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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歪打正著

  琢磨瞭半天,她隻有在大黑山區才有出手搶人的機會,可是該選擇潛伏在哪條路線附近呢?

  猶豫瞭好久,她最終選擇瞭大黑山南麓,理由很簡單,那兒有一個大峽谷,便於隱藏人和馬,待女真人經過時突然沖出救人,成功機會更大,而且谷中岔道縱橫,搶下人之後也便於藏身,至於能否逃過遼東女真人的搜捕,也隻能盡人事以待天命瞭!

  結果她選錯瞭路線,卻陰差陽錯地中瞭大獎!

  在谷口守候兩天之後,別說遼東女真人,連鬼影兒都沒見到一個,她等得心急如焚,擔心選錯瞭路線。昨夜,她正斜靠在溪流邊一塊幹燥的巖石上打盹兒,忽然被東北方一陣急促雜沓的馬蹄聲驚醒,她心中大喜,正打算上馬手持腰刀發動突襲,卻發現山谷深處似有一根長長的木樁被急流沖下,經過她身邊時嘩地一聲沖起浪花,濺得她一身是水!

  她忙凝神看去,那條白影上象枝葉一般飄蕩之物乃是破爛衣衫,哪是木樁?分明是人啊!

  她順流緊追不舍,在谷口外水勢較緩處撈出這個渾身稀爛的人,用水擦凈他臉上的血跡和污穢之後一看,天啊!竟然是無月!

  她喜極而泣,也顧不得探探他是否還有呼吸,急匆匆地抱著他上馬打算逃走,然而聽見東北方馬蹄聲越來越近,一匹馬載兩人逃跑肯定會被追上。急中生智之下,她匆忙找到一個土坑將他放進去,附近有葉赫人收集起來喂養牲畜的草垛,她取來打散全堆在他身上,掩住他的身子。

  剛好弄完跨上馬背,沙爾堡的人就沿河灘搜過來瞭,她隻好昧著良心,編造一個謊言騙過那幫人,然後……

  聽她說完這段離奇詭異又萬分湊巧的經歷,無月心中感動,喃喃地道:“哈日娜,若不是你,我即便沒被凍死或流血過多而亡,也會被他們抓去拷打折磨至死!真、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你……”言來哽咽不止。

  哈日娜輕輕捂住他的嘴,摩挲著尚有些涼手的臉龐,柔聲道:“咱倆之間不用說報答二字,你不是說過,人與人之間有心心相印這回事麼,我和你就是,要不,我咋會明明選錯瞭路線,卻偏偏湊巧碰上你?”

  無月淚眼模糊地看著她,她的淚眼中深情無限,是啊,患難見真情!一個月的逃亡生涯,令他看清瞭世道人心的險惡,也看到瞭人性的無私閃光,所有這一切都給他留下瞭難以磨滅的印記,尤其是眼前這位淳樸善良、勇敢無畏的朵顏姑娘。

  好半晌之後,哈日娜才輕聲問道:“等養好傷,你還打算前往遼東女真屬地麼?”

  無月想瞭想,皺眉道:“我到現在才知道,女真部落眾多,而且也有派系之分,我就這樣亂闖過去顯然不是辦法……”

  哈日娜憂心忡忡地道:“那可咋辦呢?要不,你幹脆就留在朵顏部,做一個……”後面的話似已說不出口,臉上微微一紅。

  如此爽朗的姑娘竟流露出扭捏羞態,卻也別有一番風情,無月不禁看得一呆!他思索半晌,緩緩搖頭道:“哈日娜,你的好意我心領瞭,不是我不願意,而是繡衣閣的人不知用的何種追蹤之法,如附骨之疽一般怎麼都甩不掉!我若留在朵顏部,必然會給你和族人們帶來災難。”

  他心中忽然閃過靈緹臨別時曾說過的話:你若遇上危險,可到位於霧靈山麓、黑峪鎮以南十多裡的鳳吟宮去找我,隻要到瞭那兒,便沒人能夠傷害你。

  念及於此,他沉吟著道:“實在不行,我隻好暫且到燕山地區一個朋友那兒去避避風頭再說。”

  哈日娜問道:“那地方你去過麼?是否安全可靠?”

  被逼得走投無路時才想起人傢,無月心中大感慚愧,赧顏道:“去過,不過去時和離開時都處於昏迷狀態,不辨路徑。至於是否可靠,我也說不太準,不過就眼下看來,那兒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瞭……”

  哈日娜點點頭說道:“那也好,宣府鐵騎就駐紮在那附近,我可以帶你先去找我哥哥,隻要說出你朋友的姓名,他一定能找到。另外,我們前往燕山的路上要經過宣遼軍駐地之一的遼西重鎮大定堡,我可以先去那兒找人向哥哥傳訊,讓他帶人迎上來……”

  無月皺眉道:“這可不行!我是朝廷欽犯,不適合與官方人物會面,那會給你哥哥帶來窩藏欽犯的嫌疑。何況你為瞭我一路奔波勞頓,我怎忍心再讓你跟著我前去冒險?”

  哈日娜輕輕靠在他身上,含情脈脈地道:“我不怕!我已打定主意,以後要一直跟著你,直到天的盡頭和海的那一邊。即便海水幹瞭,巖石變成粉末,也絕不改變心意……”

  無月莞爾一笑,糾正道:“你這話在中原有句成語,叫天涯海角、海枯石爛,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隻是你可要吃些苦頭啦!”

  哈日娜堅定地道:“我不怕!”

  無月心中感激,艱難地抬起手和她拉勾起誓。

  洞中一時安靜下來,他隨即想起一件揪心之事,這世上令他牽掛的人和事太多太多瞭,即便他有心無力,可隻要靜下來便會紛至沓來地湧上心頭,最近又添上一樣,那就是情兒的下落!

  這丫頭腦子不太靈光,獨自在那片荒山野嶺裡也不知遇上危險沒有?自己說過的,絕不會撇下她!他實在不忍再讓哈日娜受累,可自己傷重至此,除瞭向她求助已別無選擇啊!於是他把情兒眼下的處境向她大致說瞭一下。

  哈日娜急忙問明瞭情兒被扔下馬車時的大致方位,殷殷叮囑他一番之後出洞而去,吹響口哨招來坐騎,也顧不得配上馬鞍便一躍上馬,向大黑山方向疾馳而去!一個小女孩孤伶伶地被拋棄在一片猛獸出沒的荒野之中,令她怎能不著急?

  無月除瞭焦灼不安的等待和不斷地為情兒祈禱之外什麼也做不瞭,心中的煎熬也無人可以傾訴!

  洞中無日月,也不知過去瞭多長時間,感覺中是如此漫長,好容易才盼星星盼月亮地見到哈日娜風塵仆仆地趕回來。無月緊張地看向她的身後,希望上次她返回餓狼谷中找回情兒的那一幕能再次重演,然而他失望瞭!

  哈日娜走遍瞭那一地區也沒能找到情兒的蹤跡,問遍瞭那附近的所有獵戶也未打聽到情兒的下落,都說未曾見到過這樣一個小女孩。經過整整一天一夜不間斷的搜尋和打聽之後,她實在不放心無月的傷勢,隻好帶著一身疲憊匆匆返回。

  聽她說完此行經過,無月心中被焦慮不安塞得滿滿,情兒還是一個孩子啊!把我當作父親一般信賴,若她真的出事,我怎麼對得起她那剛剛過世不久的父親!

  然而焦急歸焦急,眼下他除瞭養傷啥也做不瞭。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其間哈日娜又出去過好幾趟,除瞭繼續四處尋找情兒,還到插漢部找大夫討來不少傷藥,帶回不少食用之物,無月的傷勢漸漸好轉,尤其重要的是,她這次帶回的傷藥對生肌活骨效果奇佳,他的右腳骨折也愈合得七七八八,已能起身手拄拐杖走路。

  斷腳已折磨他近一個月之久,不僅疼痛難忍,其間遭受的諸般磨難皆由此而起,如今終於可以自行活動,他大大地松瞭一口氣,等上路時,哈日娜就不必那麼辛苦,但凡離瞭馬背就必得背著自己趕路瞭。然而令他揪心的是,任哈日娜如何盡心竭力地到處尋找,情兒始終如鴻飛冥冥、不知所蹤!

  他頹然長嘆一聲,摸摸懷中那塊黑色圓盤,一時好奇心起,這件形似鑰匙之物,它能開啟的密門到底在哪兒呢?

  於是他拄著拐杖,哈日娜手持火把,二人相攜著往山洞深處走去。由二人藏身之處到那條依然還有潺潺流水的地下暗渠這一段,哈日娜為瞭取水已來回走過無數次,行來一路順暢。過瞭這一段,二人沿暗渠一路摸索著上行,這是一段很長的山洞,地面濕滑、凹凸不平,轉折處也多,還好坡度不算太陡,在哈日娜的扶持下,無月一步步地向著那座鮮卑古墓前進。

  在漆黑曲折的洞穴中,火把能照亮的范圍不到一丈,也不知走瞭多久,終於抵達那座十多天之前於千鈞一發之際適時開啟、令二人得以僥幸逃生的暗門處。

  那道厚重的石門依然敞開著,走進去之後回頭一看,那幅壁畫被急流沖刷得顏色變淡瞭些,但精細繁復的雕刻線條尚未遭到破壞,還能看清圖像的輪廓,由於石門滑開,壁畫被一分為二,居中的女神、飛天女神、戰神像與右下方那個童子坐像分離開來,童子身下的蓮臺上,因機括按鈕縮進石壁而現出的圓孔也還在。

  地窟大廳之中仍有約兩寸深的積水,緩緩流動著註入暗渠之中,火把光照下,地上散亂的屍骸少瞭許多,看來被急流沖走不少,有些小魚小蝦在水中遊動,卻不見多少泥沙,不知是已被那夜的急流沖走,還是灌入的河水本就很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