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傢圍場,位於巍巍八百裡沂蒙山腹地沂南縣境內,距濟南府約七八百裡,是由沂水和蒙水所夾持的一片廣袤河套平原,並圍場南部便是兩河交匯處。沂水滾滾,蒙水悠悠,將圍場東西南三面環抱,北部是綿延起伏的沂山,鐘靈毓秀,儀態萬方。兩河一山構成圍場自然邊界,將中部逶迤的丘陵和南部三角平原囊括在內。
此地草樹蔥綠、灌木叢生,依山帶水,風景絕佳,加上西部的蒙山,形成兩山兩水的風水寶地。在兩河交匯處以南十多裡之外,古代齊、魯、莒三國交界處的陽都古城,歷來英賢輩出,人傑地靈,煙水之勝,軼於江南,是三國著名軍事傢諸葛亮的誕生地,唐代書法傢顏真卿的故居。
幾十萬年前,這塊土地上就有先民繁衍生息,創造出燦爛的大汶口文化和龍山文化,留下大量夏、商、周和漢代文化遺址,夏代沂南屬東夷,商屬人方,西周至春秋為陽國,秦代設立陽都縣,隸屬瑯琊郡,沿襲至兩漢、三國和西晉,到東晉五胡亂華時期連年戰亂,漢人大量難逃避難,這片河套三角洲已無人煙,逐漸荒涼下來,河口以南的陽都也淹沒於歷史烽煙之中,成為供人憑吊的古跡。
後趙石虎將此地圈進皇傢獵場,慕容鮮卑的前燕國、慕容垂建立的後燕和慕容德建立的南燕,均將此處作為王傢獵場。隨著歲月流逝,朝代更迭,這片土地頻繁變換主人,深處山區交通不便,不適農耕,成為荒蕪之地,到本朝這片廣袤的草場為周氏傢族所有,被改為牧場。
慕容紫煙出生於世代遊獵為生的女真部落,與鮮卑人一樣弓馬嫻熟、性喜狩獵,嫁入周傢第六年將牧場又改回周傢圍場,供她秋冬季帶隊狩獵。
清晨,一行長長的隊伍由濟南府西城門魚貫出城,隊列中央是輛寶馬香車,拉車的四匹高頭駿馬毛色棗紅、鮮亮神駿,全是塞外名種,香車裝飾奢華大氣,氣勢不遜裂土封疆的皇子王孫,三十名矯健威武的騎士在前開路,車後跟著數十騎殿後,鮮衣怒馬將馬車圍在中央,沿官道浩浩蕩蕩向南疾馳,繞過泰山西麓,沿官道經新泰、蒙陰和紫荊關,目的地沂南圍場。
濟南城南是廣袤山區,沿途要經過歷山、方山、泰山、龜山、徂徠山和蒙山等,道路崎嶇。
左側車簾掀開,現出一位年約十四歲的絕美少年,生得面如銀瓶,鼻如懸膽,唇若塗丹,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對人好像含有強大的吸力,襯著玉面朱唇,朗目修眉,賽似天上金童,遠勝人間子都,瑤池仙品,曠世無雙,正是無月。
他遠眺群山,心裡暗自嘀咕:「乘馬車不如騎馬,還可以欣賞沿途山水之勝。」
一個白衣蒙面的矯健身影驅馬上前,語含責備地道:「無月,夫人有交代,沿途你不能露面,快將車簾放下!」
每次出府他便會原形畢露,變得好動,說話百無禁忌,何況這次沒有慕容紫煙同行,感覺好輕松,聞言不以為然地道:「我說冰雪美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道理您都不懂麼?」
艾爾莎笑道:「對,姊姊腦子笨,隻知道聽命行事。我看你呀,出來就得意忘形瞭,你不叫姊姊,亂叫我什麼呀?」
無月嘻嘻一笑:「我覺得這樣叫才貼切呀,姊姊本來就是冰雪美人嘛,幸虧你蒙面,否則一路上準摔倒一大片,還不知有多少路人會變成呆子呢,呵呵!」
艾爾莎面紗下也不知是什麼表情,半晌之後才啐道:「這話你對大統領說還差不多。」
正專心駕車的北風回頭說道:「妹子,沒事兒又來招我。」
發覺無月腦袋伸瞭出來,忙皺眉道:「無月,好好坐車裡,把車簾放下來。」
語聲溫柔,就象一位長姊正諄諄囑咐著她的兄弟。
同樣一句話,不過由她說出還真管用,無月極不情願地縮回頭放下車簾。
艾爾莎伸伸舌頭,「大統領就是大統領,你以為夫人不在,就沒人能管你瞭麼?」
雖和北風情同姊妹,但性格大為不同,艾爾莎活潑開朗,不象北風那般沉靜木訥。
無月在車廂裡喚道:「喂,美人姊姊,這一路出來既不讓我騎馬,又不能看風景,一個人坐在車裡好悶,您進來陪我聊會兒。」
艾爾莎沒好氣地跳上車轅,對北風說道:「大統領,您進車廂陪他聊會兒吧,我幫您駕車。」
她一直覺得無月和北風郎才女貌,堪稱天生一對,也看出瞭北風的心思,可她一向不善表達,心裡暗自為她著急。
北風搖搖頭,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她,「我進去也跟無月沒什麼話說,還是你進去陪他吧,你倆在一起總是有說有笑。」
她多少還是有些顧慮,想避避嫌疑。
艾爾莎嘆口氣,實在不知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打開前門鉆進車廂,坐在蕭無月身邊悶悶出神。
無月笑道:「美人姊姊,怎麼一進來就變啞巴啦?」
艾爾莎橫瞭他一眼,將油紙包拆開,拿起一個杏脯塞進他嘴裡,皺眉道:「我覺得大統領最近悶悶的,好象不太願意見你,到底是怎麼啦?」
無月伸手拿起一個蜜餞海棠果塞進她嘴裡,嘴裡吃著東西,含糊不清地道:「我也納悶兒,最近北風姊姊很少進入秋水軒,在院子裡遇上瞭還繞道走,有意避開我。這次特意求夫人要跟北風姊姊一起去圍場,就是想問問她到底是咋回事兒?」
艾爾莎說道:「你問瞭嗎?最近她心情可是很不好,也不常到練武場去督導精衛隊訓練,把上黃旗八百號人全扔給我一個人管。想想真是為難,我不過是二縱隊隊長,怎麼好意思去指揮另外七個隊長?」
無月說道:「上黃旗本該單獨設一個旗主的,北風姊姊是精衛隊大統領,屬下數千精銳,雜務夠多的瞭,又兼上黃旗旗主,還要負責侍候夫人和我,咋忙得過來啊?我都替她犯愁!照我看呀,艾姊姊多謀善斷,怕是很快便會升任上黃旗副旗主瞭,甚至旗主都有可能。」
艾爾莎道:「我倒沒想那麼多,能在大統領手下好好做事就成。」
無月點頭道:「你這樣想當然沒錯,但我看得出,夫人和北風姊姊可是都很欣賞你的。」
艾爾莎微微一笑:「我就發現,你這個腦袋呀,特喜歡琢磨事兒,看似啥也不操心,其實心裡透亮。」
無月嘆道:「我這也是被逼出來的,伴君如伴虎啊!我很小就學會瞭看人臉色行事,什麼場合該說什麼話都是很有學問的。若沒有這點兒自我保護能力,唉~」艾爾莎笑道:「瞧你說得這麼嚴重!照我看,夫人每次揍你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知道有人會進去護著你才能下那等重手。你仔細想想,大小姐和北風姊姊都不在附近的時候,夫人揍過你沒有?」
無月仔細想想,似乎還真沒有,然而那等可怕的場面仍令他不寒而栗,心裡不禁一陣抽緊:「大小姐倒還罷瞭,拉著我跑開就沒事,可北風姊姊每次挨得好慘!」
眼圈兒有點發紅。
過世的傢人沒給他留下什麼記憶,北風和慕容紫煙對他的恩情,他倒是無一刻或忘,當然周傢兩位小姐對他也不錯,這幾乎就是他的全部親人瞭。
艾爾莎安慰道:「別想那麼多,以後不要忘瞭北風姊姊的恩情就對瞭。她這輩子可真是很不容易,從小接受那麼殘酷的訓練,學成後從血海之中一路拼殺下來……所以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待她,不要讓她受委屈。北風姊姊這種性格的女子,若是再遇上一個薄情郎,一定再也邁不過那道坎兒!」
無月動情地說道:「我會的……等我以後有那個能力,一定買一座大宅院給北風姊姊,找最好的丫鬟侍候她,辛苦瞭半輩子,真想讓她好好享享清福!」
艾爾莎眼眶也紅瞭,「她可沒指望你這個,對一個女人來說,你以為有大宅院住,有大群丫鬟侍候就是享福麼?不一定,她、她沒跟你說過什麼嗎?」
無月奇道:「說什麼呀?」
艾爾莎搖搖頭,「沒什麼……你可以問問北風姊姊,她想要什麼。我、我出去趕車,讓北風姊姊休息一會兒。」
車轅上,艾爾莎接過馬韁,沖車廂裡努努嘴,北風皺眉遲疑著,艾爾莎急得咬住嘴唇朝身後甩瞭幾下頭,狀似哀求,北風這才進入車廂,坐在角落裡,離無月遠遠的。
無月坐過去靠在她寬厚的肩頭上,北風習慣性地抬起右手,猶豫一陣緩緩放下,又再次抬起……猶豫半晌,最終還是伸手攬住他脖子,撫弄著他的發絲……
車廂之中好一陣沉默。蕭無月抬起頭,北風呆呆地看著他,眼中神色復雜之極,憐愛、心醉和落寞、孤寂兼而有之。她從未學會該為自己爭取什麼,夫人不僅沒教她,甚至有意淡化她這方面的意識,為她塑造出隻知付出不思回報的性格。
無月輕輕嘆瞭口氣,問道:「北風姊姊,咱倆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從前您常常帶我到後花園和營房裡玩耍、捉迷藏,照顧我、愛護我,就象大姊姊一樣,最近為何卻老是躲著我呢?在院子裡每次遇上,您也總是繞道走,故意躲開我,是不想看見我麼?」
北風輕咬著嘴唇,實不知該如何回答,沉吟半晌才下定決心似地說道:「是的,這些天我的確是在躲著你,我也不知該如何向你解釋,不過無月,你隻需記住,姊姊永遠……永遠也不會……不想見你!」
她從未象此刻這樣軟弱無力,不是身體無力,天下能承受她全力一擊的人數不出十個,無力的是她的心。
她本還想說:「若十天半月見不著你,我心裡就不踏實,就象丟失瞭什麼心愛之物。」
可終究還是沒能說得出口。
其實每次她躲開之後,都會跟在無月身後,目光鎖定他的背影,流連忘返,直到他消失於秋水軒那道圓拱門之中,她還會呆立當地怔神好久……若連續幾天沒遇上他,她會忍不住跑到閉關室,躲進綠絨那間廂房裡,無月每天都會從那門前經過兩次,風雨無阻。
她和慕容紫煙一樣堅強彪悍,從小就不會哭,即便在一歲那年被遼東女真抓走、一路被烏雅瑟抱著行走在顛沛流離的泥濘土路上,大多數嬰兒哭聲一片之時。
長大後更是視流淚為軟弱的表現,她的眼淚也和慕容紫煙的一樣珍貴,寧可流血也不願流淚。
可這十餘天來一切都變瞭,每當看見他從綠絨窗前經過,她都會躲在角落裡默默流淚,不願被人看見,尤其不願讓他看見,她隻好躲在綠絨屋裡好幾天不出門,直到紅腫的雙眼徹底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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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幼年時期還在遼東女真的時候,被夫人寄養在一個貴族之傢,負責照料她和摘月等四姊妹的,就是那位同樣也來自葉赫部的女奴烏雅瑟,遼東女真通過戰爭擄獲的戰利品之一。烏雅瑟被貴族占有後有瞭身孕,後來生下一個兒子,貴族夫人未曾生育,在烏雅瑟生下孩子剛滿月時便派人將孩子抱走,帶回去由貴族夫人撫養。
烏雅瑟實在思念孩子,時常牽著她的小手偷偷溜到隔壁貴族夫人住的院落門外,偷看自己的孩子,每次總會忍不住淚流滿面。貴族夫人抱著孩子出來散步時,烏雅瑟總會遠遠地跟在後面,癡癡地看著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那塊肉。
每當隔壁傳來孩子的哭聲,烏雅瑟便會扔下手裡的一切,沖到隔壁心驚肉跳地向裡張望,卻不敢進去,遇上孩子挨打,她的心都要碎瞭。
次數多瞭,北風天真地問她,「您既然這麼想孩子,幹嘛不去把他抱回來?」
烏雅瑟回答:「我是主人的奴隸,生下的孩子本該屬於主人的,我怎能把他抱回來?」
然而她每次看到孩子時的那種表情,北風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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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烏雅瑟看來,自己生下的孩子歸主人撫養本是天經地義,可母愛天性卻並不受地位身份的約束。北風當時幼小的心靈中很不以為然,可她眼下這些行為卻很象當年的烏雅瑟,她的心情,估計也跟當年的烏雅瑟差不多。
此刻在一起又如何?無月不屬於她,這是命中註定,就象烏雅瑟的孩子不屬於烏雅瑟一般,因為他是夫人的至愛,是夫人情感的歸宿,不是她的……她從未想過他是否應該屬於自己,更未想過要收回本該屬於自己的心愛之物,雖然她很想很想,甚至比夫人還想……
無月拿起她長滿老繭的右手,仔細看瞭看,心中湧起一陣滄桑之感,按說以他的年紀,是不該有這種感覺的,「我剛才跟艾姊姊說,長大後給北風姊姊買一座大宅子,讓最好的丫鬟侍候您,讓您好好享享清福,她說,您未必會喜歡,是這樣麼?」
北風感動地道:「隻要你有這個心我就很歡喜瞭。艾爾莎說的對,真讓我一個人住那麼大的宅子,我還真不習慣。」
無月笑道:「怎會讓北風姊姊孤零零地住在裡面呢,我會陪你呀,以後有瞭幾個孩子,宅子裡不就熱鬧瞭?等姊姊老瞭,下面子孫滿堂,那是多有福氣的一位慈祥老太太啊!」
北風眼中露出嚴重向往之色,幽幽地道:「可是誰跟我生孩子呢?生下的孩子能歸我麼?」
她不禁又想起烏雅瑟。
無月撓撓頭:「這個麼,我倒沒想過,不過,我想,姊姊喜歡誰,就跟誰生孩子唄。」
他的確沒想過,在他心目中北風是最好的姊姊,莉香阿姨夫婦是最慈愛的父母,他(她)倆的孩子麗兒和艾米是最親的弟弟妹妹。
北風搖搖頭,「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麼,姊姊隻是個奴隸,怎能想怎樣就怎樣?」
這也是無月最想不通之處,「北風姊姊,您為夫人出生入死多年,刀槍劍戟之中闖過來的,而且府中除瞭夫人和大小姐,就數您最大瞭,怎會還是奴隸?」
北風說道:「在女真部落,俘虜就是奴隸,姊姊是九部之亂葉赫部遺孤,九部聯軍戰敗後被搶回遼東女真,所以無論在府中級別多高,也還是奴隸。你說的這些對姊姊是種奢望,我也沒指望,能看著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我就已經心滿意足。這些年過得好快,不知不覺你都快跟我一般高瞭。」
粉腮摩挲著他的發梢,胸中愛憐橫溢。
若是上天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隻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仍願選擇世世為奴,癡情無悔!
無月低聲道:「都說葉赫部出美女,難怪呢,我聽紫煙姊姊說,你可是兩年前十六期美人榜上的第一美人哦!你曉不曉得?」
北風心中一跳,由稱呼上的變化,她敏感地發覺二人的關系又深瞭一層,雖然明知會是這樣的結局,她心中依然一陣刺痛、若有所失,怔神好半晌,才心不在焉地問道:「你認為姊姊是不是呢?」
無月猛地點頭道:「當然是咯!我還從未見過比姊姊更美的大姑娘呢!」
北風玉頰之上笑意隱現:「隻要你認為是就好,至於美人榜上是否有我,姊姊才不在乎呢。其實夫人才是真正的第一美人,我沒法和她相提並論。」
無月奇道:「那是兩回事……美人榜上排名第一那是多大的榮耀啊!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姊姊是第一美人,姊姊怎能不在乎呢?」
北風聳瞭聳眉道:「全天下的人跟我有什麼關系?他們如何看待我,很重要麼?」
這下換成無月心中一窒,天下第一!這是多少熱血少年男女夢寐以求的榮耀啊,可北風姊姊居然不屑一顧!
又是一陣沉默,北風想瞭想又說道:「我還要提醒你,別再惹夫人生氣,大小姐出嫁之後,再沒人能護得住你。」
附近的青州和萊州是風箏之鄉,雖已過瞭秋天放飛季節,天上依然飄舞著幾隻精巧美麗的風箏,有飄逸的美人形、長長的蜈蚣形……遠遠地就象浮在天際的幾隻螞蟻。
他撩開車簾一角,凝視著那些風箏,他小時最喜歡玩這個,「說到大姊,最近她有信過來,大發牢騷,說想回娘傢省親,夫人不準,她可是很不滿哩!唉,不知她在揚州蘇傢最近過得怎樣?」
清澈明亮的眼睛似蒙上一層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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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蘇傢乃當地首富,江南可追溯十餘代的書香世傢,底蘊雄厚紮實,非一般暴發戶可比,老爺蘇大恒早年進士及第,傢中獨子蘇羽笙乃大名鼎鼎的江南四公子之一,才華橫溢、俊逸不凡。
蘇老爺最近很是火旺。年初兒子成親時他大擺喜宴,將附近有頭有臉的親朋好友統統請來,希望給一直人丁不旺的蘇傢增添一些喜氣,未曾想婚禮被新娘子要死覓活地鬧得雞飛狗跳,在親傢母強行幹預下才草草收場,弄得賓主尷尬之極,他更是臉上無光!他和夫人一心盼望著早些抱上孫子,可大半年過去,兒媳的肚子沒有發生一點令他欣喜的變化,胸前反倒凸挺瞭些。
大堂上,一傢子圍坐棗紅色黃花梨木八仙桌旁,正在用午膳,唯獨少奶奶周韻缺席。她每次過來,一傢子人的目光在她肚子上瞄來瞄去,感覺很是別扭,幹脆就懶得過來瞭。
對這個桀驁不馴的少奶奶,蘇老爺和夫人有些無可奈何,自她嫁入蘇傢,府中平均每天就會發生兩起嚴重傷人事件,府中上下平均每人被她痛毆過兩次,下人們見她如見瘟神!惹毛瞭她,連丈夫、小姑子甚至公婆都敢動手!
晚間能過來給長輩請安,二老已經非常心滿意足瞭。
看著埋頭吃飯的兒子,蘇大恒皺眉道:「羽笙,關於孩子之事我已催過你多次,我蘇傢已是三代單傳,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讓爹娘抱上孫子啊?」
蘇羽笙一個勁兒地往嘴裡塞飯塞菜,一付早飯沒吃飽的樣子,支支吾吾地道:「孩兒這麼年輕,傢裡生意這麼忙,最近連詩社我都很少參加,哪、哪忙得過來嘛……」
蘇大恒氣得直咬牙!
富態慈祥的蘇夫人搭腔道:「生孩子跟你忙不忙有何幹系?是不是韻兒身體有問題呀?我看,幹脆給你討個二房算瞭!」
蘇羽笙不滿地道:「娘~孩兒年紀輕輕,討什麼二房嘛,真是!」
蘇大恒一拍桌子,「我不管!若三個月後韻兒那邊還不見動靜,可就由不得你瞭!」
吃完飯蘇羽笙悻悻地回到內宅,習慣性地走向書房,快進門時猶豫瞭好一陣,又折回往北頭走去,少奶奶內宅就在那邊。婚後他一直獨居書房,已有好長時間沒進內宅,對此事,他要幾個在身邊侍候的丫鬟嚴格保密,絕不許讓老爺和夫人知道。
進入跨院圓拱門,抬眼四顧,院中大樹已許久未曾修剪,枝葉遮天蔽日,不知何時被加高的院墻上爬滿墨綠色苔蘚,花草全被拔光,顯得分外陰森、壓抑,如同無人居住的荒宅!
進入大廳,他心中有種很不適之感,屋裡變化更大,當中的八仙桌和椅子,以及一應傢具擺設不是漆成黑色,就是難看的鉛灰色,厚重的藍色窗簾大白天也沒拉開,將屋裡和外面橙黃色的陽光分隔開來,形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空氣中散發著灰暗枯寂的氣息,再看看白森森的四壁,給他一種……實難說出口的感覺……
他不禁皺皺眉,逃也似的快步走進雅廳,感覺象是穿越一段暗道。終於進入暖閣之中,他不由松瞭口氣,但見愛妻一身灰衣,一頭青絲胡亂地盤在頭頂,臉色跟墻壁一般蒼白,獨坐鐵灰色烏木案頭邊,他不禁想起翠竹庵裡那些面容枯槁的尼姑,即便這樣,他心中依然湧起一陣喜悅之情。
他腳步輕快的走上前去,周韻似乎一無所覺,低頭凝註桌上,不時輕喚著「娜娜」,嘴裡含著一個五彩斑斕的口哨,吹出「吱吱嘎嘎」古怪可怖的哨聲,令他渾身冒出雞皮疙瘩。
他凝目看向桌上,怪瞭,桌面怎會動?天,那是一大堆灰乎乎毛茸茸的東西在不斷蠕動,發出沙沙、吱吱、嘎嘎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那是一群大老鼠!
他惡心得要命,忙逃出門外,黑漆漆的雅廳中也似幻化出不少老鼠在爬,渾身又是一陣哆嗦!
他硬著發麻的頭皮喚道:「韻、周小姐……」
雖已成親大半年,他感覺跟她依然很陌生,稱呼起來很是別扭。
周韻皺皺眉,仍未抬頭,漫不經心地道:「小蘇,有事麼?」
如此稱呼丈夫的少婦也很少見。
蘇羽笙遠遠站在門外,把父母急著想抱孫子的意思大概說瞭一下。周韻眉頭皺得更緊,冷冷地道:「我的態度你知道。繡榻上現在成瞭老鼠窩,還有些蛇兒安傢,你若不怕就來吧!」
話不投機半句多,他悻悻地回到書房,冥思苦想,如何在父母面前才能搪塞過去?
蘇羽笙去後,周韻來到院子花園裡,隔壁有人在放風箏,仰望青灰色天空,長長的蜈蚣形風箏斜斜地飛得很高很遠,變得象條小小蚯蚓,獵獵飄舞在北方天際,一行大雁進入眼簾,掠過風箏向北飛去……
她的目光移向北飛大雁,呆呆出神,午時陽光為那群白雁鍍上紅邊,就象空中最為絢麗的一抹雲彩,漸漸消失於北方天際……
她剛才無聊得逗老鼠玩,陪嫁過來的丫鬟貞雯嚇得躲得遠遠,此刻不知由何處鉆瞭出來,站在她身邊嘆道:「剛才姑爺來過,很快又走瞭。」
周韻漫不經心地道:「我知道。」
貞雯看看她那滿是羨慕的神情,低聲道:「夫人的來函……您看過啦?」
周韻眼中倏地閃過一絲怒火,「別在我面前提起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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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南周府後花園,初冬時節午後陽光懶洋洋地灑落梅林,四周一片靜謐。閉關靜室,慕容紫煙一身紫色衣裙盤坐於蒲團上,煉氣修真是她每天堅持的功課,已靜坐近半個時辰,心中不時蕩起陣陣漣漪,帶來不安的感覺,始終無法靜心練功。
剛才過來時路過綠絨廂房,這丫頭恭恭敬敬地請她進去喝瞭杯茶,感覺很不錯,便讓她到秋水軒找摘月要瞭些產自洞庭碧峰的上等好茶,烹制碧秋清茗侍候。
「都說茶可清心,不知這丫頭弄好沒有?」
她心中暗道,緩緩起身。
來到綠絨房間,也不知是這丫頭算準瞭時間,亦或隻是湊巧,一壺濃淡相宜的碧秋清茗剛好準備停當。
綠絨跪在地上畢恭畢敬地給她斟上一杯,品鑒一番之後,慕容紫煙不禁大為贊嘆,這丫頭茶藝居然已不在花影之下!暗道:「府中看來還真是藏龍臥虎啊,一個毫不打眼的小丫鬟居然也能練成這等身手。自花影被囚,無月天天吵著說斷瞭好茶供應,我也感覺生活中少瞭一樣樂趣,不如把綠絨調到秋水軒侍候?」
她所不知的是,這丫頭在茶藝上已整整下瞭兩年功夫,時常說不盡的好話,纏著二姨娘學藝,才能達到如此境界。她出來能剛好有茶喝,不是這丫頭能掐會算,也並非湊巧,而是她一直都在烹茶,等到慕容紫煙出來時已放涼瞭兩壺,第三壺剛剛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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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山紫荊關附近大峽谷,已下起小雨,陰沉天空下,山腰密林中,一位臉色蒼白卻氣勢不凡的紫袍老人負手而立,正和一位風度翩翩的青衣中年文士低聲交談,二人身後侍立著十個白衣人,年紀在二十五六到四十歲之間,個個挺胸突腹、目中精光四射,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武功不俗,隊列整齊、紀律嚴明,似乎出身行伍!
下面峽谷北方山道上,遠遠現出一行長長的車馬隊伍,往南緩緩而來,紫袍老人雙瞳一陣緊縮,對中年文士說道:「章護法,根據各處暗樁得來的情報,這一行人馬來自濟南府,一路上遊山玩水,隨行人員個個武功高強,且裝束怪異,看起來不似出遊的官宦人傢,倒像是武林中人。奇怪的是這些人個個都面生得很,武林中何時冒出這許多不知名高手?上面要我們密切註意他們的動向,見機行事。以你之見,會是些什麼人呢?」
中年文士揪須沉吟半晌,輕輕咳瞭一聲說道:「根據這行人馬的裝束和行事風格,很象羅剎門中人。」
紫袍老人沉思著道:「可羅剎女王一向喜歡暗中搗鬼,近年來行事變得低調,此行怎會如此張揚?不象她的風格啊!」
中年文士笑道:「這隻能說明此行之中並無她本人在內。不過看這隊人馬聲勢如此浩大,說明她對此行極為重視,顯然其中一定有羅剎門中的重要人物,至少對她來說極為重要的人物!」
紫袍老人點瞭點頭:「章護法見解獨到,看來正是如此瞭!」
話音剛落,一個農夫打扮的中年漢子急匆匆來到二人身前,低頭拜禮,躬身說道:「稟報門主,屬下一行已然查明,這隊人馬來自羅剎門,首要人物為羅剎門大統領、羅剎女王麾下第一悍將北風,她護送的人名叫蕭無月,是羅剎仙子的養子。」
紫袍老人贊許地點頭道:「幹得好!下去休息吧。」
隨即回頭對侍立身後的白衣人沉聲說道:「馬上用信鴿將這個情報飛報長上!」
中年文士問道:「門主打算如何行動?」
紫袍老人興奮地說道:「這顯然是一條大魚!咱們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劫走,有他作為人質,長上就可以此要挾羅剎女王,逼她將羅剎門勢力退出江淮地區,長鯊幫這個大問題也可迎刃而解。」
中年文士點頭嘆道:「是啊!這十餘年來,羅剎門已經牢牢控制住北武林,隻有南武林還在我方控制之中,也已經被羅剎門壓制得快喘不過氣來。雙方雖然劃江而治,近年江湖上稍稍平靜瞭一些,但在雙方勢力范圍交界的江淮地區,和關中河套地區始終爭奪激烈,雙方控制下的幫派之間為瞭爭奪地盤和生意,時常相互血鬥,傷亡頗大。若此計成功,我們兵不血刃便能收回富庶的江淮地區,倒真是大功一件!」
紫袍老人有些不解地道:「章護法,老夫一直有一事不明,你一向料事如神,不知可否為老夫指點迷津?」
中年文士忙拱手道:「門主何需如此客氣,您盡管直說。」
紫袍老人嘆息一聲道:「按理說,我方有……作為後盾,可十多年來,我方似乎已被羅剎門壓制住,尤其我地門屬下人眾,連行蹤都不敢隨意暴露!我一直在想,雖然羅剎女王武功驚人,智計過人,羅剎門的實力也非常強悍,可即便我們對付不瞭,難道長上不能調動精銳,圍攻羅剎門在濟南府的老巢,將其主力一舉消滅麼?那樣一來,何需我們如此費事?」
中年文士沉思半晌,才緩緩地道:「長上化身千萬、行蹤飄忽不定,屬下未曾有幸見過,不知門主可曾在她面前問過此事?」
紫袍老人笑道:「說來也許你不會相信,連老夫也未見過長上。內子若文倒是和她關系密切,隻知是位驚才絕艷的奇女子,一位愧煞須眉的巾幗奇葩。若文曾對我說過,長上文武全才,也許武功稍遜羅剎女王,但智謀絕不在她之下,二人堪稱當世之一時瑜亮。對瞭,這次隨若文回來的那個小姑娘,和長上關系很近,你可要招呼好附近所有暗樁,一定要註意嚴加保護。若是出瞭岔子,我們可都要吃不瞭兜著走!」
中年文士吃瞭一驚:「您是說,靈緹?」
紫袍老人鄭重其事地點瞭點頭,隨即問道:「剛才我提到的這個問題,你是怎麼想的?」
中年文士沉聲道:「以屬下想來,可能有三方面原因。其一,十餘年來老皇爺連續發動三次征戰,軍隊傷亡慘重,國庫變得空虛,隻好以各種名目加稅和依賴豪富的捐贈來勉強支撐,加稅激起各地民變,令朝廷應接不暇。羅剎門的勢力盤根錯節,要想一舉鏟除非調動大量精銳部隊不可,朝廷已無此餘力。其二,即便朝廷不惜代價大舉討伐,若逼得羅剎女王振臂一呼,北武林各路江湖幫派群起響應,鼓動農民起事造反,將動搖國本,是以朝廷不願。就拿今年來說,羅剎門沂州分舵鬧得太過分,引起官府派兵鎮壓,結果激起安丘、沂州、費縣、濟陽和昌樂紛紛發生民變,逼得老皇爺不得不下詔赦免,發銀賑濟亂民,鎮壓沂州分舵之事也不瞭瞭之!但即便這樣也未完全平息民變,羅剎門歷城分舵屬下周德、張計等又聚眾鬧事,到現在尚未鎮壓下去,可見羅剎門號召力之強!」
紫袍老人心情沉重無比,嘆道:「這就已經夠煩人的瞭,你認為還有什麼原因麼?」
中年文士點頭道:「其三,根據各方面情報,羅剎門一直得到遼東女真的大力支持。近三十年來,遼東女真逐步蠶食其他部族,至今已統一女真各部,實力空前強大。有句話說『女真不滿萬、滿萬無人敵!』,皇爺對女真的實力頗為忌憚,不願因羅剎門挑起雙方之間的大規模戰爭,或許也是一個因素吧。」
紫袍老人長嘆一聲,憂形於色地道:「章老弟,你判事斷物一向精準,可能還真被你說中瞭!所以,長上才會采用以夷制夷之策,以武林中人對付武林中人,以牽制羅剎門。可我越聽心情就越沉重,唉!朝廷如今亂得一塌糊塗,官員腐敗,天災瘟疫不斷,民不聊生,也難怪做起事來束手束腳!嗨!不提這個,說說眼前的事情吧,以你之見,我們該如何下手,才能劫走蕭無月?」
中年文士笑道:「對方在明,我在暗,雖然這隊人馬高手雲集,但用計設伏,劫走他並不難。難就難在人質到手後,如何將他轉移到羅剎門找不到的地方……屬下倒想到瞭一個連環計……」
隨即湊向紫袍老人耳邊,小聲說瞭起來。
他倆身後數十丈之外,一位身穿粉紅衣裙的中年美婦隱身松林之中,手扶枝椏,若有所思地看著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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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車馬隊伍漸行漸近,緩緩行經下面那條峽谷山道,中央豪華馬車上,車夫是一位面罩白紗、身材欣長健美的白衣女郎,舉手投足間輕盈曼妙,猶如風擺幽蘭,雖然看不見她的容貌,也依然可以感覺到她的絕世風姿。
無月揚聲喚道:「艾姊姊,你再進來陪我聊聊嘛,一個人待在車廂裡真是悶死瞭!」
臨行前夫人做瞭那麼多交代,艾爾莎樣樣都得打點,策馬前前後後吩咐這個、提醒那個,忙得暈頭轉向,此刻聽見無月又在呼喚自己,頗有些不耐煩,又不忍過於拒絕他的請求,催馬來到車旁,有些猶豫不決。
無月氣呼呼地道:「你幹嘛不進來?怕我吃瞭你呀?」
艾爾莎沒好氣地道:「我才不怕你,但我怕夫人,還有好多事情需要打點呢。」
無月笑道:「你進來嘛,沒事兒!夫人交待那麼多,你能面面俱到麼?不會為這些小事怪你的。」
艾爾莎一想也對,跳上車轅彎腰進入車廂,語含責備地道:「這兒到圍場還有好長一段山路,沒事兒你就躺在車廂裡好好睡覺嘛!幹嘛沒事兒老折騰別人,安靜一會兒不行麼?」
無月也不知聽見沒有,自顧自地說道:「艾姊姊,我想吃梨。」
艾爾莎一窒,對這丫簡直沒語言,但也隻好削瞭一個大鴨梨遞給他。
無月搖頭道:「這梨個兒太大,我一人吃不瞭,姊姊把梨分成兩半,咱倆一人一半。」
艾爾莎瞪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這人怎麼事兒這麼多啊!告訴你,吃梨是不能分的。」
無月奇道:「為什麼不能分呢?」
艾爾莎認真地道:「你想想,『分梨』和『分離』同音,不吉利!」
無月哦瞭一聲,問道:「艾姊姊,你說咱們以後會分開麼?」
艾爾莎說道:「姊姊怎麼知道,人的一生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以後的事兒,誰知道呢?」
無月啃瞭兩口,便將梨從車窗扔瞭出去。
艾爾莎氣結,「喂喂喂!請你尊重一下別人的勞動果實好不好?」
無月點頭道:「姊姊教訓得對,那姊姊快下車去撿回來洗幹凈,我把梨吃完。」
艾爾莎欺霜賽雪的容顏有些發青,無月卻沒看她,又自顧自地說道:「對瞭,洗幹凈後切片,放在水晶碗裡再給我。」
艾爾莎簡直快崩潰,直想發火,可轉念想想,自己連他的侍女都不夠格,隻好忍氣吞聲地躍下馬車,將梨撿回洗凈切片裝碗,再遞給他。
無月一邊吃一邊支支吾吾地道:「艾姊姊,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艾爾莎心裡告誡自己:「要壓住,壓住!不要發火!」
但還是忍不住地責備道:「無月,你吃東西的時候都不能安靜一會兒麼?你倒是一路上躺在車廂裡啥事兒不管,我可既要安排這麼多人的行動和食宿,還要和大統領負責你的安全,感覺壓力挺大的!你就不能讓人傢靜靜地休息一會兒麼?」
無月偶爾似乎會自動喪失聽力,隻管問道:「精衛隊這些人為啥要叫你冰雪美人呢?」
艾爾莎瞪他一眼,「很簡單,因為我一身如冰似雪,誰挨上我便會活活凍死!」
無月這話倒是聽見瞭,一把攬住她的腰肢,「真是這樣麼?我試試看能不能凍死我。」
艾爾莎臉上一紅,「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是調戲良傢婦女?快放開我……」
卻也沒認真推開他。
無月笑道:「姊姊身子又暖又軟,還香噴噴地,你騙我。」
艾爾莎啐道:「我看你呀,把這招用在北風姊姊身上才是正經……和她聊瞭一上午,談得如何?」
無月伸伸舌頭,「北風姊姊?我可不敢……其實上午沒聊什麼,她都沒怎麼說話。」
艾爾莎很不高興,「哦,我下賤,所以你就敢為所欲為!」
言來眼圈有些發紅。
無月忙道:「誰說的,姊姊生得這麼美,我喜歡你才這樣的嘛!」
車廂裡傳出陣陣嬉笑怒罵之聲,這兩人隻要湊在一起簡直就象一對活寶!車轅上的北風眼中竟也露出一絲笑意,她很想變得跟艾爾莎一樣樂觀開朗,可她怎麼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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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場南部地勢平坦,被蒙水和沂水三面環繞,分區域放養著從關外和各地運來的各種珍禽異獸,四周用高大的柵欄圍起來,其中有慕容紫煙由封地帶來的大灰熊、森林狼,來自昆侖山脈的禿鷲,南方會說話的鸚鵡,等等,不一而足。慕容紫煙對蕭無月提起過的,可供騎乘的異種大金雕,放養區域就在東南部沂水岸邊。
圍場中部是廣闊的丘陵地帶,植被繁茂,叢林和草原夾雜其中,溪流處處,灌木叢生,各類野生動物品種繁多,野豬、羚羊、梅花鹿、野兔和野雞數量不少,偶爾還有虎豹和黑熊等猛獸出沒,這片區域便是慕容紫煙每次前來彎弓射獵的圍場。
無月並非第一次前來,可以前從未有人對他提起,此處居然還養著如此神奇的巨大猛禽,剛到圍場,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北風帶他去放鷹區看看。
放鷹區是一片方圓十裡左右的茂密森林,裡面共有五十多頭巨型金雕,由八名鷹奴負責管理,他們基本無需給巨雕喂食,這些巨雕並無牢籠束縛,大多數時間棲息在密林中,隻是每隔五天左右的時間才會在黃昏時飛到圍場獵食野豬、山羊和野兔之類食草動物。每個鷹奴身上帶有一隻很特別的口哨,用各種不同的哨音來控制和指揮巨雕,每人大約負責照看七隻。
這時已是黃昏時分,鷹奴小頭目特意用特制口哨喚來一隻巨雕,讓無月能近距離觀看。
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猛禽!巨雕的身軀竟跟一匹高頭駿馬差不多大小,雙翼展開,翼展近兩丈!彎彎的利爪長達一尺,無論形狀和大小,都極似一把女真獵人手中的彎刀!
他見獵心喜,當即想騎上鷹背飛行,體驗一下遨遊藍天的滋味,卻被北風以安全為由,被勸止……
圍獵場中,無月一身戎裝,正縱橫馳騁,彎弓搭箭,不時射向被從灌木叢中趕出的野兔、山雞和野豬之類。跟慕容紫煙混得久瞭,他也是精通騎射,弓馬嫻熟,幾乎箭無虛發,一個上午下來,收獲頗豐。在他周圍,分四個方向,每個方向上多則三十人,少則十餘人,皆於灌木茂密處張下大網,用長棍轟趕獵物,大聲吶喊著將各種野獸趕進場中,供他射獵。
四周已搭好十幾座帳篷,每三、四個帳篷連在一處,將最大一座帳篷圍在中央,這是女真部落圍獵時的習俗,晝則遊獵,夜則睡於帳幕之中,一個酋長,率領所屬部落壯丁分為若幹小隊,相互配合進行狩獵。慕容紫煙每次前來,依然保留著這種狩獵傳統,無月自也不能例外。
女真各部屬通古斯民族,自古生活在遠東地區從興安嶺到長白山脈的森林地帶之中,世代以射獵為生,各部落之間時常為瞭食物和資源相互廝殺,是一塊弱肉強食、強者生存的地方,百餘年前,野人女真把遼東女真的祖先趕出興安嶺,南遷到白山黑水之間。
到本朝女真仍保留著部落組織形態,農業生產通過被掠去的勞動力摻雜到女真社會中,形成女真奴隸制度,一方面是女真奴隸主的狩獵生活方式,另一方面是漢人、高麗人和俘虜的異族人等奴隸階級從事的農耕經濟,狩獵民族比遊牧民族更加強悍嗜血,個個箭法精準,女真滿萬,那就是一萬個獵人,試想一下,那會有多麼恐怖?這也是歷史上女真人能夠屢次崛起,並建立強大帝國的原因之一!
這種強悍的血液,通過慕容紫煙多年的熏陶,在無月身上也有所顯現,跨騎白馬,架著獵鷹,白袍銀甲,在圍場中縱橫馳騁,在馬背上上下翻飛,彪悍勇猛,頗具英雄氣概,身上哪裡還有半點漢傢儒雅書生的影子?
無論是多麼卓爾不群、驚才絕艷的女子,心中都渴望自己的白馬王子是一個萬眾敬仰的大英雄,就象「大話西遊」中紫霞仙子的經典臺詞:「我的如意郎君是位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色雲彩來娶我!」
身上流淌著女真人強悍血液的北風更是如此,包括艾爾莎。
她倆在場中一邊放出獵鷹,招呼眾人撿拾被無月射殺的獵物,一邊如癡如醉地看著他矯健的馬上雄姿。此刻在北風眼中,他不再是一個文弱書生,而是一位英俊瀟灑、能征慣戰的銀甲小將,驍勇善戰的大英雄!即便放在關外女真部落之中,也堪稱一位少年英雄!
她那雙異常美麗的杏眼之中,漸漸流露出深深的仰慕之色……身為男兒,該當如斯!這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以無月眼前身手,離英雄豪傑相去甚遠,她眼中這位大英雄摻雜瞭她的許多想象,這種性格獨立固執的女子不會輕易動情,可一旦有瞭意中人,便深陷其中難以自拔,百煉精鋼化作繞指柔。
這時,隨著陣陣「嗷嗷」嚎叫聲,圍場西北角灌木叢中突然竄出一頭碩大健壯的野豬,速度奇快地向西北方向逃竄。
這是無月今天所見最大的獵物,見獵心喜之下急欲獵之而後快,可距離太遠,手中強弓射程不夠,他忙提起一桿長槍縱馬急追!
他一路循著野豬的蹤跡追向西北,漸漸深入長山腳下。北風初時不太在意,後來見他越跑越遠,忙縱馬急追,大聲呼喚:「無月,成年野豬速度很快,追不上就算瞭,不要追得太遠,快回來!」
他充耳不聞,繼續緊追不舍,此時已深入一條幽深峽谷,一晃便不見瞭人影兒。北風大急,縱馬馳入峽谷小道,正待飛馬趕上前去截住他,突然,從兩側山崖上落下無數滾木和桌面般大小的石塊,挾帶陣陣「轟隆隆」巨響,鋪天蓋地向北風頭頂上砸落下來!
一時間山搖地動,峽谷間為之一暗!
北風從馬背上飛身而起,將天下少有敵手的輕功提至極限,一邊躲閃不斷落下的檑木和巨石,一邊向前猛沖!
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必須盡快趕上前去救下無月,否則他必將被砸得粉身碎骨!
然而人力難敵天威,在北風身前,檑木和滾石源源不斷地砸下,其來勢越來越急、越來越密!
饒是她輕功絕佳,武功驚人,閃過瞭一半砸向自己的檑木巨石,又掌擊腳踢擊飛瞭另一半,但仍被一些較小的石塊砸中,把個絕代佳人砸得灰頭土臉,衣衫被劃得稀爛,冰肌玉膚之上傷痕累累。
她似乎毫無感覺,仍是不顧一起地拼命向前、向前,向前沖!
在這樣一個生死關頭,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若真的無法救出無月,我寧願和他死在一塊兒!」
幸好此時,艾爾莎已率精衛隊員們飛馬趕到,大傢冒著滾木飛石拼命上前,連拉帶拽地把已陷入瘋狂狀態的大統領,強行拉出瞭峽谷中這段危險區域!
望著前方那段已被滾木巨石填至十多丈高、已被完全封死的峽谷,想起他很可能已被埋在裡面,北風心如刀割、痛不欲生,眼前一黑暈瞭過去!
艾爾莎和隊員們七手八腳地掐人中,用濕毛巾敷,好半天才讓她蘇醒過來。
北風微微睜開雙眼,忍不住淚流滿面!這是她首次在人前哭泣!
艾爾莎勸道:「大統領先不要傷心,救人要緊,你現在可一定要保持頭腦冷靜啊!您應該也知道,這條峽谷另一頭有個出口通向童傢村。我想,對方處心積慮設下這麼一個圈套,明知根本無法困住姊姊,那多半是沖著無月來的。既然如此,姊姊試想一下,害死無月對他們有何好處?」
艾爾莎除瞭武功不俗,尤其極善謀略,深得北風信任。聽得她如此說,北風不禁眼前一亮,恍然道:「對呀!他們一定是想把無月擄走作為人質,好要挾夫人!妹子趕緊喚來巨雕,咱們飛過峽谷封住那邊出口,一定要把他救回來!」
三十頭巨雕紛紛升空,每頭巨雕背上均挾帶一名精銳劍手,北風和艾爾莎駕馭巨雕,領頭向西北方向飛去。這條峽谷長約二十裡,但巨雕飛行快速,很快便越過高高的山脊,飛臨峽谷北部出口附近上空,居高臨下視野極佳,把地面上的動靜看得清清楚楚。
北風急急地凝目向下看去,搜尋蕭無月的蹤跡,卻一下子傻瞭眼。
下面峽谷出口處同時駛出八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分八個方向沿山道向外疾馳!
這就是那位中年文士向紫袍老人獻出的計策:「在設伏劫下蕭無月之後,我方人馬分乘八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奔出大峽谷,分別沿八個方向出逃,以迷惑羅剎門高手。」
本來中年文士制定瞭一個精密的行動計劃,準備設法將蕭無月誘進這條峽谷以便動手劫人,誰知他竟被一頭慌不擇路的野豬誤打誤撞地引瞭進來,自投羅網!
寧非天意?
北風當機立斷,當即兵分八路,每個方向三四名精銳劍手,分頭追向八輛馬車,她親自追向正西方,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在蒙水岸邊終於截住那輛馬車,她上前一把將車夫揪下馬車,隨手掀開車簾兒,裡面空無一人!
她心中大感失望,仔細打量車夫,見他大約三十餘歲,一張臉被曬得黑黑的,倒真像一個普通趕大車的漢子。
車夫見四頭從未見過的巨雕從天而降,隨即出現四位兇神惡煞的紫衣蒙面人,嚇得屁滾尿流,此刻還在瑟瑟發抖。
北風厲聲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駕馬車在這荒蕪人煙的地方狂奔,見過一位十四五歲的白袍白甲少年嗎?」
車夫戰戰兢兢地道:「什麼白……白袍少年?沒見過啊。大俠饒命啊!我隻是一個趕車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北風不耐地道:「既然是普通車夫,為何跑到這麼一個荒蕪人煙的地方來?你若敢不說實話,哼哼!……」
隨手將車夫拋向身後一名精衛隊員,車夫的右手從此少瞭一根手指!
車夫慘嚎起來,哀聲求道:「嗷!呼呼呼!……疼死我啦!小人說得都是實話啊!我本是前邊童傢村上趕大車的,今天上午來瞭一個書生打扮的人,以五兩銀子一天的價錢讓我到谷口拉客。雖然這一帶很荒涼,但這麼好的價錢我當然願意。到瞭地頭一看,還有另外幾輛馬車等在谷口,就在半個時辰之前,有個白衣人又給瞭我十兩銀子,讓我趕車往這個方向跑,跑得越快越……越好。事情經過就是這樣瞭,若有一句假話,讓我天打雷劈!」
北風一下怔住!看車夫的模樣,說的的確不象假話,看來他的確什麼都不知道。
她讓屬下給車夫傷口敷上上好的金創藥,包紮好,送他十兩銀子,將他打發走瞭。正苦思對策之際,其餘七路人馬紛紛趕來回報,情況跟這邊一模一樣!
這下北風徹底傻眼瞭!率眾回到峽谷出口處和艾爾莎匯合之後,北風焦急萬分地對她說道:「按說所有離開峽谷出口的馬車我們都檢查過瞭,峽谷裡面你也帶人進去搜過,都沒人!那無月到底被他們帶到哪兒去瞭呢?」
艾爾莎眼前一亮,忙道:「他們會不會是在我們趕來之前,已經抄小路帶著無月離開,卻用八輛馬車引開我們的註意力?」
北風嘆道:「目前看來隻能是這樣瞭!」
舉目四望,除那八條山路之外,四周灌木叢生,根本沒有什麼可行的小路,可轉念一想,對於真正的高手來說,除瞭筆直如削的懸崖峭壁,什麼樣的荒山野嶺不能來去自如?
北風盤膝於地,雙眸微閉,屏息凝神,默運玄功放出靈識,探察周圍六七十丈范圍內是否還有人潛伏。在這門功夫上,慕容紫煙堪稱宇內第一高手,以她的功力可探察周邊百丈以內的所有區域。北風功力稍淺,能探察周圍六七十丈以內區域,也夠厲害啦!
可是探察的結果還是一無所獲!這片區域內除瞭自己人和一些飛禽走獸,根本就沒有其他人類存在的任何跡象。
一向冷靜沉著的艾爾莎也著急瞭,秀眉緊蹙地道:「這下可麻煩瞭!無月可是夫人的心肝寶貝,眼下人給丟瞭,可如何是好?」
北風秀眉緊蹙,沉思半晌,親筆寫瞭封信,用飛鴿傳書向夫人匯報此事,沉聲說道:「如今之計,我隻有號令羅剎門在沂蒙山區的所有力量,全力搜查無月的蹤跡。你們放心,無月失蹤之事,責任完全由我承擔,我信中已告訴夫人,若找不回無月,我將自刎向夫人謝罪!」
於是,附近的泰山派、羅剎門在本地所屬的所有大小鏢局,以及一些小幫派的所有人馬都被動員起來,在西至泰山,南至沂州,東至黃海之濱,北至青州府這片廣大地區,展開瞭一場聲勢浩大的搜查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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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無月自投羅網,發覺身後退路已被大量滾木和巨石封死之後,奮力求生,全力策馬向前沖去,希望能沖出這座大峽谷。
沖出數十丈,前方十丈開外,一字排開站著十個白衣人,牢牢地擋住去路。
無月大吼一聲:「閃開!」
白衣人直立如松,紋絲不動。
他更不打話,彎弓搭箭連珠發射,向當中三人射去。箭風勁急力道威猛,閃電般飛向三人,白衣人冷哼一身,身形閃動,輕而易舉躲開瞭勢若奔雷的箭矢。
他心知遇上瞭高手,挺槍策馬向人墻猛沖而上,堪堪逼近時槍尖抖出五朵銀花,向當面二人發起攻擊。
若論近身搏鬥功夫,他慕容紫煙習武多年,雖因資質所限無法練成上乘武功,也算得二流身手,江湖上一般武師根本不是對手,但遇上眼前這些內功高手,他隻有吃癟的份兒。
可他喜好圍獵,論弓馬嫻熟、沖鋒陷陣,還真有一代名將的潛質。
他此刻采用的騎兵沖鋒戰術威勢驚人,人馬槍尖,挾帶風雷之聲沖向二人!
白衣人倒也不敢小覷,立時沉腰坐馬,吐氣開聲,上身旋轉九十度讓開槍尖,隨後齊齊嗨地一聲掌擊馬頭,掌力挾帶強猛罡風,竟將馬頭擊得腦漿迸裂!
無月忙雙腿用力一瞪,飛身而起,遊隼一般向二人身後斜斜掠去,打算憑借不俗輕功奪路而逃。
在夜冰和慕容紫煙傳授給他的所有功夫中,以「少陽心經」最為上心,其次就是輕功,其意不言自明,以無月生性靈動跳脫,是習練輕功的好材料,所以他輕功不弱,這一躍之勢竟遠達數丈,將十個白衣人通通甩在身後!
那些白衣人一怔,似未想到他輕功如此不凡,回身便追。
無月竊喜不已,自恃輕功不弱,隻需甩開數丈起步,這些白衣人根本追不上自己。
不料前方斜刺裡,突然又閃出一位豐乳肥臀、高大健美的中年美婦,雙臂微微張開,媚眼異光連閃,對他大拋媚眼,風情萬種地對他嫣然一笑,風騷入骨地媚聲道:「我的兒,為娘找你找得好苦,快回到為娘的懷裡來吃奶吧……」
嗓音含嬌帶媚而又帶有磁性,別具銷魂蝕骨的誘人魅力。
無月大驚失色!人在空中無處借力,無法變換方向,瞧自己的沖勢慣性,勢將撞入對方懷裡不可,急忙喊道:「快閃開!不然我不客氣啦!」
雙掌運勁向美婦擊去。
中年美婦不慌不忙,趁勢將胸前豐滿高聳的乳峰甩瞭幾下,右手張開一揮,妖嬈騷浪地媚笑道:「我的小寶貝兒,快來吃奶呀,為娘等你好久瞭!」
無月頓感陣陣異香撲鼻,腦子裡一陣眩暈,全身力道盡失,身不由己、軟綿綿地直摔入中年美婦豐腴柔軟的懷抱之中。
中年美婦抱住他,臻首低垂,在他臉蛋兒上無比溫柔地親瞭一口,毫不遲疑地提氣向峽谷出口方向縱躍而去,每個起落竟達十餘丈,輕身功夫實在驚人!
不一會兒便出瞭峽谷,她毫不停頓,縱躍如飛,向西方群山之中飛縱而去,一邊縱躍一邊還能好整以暇地低頭不停地親吻他,浪聲浪氣地道:「我的兒,自你失蹤後,為娘想你想得好苦,今天終於找到你啦!為娘剛生產不足一月,尚在月子裡,乳兒正漲得慌,剛好可以喂我兒吃奶……」
言畢竟真的扯開胸襟,從她那被頂得老高的肚兜裡捧出雪白肥碩、脹鼓鼓的大奶子,將碩大紫漲的乳頭塞入無月嘴裡。
無月也不知怎地,心中突地一蕩,張嘴便含住她那顆紫漲的大乳頭使勁吮吸起來,竟真的吸出大口大口鮮美乳汁!而且奶量極其充足,包管夠!美婦的碩大乳頭愈發紫脹硬挺起來,變得象拇指頭一般大!
他中瞭淫毒,渾身功力盡失,一心想發泄欲望,可腦子倒還清醒,聞言忙道:「這位大嬸,您認錯人啦,我不是你兒子!」
中年美婦眼中露出淒然之色,一邊哺乳一邊低頭猛吻他的額頭、眼睛和臉蛋兒,一邊泣聲道:「我的兒啊!自年初你把為娘肚子搞大之後,你被嚇壞瞭,怕承擔責任,不願小小年紀就做瞭父親,便突然失蹤、一去不回。為娘歷盡千辛萬苦,找瞭你好久,如今終於把你找到,你居然不肯承認我是你娘親,嗚嗚嗚……為娘幹脆跳崖自殺算瞭!」
此時她剛好跑到一座斷崖邊上,竟真的從斷崖上跳瞭下去!這個紅衣美婦難道真的被愛兒氣瘋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