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初升,宮城外,黑沉沉湖面上忽然冒出一個黑點。
“噗!”
程宗揚吐瞭口水,在水面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小狐貍,用得著潛這麼遠嗎?”
“沒辦法啊。”蕭遙逸藉著蘆葦叢藏好身形,隻露出一顆腦袋。”自從上次宮裡鬧鬼,禁軍就加派人手,晝夜盯著湖面。若和上次那樣劃船來,不等咱們靠近就被射成刺娟瞭。”
“鬧鬼?”
“可不是嘛。”
蕭遙逸幽怨地說道:“你說我這相貌堂堂的,怎麼就被當成鬼呢?有我這麼風流瀟灑、英俊無比的鬼嗎?”
程宗揚沒理會他的自吹自擂。“他們還真會編理由啊。”
“要不怎麼好掩入耳目呢?”
蕭遙逸左顧右盼,“喂,你說的暗道出口在哪兒?”
程宗揚抬起頭,小心地看瞭看。“我記得離城墻挺遠,在一處湖礁中間。”
蕭遙逸瞇起眼睛。“我知道瞭!”
他潛身鉆入水中,片刻後露出頭來,朝程宗揚招瞭招手。
“宮城西北有一片大礁,方圓差不多有兩裡,上面寸草不生、怪石嶙峋,旁邊還有個大水渦,不少船隻在那裡出事,不是迷路就是被水渦吸入。周圍的漁民都相戒不敢靠近。”
蕭遙逸低笑道:“他們倒會挑地方。”
不多時兩人潛近礁石的位置,程宗揚憑著印象在礁群中尋找多時,終於找到那個隱密的洞穴。
洞內曲折之極,兩人不敢舉火照明,隻能運足目力沿著洞窟潛遊。花費半個多時辰才看到那條停泊的小船。
“就是這裡瞭。”程宗揚攀到岸上,抖去水靠上的水珠。
蕭遙逸嘖嘖稱奇。“這是司馬傢哪個廢物幹的?有一手啊,連我老爹都能瞞過。”
程宗揚正要開口,額角傷疤突然輕輕一跳。
蕭遙逸眼睛一瞬間亮瞭起來。“具有趣。”他輕聲說著,手腕微抬,袖中的龍牙錐悄然滑出半尺,在黑暗中散發瑩白光芒。
龍牙錐鋒芒所指的虛空中浮動著一團濃黑的氣息,裡面幾點血跡般暗紅的光點時隱時現。
“這是什麼鬼東西?”
蕭遙逸微笑道:“幽冥宗的禁咒。一旦有人侵入,施咒者立生感應。怎麼?程兄上次來沒有遇到嗎?”
程宗揚搖瞭搖頭。也許是上次兩人驚動宮禁才在此新設禁咒。
“怎麼破?”
蕭遙逸盯瞭禁咒半晌。“破不得。如果破開禁咒,等於告訴那老人妖,咱們兄弟又大駕光臨瞭。”
“那你還愣著幹麼?趕緊想轍!”
蕭遙逸苦笑道:“我這不正在想嗎?”
他抬頭看瞭看洞頂,忽然拔出龍牙錐劃出一個六角星芒,然後抬掌一推。瑩白的六角星芒猛然擴大,旋轉著框住黑色的氣團,將禁咒禁錮起來。
蕭遙逸一把拉住程宗揚。“最多隻能撐兩個呼吸時間,快走!”
兩人剛掠過禁咒的區域,那六角星芒就斷裂開來,隨即化為無形。
到瞭洞口附近,兩人停下腳步。程宗揚指點道:“出去就是太初宮,入口在神龍殿後面的假山下。”
“不對!”
“又怎麼瞭?”
蕭遙逸神情微動。“有血腥氣。”
程宗揚疑惑地抽瞭抽鼻子:“我怎麼沒聞到?”
“外面。”
蕭遙逸伏在洞口,閉目傾聽片刻,接著身形一晃掠過數丈距離,悄然沒入一叢繁茂的花樹中;他身體宛如遊蛇,一閃鉆入樹叢,沒有沾到半點枝葉。
程宗揚沒有他這分本領,隻能老老實實從洞裡鉆出來,藉著假山石的陰影隱蔽身形。
那小狐貍鼻子夠靈,就在他落足的位置扔著一具屍體。那人穿著禁軍的服色,臉頰生滿濃密的絡腮胡,面容頗為威武,身體卻被繩索捆得像大蝦一樣,喉嚨被利刀切開,看樣子已經死瞭一段時間。
他神情頗為奇怪,分明是割喉致死,臉上卻沒有驚恐、恨怒的神色,而是一片呆滯,像在睡夢中睜著眼被人殺掉。
程宗揚鉆進樹叢,看到蕭遙逸用指肚擦瞭擦屍體的面孔,抬起手,瞇起眼睛。
他指上多瞭一層油性的物體,微微閃光。程宗揚低聲問:“什麼東西?”
“蜜蠟。”
程宗揚納悶地問道:“一個死人,臉上塗一層蠟做什麼?”
蕭遙逸道:“我也奇怪呢。”
程宗揚望瞭望四周,“這個禁軍怎麼跑到內宮來瞭?”
“他不是禁軍。”蕭遙逸盯著屍體的面孔,緩緩道:“這廝的面孔我從來沒有見過。”
小狐貍說他認識禁軍一半的人,雖然有點誇大,但連他都不認識,這個禁軍的身分就很可疑瞭。程宗揚心頭微緊,“他是外面闖進來的?”
“難說。”蕭遙逸望著不遠處的神龍殿,喃喃道:“感覺很不妙啊。”
程宗揚深有同感。也許是上次不愉快的經歷,眼前巍峨華麗的宮殿在黑暗中透出陰森詭異的氣息,令人心生寒意。
“不會又碰到什麼邪門的事吧?”
程宗揚道:“上次進來碰到骷髏,這次一來就碰到死屍,再進去隻怕要見鬼瞭。”
“喂……”
“怎麼瞭?”
程宗揚回頭,見到蕭遙逸臉色不對,甚至說得上有些發白,微微一怔,跟著才想起這位小侯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鬼,於是提議道:“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兩人來時已經商量好,先到神龍殿查看,再遍查周圍的宮室,無論如何把那個老太監的狐貍尾巴找出來。但這會兒神龍殿燈火全無,去瞭也是白去。兩人遊目四顧,最後目光不約而同地一亮。
宮殿一側有一排宮室,西側盡頭一間隱約透出燈光。兩人對視一眼,蕭遙逸在前,程宗揚在後,相隔丈許朝宮室掠去。兩人都穿著黑色的皮制水靠,不用擔心衣袂帶出的風聲。
上次是八月十五,月色極亮,這次隻有一彎弦月半掩雲中,黑沉沉的夜色給兩人帶來許多額外方便。
內宮連禁軍也不許入內,讓兩人格外輕松,不過幾個呼吸間便潛近宮室。兩人心裡都是同樣的念頭:這時候還亮著燈,裡面住的多半是當日交過手的小太監。
那幾個死孩子修為平平,根本不用程宗揚出手,蕭遙逸一隻手打他們還有得剩,唯一的擔心就是他們喊叫,驚動他人。
房門虛掩,燈光遠遠從內室透出。兩人悄然靠近,在墻外聽瞭片刻,然後閃身入內。蕭遙逸腳尖一點,幻影般閃過兩丈距離,落在內室的門側,身體緊貼著墻壁。
程宗揚沒有跟過去,而是閃身躲在房門後。自己已經打瞭不少架,這點經驗還是有的,守在後面既免得有人突然闖入,萬一裡面情形不妙,也好有條退路。
蕭遙逸贊賞地朝他挑瞭挑拇指,回過頭握緊袖中的龍牙錐,一手悄悄挑開內室的門簾。入目的情形使兩人同時大吃一驚。
一名軍士立在房中,正好抬臉與蕭遙逸打瞭個照面。他一手提著腰帶,一手拿著禁軍的甲衣,似乎正在更換衣物。
看清那人的面孔,蕭遙逸頓時渾身打瞭個寒顫。程宗揚清楚看到那小狐貍肌肉一瞬間繃緊,頸後毛發都聳立起來,顯然處於極大的驚駭之中。
眼前那人面容威嚴,連鬢的胡須又密又濃,赫然是剛才那個死去的禁軍軍士!
望著這個復活的死人,兩人一時間方寸大亂。程宗揚不料自己剛才的話一語成讖,居然當真見瞭鬼;蕭遙逸更是臉如土色。那軍士微一錯愕,沉聲喝道:“貴樣?何者!”
蕭遙逸毛發倒豎,握著龍牙錐的手掌筋腱微顫,冷汗一滴滴淌落下來。
想來也是。蕭遙逸自曝小時被鬼嚇過,連夜路都不敢走。突然看到剛才摸過的屍體復活,再聽到他鬼叫般的口音,沒當場嚇得尿褲子已經夠勇敢瞭。
但程宗揚知道對面的傢夥不僅是人,而且還是個倭人!
“假扮的!”程宗揚低喝道:“動手!”
蕭遙逸一震,回過神來。他剛握緊龍牙錐,對面的軍士立即拋下甲衣,手臂還未抬起就甩出一道鳥光。那道鳥光劃過一條弧線,回旋飛來。蕭遙逸展臂一拿,卻是一枚三菱形的飛鏢。
他驚魂甫定,顧不得細看,立即揮手打出。沒想到那枚飛鏢卻是回飛式的,從空中劃瞭一道曲線又飛回來。
閃避間,對面的軍士已經拿出武器,卻是一根兩尺來長的竹杖,兩端包著半圓的銅頭。
蕭遙逸怕他再施出什麼古怪暗器,立即欺身向前,在鬥室中貼身近戰。那軍士招術怪異,十招有九招都看不出來歷,往往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攻出,招法狠辣而且陰毒。
蕭遙逸施出近身纏鬥的功夫,兩手忽掌忽指,臂、肘、膝、腿變化萬千,他修為穩勝對手一籌,隻不過驚悸之下,幾次錯過良機。而那軍士的身手也真不俗,攻守進退具有獨到之處,若不是倒楣碰到蕭遙逸,程宗揚穿越後所見的大多數人都遠不及他。
那軍士在蕭遙逸連綿不絕的攻勢下漸漸慌亂,一步步向後退去,最後背脊一頓,靠在墻壁上。他目露怯意,竭力避開蕭遙逸一記腿法,竹杖再次攻來。
蕭遙逸側臂擋住,竹杖頂端的銅頭突然一跳,中空的竹杖內彈出一條鐵煉,怪蟒般纏在蕭遙逸臂上。
蕭遙逸痛哼一聲,手臂血痕突現,被煉端的尖鉤劃破。那軍士奮力一拉,蕭遙逸仿佛被他扯得飛起般,身體橫飛空中,接著屈肘一退,龍牙錐破袖而出,直刺那軍士胸前。
那軍士避無可避,怪叫聲中騰起一團黑霧,身形倏忽消失。
龍牙錐閃電般破入黑霧卻擊瞭個空。黑霧散開,那軍士的甲衣兀自扔在地上,身體卻蹤影全無,蒸發般在他眼前憑空消失。
蕭遙逸冷汗直淌下來。這鬥室不過丈許見方,根本沒有藏身之處。難道剛才和自己交手的真是鬼?
程宗揚掠來左右看瞭一眼,忽然手起一刀,砍在墻角一根不起眼的木樁上,慘叫聲戛然而止,鮮血飛濺中,那軍士露出身形。
“梭那八格那!”
那軍士脖頸被刀鋒砍中,嘶嘶吐著血沫,似是難以置信有這等蠢事。他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程宗揚,掙紮幾下便即氣絕。
程宗揚啐瞭一口。“變身還不用心,宮裡有這麼破的爛木樁嗎?”
蕭遙逸臉色由青轉白。他抹瞭把汗,驚魂未定地說道:“這……這是什麼鬼東西?”
“東瀛來的忍者。”
程宗揚多少有點訝異,之前聽段強說書說得多瞭,知道穿越小說大多有個東瀛,總會碰上日本人,想不到此地也無法例外,還是他鄉遇故知,碰到日本忍者。
“幸好以前看片子,多多少少學瞭兩句東瀛文……”程宗揚暗自慶幸,蹲下來在軍士臉上摸瞭摸,然後剝下一層薄薄的面具。面具上須眉俱全,裡面有還殘留的蜜蠟,果然是仿照被殺禁軍軍士面容制成的。
蕭遙逸衷心道:“程兄見聞廣博,連這些海外異術也精透得緊。”
“有個幽冥宗的老太監,又來個東瀛忍者……晉宮還真熱鬧啊。喂,你幹什麼?”
蕭遙逸撕開忍者的衣物。”當然是找線索瞭。”
那傢夥身上的東西不少,短刀、繩索、飛爪、吹管、毒針……還有幾個一寸多長的小卷軸和一堆藥瓶。忽然兩人眼睛同時一亮,搶出一個竹筒。那竹筒一端的封泥已經打開,隱約能看出上面一個“魔“字,另一端則印著“黑”。
雨人異口同聲道:“果然是黑魔海!”
蕭遙逸取出筒裡的信箋,上面的字跡已經顯過形,在燈下清晰可辨。
蕭遙逸一目十行地看完。“這廝原來叫飛鳥熊藏啊。”
書信以漢字書寫,程宗揚毫無障礙地讀完。那信是一封請柬,上面說久聞飛鳥熊藏兄弟是亂波上忍,因為兩人在東瀛犯事,無法存身,黑魔海義字當頭,誠請兩人加盟,位列教中供奉。信中說,如果弟弟要修練忍術,哥哥熊藏可以先赴建康,由供奉古冥隱接迎。
“古冥隱是那個老太監吧?”
程宗揚不解地說道:“他為什麼一來就扮作禁軍呢?”
“這是個什麼東西?”
蕭遙逸從飛鳥熊藏屍體上翻出一個油佈包,裡面包著一截光禿禿的劍柄。劍柄看起來又古又舊,上面貼著一張火紅的符印,透出一絲詭秘的氣息。
程宗揚也看不出來,隨便揣在身上,正要開口,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外面一個尖細的聲音道:“飛鳥大爺,古供奉讓小的來問問,大爺準備好瞭嗎?”
一個小太監嘻笑道:“他不通華語,你說的他聽不懂。計好,你不是會倭語嗎?”
另一個小太監吭哧幾聲,然後彎著舌頭嘰哩咕嚕說瞭幾句。
程宗揚和蕭遙逸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的緊張。這鬥室隻有一桌一椅,兩人更沒有忍者的匿形術,兩個大活人一具屍體,想藏都沒有地方藏。
外面三名小太監等瞭片刻,其中一個高個兒小聲嘀咕道:“不會出瞭什麼事吧?怎麼沒聲音呢?”
“計好,是不是你說的他也聽不懂啊?”
那個叫計好的小太監委屈地說道:“相龍大哥,倭語我隻會幾句,加上手勢他才好明白……”
高個兒太監相龍在計好頭上拍瞭一把:“你怎麼這麼笨呢?去催催他!”
計好推門欲進,裡面突然傳來一陣嘰哩咕嚕的話語,語速極快,聲音又高又尖,似乎在不滿地大聲喝斥。
“那個鳥在說什麼?”
計好為難地說道:“我也沒聽懂……”他皺著眉道:“味道好像和下午不太一樣……喂!相籠哥!”
鏘的一聲低響,那個叫相龍的小太監拔出短刀,低聲道:“供奉說過,讓咱們留點心。上次兩個逆賊闖進宮裡險些撞破供奉的好事,說不定還有人能闖進來。計好,咱們進去看一眼!朱靈寶,你回去稟告供奉!”
相龍輕輕一推門。房內忽然傳來一聲怒喝,“八格!混帳野鹿伊瑪絲!”
計好連忙拉住相龍,點頭道:“沒錯!沒錯!就是這個調兒!下午這位爺就是這樣說話的!”
蕭遙逸緊貼在墻角,朝程宗揚豎瞭豎拇指。
程宗揚飛快地戴上面具,把地上的禁軍衣物披在身上,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一古腦塞到懷中。
蕭遙逸做瞭個小心的手勢,程宗揚點點頭,掀簾出來。
房門拉開,偽裝成禁軍面孔的程宗揚挺胸踏出。隻見外面站著三個十幾歲的小太監,一個個頭高點,一個圓滾滾的,還有一個矮小機靈,這會兒三個人都張大嘴巴,然後驚叫道:“真像!”
“這個鳥大爺好厲害啊!”
“太像瞭!古供奉也想不到呢。”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太監道:“你們懂什麼?這叫忍者。幽長老好不容易從東瀛請來的!不能喊大爺,要叫上忍!”說著他一瞼諂媚笑道:“飛鳥上忍,小的計好--不是!”
小太監想起來他不通華語,連忙卷起舌頭嘰哩咕嚕說瞭幾句。
程宗揚故意板起臉,做出聽不懂的樣子。
小太監連忙指著自己。“計好!計好!”
程宗揚露出釋然的神色:“喲西,計好,喲西。”
旁邊兩個小太監也擠過來,指著自己道:“小的相龍。”、“小的朱靈寶。”
“喲西!喲西!”
程宗揚歡然拍瞭拍他們的腦袋,一邊尋思自己是不是該直接下重手,把這幾個小崽子的腦殼拍碎。
計好比著手勢,半是中文半是倭語結結巴巴地說道:“飛鳥上忍萬安,古供奉請上忍到殿裡見面。就是那個--那個大房子。古供奉聽說上忍願意出手,喜歡得很,要好好招待大爺。”
那個叫朱靈寶的小太監諂笑這:“飛鳥大爺,這邊請。”
“喲--西。”程宗揚故意拉長聲音,聽著背後的動靜,一邊道:“喲西!開路伊瑪絲!”
相龍道:“喲,他還會說華語呢?”
計好背著臉撇瞭撇嘴,小聲道:“就幾個詞,路上現學的。咱們說什麼他聽不懂。”
三個小太監堆起笑臉,點頭哈腰地向客人施禮,提著燈籠在前面引路;程宗揚邁步跟在後面,裝作四處打量的樣子,一邊豎起耳朵。
如果能選擇,自己這會兒巴不得調頭就走,剩下的爛攤子扔給蕭遙逸收拾。不過想想外面的八千禁軍,程宗揚還是打消這個念頭。
幾個小太監最大的相龍也不過十四、五歲,看起來滿臉童稚氣,隻是這些小太監似乎在宮裡待久瞭,沾染上太監的陰微,目光閃爍,不時露出與他們年齡不符的暴戾陰毒神情。
這會兒三個人以為他聽不懂,一邊走一邊毫無顧忌地交談。朱靈寶道:“古供奉很看得起他啊。”
相龍道:“他是幽長老請來的,古供奉當然要給他面子瞭。”
計好擠瞭擠眼,小聲道:“聽說他好色得很,在東瀛犯奸無數才逃出來。這一路都躲在船艙裡不敢露面。”
相龍嘻笑道:“難怪剛才火氣那麼旺呢。”
朱靈寶道:“相龍哥,聽說那個奸細是你抓到的,真是雲傢的人?來跟那個長腿美妞見面的嗎?”
相龍得意地說道:“可不是嘛。我盯瞭侍衛長十幾天才盯到。還是死士呢,在古供奉手下什麼都招瞭。要不是忌憚那長腿美妞的身手,古供奉早就把她叫到宮裡來。好在現在有瞭鳥大爺,嘖嘖,這易容術,連我都看不出來!”
計好羨慕地說:“相龍哥立下這樣的大功,古供奉一高興,說不定會把太初宮賞給你看管。”
“太初宮沒意思。昭明宮還差不多。”相龍嘿嘿笑道:“最好能抓到活的,讓古供奉把那個長腿美妞賞給我玩幾天。”
幾個小太監嘻笑著朝神龍殿走去,程宗揚聽得驚心動魄。他們口裡的長腿美妞九成可能是雲丹琉,這幾個死孩子在背後盯著雲丹琉,撞到雲傢的死士扮成禁軍潛到宮中與她見面,於是擒下那個死士。正好趕上飛鳥熊藏到建康,讓這個忍者扮成死士,設計對付雲丹琉。如果不是自己運氣夠好,雲丹琉想不上當都難。
剛踏上臺階,眼前黑沉沉的神龍殿一瞬間燈光通明,高逾丈許的殿門一扇扇打開,殿內傳來悠揚的樂曲聲,燈光下一片花團錦簇。
一個青衣小帽的老太監立在殿前,尖著嗓子道:“飛鳥上忍,鄙人古冥隱,忝居黑魔海供奉。”
小太監計好連忙嘰哩咕嚕翻譯,程宗揚點瞭點頭,裝作聽懂的樣子,怪腔怪調地說道:“古供奉?”
古冥隱滿臉喜色。“正是鄙人!上忍這番易容術可謂是出神入化!佩服!佩服!”
程宗揚搜腸刮肚,好不容易擠出來一句:“哈吉瑪系代有樓希庫!”
計好眼睛一亮,忙道:“這個我知道,他說初次見面,請多歹關照!”
古冥隱大喜,親自攜起程宗揚的手,尖聲笑道:“關照不敢當,上忍是幽長老親自邀請,難得來建康。萬餘裡舟車勞頓,今晚定要好生快活一番!快請!”
程宗揚被他拉住,不禁汗毛直豎。那死太監手掌又涼又滑,就和死魚一樣,令人毛骨悚然。但一入大殿,程宗揚立即眼花繚亂,把身邊死太監忘到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