼角飄處隻見一點精芒直逼而來,竟是硬點樸鐘瑞喉間,發覺時離他已不足數寸。
雖說房內的兩人都是高手,事先卻是絲毫沒有察覺竟有人躲在窗外,也幸好全極中為人雖驕狂,教授徒兒卻是悉心傳授、毫不藏私,當來人破窗而入時,樸鐘瑞還來得及舉手中鋼鞭硬擋,金賢宇一時間卻連提鞭都來不及,竟是一雙空掌便劈瞭過去,也幸好兩人反應得及時,鋼鞭與肉掌齊出,雖被勁風迫得站身不穩,不得不後退瞭幾步,卻總算擋開瞭來人意在必殺的長劍。
一招交過,兩人不由色變。
眼前這人全身都隱在黑衣之中,也不知塞瞭多少東西,鼓鼓囊囊的怎也看不出身形,留在外頭的隻有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透著冷冷的殺意。
手中雖隻是一柄普普通通的長劍,但方才一劍之交,就算去掉兩人遭到突襲,沒能聚力萬全的原因,這人的功力也當真不凡,一劍之威竟令兩人都不由感到背心發寒,隻覺眼前此人竟似比全極中還高明些。
不知究竟從哪兒鉆出瞭如此高手,方才那一劍金賢宇雖隻在旁斜擋,最多挨上瞭三、四分力,卻已震得他胸口血氣翻湧,手中鋼鞭遙遙作勢,盡力爭取時間緩和血氣的金賢宇正自納悶,全不知來者何人,卻聽到樸鐘瑞高喊:「大夥兒小心,護住師父棺槨,是影劍門的賊子來瞭!」
聽到這句話,金賢宇不由一驚,沒想到怕什麼就來什麼,偏偏在全極中已逝的現在,遠雄堡眾人卻遇上瞭影劍門的突襲,眼前這黑衣人,難不成就是那與吳羽鬥個不分上下的馬軒?還是說影劍門如此看重自己,竟由楊梃親自對付自己師兄弟?
手中鋼鞭正自威武作勢,金賢宇卻聽得外面一陣慌亂,顯然眾人正自意氣頹然,又聽說強敵來襲,一時間竟是慌忙有之、驚亂有之,卻沒幾個人能夠靜下心來,好生準備應敵,光聽都聽得出外頭的兵荒馬亂,全沒一點節制之師的沉穩。
偏偏眼前此人雖未出手,隻長劍遙指作勢,但劍尖冷光所向,卻迫得兩人不得不提起全力,好應對敵人可能的攻勢,即便隻是遙遙相對,都令兩人心中一凜,光應對眼前此人都很吃力瞭,又哪能分出手來指揮外頭的師弟們?
事前全沒想到,光隻楊梃或馬軒一人,就能迫得兩師兄弟非得聯手應對不可,金賢宇不由心寒,若石漸也與此人實力差不多,自己的復仇大業隻怕還遠。
似是看穿瞭兩人色厲內荏,黑衣人冷冷一笑,沉沉的聲音在蒙面巾上皺起瞭一絲詭異的波紋,長劍不動則已,一動便似從天際刺來,一出即收,每一下劍若閃電般出擊,立時便收回瞭原先的姿勢,卻是劍劍攻敵不得不救之處,不過數劍,金賢宇已驚出瞭一身冷汗。
旁邊的樸鐘瑞也好不到哪兒去,他是那黑衣人的主要攻擊目標,每一劍上接下的力道比金賢宇所受還要強得多,不過接得數劍,嘴角竟隱現血絲,若那黑衣人不是一劍一劍的來,而是連番出手,怕已非死即傷。
唯一令金賢宇感到好些的是,外頭的混亂過得一會兒之後,竟已漸漸平息,雖說慌亂之中眾人難免自相沖突,似乎已有幾個師弟帶傷,但卻聽得出來,並沒有外敵趁隙出手,是以漸漸已恢復瞭秩序。
外頭既已平靜,自然便聽得出裡頭正自動手,好幾個性急的師弟已擠到瞭門口:「兩位師兄,怎麼回事?外頭並沒有敵襲,裡面究竟怎麼樣瞭?影劍門的賊子來瞭何人?」
聽師弟們這麼一說,金賢宇不由微怔,若非樸鐘瑞還小心翼翼地面對敵人,光隻這一失神,敵人趁隙出手,隻怕數招內勝敗便分,趕快回神的金賢宇心下一愕,他原以為來人若非楊梃、馬軒,也該是影劍門中同一等級的高手,但這般高手出動,便沒擺到前呼後擁的排場,也該有不少高手陪伴,怎可能單身一人來此?難不成此人自以為是到認為光他一人,便可挑瞭整個遠雄堡?
「當心,他在拖延時間!」
同樣聽到師弟們的問話,樸鐘瑞靈光一閃,已發覺瞭不對之處。
就算來人武功再高,終是寡不敵眾,要以一人之力,挑瞭整個遠雄堡,也是天方夜譚,若他隻是針對自己的刺客,方才破窗而入之時,就該連續動手,一口氣分出勝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是一招一招地使出來,一副欺自己武功不及的模樣。
如果不是這人腦子進瞭水,隻拿自己師兄弟練招,那就是他正拖延時間,將己方眾人牢牢釘在此處,等待影劍門的大隊人馬到來會合,再一舉擊破遠雄堡,到時候威天盟羽翼盡去,光靠石漸、吳羽之輩,如何擋得住敵人千鈞之勢?
如果真如自己所想,那麼這一戰自己或許還有勝機,光看方才出手,面前這黑衣人絕對是自己師兄弟尚不能及的高手,之所以不馬上對自己動手,除瞭想拖延時間外,或許也是因為原沒料到遠雄堡眾人竟會繞行山路,是以隻身來追,長途追蹤之下體力未復,甚至已虛弱到沒法一擊斃命之後再遠颺千裡,那玩弄人般的出手,便是為瞭虛張聲勢,令自己無所適從下想不到此處。
「這廝武功不弱,若非楊梃便是馬軒,大夥兒聽令!」
想到此處,樸鐘瑞抖擻精神,雙目牢牢盯著強敵,深怕對手知道自己發現他的虛實之後,索性拋開一切動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此人隻是追蹤耗力而已,真要動手自己或許仍有不及呢!
「從外面繞過去,我們同心協力,把這賊子困在此處,再拿他的頭去向石老三炫耀,讓怡心園那批人知道,沒瞭我遠雄堡,竊居威天盟的他們什麼事都做不好,反不若我等光靠一堡之力,便能大破敵人,羞也羞死瞭那石老三!」
如果隻是要眾人出手克敵,一來樸鐘瑞威信未孚,未必能令眾人盡力出手,一!來自全極中死後,遠雄堡眾人意氣消沉,十成武功中也發揮不瞭五六分,此人便再不濟,光看他方才出手,就算不能將眾人拖在此處,要逃之夭夭也非難事,但樸鐘瑞將石漸給端瞭出來,效果大是驚人。
遠雄堡眾人對石漸的嫌惡,登時變成瞭滔天戰意,光想到能讓石漸丟人,意志便鼓瞭起來,一時間眾人遵命動作,心裡想的是石漸羞不敢言的模樣,反而沒幾個人當真註意到在房裡的黑衣人。
似沒想到樸鐘瑞反應竟如此之快,還有這等手段誘發遠雄堡眾人戰意,那黑衣人竟是乖乖待在房內,絲毫沒有動作,隻一雙銳目冷冷盯著樸鐘瑞,冷澈的目光中除瞭殺意之外,似還帶著幾許贊賞。
也因他沒有動作,遠雄堡眾人才能在些許的混亂之中,仍盡快完成瞭合圍,不一會兒房外已擠滿瞭人,唯房門口因著樸鐘瑞與金賢宇背門而戰,沒人能進得去,是以變瞭空門。
見自傢人馬已經合圍,來人武功再高,想逃出去也是難比登天,樸鐘瑞和金賢宇一顆心才算放瞭下來。
雖說自傢師弟的武功也未必能勝此人,但光看好些人已拆瞭窗沖進來,小小的房室之中已擠瞭不少人,想必那人一時間也難對自己下手,不能擒賊擒王,苦戰難脫之下,也隻剩力戰而亡的一條路,樸鐘瑞冷笑一聲,「無論你是馬軒又或楊梃,這回……看你還能逃到哪兒去?」
「奴傢何必要逃?何況奴傢也不是楊梃或馬軒……你隻知他們高明,卻不知你姑奶奶楊柔依的實力嗎?」
冷冷一笑,那黑衣人總算是開瞭口,卻是一開口就把人嚇死,若真是女子聲線也還罷瞭,偏偏那聲音雖然尖銳,嗓子卻粗,乍聽之下也不知是男是女,廳中眾人細細一想不由作嘔。
這話似是女子聲調,聲音卻明明是男人,恰如捏緊喉嚨學唱花旦一般,嬌媚做作,除瞭變童之外還真難聽到如此聲音,遠雄堡眾人均無龍陽之癖,聽到這等強裝做作的聲音,想不難受都難!
便連樸鐘瑞或金賢宇這等久經風浪之人,一時間也不由愕然。
雖說兩人對影劍門內的高手認識不多,但無論楊梃或馬軒,也都見過幾次面,這兩人可都不是這等惡心之人哪!
雖說那聲音又假又尖,與本人的聲音想必差距不小,但聲音可以假造,為人習慣卻是積習難改,這等惹人難受的聲音想必也是此人慣用,幾句話就讓房中所有人惡心難當,這人也當真是好本事。
雖沒有偏頭作嘔,但如此令人難受的言語入耳,房中眾人一時間仍是難以接受,偏偏那黑衣人似就正等著這時候,當眾人註意力稍稍轉移開來時,手中長劍頓化精芒萬道,房中眾人隻覺眼前寒芒冷冽,竟是每一人都覺得這劍是朝自己而來,忙不迭地舉手中鋼鞭相對。
雖知已遲瞭一步,但便是要死,也要拖人墊背,一時間房中風聲虎虎,鋼鞭揮舞之間勁風四射,不隻互相間鋼鞭難免互擊,震得彼此手都酸麻瞭,耳目也一時失靈,大多數的人鋼鞭簡直便是亂揮亂打一般。
鋼鞭交擊聲中,房裡金鐵交擊之聲沸騰盈耳,旁的聲音都聽不見瞭,偏偏所有人都同一個念頭,手中鋼鞭揮舞甚急,還用上瞭全力,鋼鞭交觸下反震力道強烈,一時間鋼鞭都難以控制,隻在房中亂揮亂舞,時有互擊,一時之間竟是停不下來,這般混亂的情況鬧瞭許久,好不容易才漸漸緩瞭下來,隻見房門口的金賢宇目瞪口呆,身後房門不知何時已打瞭開來,黑衣人人影早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