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音直等到入瞭更,才徹底死心。
陳慕婉一直在她房中陪著,安慰她道:“或許是吏部的疏忽也未可知,你可別胡思亂想。”
顧輕音端著一杯茶水走到窗邊,山間的夜色寧靜幽美,她卻無心欣賞,喃喃道:“慕婉,喚作以前,我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現在不同瞭,我府上是什麼情形,你是知道的。”
這是她第一次在別人面前隱晦的提起傢裡的變故,她出身世傢,門第頗高,一直是倔強的,清高的,從不屑和人說起自己的困境和難處,或許因為陳慕婉是她少女時期唯一可親近的朋友,她在萬分無助和失落之時,終是卸下瞭心防。
陳慕婉也站起來,走到她身邊,輕道:“輕音,你的考績結果尚沒有定論,別想太多瞭。你看看我,這次沒能晉升,失落當然會有,但再想想卻也沒什麼,女子為官,能成就大業的又有幾人,你已經比我們出色很多瞭。”
“你府上之事我略有耳聞,我在翰林院這些年,顧大學士的為人都是看在眼裡的,相信他定是清白的,等大理寺將他釋放瞭,必能官復原職。”陳慕婉拍瞭怕她的手臂。
顧輕音心中暗暗嘆息,卻也不能再與陳慕婉說太多,見夜漸深,也不留她,將她送至門外。
顧輕音這一夜再次難以入眠,心中思緒萬千,輾轉反側,最後打定主意,次日直接找吏部尚書祁蘊珩問個明白,這才恍惚睡去。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便聽有人敲門喚她,她起身,披衣開門,就見陳慕婉喘著氣站在門外,“輕音,昨夜和你說瞭半宿的話,倒忘瞭提醒你今日遊山之事瞭,你快些梳洗好,到皓經閣前來。”
顧輕音一怔,但想著在皓經閣前或許就能見到祁蘊珩,便振作瞭精神,趕緊收拾起自己的臉面來。
她匆忙喝瞭兩口粥,特意換瞭一件簇新的淺碧色朝服,就朝皓經閣而去。
待她到瞭皓經閣前,隻餘一片空空蕩蕩,遠遠可見眾位官員成群走在前面,已開始結伴而遊瞭。
女官考績後通常會安排這樣的遊玩,權當是給官員們的放松,隻顧輕音之前從未參加過,才並不知曉。
她本就無心遊玩,見再無旁人,便想折返回院落中去。
忽的自身後跑來一名女官,身形嬌小,一張瓜子小臉上因奔跑而泛出些許紅暈。
“都走瞭?”她略顯失望的看著顧輕音。
顧輕音看她一會,便想起她是兵部的書令史賀秋心。
“我們來晚瞭。”顧輕音邊說邊轉身,就要回去。
“顧大人,”賀秋心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顯得有些急切,“不如你我二人一同走走?”
顧輕音實在沒什麼心思,剛要回絕,賀秋心已經挽著她的手臂向前走去,“我來時便聽人說過,這春夏之交,紫雲山上的風光極好,不趁此時機遊覽一番,豈不可惜?”
顧輕音看著手臂上五根纖白的手指,又見她頗有興致的模樣,到嘴的回絕話便咽下去瞭。
兩人於是結伴而行,因為年齡相仿,倒也聊的起來,賀秋心平時愛看些雜史閑書,很會起話頭,顧輕音則基本都能往下接。
日頭漸漸升高,紫雲山沐浴在一片金色之下,山中各色花草繁茂,樹木蒼翠,偶有亭臺樓閣點綴其間,意境優美。
顧輕音見山間景色變幻,幾重色彩層疊漸染,起初隻覺新奇,慶幸自己沒有錯失這難得的美景,但慢慢的也覺出些古怪來。
她們這一路走來,其間從未碰上一個人,四周靜謐異常,隻偶爾有幾聲蟲鳴鳥叫。
顧輕音抬頭,微微瞇起雙眼,日頭正好,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灑落下來,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影。
“賀大人,我們恐是走岔瞭路,不如先回去罷。”她有些不安道。
她轉頭,卻哪裡還有賀秋心的身影。
正在她驚疑間,林中忽然躍出一道高大的黑色人影,手中的兵刃閃著寒光,直直向她飛撲過來。
顧輕音大驚失色,連忙向前飛奔。
山中小徑曲折幽深,也不知通向何方。
她隻管向前跑去,跌跌撞撞間,冷不防看到前面就是懸崖峭壁,一根稚嫩的小樹長在涯邊,正被山風吹得東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