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當初僥幸脫險時未能帶走的那堆東西,其中較重的陶器、金器和銅器等物散落一地,那幾枚圖案各異的珍貴金飾牌和透雕鏤孔飾牌也都還在,哈日娜一一從水中撿起,收進他的隨身小包袱之中。
淌水往前走瞭幾步,無月忽然想起什麼,掏出懷中的黑色圓盤湊向童子座下那個圓孔,某些地方有點吻合但又無法沉入圓孔,顯然有些部位不合,將圓盤轉瞭幾圈仍是如此。他收起圓盤,看來不是此處瞭。
二人穿過大廳,進入對面那間墓室,對於夢中醒來後女戰神像的無故失蹤,他依然耿耿於懷,下面一定有道暗門,否則怎會如此?他在雕像原本所在的位置上仔細查看良久,地上竟看不出一絲縫隙,凝神思索半晌,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再聯想到薩滿神廟中那個差點令自己形神俱滅的詭異女神,傳說中怪力亂神之事,難道竟是真的?
出瞭這間墓室,二人沿左手邊甬道一間間墓室查看過去,直到最裡間,棺槨中腐爛的遺骸無一例外,全被那天的急流沖得七零八落、殘缺不全。這間墓室的墻上呈一字型排列著八個碗口圓徑的孔洞,孔間距均在兩尺左右,此刻仍有水流出,隻是水勢不大。
無月暗想,上面應該是大靈河河床位置,這樣一條大河,絕不會因灌入地下古墓而導致河水枯竭,此刻由這些孔洞灌入石窟中的水勢之所以變緩,估計是機關又開始合上瞭的緣故。
見他呆呆地看著墻上,哈日娜便踩在棺槨上,把整個右臂伸進去一個孔洞之中,但覺洞壁如蛇洞一般光滑、曲折,根本摸不到底,不知小洞之外又是什麼光景,倒弄得她一身水濕!
無月在每間墓室中都萬分仔細地東摸摸、西看看,仍未找到和神秘圓盤上的那些凹凸處完全吻合的所在,若能找到識得圓盤上這種古怪文字的人,或許便能解開鮮卑寶藏之謎?
回到洞中藏身處,二人早早睡下,於凌晨時分起身收拾停當,摸黑出得山洞,哈日娜一聲唿哨喚來自己的馬,重新套上鞍轡之後、與無月雙雙騎上馬背,這次不再往西南經過喀喇沁草原,而是沿大靈河、土河向西偏南方向而行,直奔燕山山脈東段的霧靈山……
阿什河畔,慕容領地治所阿城。
慕容領地地廣人稀,其范圍大致包括混同江(松花江)、黑龍江流域及其交匯處這片廣闊地帶。領地北部的虎爾哈部再往北人煙更加稀少,直到遙遠的北山(外興安嶺)地區才有一個北山女真部聚居,該部落人少實力弱,與慕容領地很少有來往。領地往東的阿速江(烏蘇裡江)流域、興凱湖直抵鯨海(日本海)這片遼闊土地,則由東海女真瓦爾喀部所占據。
無論是慕容領地、北山女真還是東海女真瓦爾喀部,均屬於寒帶森林、沼澤和凍土苔原地帶。這些女真部落生長繁衍在高山峻嶺、帶江連排之地,活動的區域山路險惡、騎不並行,比長白山地區女真各部的氣候和生存條件更加惡劣許多。
人類獲取食物的生活方式跟地域有關,中原及江南宜耕,故較早進入定居農耕時期,靠耕作土地獲取食物;蒙古高原隻適於長草,遊牧是唯一選擇;遼東女真位於遼河平原,以狩獵畜牧為主,輔以俘獲的奴隸進行少量耕種;而慕容領地周邊地區屬高寒地帶,無霜期極短,也沒有廣袤草原,既無法耕種也不利於遊牧,漁獵成為這些女真部落唯一的生存方式。
在如此酷寒地區以漁獵為生的女真各部,利於長期保持部族的狩獵組織或武裝組織,部落勞動力都被組織進來。馬匹和武器屬於私人,狩獵的收獲、通過戰爭掠奪的財物和奴隸,均通過分配成為傢庭財富,所以這種部落狩獵組織不容易出現貧富分化。
當地人生活艱苦,常常忍饑挨餓,每次部落聚會之時,每戶單獨的狩獵活動就變成部落的集體狩獵,這樣既可獵取更多的獵物,又是一種定期的軍訓,保持瞭部落的戰鬥力。集體狩獵時,若發現大群獵物,他們會集中部落力量,對獵物群進行圍剿,其規模可以媲美一場小型戰役。
對於較少的獵物群,則以適當人數進行狩獵,通常是分成許多個由六七個人組成的狩獵小組。因為他們發現,這些狩獵小組相互協調配合,獵殺效率比大傢一哄而上反而高得多。獵人們終生都在和各種各樣的野獸或猛獸搏鬥,時刻面臨無處不在的危險,在生死之間徘徊。
沒有足夠的智慧和經驗,獵人便無法找到獵物,會餓死;找到的獵物若是猛獸,沒有足夠的力量和勇氣,他可能會被猛獸所傷甚至被咬死和頂死。象惡狼一樣尋找、跟蹤、佈設陷阱、圍剿和殺戮,便是獵人們的日常生活。他們集體狩獵時更是一支配合嚴密、經驗豐富的殺戮機器,為圍獵而采取的協調行動,堪比軍中名將的排兵佈陣。
這種集體狩獵每年都要舉行三、四次,往往造成圍場內的獵物急劇減少,掠食動物都有自己的領地,這些女真部落也一樣。狩獵和戰爭掠奪是相通的,某部落領地內財物和獵物多瞭,便會引起相鄰部落的貪欲,進而越界擄掠一番。在當地各部落看來,掠奪是比勞動所得更容易、甚至是更榮譽的生存手段。
因此,慕容領地和瓦爾喀部之間為掠奪領地、傢畜奴隸和財富的戰爭,已成為雙方交往的主旋律,邊界上小規模的持械血腥群毆更是傢常便飯。慕容領地轄下的窩集部與瓦爾喀部交界處的興凱湖畔,便成為雙方反復爭奪、廝殺血戰的主戰場,原因很簡單,興凱湖裡出產大量雙方都愛吃的美味大魚!
慕容格格中軍帳中,正在召開一場部落首領會議,議題主要是如何解決領地東部的瓦爾喀部這一長期隱患。
慕容紫煙首先做瞭情況介紹,自去年二領主窩泰根盡起四大部落精銳旗兵征服瓦爾喀部未果,對方首領底斯密變得更加狂妄,屢屢縱騎侵擾窩集部的草場和森林,掠奪人口和牲畜。最近該部落又頻頻發起挑釁,窩集部族長汪吉古率部眾奮力抵禦,卻難敵人多勢眾的瓦爾喀部,不得已派人向二領主求援……
她話音未落,渾身披掛閃亮鎧甲的齊天格格已長身而起,摩拳擦掌地叫囂道:“那還有啥說的?讓我帶人去揍他個屁滾尿流!第二暴龍軍已訓練完畢、整裝待發,隨時可以發兵興凱湖畔、直搗底斯密的老巢!”
慕容紫煙想起父王所言,對外征服乃擴充領地實力的最佳途徑,言下之意,誰對外征服的地盤,就該歸誰,根據她以往的經驗也驗證瞭這一點,當下點點頭道:“韻兒稍安毋躁,話雖不錯,不過兵兇戰危,戰爭不同於打架鬥毆,對敵情的分析和情報搜集工作還是很重要的,咱們不能打無把握之仗,我想先聽聽各位部落首領的意見,虎頭,你先說說。”
虎頭是她對窩泰根這位老部下的昵稱,他當下說道:“敵酋底斯密不僅勇猛善戰、且狡猾如狐,時常是打得贏就打、打不過就跑,既然是要征服對手,便需周密策劃一番,斷掉他逃往沿海各島嶼的退路。”
隨即他又詳細匯報瞭一下人馬動員和輜重籌備等情況。
接下來發言的是窩集部首領汪吉古,他和二領主率部和對手惡戰多次,在座之人若論對瓦爾喀部強悍戰鬥力的體會之深,誰也比不上他倆,深知吞並對方絕非大小姐想的那樣容易,所以他發言的重點是介紹對手的兵力和裝備情況。
接下來各大小首領一一發言,曉虹反倒一直沒吭聲,眼下她隻需瞭解作戰對手的基本情況,她來這兒的主要職責是隨軍出征時為夫人出謀劃策,而非在戰與不戰的問題上指手劃腳。
初來乍到時她這付嬌滴滴的模樣很讓這幫彪悍的女真人瞧不起,為此大小姐時常為她出頭,那幫莽漢和悍婦沒少挨大小姐的拳腳,被揍得爬不起床,她要讓這幫徒有一身蠻力的傢夥明白,無論是打仗還是打架都要靠腦子,戰場上二小姐的腦子比五百精銳旗兵的蠻力加起來更加管用!
為瞭讓這幫笨蛋對曉虹心服口服,她還信誓旦旦地說,若真是各率三千精兵上陣交鋒,自己也未必是二小姐的對手!
她看似魯莽,其實隻有她自己明白,在關鍵之處自己也有些心眼兒,別看她每晚頭挨枕便睡著、清晨睜眼後便四處亂竄到晚間,沒空想問題,但她有著在夢中思考問題、醒來便有所悟的天賦,她對曉虹的稱呼變為二小姐也是很有講究的,既像暗示又並未明確承諾什麼,便能起到拉攏曉虹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