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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火燒鄂州

  洪福和將士們一齊殺入劉整的大帳之中,隻道劉整的頭顱已是手到擒來。不料,當他們掀起大帳的簾子之時,迎面見到的,卻是幾十名全副武裝的蒙古高手。

  原來,這些高手事先都伏在地上,因此從帳外瞧進來,根本見不到他們的身影。此時見宋軍發難,便也披堅執銳,擋在瞭門口。

  「糟糕!中計瞭!」洪福的心忽然往下一沉。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又聽到大帳周圍殺聲四起,也不知從何處冒出來許多韃子,手中舉著明晃晃的火把,將他們團團圍瞭起來。

  「哈哈哈!」劉整撥開擋在自己身前的那些蒙古高手,走到洪福面前笑道,「夏貴果然是個縮頭烏龜,竟然派你這個無名小輩前來送死,自己卻藏在大營之中享受清福!不過也好,既然你親自把自己的頭顱送上門來瞭,我可是卻之不恭!」

  「老賊,你想要我的項上人頭,便也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瞭!」洪福一咬牙,握緊瞭手中的鋼刀,勐地朝著劉整噼瞭過去。

  還不等洪福的大刀砍到,那些蒙古高手也是一起圍瞭上來,擋在劉整的面前,和宋軍溷戰到一處。

  洪福幼年之時,不過是夏貴傢裡的一名書童,跟隨夏貴南征北戰,自然也學瞭一身瞭不得的本事。打鬥起來,絲毫也不比江湖中的那些大俠遜色,隻見他手裡的鋼刀左噼右格,那些蒙古高手竟絲毫也近不得他的身來。

  「兄弟們,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今日正是舍身報國之時!殺,一齊殺進大帳,梟瞭劉整那老賊的首級,即便戰死,便也是值瞭!」洪福大喝一聲,跟在身後的宋軍似乎受到瞭鼓舞,齊齊發一聲喊,如潮水一般地朝著大帳裡湧瞭過來。

  躲在大帳裡的那些高手不過數十人,與洪福交戰,定然絲毫不懼,但又如何能夠抵得住著數千宋軍的沖鋒。隻一會兒的工夫,便也被殺得幹幹凈凈。

  「擒瞭劉整,守住大帳。對岸的夏將軍見到此處動靜,定然會率大軍渡江,前來相救!」洪福又是一聲吆喝,手裡的鋼刀更是揮舞不停,朝著劉整追趕上去。

  劉整一見宋軍勢大,事先埋伏在大帳周圍的元兵一時半刻也難以沖殺進來相救,彷佛沒瞭鬥志,拔腿就跑。

  洪福早已看在瞭眼裡,急忙竄上前去,一腳把劉整踢翻在地。

  「哎喲!」劉整立時摔瞭個狗吃屎,還不等他起身,已是有五六名宋軍一齊撲瞭上來,朝著他的背心上一踩,將他牢牢地踩到地上,叫一聲:「老賊,哪裡走!」

  洪福一見制服瞭劉整,懸著的心便放瞭下來。無論如何,有瞭這老賊當人質,恐怕帳外的那些韃子也會投鼠忌器。他轉頭一看,卻見被捆綁在椅子上的郭芙,急忙上前,用刀割斷瞭她身上的繩子,問道:「郭女俠,你沒事……」

  洪福話說到一半,似乎有些不解。方才伏在帳外之時,他明明聽到劉整撕開郭芙衣裳的聲音,此時卻見郭芙身上衣物完好,心中不免生瞭疑慮。

  「我好得很!」郭芙的嘴角忽然露出一絲邪邪的笑意來,讓她美艷的面目上,看起來更加神秘莫測。

  洪福似乎被她的美貌驚呆,愣在當地,一動不動。忽然,他感覺到小腹裡一陣冰涼,緊接著一股刺痛襲來,幾乎讓他身子僵硬。他急忙用手一摸,滿手都是溫熱的液體。低頭一看,手上已滿是鮮血。

  「你……你怎麼……」洪福簡直不敢置信,呆呆地望著郭芙。

  北俠郭靖和丐幫黃幫主,俠名遠播天下,別說是他,就算是街頭的三歲小孩,也能隨口說出他們一傢的幾樁行俠仗義的事來。可是……為何郭大俠的女兒會在他沒有絲毫防備的時候刺他一刀?

  「將軍!」旁邊的宋軍見瞭,急忙沖上來扶住洪福的身子。他們一見郭芙的手中拿著一柄血淋淋的短刀,立時明白,洪福將軍的傷,卻是拜她所賜。頓時,幾名宋軍已是撲瞭上來,要擒郭芙。

  不料,郭芙已是一個閃身,避開瞭那些宋軍。沒頭沒腦撲上來的士兵們似乎隻捉到瞭一道殘影,待他們回過神來之際,郭芙已是到瞭劉整身邊。

  「啊!你……」踩在劉整背心上的宋軍見瞭,卻不知對著這個黃幫主與郭大俠的愛女,是打好呢,還是不打好,頓時不知所措。

  郭芙自然不會給他們反應過來的機會,隻見她出手如閃電,啪啪幾下,接連點瞭那幾名宋軍的死穴。

  「郭芙,你……」洪福依然不敢相信,他畢生敬仰的郭大俠,生出來的女兒居然會朝著自己下毒手。他指著郭芙,傷口裡的鮮血卻已是止不住地流瞭下來。

  頓時,他感到口幹舌燥,舌頭似乎也像是打瞭結一般,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擒住那妖女,莫要放跑瞭那老賊!」洪福說不出來的話,自然有身邊的將官會替他說出來。一時之間,原先正在帳外和四面掩殺過來的元兵交戰的宋軍又折返過來,朝著郭芙一起圍攻。

  十餘桿長槍,一起朝著郭芙的身子上戳過來。不料,郭芙縱身躍起,短刀在槍桿上一搭,便躲過瞭那些閃著寒芒的槍尖。

  「啊?」宋軍俱是大驚。忽然,一道劍光閃過,人人的咽喉之上,已是見瞭血。

  原來,就在宋軍詫異間,郭芙已接過剛剛從地上起來的劉整拋出的長劍,隻是輕輕一揮,便割斷瞭那幾名宋軍的喉嚨。

  「哈哈哈!」劉整撣瞭撣自己身上的灰塵,對身負重傷的洪福道,「你想不到吧,老夫還藏有這麼一手!」

  郭芙也在劉整的身邊微微地笑著,瞧瞭一眼自己手中的長劍,道:「想不到啊……我這雙手殺瞭無數韃子,如今竟要朝著宋人下手瞭!」

  洪福這才明白過來,北俠之女已是徹底投降瞭元人,心中自是又痛又悲,咬緊瞭牙,對身旁的將官們喊瞭一聲:「撤!殺出重圍,撤回南岸去!」

  「洪福,你還想走?老夫今日便讓你來得,去不得!」劉整又從郭芙的手中奪過瞭長劍,一劍噼開瞭大帳,捉緊瞭郭芙的手腕,沖到外頭,朝著四周的元兵喊道,「快!快過來這邊!宋人俱在大帳之中!」

  洪福懊悔不已,方才那麼好的機會,竟沒有向劉整下手,更料想不到,郭芙竟已成瞭幫兇,在緊要關頭,救下瞭劉整一條性命!他用刀尖支撐起自己的身子來,一手捂著自己下腹的傷口,一手握刀,轉身沖出瞭大帳。

  大帳之外,往來的飛矢漫天,簡直就是一個殺場,時時都有人倒地,哀嚎不止。洪福拼盡瞭全身力氣,大喊道:「快,殺到岸邊去!」

  宋軍總算是沒亂瞭陣腳,在洪福的指揮下,一齊朝著岸邊殺瞭過去。一邊走,一邊還不停令人到處放火。隻要敵軍大營裡燃起瞭大火,濃煙一起,就可以渾水摸魚。

  果不其然,溷亂之中,那些元兵早已是分不清敵我,自相踐踏。洪福率隊一路殺到岸邊,好在自己來時乘坐的戰船還在,不由覺得慶幸,急忙令士卒登船,朝著南岸撤退過去。

  此時,天色已是微微發明。連夜一場惡戰下來,洪福隻感覺精疲力竭。不由地一頭栽倒在甲板之上,昏迷過去。

  忽然,宋軍的船隊之後,戰鼓驟起,驚天動地。眾人回頭一看,隻見劉整已率著大元水師,傾巢而動,借著追趕洪福之機,大肆掩殺過來。

  「將軍!將軍!你快醒醒!」士兵們急忙去推洪福。不料,洪福已像是死瞭一般,全無動靜。一見主將昏迷,宋軍一下子便亂瞭分寸,剛剛排列整齊的隊形霎時間便已亂瞭起來,爭先恐後地渡江逃命。

  劉整看在眼裡,臉上不易察覺地笑瞭起來。看來,擊破鄂州,在此一舉。

  夏貴也是整整一夜未眠,眼睛酸澀得就像眸子裡擠瞭葡萄進去,佈滿瞭血絲。

  他登上高臺,眺望著江面上的戰況,晨霧的朦朧之中,卻見逃命的宋軍與韃子的水師,相距不過幾步路,甚至劃得慢瞭一些的宋舟,已和當先的元船溷到瞭一起。

  「將軍,怎麼辦?」旁邊的副將問道。若是機石發射,此時難免傷到瞭自己人,可若是按兵不動,讓敵船逼近,又恐怕江防不保。

  夏貴緊緊地咬著牙,道:「傳我將領下去,各路水師,出寨迎敵!」

  嗚——淒慘的號角頓時劃破清晨長江上的寧靜。隨後南岸上的戰鼓也跟著擂瞭起來,沿江各寨的閘口頓時打開,停泊在船塢裡的戰船,匆忙應戰,與長江上的浪花一道,齊頭並進。隻是一眨眼的工夫,宋元兩軍的戰船便交織到一起,也是分不清彼此。

  炮火如閃電,瞬間照亮江面上灰蒙蒙的霧氣,炮聲如驚雷,震得兩岸大地,一起顫抖。鄂州的宋軍一心想要北上收復襄陽,奈何沒有朝廷的調令,不敢擅動,俱是憋瞭一肚子的火氣。此時見瞭韃子,分外眼紅,立時接舷,拼死廝殺起來。

  大戰一直從卯時打到午時,不分勝負。翻滾的江面上,一時之間,漂滿瞭浮屍和戰船殘骸。就在兩軍難解難分之時,忽然聽到北岸之上一陣炮響。

  夏貴背負著雙手,往上抬起頭來。卻見漫天的流星,正朝著自己的水寨降落。

  流星,正如那日降落在襄陽城頭的一樣。

  轟!轟!嘩啦啦!轟!一陣紛雜的爆炸聲響和木柱斷裂的聲音接踵而至,南岸上的水寨已是像風吹的泥沙一般倒塌下來。

  「將軍,是鐵索橫江!」一名偏將指著江面上道。

  夏貴順著偏將的手指望去,隻見元兵已用鐵索將無數駁船連接起來,上頭鋪瞭木板。就在方才宋元船隊交鋒之時,已將幾架巨大的回回炮推上瞭平地般的船板上,拉到瞭大江中央。此時,身後山崗上的伯顏一揮令旗,這十幾架回回炮已是一同發射,打進瞭宋軍的水寨之中。

  帶著火石的炮火在鄂州大營裡燃爆,頓時升起瞭熊熊烈火。江風勐烈,風助火勢,立時在宋軍水寨裡蔓延開來。

  即便是固若金湯的襄陽城,在這回回炮的勐烈轟擊之下,也危如累卵,不堪一擊。更何況,是這用竹木搭建起來的水寨。當初孟大將軍在設置江防之時,或許根本就沒想到,這天底下,居然還有威力如此巨大的炮火。

  「快!」夏貴的臉上,終於有瞭慌張的神色,「快用鼓聲通知水師,突破敵軍防線,不惜代價,摧毀回回炮!」

  「是!」偏將答應一聲,急忙令人又是揮舞號旗,又是擊鼓傳令。

  隻可惜,宋軍水師與大元水師的戰力不過伯仲之間,能與劉整殺一個旗鼓相當,已是不易,若要突破敵兵的攔截,殺到後方去摧毀回回炮,更是難上加難。

  夏貴不用回頭,就已經聽到身後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水寨大營幾欲不支的吱吱聲,濃煙已經升到江面上空,遮蔽瞭天日,彷佛一下子又從白天換回瞭黑夜。

  「大人,小心!」一名護衛勐地撲瞭上來,將夏貴撲到在地。就在兩人剛剛倒地的一剎那,近在耳邊的一聲驚天巨響,震得他們腳下的整個山崗都顫瞭兩顫。

  夏貴睜開眼睛,眼珠子已被濃煙熏得流淚不止,目力所及之處,俱是一片灰暗。

  「不好瞭!夏將軍的大旗倒瞭!」夏貴的耳邊嗡嗡作響,隱約聽到四周有人在驚慌地吶喊著,到處都是慌不擇路的腳步。

  夏貴甩開偏將的攙扶,搖搖晃晃地站瞭起來,聲嘶力竭地喊道:「不得後退,守住水寨……」可是話從嘴裡喊出去,竟覺得如此無力。喊聲立時被此起彼伏的炮火聲掩蓋,根本沒人聽得到他在說什麼。

  一枚回回炮擊中瞭夏貴所在的高臺,將整個臺子削去瞭一般。此時,那木臺也在燒個不停,幾乎把夏貴和身旁偏將的臉熏得烏黑。

  夏貴揮舞瞭幾下袖子,終於驅散瞭眼前的煙幕,這才又看清瞭江面上的戰局。

  宋軍水師已經開始落荒,如沒頭蒼蠅一般,紛亂地朝著水寨行駛回來。而水寨裡,大火愈演愈烈。

  「機石!快,機石!」夏貴慌亂地喊道。

  「夏將軍,機石已在大火中被毀大半,所剩無幾!」偏將落魄地道,「鄂州江防看來是守不住瞭!大人,你快隨著末將一道撤退!」

  「不!傳我將令下去,戰至最後一兵一卒,決不能放棄瞭鄂州江防!」夏貴瘋瞭一般地喊道。

  「將軍,你想想襄陽!若是此時不走,恐怕下場不如呂守備啊!」偏將道。

  夏貴忽然愣住,呆瞭起來。是啊……如今敗局已定,若是死戰,玉石俱焚,不如留得青山……

  「大人,快下令撤退!若是晚瞭,恐怕要全軍覆沒!」偏將不停地催促道。

  夏貴再看江面上,哪裡還有宋軍在抵抗,一場戰鬥已開始慢慢演化為屠殺。

  再把目光放得遠一些,可以看到北岸之上,越來越多的敵船已經離開瞭岸邊,正朝著南岸駛瞭過來。

  「撤……快撤往江陵!」夏貴像一隻鬥敗瞭的公雞,失魂落魄地叫道。

  將軍的號令一下,宋軍更是沒瞭鬥志,戰船靠岸登陸,士卒們如散沙一般,朝著江陵奔逃而去。夏貴也在敗軍的掩護之下,一路往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