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雲荷舫在雲宅西南角,設計者將園中原有的池塘加以開鑿,形成一個數畝方圓的池沼,池內偏植荷花。岸旁用巨石雕成舟舫,三面環水,坐在舫上如同月夜行舟。
此時荷花早巳凋零,翠綠如蓋的荷葉上林立著無數高高矮矮的蓮蓬,蓮房飽滿,別有一番殷實的風景。
雲傢的菜肴風味佳妙,尤其是用新鮮荷葉裹著米粉、雞肉蒸出的雞塊,口戚嫩滑、滋味清香,令人贊不絕口。
秦檜和吳三桂已經知道這趟來的目的,兩人都是好事之人,正覺格局太小,聽到這等大事不禁心懷大動,見程宗揚發瞭話,當即應承下來。
這會兒在席間與雲棲峰談起行事細節,兩人一個膽大,一個心細;一個恃強兇悍,一個狡詐多端,雙方越說越投機,幾乎讓程宗揚插不上口,倒也樂得在一旁清閑。
別的不提,造反叛亂搞陰謀,這兩個傢夥是開宗立派的大宗師,雲傢找到他們實在是走狗屎運瞭。
見雙方談得熱鬧,程宗揚摸瞭摸懷中的書卷,隨便找個藉口,獨自溜瞭出來。
雲宅這一帶程宗揚已經熱門熟路,輕輕松松就找到那處小樓。雲氏以玻璃坊起傢,窗上都嵌著玻璃,樓上臥房隱隱透出燈光。程宗揚知道雲如瑤體弱,敲瞭敲門,不等應聲就推門進去。
樓內寂無聲息,程宗揚上瞭樓,輕輕推開臥室的房門,隻見室內放著一張寬大的書案,案上放著一頁素紙,旁邊是一本翻開的書帖,紙上墨跡宛然,似乎是臨帖臨到一半。
潔白墻壁上插著一束孔雀翎,每根孔雀翎下都用一根細絲懸著紙條,上面寫著娟秀字跡,似乎是給孔雀翎毛起的名字。程宗揚開始覺得好笑,接著又心生戚然。要怎樣的寂寞才會給每一根孔雀翎起名呢?
裡面的內室用一道珠簾隔開,壁角放著一枝四尺多高的燭臺,上面一枝白燭已經燒殘,燈芯結成一朵燈花,在燭焰中時明時暗。
程宗揚撩開珠簾,隻見淡青色紗帳內,一雙瀅潤的美目正望著自己。
程宗揚訕訕道:“這麼早就睡瞭啊?”
雲如瑤擁著狐裘臥在帳內,烏亮青絲軟軟垂在枕上,潔白臉龐肌膚吹彈可破。
她臉上微微一紅,輕聲道:“扭過臉好嗎?我沒穿衣服。”
程宗揚連忙背過身,聽著帳內窸窸窣窣的聲音,鼻端仿佛飄來一縷處子幽香,不覺心頭微蕩。
過瞭一會兒,雲如瑤的聲音傳來,“好瞭。”
程宗揚轉過身,隻見她已經披上狐裘,將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隻露出一張嬌美的面孔。
程宗揚笨拙地解釋道:“我和雲老哥談生意,談得晚瞭,想著來看看你,還以為你沒休息。”
雲如瑤低聲道:“謝謝你來看我。”她像嘆息一樣輕輕道:“好久沒有人來看我瞭。”
見她傷感,程宗揚連忙道:“我給你帶瞭水果。”他從袖中取出兩顆黑色果實,說道:“這是南荒的果子,當地人叫龍鱗果,外面看著不起眼,剝開裡面又軟又滑,像果凍一樣,特別甜。”程宗揚剝開一個遞過去,“你嘗嘗。”
雲如瑤接過來好奇地看著。”果凍是什麼?有些像荔枝呢。”說著她嘗瞭一口,“好甜。”
程宗揚道:“本來他們連枝送來十幾棵,結果路上都壞瞭,隻剩五、六顆還能吃的,連雲老哥我都沒舍得給。”
雲如瑤胃口平常,一般水果連半個也未必吃得下,這時吃瞭一顆隻覺口齒生津,胃口似乎也沒有平常那麼涼瞭。
見雲如瑤吃得香甜,程宗揚也不禁露出笑意。這龍鱗果是下午才送來的,隨行的是殤侯幾名手下。聽殤侯派來的人說,龍鱗果是南荒部族送到殤侯處,再移送建康。
運來的除瞭一批珍寶,還有凝羽的口信,說在葉媼調理下,身體正在康復,也許用不瞭一年就可以離開南荒,讓他不用牽掛。
程宗揚一拍腦袋。”對瞭,我還給你帶瞭書來。”
雲如瑤眼睛一亮,接過程宗揚帶來的書籍翻瞭幾頁,訝道:“這些是讖緯之學?”
“有趣吧。”程宗揚道:“這可是禁書,你看,這是說晉國的。”
雲如瑤看瞭一會兒。“咦,這裡說晉廢帝……說晉國這位陛下被權臣廢去帝位,原因是他有痿疾,三個孩子都是妃子跟別人生的。”
程宗揚一怔。“有嗎?”
“詔書寫的是:昏濁潰亂,動違禮度。有此三孽,莫知誰子。人倫道喪,醜聲遐佈。今廢為東海王……”
雲如瑤奇怪地問道:“你沒看過嗎?”
程宗揚尷尬地說道:“太忙,沒時間讀書。”其實那些大段大段的古文讀起來太吃力,自己都跳過去瞭。
雲如瑤翻看道:“好像都不準呢。”
程宗揚道:“不準就對瞭。你就當閑書看吧。”
“好啊。”
程宗揚環顧四周,“你喜歡看書,房間裡怎麼隻有字帖呢?”
雲如瑤道:“哥哥說讀書太耗神,對病情不好,不讓我多看。”
程宗揚道:“也是,過兩曰我再給你帶些散心的筆記小說來,看著不用費力氣。”
雲如瑤露出笑臉,“謝謝你。”
程宗揚不敢多留,站起來道:“你慢慢看吧,我改天再來看你。”這裡是小姐的閨房,雖然自己不在乎,但肯定有人在乎,萬一讓人撞上,少說也要打折兩條腿。
雲如瑤露出依戀的目光,最後點瞭點頭。
程宗揚下瞭樓,推開門看瞭看,一溜煙溜回清雲荷舫。
整個建康有大大小小七八座城池,其中的東府城位於建康東南,本來是丞相府署,後來修建為城池。城雖然不大卻堅固異常,是建康城僅次於禁宮臺城的堅城。
不過比起宮中的戒備森嚴,東府城的戒備如同兒戲,城上根本看不到兵丁,沿街叫賣的小販能一直走到丞相官署門前。
“王茂弘行的是黃老之術,以無為而治天下。”蕭遙逸道:“如果是承平時節也未嘗不可,但國有大患而不去理會,隻能說是屍位素餐。”
程宗揚打著呵欠道:“你要見王茂弘,幹嘛非把我拉上?”
蕭遙逸嘻笑道:“讓你見見晉國第一等人物嘛--到瞭。”
蕭遙逸跳下馬車,程宗揚隻好跟著進瞭官署。
繞過影壁便聽到板子打在地上的“帕帕”聲,似乎裡面正在動刑。兩人一看,不禁失笑。
一個犯錯的官吏被剝官袍,按在階前挨打。掌刑的高高舉起板子,在空中繞瞭一圈,然後“啪”的打在地上,離那官吏應該挨板子的屁股隔瞭差不多一兩尺,隻不過比個樣子而已,偏他還一板一眼打得認認真真。
蕭遙逸忍笑通名,丞相府的屬官進去稟報,片刻後出來請兩人人內。
蕭遙逸收起折扇,快步走上臺階,來到內堂,遠遠便朗聲笑道:“丞相大人安好?”
王茂弘身材不高,頷下一叢胡須收拾得整齊雅致,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特色,目光鋒芒不露,看不出多少譽滿天下的樣子。
“坐吧。”
王茂弘慢吞吞道:“看茶。”
蕭遙逸拂衣坐下,灑然笑道:“適才從階下過,見到貴屬受杖。那板子舉得上拂雲根、下擊地足,令人大開眼界。”
蕭遙逸揶揄他施刑徒具其表,王茂弘卻像是沒聽出來,他摩挲扶手,半晌才猶猶豫豫說追:“隻怕還是重瞭些吧?”
看著蕭遙逸啞口無言的樣子,程宗揚暗自偷笑。碰上這個不知真糊塗還是裝糊塗的老傢夥,難怪這小狐貍吃癟。
王茂弘像剛想起來似的道:“世侄還兼著羽林郎,今日莫非是來談公事?”
蕭遙逸收起嘻笑,老老實實道:“正是。”
王茂弘擺瞭擺手,又瞭曰休沐,公事就免瞭吧。”然後自顧自道:“剛才太原王傢的老五子猷來,我問他現居何職,子猷尋思良久,說時常見有人牽馬來,自己似乎是個馬曹。我間他有幾匹馬,他說子日不問馬,怎麼知道有幾匹?我問他死瞭幾匹,他說未知生,焉知死。就這麼夾七雜八說瞭半晌,等他告辭離開,我才想起來他兩年前就做瞭禁軍的騎兵參軍--你說他糊塗不糊塗?”
程宗揚聽得好笑,竟有人當瞭兩年官,連自己是幹什麼都不知道。
蕭遙逸一肚子的話都憋瞭回去,順著他的話道:“這樣糊塗也少見。”
王茂弘卻道:“子猷這人傲達放誕,視官位如敞履,唯以聲色為念,是個聰明人啊。”
禁軍由蕭遙逸老爹親自掌管,王子猷這個騎兵參軍當成這樣,大傢真是其樂融融。蕭遙逸聽得明白,也隻能裝糊塗,陪著王茂弘東拉西扯,又聽他吟瞭幾首詩,不咸不淡地足足談瞭半個時辰,終於找到機會起身告辭。
王茂弘一直送到階前,拉著蕭遙逸的手呵呵笑道:“我年紀大瞭,外面人都說我昏憒,想來也有些道理,剛才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蕭遙逸唯唯諾諾,好不容易躬身告辭。一上車程宗揚大笑起來。“我還是頭一次見你坐立不安的樣子。王茂弘有一手啊。收拾你這頭小狐貍就跟玩一樣。”
蕭遙逸慘笑道:“何止有一手。再聊下去,我的底子就被他摸透瞭。”
“有這麼厲害嗎?”
蕭遙逸靠在廂板上,呼瞭口氣,喃喃道:“真是小看他瞭。”
王茂弘負手立在階前,望著遠去的車馬,背脊不堪重負似的微微佝僂。
屬吏過來道:二一十板已經打完瞭,請大人示下。”
“唔,”王茂弘點瞭點頭,良久擺手道:“讓他回去歇兩天吧。”
屬吏忍不住道:“大人,那廝私移內府財物,已經犯瞭重罪,何以處罰得如此之輕?”
王茂弘道:“你也想說我昏憒吧?”
屬吏躬身道:“小的不敢。”
王茂弘嘆瞭口氣。”讓他回去吧,過兩曰再來復職。”
屬吏隻好領命退下。
秋風拂過,階前空無一人。王茂弘負手低嘆道:“人道我昏憤,後人當思我這分昏憒……”
接下來兩日,程宗揚以養傷的名義在宅內杜門不出。現在自己手裡已經有瞭銅器坊、盛銀織坊和石灰坊這三傢作坊,分別生產拉煉、絲襪和水泥,手下幾個人忙得不可開交。好在祁遠已經來瞭,程宗揚索性把這些作坊都交給祁遠打理,讓吳戰威和小魏協助。
秦檜和吳三桂不愧是殤侯精心挑選的人物,對陰謀造反興趣不是一般的大。
兩人一面在宅中守護,一面輪流與雲傢、影月宗和易彪的北府兵周旋,程宗揚看著都替他們累,那兩個傢夥卻樂在其中。倒是自己落得清閑,在宅中好好歇息兩日。
中間石超來過一趟,先是打躬作揖、賠罪不迭,然後藉著送翠煙出閣,給自己遇襲壓驚的名頭,狠狠送瞭份厚禮。張少煌、桓歆等人也一同前來探望,還送來幾個美婢。但程宗揚趕在小紫見到之前,搶先回絕瞭。
宅裡的女人已經不少,除瞭雁兒幾個,還有蘭姑和兩個歌妓;雖然自己一個都沒碰過,但那死丫頭臉色越來越難看。程宗揚心頭志忑,就怕哪天自己一覺醒來,滿院的女人都香消玉殞,被那死丫頭殺個幹幹凈凈。
唯一能讓自己消遣的隻有後院囚禁的那個大美人兒。按著自己的意思,卓美人兒內力被制,又在太乙真宗的內鬥中敗北,不怕她飛上天去,小紫卻執意不肯解除她的腳鐐,更不肯讓程宗揚帶她回自己臥室伴寢。
自己隻好每天作賊般溜過來,掏錢讓小紫解開她的腳鏢,幹完看她戴上腳鐐再離開。本來一樁風流美事被那死丫頭搞得不尷不尬,自己心裡的鬱悶就別提瞭。
好在卓雲君沒有半分不情願,小紫當日的痛打早巳打掉她的傲氣,如今每天在羯賢褡謝叮薔呤煅奕馓逶謐約旱男量喔畔鹵謊桿倏ⅰ3套諮錈看窩乖諛薔叻崦廊馓逕希寄芨芯醯剿男雜棧罅υ嚼叢角苛搖
尤其是她裸著白美雪臀赤條條坐在自己膝上,讓自己探乳撫陰、遍體摩玩時羞媚的淫艷姿態,更讓程宗揚深醉其中。
但遺憾的是,從卓雲君口中沒有得到多少自己想要的線索。卓雲君說,太乙真宗法術以五行分類,數目不下百餘種,沒見到禁咒之前根本無法猜測。
程宗揚本來想找條捷徑對付那妖婦,聽卓雲君這麼說,隻好放棄。後來想起王哲臨終的一幕,又問道:“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這是什麼意思?”
卓雲君訝然看瞭他一眼。“這是道傢的六甲秘祝,臨危念咒,無所不辟。”
程宗揚道:“我看六甲秘祝似乎很厲害啊。”
程宗揚把當日的一幕講述一遍,卓雲君想到掌教身死,教中已不知亂到何等地步,自己竟是寧留此處為妓也不肯返回龍池,不禁神情黯然。
程宗揚見她眼神淒婉,岔開話題道:“我跟你學太乙真宗的法術怎麼樣?”
卓雲君默然片刻,“不。”
程宗揚用力挺瞭一下,幹得她皺起眉頭,故意怒道:“這會兒還嘴硬!”
卓雲君顰起眉峰,緊緊咬住牙關。
程宗揚看著她堅決的樣子,不由笑瞭起來。“不教就不教吧,用得著擺出烈女的樣子嗎?嘿嘿!”
程宗揚笑著在她耳邊道:“不過你這副貞烈的樣子還真誘人。你瞧,我是不是比剛才更硬瞭?”
卓雲君被他無賴的樣子逗得禁不住一笑。
休養兩天時間,程宗揚肩胛和腹側的傷勢已經痊愈,體內更是真陽鼓蕩,無論體力還是精力都充沛之極,有什麼高難度的動作也難不住自己。程宗揚一把將卓雲君抱起來,低笑道:“卓美人兒,換個花樣,咱們來試試這張美人椅……”美婦香滑的肉體軟綿綿伏在懷中,柔若無骨。她面帶羞色,順從地倚在春凳上,然後分開雙腿。
“呀……”
一縷低婉的媚叫從窗欞間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