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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暗中默契

  「師……師兄……」

  全沒想到追敵,金賢宇愕然望向身旁,樸鐘瑞的鋼鞭不知何時已落到瞭地上,一張嘴無力地開合著,卻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瞭,頸間這才顯出一道殷紅的血痕,就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之中,樸鐘瑞身軀劇震,頸間登時噴出一片血霧,隨即向後便倒,竟是已然斃命!

  雖沒看清那黑衣人是何時下的毒手,但想到方才種種,眾人也想到瞭那人之所以刻意裝出妖嬈做作的聲音,便是為瞭讓陽剛之氣極濃,全不可能習慣這等造作聲音的眾人一時愕然,趁這機會大舉出手,劍光散放處令眾人錯以為自己才是面對劍招之人,手中鋼鞭立起迎敵。

  小小房中有多少空間?眾人全無默契的隨便出手,要不互相捍格才是怪事,偏偏鋼鞭上既用瞭全力,擊打之下必然亂飛,黑衣人便趁此時機突襲得手,還好整以暇地從房門竄瞭出去,留眾人在房裡大亂。

  雖恨此人詭譎奸惡,但遠雄堡也不乏有能之士,在鋼鞭亂舞之間還能覓機出手,一擊中的,接下來還能從一團混亂之中全身而退,此人武功確實不凡,更可怕的卻是那料敵如神的心計,簡直把所有人的反應都算計上瞭,雖是身處萬軍之中,卻是穩若泰山,這等人物絕非泛泛之輩,偏偏此人連聲音都變瞭,眾人無論怎麼思考對手留下來的線索,都難以想像此人的真實身份。

  「都是怡心園那些混蛋害的,不隻害死瞭師父,現在連大師兄也為其所害,」

  似是禁不住場中的靜默,終於有個師弟忍不住開瞭頭,手中鋼鞭重重地頓在地上,狠狠地將所有人的註意力全集中過來,「若非我們養虎貽患,豈會如此?——師兄,我們馬上掉回頭去殺進怡心園,就算他石漸真有三頭六臂、就算他護定瞭那楊柔依,不論要付出什麼代價,我們也非幫師父報仇不可!」

  「是啊是啊!」

  有人開瞭口,旁人頓時出聲贊同,一時復仇的聲音甚囂塵上,小小的房內被聲音整個塞得滿滿的,簡直比方才被黑衣人所誘時鋼鞭亂擊的聲音還響上幾分。

  雖說方才那黑衣人怎麼看都像男子,說是連嫁禍楊柔依都算不上,根本隻是用來轉移遠雄堡眾人目光,好一擊得手的手段。

  但一來全極中為石漸所害,這口氣眾人都憋得難過,一旦有個開口立時便爆發出來,——來對付楊柔依,乃是全極中早已定下的基調,雖說因邵雪芊和石漸護著她,難以下手,但遠雄堡諸人平日哪把這幾個名義上的長輩放在眼內?輕忽之心難以根除,一旦爆發開來,復仇的熱血頓時將理智淹沒,隻覺此乃義戰,不打不行。

  「你……你們……」

  因著樸鐘瑞之死,金賢宇一時愕然,想到從此之後自己再無旁人可以依靠,驚愕訝異的心滿塞心中,若愕然有九分,傷痛師兄之亡的心也隻剩個——一分而已。

  畢竟以往金賢宇之所以敢橫行無忌,都是靠瞭長輩的照拂,全極中之死已令他頓失依靠,沒想到連樸鐘瑞也亡,之後自己行事出瞭岔子,有誰能夠幫自己解決後續?這念頭在他腦中充盈,一時難思其他。

  沒想到就是這一時間的分神,場中的情緒已沸騰到難以克制,當金賢宇回過神來,已見師弟們群情激憤,人人手執鋼鞭,誓要將怡心園踩成平地,他本還想要阻止,但見眾人怒聲沸反盈天,時勢已成再難壓抑,別說自己便是發聲,也不知會不會有人聽到,光看幾個已靠到身邊的師弟,面上忿然的神情中還帶幾分威脅,擺明瞭若金賢宇還想阻攔,這滿心的怒氣就要發泄在自己身上。

  明知這樣回去跟送死也沒差上多少,但金賢宇張瞭張嘴,阻止眾人的言語終究說不出口。

  「大傢說的也是……我們一定要殺回怡心園,將首惡正法,石漸那廝絕逃不過我遠雄堡的復仇雄師!」

  咬著牙,等眾人聲息漸歇,眼見幾個靠近自己的師弟目眢盡裂,正等著自己做下決定,金賢宇不得不下瞭決心,這一次便是身死,也非得殺回怡心園不可,到時候就指望吳羽能不能想到辦法,將群情激憤的眾人心情給安撫下來,若要靠自己想方設法,怕是沒有機會瞭。

  「——師兄說得好!」

  見金賢宇終於下瞭決定,幾個對他這幾日的唯唯諾諾頗為不滿,正打算若金賢宇還開言阻止,便要主動出頭,把他也給掀翻下來的師弟緊憋著的心情這才松瞭下來,「有恩必還、有仇必報,將仇人碎屍萬段,領我遠雄堡重復風光,這才像我們的——師兄嘛!」

  聽師弟們敲釘轉腳,絕不讓自己有反口的機會,金賢宇不由覺得有苦難言。

  全極中已去、樸鐘瑞又亡,遠雄堡在人力上雖還遠勝棲蘭山莊與怡心園的總和,但若論一流高手,卻是反瞭過來。

  以他的本領,最多隻能與姬平意、祝語涵等輩爭一日短長,若遇上邵雪芊又或吳羽、石漸等人,便是有敗無勝。

  想到自己要領著這些熱血沸騰,全然不論敵我實力差距的師弟赴戰,金賢宇隻覺頭大如鬥,偏又不能反口。

  他領著眾人走出房門,對著廟中的棺槨行禮祭拜,才轉回頭來。

  「大傢聽我一言,怡心園這一仗絕對是非打不可,即便敵人勢力再強、高手再多,我遠雄堡也不怕他們!」

  高舉手中鋼鞭,仿佛要把年久失修的廟楹都給打瞭下來,金賢宇高喊的聲音拉得甚尖,令人光聽都不覺心氣激蕩,眾人受此激勵,手中鋼鞭也高高舉瞭起來,口中喊喝相應。

  「但敵勢著實不弱,我們也不能隨隨便便地就殺回去,」

  手中鋼鞭仍舉,放低瞭聲音,聽他語氣一轉,幾個師弟以為金賢宇竟要變卦,不由怫然作色,看他們正要開口,金賢宇連忙先發制人,高聲喊瞭出來,「這回害我遠雄堡的元兇首惡,便是那看來和和氣氣,實則機心險惡的石漸,光看他個子永遠都長不大,就知道其人詭詐莫名,老天爺才不給他可以見人的個子!」

  「是啊是啊……師兄說的是……」

  聽金賢宇如此痛罵石漸,眾人心下不由都覺痛快,畢竟方才那人是不是楊柔依還在未知之數,但全極中之死,石漸就是唯一元兇,乃是眾人最痛恨的一人。

  尤其石漸那猶似孩童,怎麼也長不大的身材,就算在全極中在世,也是他口中常常說笑的話題,眾人隨侍全極中身邊,不論大庭廣眾或師徒相處之時,聽的可都多瞭,此刻聽金賢宇一說,想到石漸那模樣,不由怒極反笑,笑聲所到之處,廟中的氣氛竟奇跡似地平和瞭許多。

  「那廝生成那不堪見人的模樣,還敢出來丟人現眼,也不知是怎麼長的一副厚臉皮……」

  「一個沒臉見人的小矮子,竟然也敢出來走江湖,真是厚顏無恥……也不曉得他是怎麼練的武功?竟然把自己練成這副樣子!——師兄說他詭詐算計,也真是沒錯……老天爺實在早該宰瞭他!」

  「更好笑的是他那副模樣,竟然娶瞭個那般美的老婆,解明嫣可是個大美女呢!」

  「可不是嗎?那『流玉夜霜』之名,可不是白得的。肌柔膚潤如流玉之泉、端麗清媚若夜月寒霜,隻宜隱在房內,見日即化,聽說以前那楊老四也曾追求過她,隻沒想到那石漸用瞭什麼詭異手段,竟然占瞭佳人芳心?以那石漸的鬼計心機,想必是用上瞭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唔,說不定楊老四之所以叛出威天盟,就是因為不忿石漸的詭邪手段,此回亂事全都是石漸的錯!」

  「說的有理,不然以那『流玉夜霜』解明嫣如此國色,要選夫第一個也該選師父那般強悍威猛的男子漢,劉老——和楊老四武功也算不弱,按人之常情,怎會選個跟童子一般的石漸為夫?」

  「是啊是啊……不過那『流玉夜霜』之名,也真不知是哪裡的酸生腐儒搞出來的,那個什麼……什麼『肌柔膚潤如流玉之泉、端麗清媚若夜月寒霜』,怎麼聽也不像武林人的手筆……」

  「哎,想追求那解明嫣的,又不隻是武林中人,聽說以前還有朝廷狗官想倚勢相迫,結果被威天盟嚇得連褲子都濕瞭,狼狽不堪地逃瞭回去,隻敢用些什麼酸腐文字來形容。不過這形容也真夠漂亮的瞭……光想都想不到,竟然能用言詞把人形容得這般漂亮,厲害啊厲害……」

  「相較之下,姬傢那夫人雖也是個美人胚子,卻是冷得多瞭,好像光看她勁裝佩劍,除瞭武林人外,旁的人便想追求,也被嚇得死瞭心,否則她的姿色也不差那解明嫣多少,怎麼不像她還有官宦中人追求?不過早死瞭的那姬老鬼長得也不錯,說來邵雪芊雖然選瞭他而不是師父,眼光倒也沒差到那兒去……可惜她的眼光還是不夠好,若嫁瞭師父,哪裡會搞得像現在這樣?」

  聽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也不知扯到瞭哪兒去,金賢宇不由暗嘆一口氣,難以分辨地搖瞭搖頭。

  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些無聊的評論者全然不求甚解,隻靠著道聽塗說和想像,竟就胡扯出一堆似是而非的東西出來。

  偏偏喜歡聽這種毫無根據瞎猜的笨人還真多,也不知是太過無聊還是怎麼樣,隨便聽聽都信,若真要照他們這樣胡說八道下去,也不知會傳成什麼樣子?

  若非總算還是自己人,金賢宇都聽不下去瞭,當年師父等人的事,身為年長弟子的他可非全無所知呢!

  就算他們扯的再遠、扯出再不可置信的話來,金賢宇也不會去澄清。

  一來眼下得對付怡心園才是最大的問題,眾人胡說八道之間,距離事實愈來愈遠,但總比逼自己去直接面對石漸那廝來的強,——來大夥兒把話題都扯開瞭,即便有幾個看穿瞭自己當真的心意並不想現在就對付石漸,一時間也拉不回話題,畢竟愛胡說八道以滿足自己的遐想,也是人之常情。

  等到場中話聲漸落,顯然再愛胡說八道,再愛胡思亂想、編造事實也有個極限,待眾人漸漸回過神來,金賢宇才開瞭口:「依我所想,要對付那見不得人的,咱們……或許得跟棲蘭山莊先通通氣,兩邊聯手才好對付這廝……否則把助力變成瞭阻力,對我遠雄堡可不是好事啊!」

  「可是師兄……方才那殺瞭大師兄的兇手,不就是楊柔依嗎?」

  聽金賢宇這麼說,一些師弟們陷入沉思,畢竟吳羽向來也跟遠雄堡處得不好,隻不像石漸那般仇恨已成罷瞭。

  可其餘幾個人卻沒這般多想,索性開瞭口,「邵雪芊那廝把楊柔依當足瞭自傢的兒媳婦,護她護得可緊瞭,要是我們跟棲蘭山莊聯手,在解決石漸那見不得人的傢夥之後,要怎麼幫大師兄報仇?」

  「哎……」

  沒想到自己竟然得解釋這種理所當然的事,金賢宇搖頭一聲嘆息,順便也把心中的積鬱嘆瞭出來。

  以遠雄堡現在的實力,要對付石漸實是力有未逮,接下來的復仇之路,可還有的走呢!「難不成……你還真以為,方才那殺大師兄的黑衣人,就是楊柔依那乳臭未幹的小姑娘?」

  「她不是……自己承認瞭嗎?」

  見金賢宇瞪向自己,那開口的師弟張瞭張嘴,話中雖仍強撐,語氣卻沒有那般確定。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就算不管那黑衣人的聲音明明就是男人捏緊喉嚨學女子發聲,擺明瞭真實面目是個男子,光看武功也知道。

  楊柔依就算得楊梃這名師悉心授藝,終究年紀還輕,造詣能與樸鐘瑞相當就很瞭不起,可方才那黑衣人無論心計武功,又或時機的把握,在在都是武林中第一流高手水準,隻怕比全極中還高明些,楊柔依絕無此等修為。

  隻是那師弟先前與金賢宇一同追殺楊柔依,在吳羽面前碰瞭個硬釘子,印象裡遠雄堡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碰到狀況,心中對吳羽自然不會有好感。

  雖知若明說要同時對付這兩人,無論是誰都知道現在遠雄堡的實力萬難達成,但遲早也要和吳羽這廝翻臉的,他本想金賢宇一起碰的釘子,心中對那人怒火更難壓抑,哪裡想得到金賢宇竟如此冷靜,還主動說要和吳羽聯手?

  「就算……就算不是她親自出手,那人把楊柔依的名字掛在嘴上,顯然與她必然有關,與其我們自己花心思去弄清楚兇手何人,不若……不若拿這個當理由,迫棲蘭山莊去尋兇手,我們也省點力氣……」

  見不隻是金賢宇,連一些師兄師弟看待自己的目光,也都跟看白癡差不瞭許多,那人吶吶地開瞭口,勉強說瞭下去,卻是愈說聲音愈小。

  自己也知這不過是垂死掙紮,但為瞭顧自己的面子,可不能這麼乖的就閉瞭嘴,「不然天下何其大,我們要何時才找得到兇手好報仇?」

  暗地裡啐瞭啐舌,金賢宇雖也知道這師弟隻是在掙紮,說不定過瞭一會兒,連他自己都忘瞭情急之下瞎扯出來的理由,但不能不承認,這理由也確實不錯。

  便不說節省自己力氣,光想到那黑衣人的武功實力,動手時若能將吳羽或邵雪芊其中之一拉到自己這邊來,打起來也多幾分把握。

  若光靠遠雄堡自己的力量,就算可以報仇雪恨,損失的人手也不知會有多少,很不劃算啊!

  「這……確實也是一個想法,不過事有輕重緩急,」

  沉吟瞭片刻,金賢宇好不容易才想到瞭勸服的理由,「石漸設下陷阱害死師父,對我遠雄堡居心叵測,絕對不能輕饒,這是已經確定的目標,也是第一個要殺的兇徒,至於那黑衣人……雖說從武功上難以看出此人身份,但無論武功本領都不在楊梃、馬軒等輩之下,多半是影劍門中的重要人物,敵暗我明,得好生想方設法才好將這人從殼裡釣出來……據我所想,不若先想辦法滅瞭石漸這廝,再與棲蘭山莊聯手解決影劍門……」

  「那……難道就讓楊柔依那賤婢逍遙法外瞭嗎?」

  聽金賢宇這般說,在場的師弟們有不少都點瞭頭,似很服金賢宇所言,那師弟不由一急,忙不迭地開瞭口,「她是楊梃義女,與影劍門關系不同,想必是影劍門留在威天盟裡的奸細,若讓她在外逍遙,不斷將消息透給楊梃,這一仗我們還怎麼打?難不成——師兄以為,可以徒托空言,靠嘴皮子就讓邵雪芊把這兒媳婦給交出來?」

  「當然不成。」

  見好不容易安撫下去的群情又有些浮動,金賢宇不由微怒。

  他心中也不是那般想讓楊柔依逍遙的,此女讓自己的追殺徒勞無功,又在吳羽面前失瞭面子,他也極想給她一點教訓,隻是若沒捉到此女與楊梃勾連的真憑實據,要對付在邵雪芊等人翼護下的楊柔依,可還真不容易呢!

  「現在所差的,也隻是證據而已,等我們找到楊柔依是楊梃細作的證據,想來邵雪芊也再難庇護。不過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集中實力好對付石漸那廝,楊柔依這邊……就先放著吧!」

  見師弟還要開口爭辯,金賢宇火氣不由起來,按捺著才能不爆發,現在的他隻想趕快帶大夥休息,等天明後再轉向回到怡心園,先跟邵雪芊聯絡上以定之後行止,哪能浪費時間在這裡爭辯這些無聊事兒?

  「在對付影劍門之時,總會找到證據的,在還沒捉住她的狐貍尾巴之前,我遠雄堡名門正派,怎能對個小姑娘動手?平白墮瞭自傢聲名,反正等影劍門滅瞭,她也必逃不過。」

  雖說理由未必說服得瞭人,但這等眼高於頂,把旁人看低好幾級的說話方式,恰合遠雄堡眾人的胃口。

  自全極中死後,足足好幾日沒聽到這等說話法瞭,眾師弟不由有些陌生,又有些感動,畢竟全極中自己向來就是這種說話方法,眾人先前無論是公眾場合,又或光隻師徒間相處時,聽得耳朵都已經習慣瞭,本以為全極中死後再聽不到這等話兒,但現在聽金賢宇這般言語,好像以往將其他門派全踩在腳下的感覺又回來,心情興奮之下,對金賢宇所言也再沒什麼異議瞭。

  「既是如此,」

  見眾人臉上既浮笑意,像是聽進自己的話,連那一直爭辯的師弟,也終於學乖閉口,金賢宇這才放下心來,「大夥就地好好休息,養好瞭精神,明早我們大大方方地抬棺回怡心園去,所謂哀兵必勝,有這氣勢才能把吳羽那廝壓下去,免得合作時吃瞭虧。大傢註意,都要展現最精氣飽滿的一面,到時候可不能有哪個提不起精神,損瞭自傢威風,知道嗎?」

  聽到外頭人聲哄然,廳裡正在討論對決影劍門種種可能狀況的眾人不由一驚。

  祝語涵與姬夢盈反應最快,長劍已然在手,可一見邵雪芊和解明嫣不過柳眉微皺,連碰都沒碰一下長劍,吳羽更是連眉頭都不動一下,端著一杯茶慢慢啜吸,似乎外面的人聲還不如杯裡的茶香來的吸引人,祝語涵和姬夢盈不由頰上一陣熱,感覺自己實在太過緊張。

  有姬平意在外頭重新打理過,怡心園的防務就算稱不上固若金湯,總也不會讓敵人到瞭這般近處還渾然未覺,想必來者是友非敵。不過當姬平意擰著眉頭走進來時,那模樣雖不似遇敵那般緊張,卻也令人覺得其中有異,連邵雪芊都難以保持徹底的平靜,臉上表情雖還未變,聲音卻已顫瞭少許『『「外頭怎麼這麼吵?」

  「是遠雄堡的人回來瞭……」

  眉頭擰得死緊,姬平意一手支頤,也不知思考著什麼,另一手卻按在劍柄上不肯稍放。

  若來者是影劍門那等敵人也還罷瞭,最多好生打上一仗,倚仗著怡心園的地勢,加上自己早先佈置的防務,以及吳羽也參與意見的陷阱機關,就算眾寡不敵,敵人要勝也非輕易。

  但現在來的是遠雄堡,雖說因著全極中之死,彼此之間稱不上融洽,但總也算不上敵人,要對他們下手,即便是姬平意也得稍有顧忌,偏生眾寡懸殊,不先動手就隻能受制於人瞭。

  「離開不過數日,這麼快又回到此處,莫非事情有變?樸鐘瑞樸堡主是怎麼說的?」

  看得出姬平意心中的猶豫,吳羽淡淡一笑,「少莊主放心,遠雄堡雖說人多勢眾,總還是名門正派,要動手也得有個理由,即便是全老堡主入殮事宜有變,也不會連理由都不說便動手的……」

  聽吳羽說到此處,邵雪芊顏色一變,櫻唇微動,險些就要開口罵出聲來。

  原先說要隱在一旁照拂遠雄堡眾人,以免他們被影劍門突襲,可昨兒夜裡吳羽卻神不知鬼不覺地又在自己房中出現,弄得自己又是一陣神魂顛倒,甚至連問都忘瞭問他怎麼會這般早回來,偏偏今天一早看到吳羽的辛婉怡卻似什麼也沒發生,那模樣看得邵雪芊既惑又怒,偏是尋不著機會細細問他。

  還來不及想到自己這幾日為瞭遮掩吳羽不在怡心園花的種種心力,都似打瞭水漂,光想到遠雄堡諸人回退遠雄堡的這一路上,也不知會否被影劍門盯上,若這等機會被楊梃把握住,也不知有幾人能安然回到遠雄堡,邵雪芊心下微苦。

  雖說全極中對自己毫不客氣,一點沒有結義兄弟的謙退,但兄弟總還是兄弟,光看他死在石漸手下,邵雪芊心中便不由黯然,若連他的後人弟子也保不得,自己九泉之下,也真見不得姬園,雖然已紅杏出墻的自己早已沒什麼臉去見他……可是現在,遠雄堡眾人卻又回來瞭,看姬平意的模樣並非要與其動手,而是有其他的事煩擾心中,邵雪芊芳心微震。

  想到吳羽這般神神秘秘的回來,早先又要自己與辛婉怡隱瞞他的不在,甚至連解明嫣及姬平意等人都瞞在鼓裡,難不成這人又暗中進行什麼計劃不成?想到辛婉怡與他默契十足,自己卻是孤孤單單的,邵雪芊芳心不由一痛。「平意,究竟是怎麼回事?」

  「金賢宇金師兄是扶著棺槨回來的。」

  擰著眉頭,姬平意搖瞭搖頭,他可也沒想到遠雄堡扶靈回堡的路上,竟會發生這等大事!原本以為吳羽多謀足智,或許早已看穿會發生什麼事情,在廳中的模樣才會如此悠閑,可聽他方才話語,顯然他也不知此事。

  姬平意不由心驚,從全極中之死,他已感覺似有什麼陰謀正在蘊釀,本以為可以倚靠吳羽之智,沒想到他並非無所不知,接下來的狀況,看來還是得靠自己。「在路上……樸師兄受敵奇襲,當場戰死,對手用的是劍……」

  「哦?」

  將杯子放回桌上,隻聽得茶杯咚的一聲滑瞭開去,一伸手捉住杯子才不致於打破瞭,顯然吳羽言語雖和,心下卻也被這消息震撼得難以平穩,隻是姬平意也沒那麼多心思去註意他,目光移到瞭一旁的楊柔依臉上,隻見後者蒼白的纖手扣著桌邊,才能穩定住搖搖欲墜的身形。

  見楊柔依如此,姬夢盈連忙安撫於她,邵雪芊輕輕吐出瞭一口氣,她也看得出楊柔依為何如此震撼,其實從先前將她從全極中的虎視耽耽中拉出來,邵雪芊便察覺,姬平意雖努力安撫,可楊柔依的臉色卻是一日白過一日,無論何時總是淚眼盈盈,卻不肯開口,也不知在心中掙紮著什麼。

  邵雪芊雖有心安慰,但她若不肯開口,邵雪芊也真沒辦法解開她心頭之結,更何況自己的事也多著呢!

  偏偏就在這等時候,又傳來瞭這種消息。

  此時此刻,除瞭怡心園、棲蘭山莊外,就隻有影劍門有這個可能去突襲遠雄堡,而怡心園的石漸用掌而非劍,棲蘭山莊的人又都留在怡心園內,要用劍對付樸鐘瑞,也隻有影劍門有這個實力。

  解明嫣等眾人都看得出這點,自然知道楊柔依隻是臉色發白,而沒有當場崩潰,已是很難為瞭她,偏偏金賢宇扶棺回來,除瞭石漸外就是找楊柔依的麻煩,想到大敵當前,遠雄堡這批人還隻會對小姑娘發狠,連解明嫣也不由喟然長嘆起來。

  「見過諸位,不知石三爺可在?」

  跟著姬平意身後走瞭進來,一身麻衣、神色嚴峻的金賢宇連一眼都不看向正咬著唇、忍著淚水不流下來的楊柔依,見石漸不在廳內,他圃圃作瞭個四方揖,言語間竟有前所未見的禮貌,讓深知他向來行止的邵雪芊瞪大瞭眼,差點以為自己認錯瞭人。

  不過仔細看金賢宇神情,扳著臉的他見石漸不在位上,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雖在表情上沒^有展現出來,但不知怎麼著,光看到他的臉,邵雪芊便有種感覺:金賢宇似乎也還不想這麼快就面對石漸。

  本該放心的她心下卻不由更驚,這段日子遠雄堡連遭重創,無論石漸又或楊柔依,都是金賢宇等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去之而後快,石漸武功極高,至少在目前金賢宇還沒有把握對付,若他還想對遠雄堡上下交代,豈有不對上楊柔依之理?看來接下來自己的麻煩就到手瞭。

  「自全堡主亡故後,石三爺心傷兄弟之歿,現正閉關之中,除瞭石夫人外,旁人可見不到他,」

  見解明嫣嬌軀一震,面上神色頗有猶疑,眾人也知她的顧慮所在,畢竟全極中是死在石漸手下,雖說他也是心痛神傷,閉關至今不願出面,但對遠雄堡上下而言,他仍是殺害堡主的仇人,披麻帶孝的金賢宇一進來就找石漸,豈有好事?吳羽連忙開口代問:「不知金賢侄何事尋他?」

  「我等護師父靈柩回遠雄堡途中,被影劍門的賊子追上,師兄不幸被害,現在遠雄堡一應事務全由賢宇代理。」

  聽吳羽賢侄賢侄的叫,足足把自己貶低瞭一輩,換瞭以往金賢宇早要負氣動手,現在卻是不同,雖仍心下有氣,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上責任非輕,絕不能因著一時之氣壞瞭大局。

  「當日石爺對先師動手,理由之一便是與影劍門勾連,現在師父屍骨未寒,影劍門已殺上本堡,顯見這理由子虛烏有,賢宇忝掌本堡,不能容本堡清譽被污,特來請石爺給個交代。」

  聽金賢宇言語雖是有禮,神態也不像以往的沖動張狂,但就因如此,平靜的語氣中格外顯得冷峻嚴厲,刀劍之氣彷若在嘴裡咬碎瞭再吐出來,迫得解明嫣嬌軀一搖,似是不堪如此語氣侵迫,偏偏金賢宇此言在理,就連吳羽也是難駁。

  他對著邵雪芊微不可見地聳瞭聳肩,看得後者微微搖頭,知道自己是幫不瞭解明嫣,現在也隻能請石漸提前出關,看看能否解決此事?

  「這……不是明嫣不信賢侄言語,但茲事體大,相公當日清理門戶,心中痛楚異常,到現在仍閉關靜室,不願出面,明嫣實不願在他心情改觀之前打擾他,」

  咬瞭咬牙,解明嫣深揖一禮,「樸賢侄身亡之事事關重大,不知可否請金賢侄詳加說明,明嫣心下也好有個底子……」

  「這是自然……」

  聽金賢宇竟沒有胡攪蠻纏,客觀冷靜地將當日之事娓娓道來,解明嫣表面傾聽,心下卻是更寒。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便接下瞭遠雄堡堡主之位,金賢宇的性情也不可能改變得這麼快,但現在的他卻是毫不拖泥帶水地說明當日之事,除非他真轉瞭性,否則就是對石漸憎恨已深,因為恨意已深進瞭骨子裡,所以不需要在表面上特意展現出來,這等怨毒之意,讓江湖經驗比之金賢宇隻多不少的解明嫣,也不由暗地裡打瞭個寒噤,光平靜撐著聽他說完就很困難瞭。

  「不知……在下可否看看令師兄遺體?」

  聽金賢宇將古廟中發生的事情說完,話語裡刻意針對那黑衣人所使是楊梃嫡傳劍法這一點,吳羽沉吟半晌才開瞭口,「雖說已接過幾戰,但對影劍門那些人的實力,在下著實沒什麼底,若是多點機會探對手底子,將來復仇時也方便些,還請金賢侄通融,畢竟要單槍匹馬對付樸賢侄,對方非得使出真本領不可,這一回該可確認敵人實力。」

  「這……這是自然。」

  聽吳羽這一說,金賢宇險些沒被逼得滯住。

  為瞭讓自己上門顯得理直氣壯,金賢宇刻意將那黑衣人的出手向影劍門楊梃身上帶,其實當日他一點沒看出來,那黑衣人使的劍法是哪一門手段。

  若隻是嘴上說說還好,可若是讓旁人看到樸鐘瑞屍身,廳裡眾人都是老江湖瞭,哪會看不出劍法的真相?

  「隻是那黑衣人心計過人,劍法中雖有楊梃那廝的影子,卻也並不真切,賢宇也是事後仔細回想,才能確定那黑衣人身份……看那人功力,自然不會是楊姑娘。」

  「這當然瞭,」

  當聽到金賢宇說,那人是冒瞭楊柔依的名頭,又刻意將聲音弄得詭異,才能一擊得手,邵雪芊的心差點沒跳出來。

  若非她明知這幾日來,楊柔依一直待在自己房裡,臉色白得詭異,想來楊梃之事對她而言真是很大的打擊,足不出怡心園,加上以楊柔依的武功,怎麼也不可能在遠雄堡眾高手裡擊殺樸鐘瑞,她還真怕自己沒理由幫楊柔依開脫,現在好不容易金賢宇自己也說瞭,她哪有不出言贊同,好把楊柔依解脫出去之理?「這幾日柔依根本就沒出去呢!」

  「還是……先看看樸賢侄的屍首為先,畢竟能弄清楚敵人本領的機會難得,咱們也不能讓樸賢侄死得毫無價值不是?」

  目光微微遊移,吳羽差點忍不住嘴角那一絲微笑。

  邵雪芊也是關心則亂,便不說楊柔依確實沒這本領,光想想遠雄堡這批人的傲氣,便知他們絕不會承認兇手竟是與自己同輩之人,要搞出如此大的動靜,若非楊梃或馬軒親至,遠雄堡的面子怎麼掛得住?

  看完瞭樸鐘瑞的屍首,眾人走回廳內分賓主坐下,吳羽首先搖瞭搖頭。

  「樸賢侄屍體上的劍路太過平凡,簡單直接到難以判定劍路,顯然敵人有備而來,一開始就不準備讓我們從屍首上頭看穿敵人本領……不過這也是一種特征,畢竟能將自己劍路隱藏如此,沒有高深造詣可不行呢!」

  「敵人雖意在師兄性命,卻仍是心計詭譎,刻意隱藏己身本領,也非難以想像之事……」

  聽吳羽這麼說,顯然自己的刻意隱瞞沒被戳破,金賢宇心下稍安,「賢宇資質駑鈍,光從劍路上頭實難窺測敵人本領於萬一,如今聽吳兄這一說,才恍然大悟,敵人心機深險若此,如果我們還分崩離析,就隻有被敵人個個擊破,賢宇今日之來,除瞭要請石爺給個交代外,最重要就是重申前盟,如若影劍門那批賊子殺上門來,本堡願與棲蘭山莊進退與共,不報師兄之仇誓不還鄉。」

  聽金賢宇這麼說,邵雪芊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金賢宇竟如此識大體,雖說跟以往的他判若兩人,但能得如此強助,心下不由大定,但金賢宇言語之中,卻極明顯地將怡心園排除在外,顯然全極中之死,已令怡心園與遠雄堡的裂痕深刻到難以收拾,若繼續這樣下去,有瞭遠雄堡這強助,就要失去石漸的奧援,這一計算下來,對棲蘭山莊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金堡主好意,在下與姬夫人同樣銘感五內。」

  聽金賢宇這麼說,吳羽嘴角浮起一絲笑意,贊許地點瞭點頭,甚至連稱呼都換瞭。

  這堡主之名雖讓金賢宇聽瞭之後連道不敢,但神情上至少比方才被賢侄賢侄的叫時要好看得太多。

  「接下來吾等自該好好合作,以振我威天盟之名……隻是敵人一擊中的,隨即遠颺,這等突擊方式著實令人防不勝防,除非有高手壓陣,否則分散人手隻讓敵人有可趁之機,不若金堡主率眾先留下,我們商量商量該如何佈置防務,好應付敵人。」

  「多謝吳兄,也多謝大夫人,」

  聽吳羽這麼說,金賢宇隱隱猜出,吳羽所謂的合作,針對的隻怕也有石漸在內。

  畢竟當日之事吳羽也親眼看到,對石漸的佈局深遠、機心詭詐亦有所感,身為棲蘭山莊供奉的他,隻要不是無心理事,自不會疏忽這近在咫尺的強敵,「合力應敵是本堡該做的,隻是在這之前……關於先師被害之事,賢宇仍是得請三夫人引路,好向石爺求個交代。」

  「這……」

  見解明嫣還在遲疑,吳羽輕聲開瞭口,「還請三夫人引路,畢竟此事若不解決,怡心園與遠雄堡間隔閡難消,對今後的合作總不會有好處……逝者逝矣,隻要石三爺出面把事情弄個清楚,大敵當前,想來金堡主也不會做出太過分的要求,是不是?還請三夫人幫這個忙吧!」

  艱難地點瞭點頭,算是給解明嫣一個應諾,其實回來的這一路上,金賢宇最傷神的,就是舒緩本堡之人的復仇心切。

  畢竟石漸雖是仇敵,但那隱在暗處的影劍門,卻也是不同戴天的大仇,而且石漸這邊還有可能暫緩,影劍門既對樸鐘瑞出手,還是施以暗算,這等藏頭露尾的作法,著實令向來光明正大的遠雄堡眾人怒火燎原,這一路上的努力總還是有代價的,說不定那黑衣人神秘莫測的出手也有幫助,至少回到此處,遠雄堡眾人還可接受暫時不找石漸報仇的待機方式。

  見金賢宇點瞭頭,這一無言的壓力,反而比以前的咄咄逼人更恐怖些,解明嫣好不容易才站瞭起來,引著眾人穿越庭園,直到小廬之前。

  隻見那小廬旁邊林木蔥蔭,尤其一棵大樹亭亭如蓋,便在冬日林葉仍顯青碧,顯然被移植至此,血蟾木竟沒有水土不服的問題,長得可好瞭。

  連著叩瞭幾聲門,小廬的門卻仍巍然不動,一點沒有要打開的樣兒,解明嫣嘆瞭口氣,轉過頭來,一臉的泫然欲泣,「這幾日……都是這個樣子,就連從門上這小洞送進去的吃食也是一點未動。昨日明嫣終忍不住,打開門硬是闖瞭進去,卻已不見相公蹤影,想來全五弟之歿,相公心中痛傷之下,該是出去散心去瞭。在他回來之前,能否請各位稍待?想來……他很快也該回來瞭。」

  「什麼?」

  本來在門前硬等,金賢宇心下雖有不耐,卻還能勉強壓抑住,畢竟若石漸當真現身,他也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若石漸就乖乖認錯瞭,或許自己還能壓制得住堡中弟子的喧嘩,可若兩邊真說僵瞭要動手,一來遠雄堡未必有人能應付石漸「洪濤無盡」的奇門神掌,——來這等自相殘殺之事,吳羽也未必會幫自己這邊。

  先前言語中雖有默契,但雙方沒有私下達成協議,總令人有所不安,如今見石漸不知所蹤,金賢宇雖有種打瞭空拳的難受,卻也不由松下心來。

  「難不成……這回影劍門前來追殺大師兄之事,與石爺也有關聯嗎?實是不堪、不堪……」

  雖說放下心來,但嘴上卻不能承認,金賢宇故作微怒地開瞭口,隻是就連自己都不信這等事。

  畢竟石漸門下三徒,除瞭饒千羿是死在全極中臨死前的最後一擊外,太史軒與司徒祥之死,都與影劍門脫離不瞭關系,太史軒更是死無全屍,即便石漸想用苦肉計,這等代價也未免付得太高瞭些。

  不過當日全極中被石漸硬潑瞭一身污水,構陷他與影劍門通聯,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反擊,金賢宇言語中自不會客氣,就算之後會被吳羽或邵雪芊找出理由駁掉,至少自己也痛快地回瞭石漸一下子。「石爺消失得……也未免巧合瞭些,若是石爺不趕快出面澄清此事,賢宇未必能杜旁人悠悠之口,此事還請三夫人留意……」

  聽金賢宇言語中已漸涉威脅,解明嫣雖向來溫柔平和,也難免被激起性子,隻是石漸失蹤得確實太巧合瞭,就算門徒盡喪,又被時勢迫得非得親手清理門戶,傷瞭結義兄弟性命,但就在怡心園與棲蘭山莊面臨強敵隨時可能上門的情況下,他卻神神秘秘的消失,雖知道石漸偶爾也喜歡這樣消失個一兩日,出去散散心或想點事情,可現在這等狀況下,他卻還敢這麼做?就算解明嫣都有些難以諒解,便是心中有氣,也隻敢向著石漸發,對金賢宇的咄咄逼人卻是無話可說。

  「謠言止於智者,金堡主已是一方之主,為瞭作門下表率,言語中也該註意些……」

  見解明嫣臉兒漸紅,櫻唇緊咬,一副想罵卻又不敢罵出聲的可憐模樣,連邵雪芊都已有些想出言相助,吳羽連忙開口解圍,「隻是石三爺確實離開得不是時候……等三爺回來,還請三夫人通知一聲。」

  「可不是嗎?」

  雖被吳羽那句「謠言止於智者」憋得臉孔通紅,金賢宇心下暗罵:當日全極中被石漸構陷時,你這句話可不知跑到瞭哪兒去!但吳羽接下來的話,便是對石漸發作,表面上沒什麼銳利的,但細細想來,隻怕比自己的言語還激烈些。

  若非那黑衣人所用是劍非掌,與石漸向來的武功路子不合,他還真差點把兩人想到瞭一處去,至於先前樸鐘瑞與石漸的關系,在這等時候自然就暫時忘記瞭。

  「真不是時候呢!先前隻知『洪濤無盡』之威,不知石爺劍法如何?」

  「相公對劍法並無研究,」

  雖說金賢宇說得毫無煙火氣,腦子不靈活的人聽起來隻以為他怎麼會扯到石漸的武功上去,但先前言語之間,解明嫣已被搞出瞭火氣,心有所念之下,自然聽得出金賢宇意有所指,「在當年的結義兄弟之中,除瞭已逝的姬大哥外,就是楊四弟的……的劍法最為高明,但相公一心都在『洪濤無盡』上頭,旁的武功卻不怎麼樣,更不用說劍法瞭……」

  「金堡主無須擔心,石三爺確實不會劍法。先前在下曾與三爺手談幾局棋,觀察過三爺手掌,從結繭的痕跡來看,三爺一生都浸淫掌上,從來沒習過劍,畢竟習劍之人與習掌之人,在手掌上留下的痕跡大有不同,仔細看看便可看出端悅。」

  微微一笑,吳羽刻意看瞭看旁邊的姬平意與臉色變得煞白的楊柔依,這才繼續解釋下去:「三爺雖說消失的不是時候,多半也真隻是去散散心而已,絕不會是那單身入虎穴,突襲暗算樸賢侄的黑衣人,這點大夥都可以保證的……」

  「哼!」

  冷哼一聲,金賢宇卻沒有再多說話。

  一來吳羽所言確有其理,石漸的「洪濤無盡」之所以厲害,不隻在於威力,更在於石漸全心修煉的毅力,若他真有辦法另修劍法,不說能不能瞞過旁人,光這分心就不知影響多少掌中威力,——來那黑衣人雖是刻意掩飾,但再怎麼掩飾也不能徹底改變身形,那黑衣人身形算是正常個子,以石漸那永不長大的模樣,是怎麼也裝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