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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終南鬥法

  麗蓉、杜冰停身上步,望著天麟急步向觀門走去。隻見天麟走上石階,舉手在門環上輕輕拍瞭兩下,錚錚之聲,傳出極遠。久久,不見有人應門。杜冰看得有氣,瓊鼻一哼,怒聲說:“如此大的一座道觀,至少也有老道數百人,竟然沒有一人值更守夜,豈不是笑話……”

  話聲未完,門樓暗影中,立即發出一陣輕蔑冷笑,接著沉聲問:“兩位女施主,何事深夜要入道觀?”麗蓉、杜冰聽對方說話意含輕薄,粉面一紅,芳心不禁有氣,正待怒叱,亮影一閃,天麟已縱身飛回。

  這時,觀門樓上暗影中,已緩緩立起一個三十餘歲的灰衣道人。天麟凝目一看,隻見道人面色灰黃,骨瘦如柴,有如大病初愈,但一雙眼睛,卻精光湛湛。天麟正待說明來意,杜冰已氣得忿聲自語說:“這個牛鼻子,明明隱身暗處,卻故裝不聞不問,實在可惡已極。”

  瘦削道人似乎不願多理杜冰,神態冷漠地看瞭天麟一眼,輕蔑地掠過一絲冷笑,沉聲說:“三位夜半更深,直奔本觀而來,必然圖謀不軌,所幸三位未敢擅入本觀,否則,嘿嘿……”天麟聽得心中有氣,覺得排雲觀的老道有些不知理數。

  麗蓉黛眉微蹙,覺得瘦削道人,不像是個道傢清修之人。杜冰早已不耐,不由怒聲問:“否則怎樣?”

  瘦削道人,毫不遲疑地沉聲說:“否則定要擒住三位,跪見本觀觀主。”

  杜冰一聽,頓時大怒,隻氣得嬌軀微抖,指著瘦削老道厲聲說:“老道你下來,讓姑娘試試你有何驚人本領,竟敢大言不慚,目中無人。”瘦削老道立在門樓上,隻是嘿嘿冷笑,動也不動。

  天麟頓時大怒,不由氣得仰面一聲怒極大笑,聲震群峰,空谷回應,歷久不絕。瘦削道人似乎未料到天麟會突發大笑,驚得面色倏然大變,雙目炯炯閃光,一聲低喝,飛身猛撲下來,極似有意阻止天麟發笑。麗蓉黛眉一豎,立即嗔聲說:“看這老道果是蓄意刁難。”話聲甫落,杜冰一聲嬌叱,已飛身撲向老道,纖手一揮,幻起一片掌影,直罩老道的面門。

  瘦削老道冷哼一聲,停身跨步,閃躍欺身,揮掌相迎。天麟定抻一看,杜冰與瘦削老道,兩人已激烈地打在一起瞭。麗蓉望著場中激烈打鬥的杜冰和老道兩人,不由黛眉一蹙,即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對天麟說:“難怪這老道神態狂傲,有意刁難,原來掌上功夫確有幾分火候,看來冰妹要想在二三十招內取勝,倒真不是一件易事。”

  天麟不屑地看瞭老道一眼,嘴角不由掠過一絲冷笑:“不是老道掌上功夫火候足,而是冰妹不知搶制先機,發揮她旋回掌的威力……”話未說完,不遠處的一個峰頂上,突然響起一聲淒厲刺耳的怪嘯。

  打鬥中的瘦削老道,一聽嘯聲,面色大變,不由怨毒地望瞭天麟一眼。天麟、麗蓉雙眉一皺,轉首望向嘯聲傳來的峰頂,但看到的隻是濃鬱的蒼松,和片片緩緩飄動的白雲。麗蓉立即低聲說:“這人功力渾厚,可能是此山中的高手,大概是聽瞭你的大笑,因而發嘯尋來。”說話之間,那聲厲嘯,果然向著排雲觀飛來。

  就在這時,斷崖下面,突然響起另一聲清越倏揚的長嘯。這聲長嘯,音質高亢,清晰悅耳,凝神聽來,同是向崖上升來。緊接著,遠處各峰間,也相繼傳來數聲高低有異,聲音質地不同的長嘯。天麟聽瞭,異常懊惱,不由眉泛殺機。

  打鬥中的瘦削老道,這時已急得汗下如雨瞭,一聲大喝,右掌橫肘擊出,直擊杜冰的肋肩。這時杜冰早收輕敵之心,香肩一晃,閃過老道橫擊的一掌,一聲厲叱,纖掌倏分,一招“雲漫星空”,幻起一片掌雲,直罩瘦削道人。瘦削道人嘴哂冷笑,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掌將杜冰擊退。於是,一聲怒哼,滑步閃身,雙掌一旋,左掌變拍為抓,右掌疾擒杜冰的左腕。

  這時,遠近嘯聲已停,由不同方向傳來的極速衣袂破風聲,愈聽愈清楚瞭。天麟心中又急又怒,立即以傳音入密的功夫急聲對杜冰說:“圈臂、斜身、“推窗望月”、翻腕、捏指,“赤手縛龍”……”杜冰何等聰明,一聲厲叱,依式演出。

  果然,皓腕一翻,玉指疾捏,瘦削道人的雙腕立被捏住。瘦削道人面色大變,驚得心膽俱裂,他確沒想到對方少女,這招突然變得奇詭絕倫,大異前式。杜冰纖指一觸老道雙腕,立即嬌叱一聲:“去吧。”吧字出口,暗勁疾吐,雙腕猛力一抖。瘦削老道一聲悶哼,再也拿樁不穩,蹬蹬連聲中,踉蹌退後數步。一聲暴喝“好”,徑由崖邊傳來。

  “好一招絕世擒拿手法,可惜老夫晚到瞭一步。”天麟、麗蓉和杜冰同時轉首,循聲一看,隻見由崖下飛身縱上一個黑袍蒼髯,面目黝黑的老者。

  黑袍老者入鬢霜眉,虎目炯炯,飛上崖邊,掠身已至七丈以內。這時,瘦削老道,滿面羞紅,一臉驚容,雙目註定杜冰,對剛剛飛上斷崖的黑袍老者,理也不理。驀然兩聲低喝,徑由觀內兩株茂松上響起:“清塵師弟請退後,讓愚兄等會會三位高人。”低喝聲中,枝搖葉動,一連縱出兩人,飛身飄落瘦削老道身側。

  天麟三人一看,竟是兩名四十餘歲,身背長劍的灰衣老道。左邊一名,面色紅潤,朗目飛眉,年齡較長,右邊一名,白凈面皮,顎留短須,雙目湛湛有神。白面道人身形剛剛立穩,雙眉一揚,面向杜冰沉聲說:“貧道清風,願以手中長劍,向女施主請領幾招不傳絕學。”話落舉手,鏘的一聲,背後長劍已掣出鞘外。

  杜冰一聽,似乎正合她的心意,不由冷冷一笑,正待翻腕掣劍,驀聞身後傳來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眾人轉首一看,嗖的一聲,一道黃影,徑由崖下閃電直射上來。黃影一閃,七丈之處,已多瞭一位頭戴儒巾,身穿黃衫,腰系一條金黃絲帶的中年儒土。黃衫儒士長眉細目,五綹黑髯,直垂胸前,顯得儀態儒雅,飄逸脫俗,極似一位超塵人物。

  黑袍老者一見黃衫儒士,立即朗聲問:“張世玉老弟,你可是驚聞那聲大笑,而特來排雲觀前察看的嗎?”

  黃衫儒士張世玉,立即抱拳含笑,說:“六指兄居處距此較小弟為遠,且比小弟先來一步,足見六指兄的輕功絕世,小弟衷心佩服。”六指老人一聽,黑臉閃光,不由樂得仰面一陣哈哈大笑。

  杜冰聽兩人彼此寒喧贊譽,僅不屑地瞟瞭一眼,接著翻腕掣劍,鏘的一聲龍吟,手中已橫瞭一泓秋水,立即對清風老道,說:“姑娘時間寶貴,請進招吧。”

  清風老道,冷然一笑,說:“姑娘準備,貧道有僭瞭。”話落身動,長劍揮出,一招“拔草尋蛇”,閃電掃向杜冰的前肋。杜冰柳眉一拂,身形旋動,一振皓腕,劍光若虹,直迎清風。

  就在這時,崖下再度傳來一陣衣袂破風聲。麗蓉目註場中,兩耳凝神靜聽,發覺這次崖下來人不在少數。身後一陣風聲過後,崖上竟來瞭十數人之多,有僧有道,有尼有丐,高矮不等,胖瘦不一。這時,杜冰與清風已打得動魄驚心,兩柄長劍,寒光閃閃,劍氣森森,一時之間,勝負難分。

  崖上立的十數武林人物,俱是山中各寺各觀的有名高手,俱都看得茫然不解,低聲議論紛紛。有的以為是尋仇,有的猜測是誤會。這時立在瘦削道人清塵身前的背劍老道,急上數步,面向麗蓉微一稽首,朗聲說:“這位姑娘,身背寶劍,想必也是用劍高手,貧道清寰,不揣冒昧,欲向姑娘討領幾招絕世劍法。”麗蓉覺得清寰老道,還算知禮,於是,盈然一笑,微頷螓首,意態悠閑地走向場中。

  清寰見麗蓉自若的神色,似乎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又似乎覺得對自己已當面挑戰,又不得不與自己動手,因此,不由氣往上撞。驀聞黃衫儒士張世玉沉聲警告說:“清寰不可心浮輕敵,必須全神貫註,向姑娘請領幾招絕世劍法,不是張某人長他人的志氣,在場諸位中,鮮有幾人是這位姑娘的敵手。”

  話音甫落,六指老人立即怒哼一聲,說:“這三個小雜毛,一向眼睛長在頭頂上,不當眾出幾次醜,永遠以為他們的老雜毛是天人呢。”天麟一聽,忍不住幾乎笑出聲來。

  黃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如此一說,麗蓉反而不好掣劍瞭,由於六指老人稱黃傢儒士張世玉兄,立即面向黃衫儒士,施禮說:“晚輩初離師門,閱歷淺鮮,稍時與清寰道長切磋之時,尚請張前輩為晚輩指點破綻。”

  黃衫儒士,仰面哈哈一笑,說:“姑娘太謙虛瞭,實令在下聽來有不知所措之感。”

  六指老人也贊聲說:“名師高徒,果不虛傳。”話聲甫落,場中杜冰驟然一聲厲叱。

  眾人定睛一看,隻見杜冰長劍疾揮,寒光閃閃如練,勢若長江大河般,滾滾擊向清風道人。清風老道急喝怒叫,招式紊亂,左封右擋,步步後退。杜冰不願逼得清風太甚,一聲清叱,飄身而退,橫劍立在麗蓉身側。清風老道收劍停身,滿面羞紅,立在瘦削老道身側,一聲不吭。

  這時,鏘的一聲,清寰老道已將背後的長劍掣在手中。麗蓉聰明過人,由於黃衫儒士的公然贊譽,早已看出散立七八丈外的十數高手,俱有不悅之色,這次與清寰動手,必須有震懾群雄的作用,否則,立在場外的十數高手,必然會節外生枝。於是,鳳目註定清寰,微微一笑,舉手翻腕,嗡然一聲清越龍吟,光華大放,十步生輝,三尺寒芒,耀眼刺目,伏魔寶劍已握在手中。清寰頓時大驚,眩目不敢直視,不由退後半步。散立七八丈外的山中高手,也不禁面色一變,紛紛私議。

  瘦削老道清塵,面色一沉,冷冷一笑,不屑地說:“仰仗神兵利刃,勝瞭有何稀奇?”這句話似乎也正是場外十數高手紛紛議論的問題。

  麗蓉淡淡一笑,說:“既然道長認為劍術之精劣,決定於寶劍之鋒利,我就暫借冰妹手中的長劍一用吧。”如此一說,插外十數高手俱都忍不住笑瞭,清塵三道也都羞得滿面通紅。

  這時,麗蓉已翻腕將伏魔劍收入鞘內,順手接過杜冰手中的精鋼劍來。長劍在手,立即默運真力,功貫右臂,力透劍身,精鋼長劍頓時冷芒暴漲,刺人眼目,鋒利程度,看來並不遜於方才的伏魔劍。清寰老道一見,不由大吃一驚,對方絕美少女,看來柔弱無力,居然有如此渾厚的內力,這確是他所未料到的。

  立在七八丈外的十數高手,看得俱都呆瞭。大指老人和黃衫儒士,也不禁一愣。麗蓉淡淡一笑說;“現在就請道長賜招罷。”清寰橫劍在手,心情惶急,舉止遲疑,自知今夜難免要當眾出醜。

  就在這時,排雲觀左側殿脊上,驀然響起一聲渾厚如洪鐘的佛號——無量佛。眾人聞聲一震,清塵三道面色大變。六指老人哈哈一笑,朗聲說:“老雜毛玄一,你來遲瞭。”

  天麟三人循聲—看,隻見觀內側殿高脊上,卓然立著一個鶴發童顏,面如古月,顎下一蓬如角長髯的灰袍老道人。麗蓉看罷,翠袖微拂,飄身退回天麟身側,順手將劍交給杜冰。

  天麟斷定卓立殿脊上的老道人,必是排雲觀主,於是,急上三步,面向老道人,躬身一揖,同時朗聲說:“晚輩衛天麟,參見老前輩。”

  排雲觀主玄一,心中似乎一震,仔細地端詳瞭天麟一眼,看到自己三個弟子,羞窘地立在觀前,似乎已瞭然瞭是怎麼一回事。再看到在場外的六指老人,和黃衫儒士以及本山區中數名絕頂高手,斷定是聞到方才的狂笑而來。於是,微一稽首,再度宣瞭一聲佛號說:“原來是新進崛起江湖,掌斃點蒼掌門沈恭順,身為藍鳳幫總督察的衛小俠……”

  天麟知排雲觀主心中有點兒不悅,因此未待玄一說完,立即恭聲說:“晚輩不敢……”話未說完,一陣衣袂風響,左面崖邊,如箭飛上一人。眾人轉首一看,隻見飛上斷崖之人,披頭散發,滿臉油泥,一雙如燈三角眼,精光閃爍,一襲破道袍,已是油爛不堪瞭。

  天麟一見,心頭微微一震,來人竟是終南派中唯一刁難人物——瘋道人。去年瘋道人隨同峨嵋二老以及武當三劍等人,深夜偷襲大荊山,天麟曾以疤面人身份,將之嚇退,想不到今夜在此又相會瞭。所幸,瘋道人並不認識衛天麟。

  排雲觀主見是瘋道人,面色微微一變,繼而神色立即恢復正常,繼續向天麟問:“衛小俠和兩位姑娘遠道趕來,不知為何與三個劣徒沖突動手?”

  杜冰知玄一老道與二老感情頗篤,這時一聽,心中雖然有氣,但卻不便發作,因而僅小嘴撇瞭一撇。排雲觀主何等眼力,但僅淡然地看瞭杜冰一眼。天麟看瞭清塵三道一眼,不願據實說出,僅恭謹地說:“晚輩來時,曾登階輕擊觀門……”

  排雲觀主心中早已瞭然,未待天麟說完,立即插言說;“貧道因事,趕赴山外,方才適巧不在觀內,是以方才誤會。”說著,轉首面向清塵三道,沉聲低喝,“還不開觀請衛小俠暨兩位姑娘入觀。”清塵三道,惶聲應是,轉身正待縱入觀內。

  驀然十數高手中,震耳響起一聲大喝:“且慢。”眾人循聲一看,隻見人影一閃,終南瘋道人已掠身而出,進入場中。

  瘋道人傲然立在場中,首先向立在殿脊上的排雲觀主行瞭一禮,接著朗聲問:“請問觀主,方才在此狂嗥狂笑,無禮欺人的人,可是這位新近崛起江湖的藍鳳幫的總督察衛天麟嗎?”說著,神色傲慢地舉手指瞭指天麟。

  排雲觀主壽眉一蹙,尚未啟口,天麟已沉聲說:“不錯,方才發笑的正是在下。”

  瘋道人一聽,仰面哈哈一聲厲笑,傲然朗聲說,“姓衛的小子,你不要以為掌斃瞭沈恭順,便自大自狂,目中無人,到處肆無忌憚,須知終南山,可不是你們的藍鳳幫總壇大荊山。”

  天麟一聽,暗生怒火,冷冷一笑,說:“終南山為天下人之終南山,任何人皆可登山遊玩,任情嘯笑,貴派隻不過藉山成派,有何權力禁人長嘯大笑?”

  瘋道人在大荊山上受辱,一直耿耿於懷,心中不敢記恨疤面人,隻有記仇藍鳳幫,這時聽天麟是藍鳳幫的總督察,因而有意刁難,以行泄憤。這時一俟天麟話落,三角眼一瞪,厲喝一聲:“小子閉嘴,本派創始終南,曾經聯合通告本山一十三座觀院,任何人夜半更深不準在山區長嘯大笑。”

  麗蓉、杜冰一聽,頓時明白瞭方才天麟倏然大笑時,清塵面色一變立即飛身撲來的原因。這時,天麟再度一聲冷笑,未待道人說完,立即沉聲問:“貴派這個通報,可曾公告天下武林?”

  瘋道人被問得一愣,接著厲聲說:“本派雖未公告武林,但本山區的人,一直遵守著本派的這則通告。”

  天麟冷冷一笑,輕蔑地說:“在下並非本山區之人,當然不受貴派通告之約束。”瘋道人一聽,登時口結,一時之間,似是想不起適當的措詞。

  排雲觀主想是有礙終南派的通告,一直未曾發言,這時,見瘋道人被說得無詞可對,立即插言說:“渾無道友,請念衛小俠遠道而來,對本山規定不悉,情有可原,貧道明晨親至貴派,面見貴掌門,將方才之事加以說明也就是瞭。”

  說此一頓,望瞭天麟一眼,又道:“再者衛小俠乃昔年轟動武林的騰龍劍客衛振清的唯一公子,說來與各派之間友誼頗篤。”

  話聲甫落,十數高手中,接著響起一聲暴喝:“原來是騰龍劍客的兒子,那是再好也沒有瞭,騰龍劍客昔年與本派曾有一劍之仇,今日這筆帳,正好算在他兒子的身上。”說話之間,飛身縱出一人,並肩立在瘋道人的身側。

  天麟劍眉一蹙,隻見發話之人,竟是一個年約三十餘歲,方臉濃眉,一身淡紫勁裝的修長大漢。接著,六指老人也仰面爽朗地哈哈一笑說:“老夫昔年與騰龍劍客衛大俠也曾有過一段過節,不過那是事出誤會,雙方隨即釋嫌修好。”

  說著,看瞭劍眉緊蹙,微泛怒意,卓然而立的天麟一眼,繼續朗聲說:“想不到衛小俠青出於藍,遠勝乃父,居然掌斃瞭沈恭順那老小子,因而一舉成名,傳遍瞭武林,稍時老夫倒要試試衛小俠的驚人掌力。”

  排雲觀主一聽,立即低聲宣瞭聲佛號,歉然說:“罪過、罪過,想不到貧道多嘴,又使事情節外生枝……”

  話未說完,排雲觀的深處黑暗中,立即傳來一聲深沉怒哼:“你六個手指頭的別自討沒趣,最好坐在地上養養你的老精神吧,如果今夜衛天麟將你也一掌擊斃瞭,那才真是一舉成名呢。”

  天麟一聽,知道是禿頭僧的聲音,正待高聲歡呼,驀見六指老人,兩眼一瞪,震耳一聲怒喝:“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藏藏躲躲不敢出來見人?”天麟一聽,頓時大怒,排雲觀主和清塵三道,俱都面色一變。一聲豪放的哈哈大笑,兩道寬大人影,宛如兩朵飄風的烏雲,徑由觀內深處,疾射而來,直落墻上。麗蓉、杜冰一看,正是武林二怪傑,蓬頭丐和禿頭僧。

  六指老人一見,面色大變,縱身前掠三丈,面向墻上的蓬丐、禿僧兩人,抱拳躬身,惶急恭聲說:“原來是蓬丐、禿僧兩位老人傢到此,晚輩不知,多有得罪,方才言語冒犯,晚輩罪該萬死。”

  蓬丐祥和地含笑不語,禿頭僧哈哈一笑,毫不為意地說:“俗語說:不知者不怪罪,何況我禿頭身在暗中,本來就做得不大光明,這當然怪不得你亂罵一氣。”如此一說,全場高手無不暗暗敬佩禿僧的胸懷,六指老人似乎大感意外,神色一愣,連連恭聲應是。

  禿頭僧看瞭全場一眼,繼續說:“你們聽說衛天麟掌斃瞭點蒼掌門沈恭順,因而轟動江湖,成瞭武林中的後起之秀,似乎心中有些不服?嘿嘿,實在說來不怕諸位不服,在場諸位中,又有哪一位能在他的手下走得過三招兩式?”這次話一出口,在場高手神色一變,俱都面現不服,即是排雲觀主和黃衫儒士兩人也不由皺瞭皺眉頭。

  禿頭僧小眼一翻,沉聲問:“怎麼,你們不信嗎?現在場中就有兩個終南派的優秀弟子,瘋道人和多臂熊兩人,就讓他們先與衛天麟小子放手一搏吧。”

  天麟心急登峰,又牽掛大荊山方面的安危,因而面向禿僧恭聲說:“啟稟老前輩,晚輩星夜趕來……”

  禿頭僧未待天麟說完,小眼一瞪,怒聲說:“天大的事回頭再說。”

  蓬頭丐在旁肅容說:“孩子,今夜你如不能技服群雄,爾後自恃掌力雄厚者,將紛紛慕名向你挑戰,那時更令你不勝其煩瞭。”天麟已經會意,立即恭聲應是。

  禿頭僧小眼一瞪,面向天麟厲聲說:“掌對瘋道人,劍鬥多臂熊,一招不到,兩式成功。”

  天麟聽取禿僧的話,再將蓉姊姊的話加以對照,知道今夜這場搏鬥的重要性,於是恭聲應是,即向瘋道人和多臂熊走去。瘋道人和多臂熊為終南派有數的高手,縱橫江湖十數年,鮮逢敵手,這時聽瞭禿頭僧的話,隻氣得渾身微抖。但對方是武林老前輩中唯一僅存的兩位老人,心中雖氣,卻不敢出言頂撞。

  瘋道人城府極深,三角眼一轉,強捺心中怒火,面向禿僧恭聲問:“請問老前輩,假設晚輩與衛天麟動手過招,超過一招或數招以上,老前輩那時又怎麼說?”

  禿頭僧一聽,仰面一聲大笑:“好個混蛋小子,竟然對我老人傢動起心機來瞭,莫說你是一個終南下代弟子,就是你們掌門人也不敢如此問我。”

  說著,禿頭一晃,望著瘋道人,沉聲說:“好吧,如果你能在衛天麟那小子手下走過一招三式,我肩上的這顆禿頭就立即割給你。”此話一出,全場高手面色倏然大變,同時發出一聲驚啊。

  瘋道人和多臂熊,完全驚呆瞭,以禿頭僧在武林中威望之重,地位之尊,今日說出這等話,豈是兒戲。當然,這話並非危言聳聽,大言誇口,而是有意令瘋道人和多臂熊知難而退,免得當眾出醜。這時天麟聽瞭禿頭僧的話也愣瞭,麗蓉一見天麟發愣,芳心大驚,趕緊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警告天麟:“聚精迎敵,立斂心神。”

  天麟一聽,悚然一驚,心中趕緊默誦無上心法,立即功貫全身。瘋道人見天麟神色有異,心中暗喜,一聲暴喝,雙掌疾揮,幻起無數掌花,直向天麟前胸罩來。由於有禿頭僧打賭,天麟絲毫不敢大意,身形一閃,已至瘋道人身後。

  瘋道人兩眼一花,心知不妙,怪嗥一聲,閃電翻身,雙掌原勢不變,呼的一聲勢挾勁風,掄掃而來。眾人見瘋道人應變如此神速,果然不愧終南高手,加之禿頭僧打賭,俱都心情緊張地大聲喝瞭個“好”。天麟星目一亮不由冷然一笑,上身一晃,雙掌倏分,出手快如電掣,一招“赤手縛龍”立將瘋道人的雙腕扣住。劍眉一軒,大喝一聲:“去吧。”吧字出口,功貫雙臂,暗用柔勁猛力拋向空中。

  一聲刺耳尖嗥,數聲駭人驚叫,瘋道人的身軀,在全場高手驚睜目光註視中,直向半空射去。一陣驚叫過後,全場一片死寂,俱都癡呆地望著被拋向半空的瘋道人。他們確沒想到,驕橫自大的瘋道人,在衛天麟的手下僅一個照面便被拋向數丈高的半空,如非親目所見,誰能相信?

  蓬頭丐、禿頭僧兩人,僅知天麟學會瞭禦氣飛劍,但並不知天麟尚有兩本上古秘籍。這時見天麟一招“赤手縛龍”,竟將瘋道人拋向空中,也不禁心中暗吃一驚,二老正待飛身撲救。驀見瘋道人,身在空中,一聲大喝,挺腰彎腿,立演“蒼龍入海”直如殞星墜地般,疾瀉而下。

  就在這時,驚魂甫定的多臂熊,震耳一聲大喝:“小輩納命來。”來字出口,掣劍在手,一招“白蛇吐信”,長劍疾如脫箭般,直向天麟的前胸瘋狂刺到。

  這突如其來的驟然劇變,全場的高手俱都驚呆瞭,即使剛剛瀉落地面的瘋道人也不禁愣瞭。天麟心中一驚,不由勃然大怒,身形一閃,已至多臂熊身後,接著騰空而起一躍兩丈。就在天麟閃身的同時,多臂熊大喝一聲,劍隨身動,閃電掃向身後。

  杜冰一聲怒叱,手中長劍抖手投出,一道寒光,直奔天麟。多臂熊轉身未見天麟,驚得面色如土,魂飛天外,一聲怪嗥,長劍再度掃向身後。天麟身在空中,展臂挺胸,伸手握住投來劍柄,一招“銀龍入海”滾滾劍光,幻成萬朵梨花,徑由空中,閃電下降。在場高手同時一聲驚呼,瘋道人大喝一聲小心。驚呼未落,天麟手中劍光,驟變一道瀉地銀練,恰似一道經天長虹帶起一陣懾人劍嘯,直向多臂熊擊下。

  禿頭僧看得大吃一驚,震耳大喝:“混蛋小子,不要傷人……”大喝甫落,當的一聲,金鐵交響,火星四射。嗖的一聲,一道寒光,直向十丈以外的崖邊射去,多臂熊的長劍,已應聲脫手,接著墜落崖下。

  天麟左袖一揮,飄身直向數丈以外落去。就在天麟身形下落的同時,瘋道人一聲不吭,舉臂挫肘,“嘭”的一聲,一枝袖箭疾射而出,直奔身形下落的天麟肋胸。場外高手,再度脫口一聲驚呼。天麟頓時大怒,衣袖一抖,身形立變平形,手中長劍,一式“海底撈月”,幻成一道弧形,立將袖箭斬斷。

  多臂熊見機不可失,抖手打出三個鐵蒺藜,三點黑影,挾著絲絲風聲,向著天麟平形的身軀,橫飛而至。瘋道人三角眼兇光一閃,雙肘再度猛力一挫,四支袖箭,與多臂熊的三個鐵蒺藜同時射至。這時,全場的人驚呆瞭,一片死寂,除瞭暗器的破風聲,再聽不到其他聲息。

  天麟見兩人乘機暗算,心中驚怒交集,大喝一聲,身體平形落地,三個鐵蒺藜和四枝袖箭,擦背飛過。瘋道人見連番暗算,俱都無功,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一拉多臂熊,沉聲低喝一聲“走”,兩人轉身向崖邊馳去。天麟一見頓時大怒,劍尖一點地面,翻身立穩,大喝一聲:“不留下命來想走嗎?”說話之間,左手疾揚,四指同時一彈。

  一陣絲絲響聲,四道銳利指風,直向舍命狂逃的瘋道人和多臂熊兩人的膝窩射去。一聲嗥叫,一聲悶哼,瘋道人、多臂熊,兩人踉蹌前沖數步,撲通一聲,同時跌爬在地上,再有三五尺即是懸崖邊沿,令人看來,驚心動魄,冷汗直流。

  大麟一聲冷笑,正侍揮劍撲去,驀聞蓬頭丐低聲說:“天麟回來。”天麟不敢違命,疾剎沖勢,橫劍停身,卓然立在場中。

  禿頭僧再看場外十數高手,個個面色蒼白,俱都冷汗直流,一臉的驚愕神色,於是,嘿嘿一笑,和聲問:“諸位可信我禿頭僧並未危言嚇人吧?”場外十數高手,俱都噤若寒蟬,無人回答一言。

  這時,排雲觀主壽眉緊蹙,黃衫儒士面色凝重,六指老人的老臉上,充滿瞭佩服之色。平素恃技高傲的清塵三道,這時完全驚呆瞭。禿頭僧似乎有意讓那些自大自狂的高手,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於是,轉首望著天麟,說道:“小子,你究竟有多高的功力,我禿頭也弄不清楚,因而不能妄下斷語,外傳你一掌擊斃瞭沈恭順,不少掌力深厚的高手,俱都有些不服。”

  說著,小眼看瞭一眼十數高手和六指老人,繼續說:“目前在場的俱是本山區中的頂尖高手,你小子不妨借物打一掌,讓諸位高手看看你的掌力,也好向你討教。”

  天麟一聽,心中會意,連連恭聲應是,但在他的腦海裡卻閃電掠過一個問題,那就是今夜的這次炫露機會,必須將武林中自恃掌力雄厚的人震住,爾後傳出扛湖,定可減少高手挑戰的煩擾。於是,劍交左手,抱拳當胸,面向十數高手,肅容朗聲說:“在下衛天麟,末學後進,甫離師門,毫無江湖閱歷,可謂寡陋簡聞,是以進入貴山區,不知入鄉問俗,因而,無意違犯貴山區的禁例,在下失禮之處,尚請諸位稱進,包涵一二。”

  說著,覷目瞟瞭靠近崖邊的一座數尺方石一眼,繼續朗聲說:“在下不敢違背禿僧老前輩之命,隻得在諸位面前獻醜瞭。”瞭字出口,微側身軀,早已蓄滿無上神功的右袖,猛然揮出。

  一團剛猛勁風,直奔崖邊的那座方石。轟隆一聲焦雷暴響,堅石暴裂,石塊橫飛,青煙激旋,懸崖顫動。無數堅利碎石,挾著尖銳嘯聲,沖射半空,直墜崖下。剎時間,堅石蹤跡不見,那蓬青煙石霧仍裊裊上升,遠處谷峰間,不停響著隆隆如悶雷的回聲。

  排雲觀前的十數高手隻驚得面色如土,腮肉顫動,神態如癡如呆。黃衫儒士、排雲觀主和六指老人,三人俱都面色微白,雙拳緊握,手心中已滲出瞭絲絲汗水。蓬丐、禿僧兩人似乎大感意外,驚喜交加,也都愣瞭,兩位老人確沒想到他們最喜愛的孩子衛天麟,在短短的數月之間,功力竟有瞭長足駭人的進步。

  麗蓉、杜冰雖然心中有備,但也被這石破天驚的一聲暴響,驚得花容微變,芳心暗喜。天麟遊目看瞭全場一眼,抱拳當胸,謙和地朗聲說:“獻醜、獻醜,尚請諸位不吝指點。”

  話聲甫落,六指老人暴聲喝瞭聲“好”,接著道:“衛小俠武技之高,功力之厚,為老朽數十年來所僅見的第一人,沈恭順那老小子以血肉之軀,居然敢與衛小俠剛猛無儔的掌力相抗,確是自不量力,自己找死,衛小俠大袖一揮,尚且可碎石,掌力之厚,當可無堅不摧……”

  禿頭僧小眼一翻,嘿嘿兩聲,興奮地插言問:“六個指頭的,你是否還有意試試衛天麟那小子的掌力?”

  六指老人連連搖手,強自含笑,說:“您老人傢又在戲耍晚輩瞭。”

  黃衫儒士怕禿僧再問自己,趕緊乘機說:“今夜看瞭衛小俠掌,劍、輕功和剛猛的內力,深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確令在下大開眼界。”

  說著,以欽佩的目光,看瞭謙和而立,面含微笑的天麟一眼,繼續說:“在下深信衛小俠的一身武功,已達至高純青的境界,在下深感機會難得,希望衛小俠在“柔”勁上,展露一招絕學,令在場諸人,以增見識。”如此一說,全場附聲,俱都同聲贊好。

  蓬丐、禿僧心中高興,蓬丐道:“盛情難卻,我看你就酌情施展一招“柔”勁絕學,以酬今夜大傢相逢之緣。”蓬丐如此一說,大傢再度一致贊好。

  禿頭僧瞇著小眼,高興得咧嘴直笑。天麟自習上古秘籍無上心法以來,剛勁施展較多,而柔勁就極少精心應用過。這時經黃衫儒士一提,蓬頭丐一說,也有意趁機一試。但遊目一看,不由劍眉一蹙,一時之間,倒不知如何嘗試合適。

  正在這時,耳畔驟然響起麗蓉的聲音;“恩師秘籍上所載之飛花傷人豈不最適合展露柔字訣的功夫?”

  天麟一聽,頓時大悟,感激地瞟瞭麗蓉一眼,立即面向杜冰含笑說;“請冰妹為小兄摘兩朵鮮花來。”說著,舉手指瞭指崖邊的一排花樹。杜冰粉面微微一紅,含笑嬌聲應是,飛身縱落崖邊,伸出纖纖玉手,立即摘下兩朵其大如掌的艷麗鮮花來。接著,凝目細看,發現花瓣完整,才縱身飛至天麟身前。杜冰將花交給天麟,順手將劍取回,飛身縱落麗蓉身側。

  這時,全場一片死寂,所有在場高手俱都以驚異不解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場中的天麟。被點瞭穴道的瘋道人和多臂熊兩人,倒在地上雖然不能行動,但耳目靈活,這時也忍不住翹起頭來觀看究竟。蓬頭丐、禿頭僧看得面色微變,兩人互看一眼,似乎在說:這混蛋小子莫非真的已練到飛花傷人的進境?

  排雲觀主、黃衫儒士,以及六指老人,三人雖然驚異地望著天麟,但目光中卻露著不信之色。這時,天麟接花在手,將花平貼掌上,去慮凝神,默誦無上心法,舉目看瞭三丈以外排雲觀前的兩座高大石獅一眼。於是,星目精光一閃,朗聲說:“在下再度獻醜瞭。”瞭字出口,兩掌一翻,柔勁疾吐而出。

  兩朵掌大鮮花,竟然極平穩地平頭並進,分向兩座高大石獅的前胸飛去。兩朵鮮花的速度,漸漸由慢而快,由緩而疾,喳的一聲極輕微的響聲,兩朵鮮花,分別嵌在兩座石獅的前胸上。一陣暴聲喝彩中,風聲颯然,人影閃動,所有在場高手,同時飛身撲向石獅跟前。

  蓬丐、禿僧、麗蓉、杜冰也忍不住飛身掠向石獅。眾人凝目一看,俱都心頭一震,面色微變,沒人能相信這兩朵花是經一個後生年輕人的掌力推出的。隻見掌大鮮花,入石三分,深淺一致,花瓣毫無一絲裂痕。眾人看罷,紛紛轉身望向天麟,舉目一看,俱都面色大變,驚得不由脫口發出一聲輕啊。

  天麟見眾人神色一變,心知身後有異,轉身一看,隻見崖邊瘋道人和多臂熊倒身之處,竟多瞭兩個神色驚怒的老人。兩個老人年齡俱在七旬以上,蒼發銀髯,面色紅潤,兩道濃重的霜眉下,閃爍著一雙精光眸子。左邊老人身材瘦小,穿金黃長衫,束白絲帶,正緩緩蹲下身去,檢視著瘋道人和多臂熊兩人被點的穴道。右邊老人,中等身材,著葛佈長衫,背插長劍,低頭看瞭瘋道人一眼,接著滿面怒容,舉目向眾人望來。

  天麟看罷,知道崖邊的兩個老人,必是終南派的高輩人物,想是以攀登的小巧功夫登上斷崖,加之自己全神貫註在雙掌推花上,是以未曾發覺兩人登上崖來。驀聞排雲觀主朗聲宣瞭聲佛號:“原來是尹掌門暨陳硯田道兄,貧道失迎瞭。”說著,單掌微立稽首。

  隻見瘦小老人在瘋道人膝窩間輕拍一陣,依然沒將穴道解開,不由老臉一紅,倏然立起,強自拱手還禮,沉聲問:“玄一道兄請瞭,不知是哪位高人,以特異手法點瞭本門弟子的後膝穴?”

  蓬丐、禿僧混在眾人中,最初瞟瞭兩個老人一眼,繼續細視石獅上的鮮花,這時見問,知玄一不便回答,立即分開眾人走瞭出來。終南掌門人和背劍老人陳硯田,一見二老,面色同時一變,趕緊恭聲說:“原來兩位老前輩駕蒞終南,晚輩等不知,請恕失迎之罪。”說罷,同時躬身施禮。

  蓬丐、禿僧,齊聲哈哈一笑,說:“尹掌門言重瞭,我們兩個老不死的進入貴山區,還未登峰入觀拜會你這位掌門人呢。”

  終南掌門尹震南趕緊恭聲說:“不敢,不敢,本派三觀兩院弟子,無時不渴望兩位老前輩駕臨終南,以增寒山光輝。”說著,覷目瞟瞭地下的瘋道人一眼,繼續恭聲問:“渾元兩人,年輕無知,硫於教誨,不知怎地惹惱瞭兩位老人傢,請賜示晚輩,當重責不貸。”

  蓬丐、禿僧知尹震南解不開瘋道人兩人穴道,誤認是自己兩人所點,因而,蓬丐呵呵一笑說:“貴派兩位弟子的穴道被點,我們兩個老不死的尚無此能耐,請問場中的少年衛天麟便知。”

  終南掌門和背劍老人一聽衛天麟三字,雙目精光一閃,面色微微一變,同時輕“噢”瞭一聲,四目不停地在天麟的身上打量。背劍老人陳硯田,面色一沉,怒聲問:“你就是掌斃點蒼掌門沈恭順的衛天麟嗎?”

  天麟本待向對方和聲解釋,這時見對方怒目沉聲,因而也冷冷地說:“不錯,正是在下。”

  陳硯田見天麟態度冷傲,頓時大怒,厲聲問:“本派與貴幫尚無嫌隙,爾為何重手點傷瞭本門弟子?”

  天麟冷冷一笑,以一種懶得分辨的口吻說,“這要問貴派的弟子瞭?”

  背劍老人陳硯田,個性似乎特別暴躁,霜眉一挑,再度厲聲問:“你自己為何不說?”天麟冷冷一笑,井未回答。

  終南掌門尹震南向背劍老人緩緩作瞭一個阻止手勢,目註天麟沉聲問:“聽說衛小俠乃昔年騰龍劍客衛振清的唯一公子,這話可真?”

  天麟依然冷冷地說:“不錯,騰龍劍客正是傢父。”背劍老人一聽,目閃兇光,霜眉皺動。

  背劍老人陳硯田早已難捺胸中怒火,雙目一瞪,驀然厲聲說:“好個無知小輩,狂妄程度,尤勝乃父,昔年老夫所受一劍之辱,今夜就算在你這小輩的身上吧。”吧字出口,縱身而前,傲然停在天麟面前兩丈之處,用手一指天麟,豎眉怒目,繼續厲聲說:“小輩,快些掣出你腰間的騰龍劍來。”說著,咬牙切齒,面色鐵青,雙目中兇光閃閃,右腕一翻,鏘的一聲龍吟,背後長劍已握在手中。

  天麟淡淡一笑,說:“騰龍劍乃傢父隨身兵刃,在下用的兵刃乃是這柄折扇。”說著,舉手取下肩井上的龍鳳折扇,振腕一抖,唰聲張開,頓時毫光閃閃,十步生輝。

  背劍老人陳硯田看得心中暗驚,神色一愣。立在排雲觀前的十數高手,俱都靜心觀看,但任何人看得出背劍老人陳硯田仍不是天麟的敵手。蓬頭丐,似乎不願陳硯田當眾出醜,使天麟再樹強敵,立即和聲說:“過去恩怨,累年已久,應該盡量釋嫌修好,即使要爭一劍之失,也應去找騰龍劍客……”

  陳硯田未待蓬丐說完,勉強恭聲說:“老前輩可知父債子還……”

  禿頭僧小眼一瞪,立即沉聲說:“這不是欠銀子欠錢。”

  陳硯田面色鐵青,略微提高聲音問:“兩位老前輩可是有意偏袒姓衛的小輩?”

  蓬頭丐微泛怒意地冷然一笑說:“恰巧相反,老要飯的正是為你們終南派的聲譽著想。”

  終南掌門和陳硯田,兩人幾乎是同時回答說:“兩位老前輩的盛情可感。”

  禿頭僧不屑地冷然一笑,說:“真是誇父追日,自不量力,點的穴道都解不開,還厚顏強求動手。”終南掌門和陳硯田兩人被說得老臉通紅,渾身微抖。

  禿頭僧繼續說:“既然你自信掌劍雙絕,就請快些動手吧。”

  陳硯田長劍一橫,目註天麟,厲聲問:“小輩,還不快些動手嗎?”

  天麟傲然一笑說:“你年事已老,在下不願僭先,特地讓你三招,以示敬老之意。”

  陳硯田一聽,暴怒如狂,大喝一聲:“好狂妄的小輩……”大喝聲中,飛身疾撲,手中長劍,一式“怪蟒出洞”直點天麟小腹,勢挾勁風,其快無比,確是不凡。

  天麟深知陳硯田不是庸手,折扇輕揮,立演幻影迷蹤,亮影一閃,已至對方背後,身形未停,繼續閃動。陳硯田果不愧是用劍老手,天麟身形一動,大喝一聲,立展“四海歡騰”,前後左右,閃電連刺四劍,頓時幻起如林劍影。

  天麟身形疾旋,一連兩晃,頓時幻出四個身形。終南掌門看得心頭一震,不由面色微變,斷定師弟今夜定然戰勝無望瞭。圍立觀前的十數高手中,除蓬丐、禿僧外,無人見過如此奇詭的幻影身法,但是,他們在老輩人物中卻早已聽說過瞭。如今,他們親眼所睹,無不驚得目瞪口呆。

  黃衫儒士緩緩搖瞭搖頭,不由看瞭一眼一臉愕然神色的六指老人。驀聞一聲暴喝,陳硯田已使出終南絕學,奪命三劍中的“威震八方”。但聽風聲絲絲,劍氣彌漫,幻成一座劍林光山。而劍山的圓周,卻環繞著無數個密集銜接的天麟亮影,令人看來,眼花繚亂,分不清是實是虛。

  三招已過,天麟大喝一聲,身形騰空而起,所有亮影,頓時消失不見。在場人眾仰首上觀,無不看得暗自驚嘆。隻見天麟,身在空中,雙臂一展,真氣貫註扇身,折扇順勢一揮,光華大盛,耀眼生輝,周圍數丈內,頓時如同白晝。繼而,一道寬約近丈的刺目光華劃空而起,經天而降,宛如銀河倒瀉,直擊地面上的如山劍影。眾人一見這等聲勢,俱都目閃驚急,面色大變。

  陳硯田連施三式絕招劍法,俱都奈何天麟不得,自知今夜難逃出醜厄運,於是,心頭一橫,疾演最後救命絕招“佛獻蓮花”。頓時,滾滾劍光,耀眼寒芒,倏然變成一朵刺目銀蓮。天麟飛身下瀉,震耳一聲大喝:“去吧。”大喝聲中,身形掠地繞飛,手中折扇,疾演曠古凌今的“一元定中”,彩霞過處,金星亂閃,一道寒光直射半空。

  陳硯田右手飛舞,雙目微閉,神情異常緊急,似乎全神貫註在這招“佛獻蓮花”上,因而尚不知長劍已然脫手。天麟身形一旋,飄身兩丈以外,沙的一聲,折扇合好,周圍光華立失,順勢掛在肩上,傲然立在當場。十數高手一陣贊嘆,終南掌門一聲大喝,陳硯田方始驚覺,手中僅握著一截劍柄,精鋼劍的劍身,早已不知而飛。

  陳硯田一定神,驚、怒、羞、忿,渾身直抖,怒哼一聲,奮力將劍柄擲在地上,雙臂微圈,十指如鉤,面目獰惡地向天麟逼去。同時,雙目暴睜,兇光閃射,咬牙恨聲地說:“小輩果然有幾手,讓老夫再試試你的掌法如何。”說話之間,步子更慢瞭,腳下過處,立即留下一個深深腳印。

  眾人一見,面色大變,同時替天麟擔起心來。天麟神色自若,嘴哂冷笑,根本沒將這種硬功夫放在心上。麗蓉一見,粉面不禁一變,知天麟不知終南內功之厲害,趕緊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警告說:“終南內功,奧妙如神,借力增勁,背承千鈞。”

  天麟星目一亮,心頭猛地一震,趕緊默誦無上心法,迅即功貫雙臂,目註陳硯田,蓄勢以待。陳硯田自練成終南氣功後,所向無敵,尚無敵手,從無一次敗跡,這次為瞭挽回斷劍之恥,決心以十成功力,掌斃天麟。

  於是,緩步前進中,右掌逐漸加勁,這時見天麟依然傲不為意,心中又氣又怒,冷哼一聲,陰沉地說:“狂妄小輩,今夜要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你那仗劍成名的老子痛恨終生,要你們藍鳳幫知道終南派是不可輕視的……”

  天麟以輕蔑地目光,上下看瞭陳硯田一眼,不屑地說:“聽你口氣,一掌將我擊斃似乎極有自信……”

  話未說完,陳硯田雙目暴睜,寒光如電,厲聲大喝:“不信你看。”聲落身動,急上三步,兩腿一蹲,掌倏變拳,呼的一聲,對正天麟的前胸,猛搗過去。

  天麟深知這拳厲害,因而右掌功力又增加瞭二成,一俟拳到胸前,怒哼一聲,直推迎出。嘭的一聲大響,陳硯田的右拳,猛力擊在天麟迎出的掌心上。一聲悶哼,蹬蹬連聲,陳硯田面色蒼白,咬牙攢眉,身形踉蹌,急退五步,額角上冷汗頓時流下來。

  天麟心弦一震,整個右臂頓時痛如刀割,趕緊默運功力活血,竭力自然將臂下垂,神色間,毫無異狀,依然輕哂冷笑。排雲觀前的十數高手,見天麟一掌將陳硯田震退,俱都毫無一絲驚容,因為他們早已斷定天麟會勝。

  隻有蓬丐、禿僧和麗蓉三人,已看出天麟的右臂受震不輕。終南掌門見天麟神色無異,垂臂自然,依舊傲然立在原地,心中不由泛起一絲寒意。陳硯田拿樁立穩,左手不停地揉搓著右腕,雙目炯炯,兇狠怨毒地瞪著天麟,牙齒咬得格格微響。

  天麟強忍臂痛,目光淡然地望著陳硯田,冷冷一笑,輕蔑地問:“你可曾一掌將我擊斃?”

  陳硯田驟變淒厲,大吼一聲:“你再接我一掌……”掌字出口,飛身前撲,右掌同時舉起,一式“力劈華山”,勢挾勁風,呼的一聲,直劈天麟的當頭。

  天麟右臂仍痛,不敢硬接,身形一晃,尚未移步。陳硯田再度一聲大吼,變劈為削,閃電掃向身後。因而,一個後背整個送給天麟。終南掌門知師弟欲想搶制先機,但沒想到天麟仍立原地未動,不由驚得大喝一聲,飛身就待撲去。

  但天麟卻不願暗施殺手,依然蓄勢未動。場外十數高手,見天麟坐失良機,無不跺腳一嘆,但他們繼而一想,無不羞得滿面通紅,一臉愧色。陳硯田一掌掃空,頓時驚覺身後無人,暗呼不好,怪嗥一聲,閃電翻身,雙掌十指如鉤,猛抓天麟的面門。

  天麟怕對方有詐,看看雙掌抓到,身形一旋,雙臂閃電下垂,腳跟為軸,挺腰纏身,一招禿僧親傳的“脫枷解鎖”,一閃已至陳硯田身後。緊接著,大喝一聲,立演蓬丐親傳的“後山打虎”,右掌疾出如電,忍痛劈向陳硯田的背肩。

  就在舉掌下劈的同時,天麟心中靈智一明,柔極克剛的奧理,閃電掠過心頭,大喝一聲,蓄滿功力的剛猛掌勁,倏然一變。但嘭的一聲,柔勁微提的右掌已印在陳硯田的後胸上。一聲悶哼,蹬蹬連聲,陳硯田面色蒼白,雙手撫胸,踉蹌前沖數步。

  人影一閃,一聲大喝,早已蓄勢準備的終南掌門,飛身縱出,伸手將師弟扶住。哇的一聲,陳硯田張口吐出一道箭血。在場人眾,無不看得面色大變,額角滲出汗來。終南氣功,不但胸背承受千鈞之力內腑絲毫不損,且能借力使勁,發揮更大威力,因而武林中無不對終南派懼怕三分。

  沒想到衛天麟年紀輕輕,掌勁竟有溶金融鐵的威力,一掌打下,終南氣功立破,這確是駭人聽聞的事。天麟立在當場,表面神色鎮定,心中卻也暗暗震驚,所幸臨時改變柔勁,功力最多運至三成,如早已將勁蓄滿,陳硯田定然立即斃命當場。

  由於陳硯田是終南派掌門人的師弟,在派中輩份極尊,因而,蓬丐、禿僧和十數高手,紛紛湧瞭過來。這時,終南掌門扶著陳硯田,神色顯得又驚又急,因為,他們恃以自豪的終南氣功,竟有人能出掌擊傷內腑。排雲觀主、黃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圍立在蓬丐、禿僧身後,隻見陳硯田嘴唇青灰,面色如紙,雙目已微微合上瞭,呼吸也極急促。

  蓬頭丐黯然一嘆,微一搖頭,即在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伸手倒出一粒漆黑的小亮丸來。終南掌門人一見,愁苦的老臉上,立即平靜瞭不少,連聲向蓬丐稱謝。蓬頭丐含笑點首,即將漆黑小丸放進陳硯田的口裡,接著說:“回去調息片刻,休養半日就好瞭。”終南掌門人連連恭聲應是。

  禿頭僧心中一動,望著天麟怒聲說:“混蛋小子發什麼愣,還不快去解開瘋道人的穴道。”

  天麟一聲不吭,飄身掠至崖邊,身形未停,右袖輕揮,飄身掠回原地。終南掌門人一見,面色倏然大變,即使蓬丐、禿僧,也不禁神色微微一愣,其餘十數高手,反而神色自若,高聲喝彩。隻因天麟前掠,回身、拂袖、飄回,形如旋風,一氣呵成,中間絲毫未停,身形美妙至極,沒人相信他已解開瞭瘋道人和多臂熊的穴道。但瘋道人和多臂熊,滿面通紅,略一舒展四肢,挺身立起來瞭。

  禿頭僧希望終南掌門愈快離開愈好,小眼一翻,瞪著瘋道人沉聲說:“小子,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還不過來背你們師叔回去休息。”終南掌門人一聽,知是瘋道人和多臂熊兩人惹的禍,不由以凜厲的目光瞪瞭兩人一眼。瘋道人、多臂熊,俱都驚得渾身一戰,兩人趕緊急步走瞭過來,左右協力將陳硯田抱起來。

  蓬頭丐面向終南掌門人,含笑說:“今夜之事,全屬誤會,衛天麟也並非有心如此……”

  禿頭僧立即不耐煩地說:“事非曲直,回去一問便知,何必再多解釋。”

  終南掌門自知與天麟功力相差懸殊,但不能一句硬話不說就走,於是,怒目望瞭天麟一眼,面向蓬丐、禿僧,恭謹沉聲說:“今夜之事,看在二位老前輩的份上,本派不再追究,但這筆帳,本派定要前去藍鳳幫的大荊山去結算。”

  天麟一聽,信以為真,立即劍眉一軒,面透殺氣,冷冷一笑,說:“任何人若惡意進入大荊山,休想再活著出來。”

  終南掌門人佯裝大怒,暴聲應好,即對蓬丐、禿僧,一抱拳,朗聲說:“兩位老前輩珍重,晚輩走瞭。”說完轉身,如飛向北馳去。

  禿僧哈哈一笑,面向馳去的終南掌門人,朗聲說:“尹掌門不必動怒,衛天麟這小子是初出茅廬,閱歷毫無,務請閣下不要與他一般見識。”話聲甫落,終南掌門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前面黑暗中,瘋道人和多臂熊合力架著陳硯田,也惶急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