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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王府驚魂

  飯後,兩人走出店門,街上夜市正盛,行人擁擠,擦肩接踵,燈火輝煌,喧囂沸騰,較之晝間尤為熱鬧。天麟、大憨沿街信步而行,向著內城方向走去。兩街酒樓茶肆中,猜拳論酒,歌唱歡聲,雖然街上人聲喧騰,但仍不時聽到飄向街外的陣陣笙弦竹音和曼妙歌聲。

  驀然前面街上,行人讓道,喧囂驟停,所有人的目光,齊向前街望去,同時,有人低聲輕呼:“啊,禦林軍。”天麟、大憨心頭同時一震,舉目一看,隻見前面街道上,寒光閃閃,槍矛如林,一隊禦林軍約有百人之多,大步走來。

  當前一員戰將,身材修偉,高坐一匹戰馬上,明盔亮甲,腰懸寶劍,神色肅穆,雙目前視,顯得威武無比。打量間,禦林軍已來至不遠處瞭。天麟、大憨隨著行人,也停身立在街邊。戰將策馬前進,禦林軍大步緊跟,步伐整齊,雄武有力,發出一陣“唰唰”的響聲,兩街行人,一片肅靜。

  禦林軍過去瞭,街上又恢復瞭喧聲。人群中一個低微聲音說道:“明天就是十五瞭,所以大批禁軍出動,以防有人擾亂京城安寧。”

  天麟轉首一看,身後正是一傢豪華茶樓,樓上不少靠窗飲茶的人,正探首窗外,看著過去的那隊禦林軍。念及至此,轉首對憨哥說:“大憨兄,進去喝壺茶吧。”大憨一聽,精神頓時一振,欣然應好,當先向茶樓走去,方才心中一股悶氣,也隨之全消瞭。

  兩人沿梯直上茶樓,遊目一看,人聲嘈雜,座無虛席,有的正在喝茶,有的已事先將座定好瞭。隻見所有茶客,俱都神色緊張,指手劃腳,說得口沫橫飛,似乎正談論著方才禦林軍的事。茶樓的北面一座平臺上,坐著幾個濃妝冶艷的歌妓,俱都抱著樂器,等侯茶客的點唱。

  這時,急步過來一個衣著整潔的茶房,含笑恭聲說:“請爺們跟小的來。”說著,轉身向臨街窗前的一張空桌前走去。

  天麟、大憨一看,空桌上覆著潔白的桌佈,早已擺好瞭八個果碟,桌邊立著一張紅牌,上寫南王府張衛爺訂。兩人看瞭非常不解,繼面一想,管他,有茶房帶路怕他何來,稍時王府的張衛爺來瞭,正好鬥鬥他。天麟、大憨分左右靠街窗落座,街上夜景一覽無遺。

  這時,全樓茶客多已靜下來,不少驚疑目光望著天麟和大憨。看天麟,衣著華麗,儀表出眾,極似王儲的人物,再看大憨雖然不像個護衛大老爺,但卻傲態凌人,官架十足。當然,不少吃茶老客,都知道這是茶房為瞭多賺點賞銀,故弄的玄虛,因此看瞭天麟大憨一眼,繼續他們的談論。

  茶房俟天麟、大憨分別落座後,立即恭謹地問:“爺,您喝什麼茶?本樓有龍井、香片、嫩葉青、紅茶、綠茶、白菊花。”天麟要瞭壺龍井,大憨要瞭壺紅茶。

  二人酒足飯飽,離開瞭酒樓,向內城行去。根據經驗判斷,現在該是二更時分瞭,但街上行人看來一點不見減少,且有繼增之勢。兩人來至一道通向正北的寬廣大街上,行人較西街尤為擁擠,正北百丈以外,是座矗立夜空的巍峨城樓,上懸二十餘盞鬥大紅燈。

  天麟知道那是內城,前進中凝目一看,發現城上寒光閃爍,人影晃動,十步一兵,百步一伍,俱是持矛握盾的禦林軍。想是大憨也看到瞭,立即在後悄悄碰瞭天麟一下,示意警惕。天麟頷首會意,兩人繼續前進。進入內城,街上行人依然不見減少,而人群中多是攜從帶仆,身著華麗的官宦子弟,同時發現有不少大小不一,形式不同的轎子,往來於人群。

  天麟、大憨深知當朝文武百官,以及皇親巨紳等俱都住在內城,因而不時看到宅第廣大,建築堂皇的府院。兩人步行一陣,發現行人逐漸稀少,舉目一看,百丈以外,已是雄峙巍峨矗立夜空的五鳳樓瞭。皇城上大紅燈明亮,城外數十丈內,行人絕跡,不時有小隊禦林軍在皇城四周巡邏,平素是否如此,兩人俱都不知。

  皇城以內,宮殿深遠,雖然看不到雄偉殿脊,但可看到光亮沖天,碧空月華為之失色。天麟、大憨不敢再向前走,直向正西一道大街走去。這道街上行人不多,但俱是衣著華麗及乘車坐轎之人,有的醉態醺醺,有的嬉笑而行,車轎之中,多是婦女。

  行進間,兩人雙目不禁一亮,隻見前面一座巍峨府第,階高七級,門樓富麗,階上分立十數名佩刀持矛的威武警衛。門樓懸滿紗燈,光明如同白晝,門樓左右各架一盞巨型燈,上寫三個鬥大紅字——南王府。天麟、大憨心頭同時一震,不自覺地將步子慢下來。

  兩人遊目一看,府墻高大,暗影中隱隱閃著刀光。天麟心中一動,暗忖:進入皇宮大內,可能不易,但要進入南王府看來似不太難,南王為人陰險,是當朝顯赫人物,著名的奸王,今夜何不進去探查一番,也許能趁機警告奸王,要他今後多多行善。

  大憨跟在天麟身後,已看出天麟的心意,仰面看瞭一眼碧空皓月,立即低聲說:“現在已近三更,街上多是高官顯要宴罷回府的車轎,和一些浪蕩夜遊的王孫公子富豪子弟,再過半個更次,就可行事瞭。”

  天麟頷首會意,遊目一看,街上行人果然逐漸減少。於是,轉首對大憨低聲說:“大憨兄,今夜小弟決心一探王府,你先回店等我吧,再遲也許出不瞭內城瞭。”

  大憨深信天麟進入警衛森嚴的王府,一人前去,進退裕如,若再加上自己,反而多個累贅,雖然心中明白這個道理,但仍勉強點點大頭,無可奈何地說:“好吧,我回店中等你。”說著,轉身向回走去。

  就在大憨轉身回走的同時,一陣暴喝怒叱,徑由南王府內傳出。府門警衛立時發覺有異,抽刀橫矛,神色慌張,吶喊一聲,紛紛沖向門內。天麟、大憨看得一愣,遊目街上,行人大亂,紛紛走避,於是,兩人一揮手,各自分奔東西。

  這時,王府內,怒喝暴叱,金鐵交鳴,墻上警衛,齊搖紅燈,吶喊沖霄。天麟隨著逃避人群,直向距王府不遠處的一條巷口快步走去,一雙星目,卻不時望向王府的門口。他在想,這人是誰?如此大膽,三更未盡居然敢進王府?繼而一想,心頭不禁一震,似有所悟,不覺心中暗呼:啊,蓉姊姊,一定是她。念及至此,心中不禁暗暗焦急,同時,腳步也不覺慢下來。

  驀然一聲淒厲慘叫,由王府墻內傳來。接著,墻上持矛舉燈的警衛,一聲吶喊,齊向府墻西南角端湧去。天麟和其他走避行人也不約而同地舉目向府墻上看去。一聲清叱,白影一閃,一個白衫少年,由王府內飛身躍上墻頭,墻上警衛,大喊一聲如蜂湧瞭過去。

  天麟見少年穿白衫,心中頓時平靜不少,但他基於救人急難的俠義天性,他決心協助這個白衫少年脫險。王府墻頭上,人影閃處,一連又縱上幾個身穿錦衣,手持兵刃的人物。這時,白衫少年一聲厲叱,手中長劍閃電揮出,耀眼匹練過處,暴起數聲慘嚎,如蜂湧上的警衛,立被斬倒幾人。

  相繼縱上墻頭的幾個錦衣衛,各揮兵刃,齊聲大喝,紛向白衫少年攻去。這時,遠處已傳來陣陣馬嘶蹄奔和吶喊聲。天麟一聽,暗暗為白衫少年焦心,覺得他應該盡速離去,否則,稍時大隊兵馬到來,再想逃走,勢必更難瞭。遊目一看前後,王府附近除瞭自己,已走得沒有人影瞭。

  這時,正東街頭,高舉紅燈的大隊人馬,勢如潮水般,已向著這面湧來。天麟再度加快腳步,直向前面巷口奔去,這時距打鬥的王府墻頭,僅餘七八丈距離瞭,白衫少年劍勢雖然凌厲,但王府人多勢眾,要想脫身極為困難。急步前進中,天麟舉目再看,不禁驚得渾身一戰,俊面倏變。隻見白衫少年,朱唇玉面,細眉大眼,豐神秀逸,飛舞長劍,正是分別將近三月的杜冰妹妹。

  天麟這一驚非同小可,一長身形,騰空而起,雙袖一揮直向打鬥激烈的王府墻頭,如電射去。墻上警衛搖燈吶喊,錦衣護衛合力猛攻白衫少年,尚不知身後有人飛至。驟然一聲勢如霹靂的震耳大喝:“住手……”這聲如雷大喝,隻震得數十警衛丟燈掩耳,俯腰蹲身,錦衣護衛俱被震得踉蹌後退,兩耳嗡嗡,眼冒金星。杜冰面色蒼白,朱唇微張,舉目一看,驚喜欲狂,張口無語。

  天麟一聲低喝:“冰妹還不快走。”低喝聲中,光亮閃動,天麟已將杜冰挽住,疾聲喝“起”,身形一躍數丈。天麟挽著杜冰,身在空中,疾演“天降寒龍”,身形幻起一道流星亮影,直向數丈外一片櫛比房面上落去。

  這時,王府方面,人聲沸騰,馬嘶連聲,光亮沖天。天麟知道大隊人馬已到,必須盡快出城,於是,挽緊杜冰,盡展輕功,直向西南城頭,如電射去。遠處街上,仍有燈光和三五成群的夜遊人,茶樓酒館中尚不時飄出陣陣弦音歌聲。

  天麟仰面一看夜空,天已四更瞭,再看身後,十幾道人影,仍在百丈以外的房面上緊緊追來,同時高聲大呼:“捉刺客,捉刺客……”

  天麟一聽“刺客”兩字,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怒火,對面不遠處已是城墻瞭。舉目一看,城上官兵雖然俱都目註王府方向,但似乎尚未發現疾馳而來的杜冰和天麟兩人。天麟見機不可失,來至近前,一提杜冰,騰身飛至城頭,繼而腳尖一點,兩人越城而過,直落城下。

  城上官兵頓時驚覺,立時一陣大亂,抽刀吶喊,張弓搭箭,齊向城外盲目疾射。頓時之間,城上喊聲震天,亂箭齊發,形如驟雨,勢如飛蝗,挾著一陣驚人的勁風,直射護城河的對岸。天麟已有幾次越城經驗,深知官兵勢必亂箭追殺,因此,直落城下,沿城向南飛馳,並未即時過河。

  天麟飛馳中,遊目一看,發現護城河的對岸,竟是曠野城外,這時才知道長安雖有內外兩城,實際北城僅有一道城墻。兩人飛馳一陣,早已脫離箭區,騰空過河,直向曠野一片枯疏矮林中奔去。來至林內,同時停身,天麟迫不及待地問:“冰妹,你怎地敢去夜探王府?”

  杜冰立即沒好氣地說:“有何不敢,皇宮大內,我照樣敢去。”

  天麟聽再一楞,發現杜冰神色憤然,雙頰通紅,顯然正在生氣,於是有意岔開話題問:“冰妹,這次是你一人來長安嗎?”說著,拉起杜冰的手,徑向青石走去。

  杜冰雖然滿心不高興,但她仍關心麟哥哥離開少室峰摘星臺以後的情形,於是,好不甘願地與天麟並肩坐在石上。天麟看瞭一眼明月,發覺再有一個更次天就亮瞭,他尚有一件極重要的事情,要在拂曉前做好。因此,他隻得將分別以後的情形,概略地告訴瞭杜冰。最後,天麟關心地問:“冰妹,你可知蓉姊姊為何不去大荊山?”

  杜冰略一沉思說:“蓉姊姊原就預定同去大荊山,嵩山大會後的第二天,蓉姊姊突然改變主意,決心來趟長安……”

  天麟立即關切地急聲問:“你可知她來長安的真正原因?”

  杜冰茫然搖搖頭說:“蓉姊姊走時,僅對小妹說:她必須去找一個人。”

  天麟驚異地輕“噢”一聲,再度不解地問:“蓉姊姊不去大荊山,你為何也不去?”

  杜冰見天麟問話時的神色凝重,立即撲哧一笑,說:“告訴你,我不去大荊山,決不是賭氣吃醋……”

  天麟點頭道:“我當然知道,但那又是為什麼呢?”

  杜冰再度一笑,解釋說:“第一、蓉姊姊來瞭長安,第二、娟妹妹前去找你,第三、小妹離傢已久,傢中俱都為我擔心,爹爹也勸我先回安化去。”

  天麟一聽,頓時想起回風掌杜老英雄,於是關切地問:“杜老伯可曾同來長安?”

  杜冰搖搖頭說:“隻我一人前來。”

  天麟心中一動,急問:“你這幾天可曾遇到蓉姊姊?”

  杜冰眉梢一挑,微微提高聲音說:“長安這麼大,遇見蓉姊姊談何容易,哪能像我們今夜如此湊巧?”

  天麟似乎想起什麼,即問:“冰妹,今夜你為何冒險進入南王府?”

  杜冰繼續說:“我聽說這個王爺是個大壞蛋,所以想嚇唬嚇唬他……”

  天麟淡淡一笑,說:“別人沒嚇到,自己倒險些兒丟瞭小命。”

  杜冰粉面一紅,佯怒嗔聲問:“麟哥哥,你真壞……”說著起身,伸手拉起天麟來。由於情勢急迫,天麟一直沒能靜心地細看冰妹妹一眼,這時星目閃動,發現冰妹妹雖著白衫,但由紅潤細膩的香腮上,斷定冰妹妹較前豐滿多瞭。

  杜冰頓時驚覺,羞得粉面通紅,圓睜杏眼,佯怒嗔聲說:“麟哥哥你……”話未說完,甩掉天麟的左手,強忍嬌羞甜笑,轉身如飛馳去。天麟愉快地哈哈一笑,亮影一閃,疾射而前,伸手攬住杜冰的纖腰,擁著杜冰,直向西關城外的大街,電掣馳去。

  杜冰數月相思,一旦得償,芳心不時泛起陣陣甜意,櫻唇上一直掛著一絲愉快、幸福的微笑。想到興奮處,芳心狂跳,粉面發燒,不覺笑罵自己不害臊。心念間,驀聞麟哥哥含笑柔聲問:“冰妹,你想到什麼開心的事如此高興,竟不自覺地笑出聲來?”杜冰一聽,紅飛耳後,不禁驚得輕啊一聲,轉首望著天麟,櫻口久久不知合上。

  天麟偏偏不識趣,再度追問一句:“冰妹,你為何發笑?”

  杜冰何等聰明,大眼珠一轉,微紅著粉面,含笑說:“我在想你有那位頭大矮小,長相滑稽,總愛賣弄文章,喜唱打油詩的宋大俠與你同路,一定給你解除瞭不少旅途寂寞……”

  天麟未待杜冰說完,想起憨哥的確也忍不住笑瞭,立即插言說:“但也給我添瞭不少麻煩。”說話間,已距西關城外大街不遠瞭,大街上仍能看到三兩成群的夜遊人,步行歪斜,言語含糊,似是盡興歸途。

  天麟看罷,頓時想起人們所說:“京師重鎮,貿易大城,市井客棧通宵街門不閉,酒樓楚館燈火達旦不熄”,看來所傳不虛。看到四更時分,街上仍有行人,想到憨哥這時,應該高臥床上,鼾聲如雷瞭。但這時的宋大憨卻獨坐客棧廳上,面對殘肴苦酒,已經焦急萬分瞭。

  四個小侍女,三個去睡覺,一個在旁侍候。大憨對公子老弟的功力深信不疑,但千密總有一疏,尤其王府已發生事端,決無再進王府之理。但為何至今未見公子老弟回來?這不能不令他擔心。於是,牛眼望瞭靜立一側的紫衣小侍女一眼,打瞭一個酒噎,漫聲問:“小姑娘,現在是什麼時分瞭?”

  小侍女一聲不吭,默默地走至廳外,仰首看瞭一眼夜空,轉身走回桌前,低聲恭謹地說:“四更多瞭。”

  憨哥心中雖極焦急,但仍自我寬慰地說:“時間還早,就要回來瞭。”說著,舉杯又幹瞭一杯,憨哥眼皮愈加沉重,大卵眼愈來愈小,終於倚在椅背上瞌然入睡。一陣喧囂人聲,將憨哥由睡夢中驚醒。大憨睜眼一看,天光已經大亮,猛然由椅上跳起來,不覺脫口急問:“現在什麼時分瞭?”說罷,滿佈紅絲的卵眼,一直盯著剛剛換班的綠衣侍女。

  綠衣小侍女被憨哥這突如其來的舉措嚇瞭一跳,驚得連連顫聲說:“現……現在太陽……才剛升起來……”

  大憨聽得渾身一戰,幾平是暴聲問:“我的公子老弟可曾回來?”

  綠衣小侍女嚇得粉面蒼白,連連搖頭,戰戰兢兢地說:“沒……沒有……”大憨一聽,頓時慌瞭,舉抽擦瞭一下嘴角上的口水,急步向大門外走去。

  這時,店中旅客多已起床,俱都神色慌張,紛紛奔向店外。大憨看瞭暗暗心驚,不知長安城內,昨夜發生瞭如何驚人的事情,於是,也急步向店外走去。門口店夥,每遇慌張出店的客人,必定緊張地大聲說:“爺,要去快去西關城樓。”

  大憨宿酒未醒,神情仍有些恍惚,加之內心焦急,掛念天麟一巒未歸,因之“西關城樓”聽為“西關人頭”。出瞭店門,直奔西關,街上行人,多是一個方向前進,俱是前去西門。大憨遊目一看,行人俱都眼露恐慌,面現緊張,前進中,低聲談論昨夜王府有人行刺的事。

  “……聽說三個刺客俱是小夥子,最多二十一二歲。”

  “……有人判斷刺客是當朝大臣中的子弟,可能與王爺有嫌,因為有一個刺客,用暗器射殺兩名護衛大老爺後,直向皇城方向奔去。”

  “……其實,刺客衣著華麗並不見得就是王孫公子……”

  “聽說西城官兵,昨夜發箭六千多發……”

  大憨一聽,心中猛地一震,再和方才店夥“西關人頭”加以對照,不禁驚出一身冷汗來,因此,腳下步子驟然加快不少。驀然身後傳來一陣馬嘶,大憨回頭一看,近百盔甲鮮明的禦林軍,各騎高大戰馬,勢如暴風過境般,夾著如雨蹄聲,飛馳而來。街上行人紛紛讓路,俱都停止談論。

  禦林軍飛馬馳過,直奔西關,馬嘶蹄奔,震耳欲聾。大憨心頭惶惶,不知西關人頭是誰?來至西關,行人阻塞,馬上禦林軍,已將西關封鎖,交通頓時斷絕。西關城內城外,人山人海,馬嘶吆喝,喧囂沸騰。大憨頓感頭重腳輕,搖搖欲墜,心中宿醉頓時驚醒,痛悔昨夜不該離開公子老弟。

  正在這時,憨哥的肩頭上,被人輕輕拍瞭一下。宋大憨這一驚非同小可,嚇得渾身一戰。轉身一看,正是天麟,不覺驚得脫口歡呼:“啊……公子老弟……”但發現天麟的身邊尚立著一位身穿水紅衣裙的絕美少女,正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望著他掩口含笑,因此不覺呆瞭。細看之下,正是回風掌杜老英雄的唯一掌珠——杜冰。

  大憨一定神,嘿嘿一笑,立即搖頭晃腦。杜冰一見,“噗哧”一笑,即對天麟含笑說:“宋大俠的文章又來瞭。”天麟哈哈一笑,大憨自己也忍不住笑瞭。

  一聲吆喝傳來,禦林軍駕隊前馳,掀起一陣馬嘶蹄雨。天麟轉首對大憨、杜冰說:“我們也回店吧。”說著,三人隨著人群,並肩向前走去。不一會,已走至距客棧不遠瞭。三人舉目一看,發現不少店夥站在客棧門前,團團圍住兩個客人,兩個客人神色緊張,比手劃腳,正在說得口沫橫飛,臉發紅。

  幾名店夥,瞪著兩眼,眼球隨著兩個客人的比劃手勢,不停地閃來閃去,臉上神色瞬息數變,似乎俱都聽得心驚肉跳,緊張無比。天麟三人互看一眼,忍不住相視笑瞭,知道這兩位客人必是剛由西關趕回,被店夥們圍住打聽消息。

  三人進入獨院,發現四個小侍女俱都立在院中,嘰嘰咕咕,正談得興高采烈,這時一見天麟、大憨回來,慌得同時襝衽恭迎。但看到天麟身後跟著一位秀麗少女,又同時楞瞭。天麟為瞭三人談話方便,立即含笑對四個小侍女說:“現在街上熱鬧異常,你四人可以出去玩玩,午飯時再回來。”

  說著,探手懷中,取出一錠足有二兩重的白銀,交給較大的一個侍女說:“這是賞給你們的,去吧。”說罷,徑向廳上走去。四個小侍女望著手中的銀子,完全呆瞭,久久才驚喜地齊聲致謝,接著,像四隻小靈雀般,飛步跑出院外。

  天麟三人進入正廳,分別就座,昨夜大憨吃剩的殘肴,早已撤走瞭。大憨一就座,立即迫不及待地問:“公子老弟,你昨夜通宵未歸,把我可害苦瞭,現在罰你報告經過,由王府門前分手,你如何遇到杜姑娘?”

  天麟打斷憨哥的問話說:“大憨兄,昨夜王府內突然吆喝大亂,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大憨立即回答說:“昨夜與你分手,我走至不足七丈處,回頭再看,發現王府墻頭飛身縱上一個白衣少年……”

  天麟未待憨哥說完,立即插言說:“那個白衣少年,就是冰妹妹。”這時,紫衣小侍女已領著數名店夥,將酒菜送來。飯後,三人同時走出店外,驊騮、賽雪早已備好系在店前,不少行人和店夥,圍著兩匹寶馬觀看,俱都贊不絕口。

  店夥們見天麟三人出來,立將兩馬拉過。圍在店前觀馬的人,所有目光又齊向天麟三人望來,頓時響起一陣評頭論足的竊竊私議聲。杜冰辭過天麟、大憨徑回西關客店,天麟、大憨上馬直奔南關,圍在店前的行人,也一哄而散。

  南關城外大街上,較之西關尤為繁華,街上行人擁擠,但仍絕少看到武林人物,由此足證俱都前去瞭南五臺山北麓。出瞭南關大街,即看到不少由東西兩關繞行而來的武林英豪。天麟、大憨策馬緩馳,一面前進等侯杜冰,一面註意道上行人,希望在人群中能發現林麗蓉的影子。

  一陣輕馳,跑出十二三裡,但仍未見杜冰追來。天麟、大憨不禁同時焦急不安起來,這時前面官道右側不遠處,有一松林墓地,兩人決議在林內等候杜冰。驀聞大憨一聲歡呼:“啊,杜……杜小弟來瞭。”話聲甫落,飛身上馬,一抖絲韁,直沖林外。

  天麟舉目一看,隻見正北官道上,一匹青色健馬,上坐白衫少年裝束的杜冰,挾著如雨蹄聲,揚起滾滾土龍,電掣馳來。官道行人,紛紛讓路,俱以驚異的目光望向杜冰。兩人剛至官道,杜冰坐下的青聰已遠遠看到赤火驊騮,一聲震撼原野的驚人長嘶,奔馳宛如電掣。長嘶甫落,杜冰已飛馬來至近前。

  大憨催馬前迎,舉手大聲問:“杜小弟,為何這時才來?我們等你久矣。”

  杜冰聽大憨喊她“小弟”,原有些焦急的心情,頓時舒暢不少,於是,淺淺一笑,說:“小弟因事所誤,故而晚到一步。”三人一抖絲韁,放馬如飛。

  這時,峰嶺連綿的南五臺山,已遙遙在望瞭。南五臺山的東南天際,蒙蒙的天雲中,隱約現出一座插天高峰,模糊中極難分出是雲是山。杜冰催馬飛馳中,轉首看瞭天麟一眼,以令人費解的口吻問:“麟哥哥,你看到東南天空中那座高峰瞭嗎?”

  天麟舉目一看,頷首感嘆地說:“看到瞭,那座絕峰遙遙看來,有如鶴立雞群,看形勢峰嶺雖然相連,似乎不是南五臺山的主峰。”

  杜冰瓊鼻一哼,佯裝滿不高興地說:“哼,明知道去處,偏偏裝糊塗。”

  天麟聽得一愣,轉首望著杜冰,正色說;“小兄並非裝糊塗,實是不知。”

  杜冰看天麟神色,知他不是說謊,但仍不高興地說;“那就是人蹤難至,鳥獸絕跡的終南太華峰嘛。”

  天麟一聽,頓時大悟,不覺輕“噢”一聲,星目註定雲中的模糊峰影,往昔舊事,一幕一幕地在腦海中浮起。崎險高峰的絕巔,蒼松翠竹中,隱藏著一片超絕塵間的世外桃源。仙境般的花園,魔魔天尊的洞府。魔魔天尊——一位皓首銀髯,長發披肩,祥和中含有凜然之氣的坐化老人,那間精致圓室。

  三人再馳一陣,已距小村不遠瞭,太陽已逐漸西下,南五臺山的北麓,已能看到車馬、人眾蠕蠕向前移動。天麟心中一動,轉首對杜冰、大憨說:“我們就在這小村上落腳吧。”杜冰、大憨俱都頷首應好,三人一拔馬頭,奔下官道,直向小村馳去。

  月華似水,將整個南五臺山的輪廓,清晰地呈現在人們的眼前,一片片的如綿白雲,隨著徐吹的夜風,緩緩飄動著。就在這時,一聲驚喜嬌呼,驀然傳來:“冰妹,是冰妹妹嗎?”杜冰驟聞呼聲,倏然停住身形,轉首一看,驚喜欲狂,折身飛撲過去。

  大憨循聲一看,隻見一個頭束銀緞儒巾,身穿銀緞儒衫,年約二十歲的俊美少年。俊美少年,背插長劍,晶瑩劍柄,碧綠絲穗,顯得秀逸無比,這時正掠過一片嶙峋怪石,飄然向杜冰迎去。宋大憨看瞭俊美少年如行雲流水般的身法,心頭不覺一震,深感這份輕功遠非自己可比。

  隻見杜冰,神色激動,面現驚喜,秀目中已閃著喜極淚光,撲身握住俊美少年的雙手,激動地顫聲歡呼:“蓉姊姊……”以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瞭。

  天麟正盤膝床上,閉目行功。驀地,天麟星目倏然張開,冷電一閃而逝,縱身窗前,飄身而出,騰身躍至半空,橫越庭院,直落杜冰所住的東廂房的窗後,他已聽出那是蓉姊姊和杜冰的聲音。就在天麟落地,身形尚未立穩的同時。室內一聲清叱,白影一閃,麗蓉已飛身由窗內射出。

  天麟一看,果是蓉姊姊,不禁驚喜欲狂,相思之情,像決堤的江河,驟然爆發瞭,一聲親切低呼:“蓉姊姊……”低呼聲中,亮影一閃,已將麗蓉的嬌軀抱住瞭。

  麗蓉穿窗而出,見是日夜渴念的麟弟弟,不覺驚喜地呆瞭,亮影一閃,嬌軀被抱,又不覺慌瞭,嚇得趕緊嗔聲說:“冰妹妹在……”話未說完,壓力驟失,天麟俊面通紅,疾退三步。“噗哧”一聲響自兩人身後,回頭一看。隻見杜冰探首窗外,正涎嘴伸舌頭望著兩人。

  天麟笑瞭,而麗蓉卻羞得紅飛耳後,恨不得鉆進地縫裡。於是鳳目狠狠地望瞭傻笑的天麟一眼,正待說什麼。人影一閃,杜冰已穿窗而出,直落兩人的身邊。麗蓉、杜冰看瞭天麟興奮的情形,兩人相互看瞭一眼,杜冰說:“我們到梨園去談。”說罷,拉著麗蓉的手,舉步向梨樹林中走去。

  天麟見到瞭蓉姊姊,心裡有著無比的高興,懷著愉快地心情,跟在麗蓉、杜冰身後。三人走進林內,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條長石凳,一望而知是收梨時期供給工人們坐的。杜冰見已離開上房甚遠,立即在一條長石凳上坐下來,杜冰在左,天麟在右,麗蓉坐在中間。

  天麟與蓉姊姊一別數月,倩影日夜繞心,這時乍逢,倍顯親熱,緊緊偎著麗蓉的身邊而坐。杜冰覷目偷看,心中暗覺好笑,因為她看到蓉姊姊黛眉微蹙,粉頰生暈,似乎有些神不守舍,如坐針氈。天麟坐在蓉姊姊的身邊,陣陣淡雅幽香,撲鼻襲面,令他有些飄飄欲仙。

  天麟含笑問道:“姊姊,你來長安是為瞭什麼?”

  杜冰冷眼旁觀,早看透天麟的心事,立即含笑嗔聲說:“你不要那麼緊張,蓉姊姊長安,是為瞭打聽自己的身世,不是為瞭爭風吃醋。”

  杜冰繼續說:“你離開嵩山大會後的一切情形,小妹已告訴蓉姊姊瞭,關於蓉姊姊的身世,必須要等見到一個人以後才可知道。”

  天麟急聲問道:“那個人知道姊姊的身世嗎?”

  麗蓉黛眉一蹙,黯然一嘆說:“經地定番查尋,得知那人叫龔成龍,看來又有些不相吻合瞭。”

  杜冰立即不解地插言問:“姊姊怎知那個人與自己的身世有關?”

  麗蓉憂鬱地說:“我在嵩山大會後的第二天,遇到瞭恩師……”

  天麟心頭一震,不覺脫口輕啊瞭一聲,急聲問:“師太也去瞭嵩山大會?”

  麗蓉緩緩點點頭說:“是的,她老人傢非常關心那次的嵩山大會,她老人傢曾盛贊你的懸崖勒馬精神。”

  天麟又是一驚,急問:“師太老人傢知道是我?”

  麗蓉頷首苦笑。說:“我第一次回山,已將詳細情形對她老人傢說瞭。”說著,鳳目中突然流下淚來,竟然像斷瞭線的珍珠。

  天麟、杜冰頓時慌瞭,不覺焦急地問:“姊姊,你……”

  麗蓉玉手撫面,泣聲說:“以後,我恐怕再見不到恩師瞭……”

  天麟、杜冰驚得不覺脫口輕啊,急問:“為什麼?姊姊。”

  麗蓉舉袖輕拭一下珠淚說:“她老人傢已離開瞭衡山,前去大白長綠谷會同神尼,齊赴終南太華峰與鐵面佛心南召老前輩,共同息隱,再不歷臨塵世……”說著,由懷中取出一本紙薄如蟬翼的小冊子,遞給天麟,依然含著淚說:“恩師臨別時,將這奉小冊子交給我,命我與你共同參研,我已看過瞭,現在交給你吧。”說罷,即將小冊子交給天麟。

  天麟一心關註神尼的歸隱,如果神尼已離開瞭長綠谷,身上這三柄小劍的來歷,便永遠不得知。因此,接過小冊子後,看也沒看,順手放進懷中,繼而不解地焦急問:“姊姊,歸隱又不是謝世,我們為什麼不能去見三位老人傢呢?”

  杜冰柳眉一蹙,不解地問:“麟哥哥,你有什麼事,要急著見師太嗎?”

  天麟說道:“我身上這三柄上古神劍,必須要見神尼叩請指示來歷……”

  麗蓉點點頭,黯然說:“我也正想去次太華峰,再向恩師請問一下我的身世。”

  天麟劍眉一蹙,不解地問:“有關姊姊的身世,那天師太是怎樣說的?”

  麗蓉輕聲一嘆說:“我的詳細身世,恩師也不太清楚,她老人傢僅將昔年收留我的經過情形,對我詳細地說瞭一遍。昔年恩師雲遊天下,一天來到長安附近,在一處荒蕪地區中,遇到一個奄奄一息的病婦。病婦懷中尚有一個兩歲多大的女嬰,那時已餓得啼哭無聲瞭……”

  杜冰心中一動,即問:“那個婦人可是林伯母?”

  麗蓉黯然搖搖頭說:“不,那是我的保姆,我一出世父母便相繼去世瞭。”天麟、杜冰聽得眉頭一皺,心中都很難過,他們確沒想到蓉姊姊的身世,竟是如此淒慘可憐。

  林麗蓉繼續說:“當時恩師發現保姆病入膏盲,已無藥可救瞭,詢問保姆,她僅能斷斷續續地說我姓林,父母雙亡,她抱著我去投奔一個姓龔的親戚……”

  天麟立即插言問:“因此,姊姊斷定那個人與那位親戚有關?”

  麗蓉一嘆說:“我僅是聯想到也許有關連,據恩師那天說:當時保姆僅說出投奔的親戚叫龔成龍之後就氣絕瞭。”麗蓉說完,三人一陣沉默,心情都極沉重。

  杜冰秉性較急,立即插言說:“現在我們愁也沒有用,以後再打聽便知道瞭。”這時村中的雄雞已開始啼唱,明月已經偏西,夜寒更濃瞭。

  天已經拂曉瞭,西天的明月仍然很高,灑射著蒙蒙光輝。三人又談瞭些事,天光已經大亮瞭。正談論間,房主來請三人至上房早餐。三人立即起身,並肩走出梨園。幾人匆匆飯畢,麗蓉、杜冰同到天麟的西廂北間品茗。

  侍女走後,杜冰立即要求天麟把三柄上古神劍取出來看看。天麟愉快地一笑,立即將劍囊和兩本皮書一並取出來。這時,麗蓉已將劍囊中間的青光凌霄劍取瞭出來,頓時光芒刺目,全室生輝,窗紙上的朝陽為之黯然失色。

  麗蓉為免有人闖進,立即收入劍囊內,轉首對杜冰和聲問:“冰妹,以後找一僻靜處我們再看罷?”杜冰粉面微微一紅,立即愉快地含笑應是。

  麗蓉見杜冰沒提異議,即將劍囊交給天麟,順手將兩本薄薄皮書接瞭過來,繼而對天麟含笑說:“麟弟弟,你自去北間看我給你的那本秘籍吧,那上面記載得太深奧,冰妹一時還不易悟透,等回到大荊山後與娟妹妹一起再由我來教吧。”天麟連連應是,望著杜冰一笑,得意地走瞭。

  杜冰心中又喜又氣,喜的是蓉姊姊要教自己更高的武功,氣的是麟哥哥有些神氣。於是,杏眼一瞪,瓊鼻一哼,望著天麟的背影嗔聲說:“哼,你不要神氣,總有一天小妹的武功跑到你的前頭。”話聲甫落,南間立即傳來天麟愉快的哈哈大笑,麗蓉、杜冰也跟著略咯笑瞭。

  杜冰偎著麗蓉坐好,低頭細心看著麗蓉翻閱兩本薄薄皮書,兩人首先看的是“無上心法”。麗蓉看得黛眉緊蹙,粉面凝重,但一雙澄激的鳳目中,卻不時閃射著興奮的光輝,顯示出內心的喜悅。杜冰看瞭一遍,覺得索然無味,詞句枯澀,讀來極難,但為瞭避免影響蓉姊姊閱讀,隻得耐心地坐在一側。這時,想起方才麗蓉對天麟說的話,內心由衷折服,的確自己不能一時悟透。

  四人計議既定,第二天就動身,四人收拾好行囊,離開瞭借宿的農傢,翻身上馬而去。天麟在前,一馬當先,驊騮疾奔逾箭。四馬放蹄疾馳,沿著繞山大道疾行,中途在一個小鎮上進過午餐,日落時分,已繞至終南山的西南麓瞭。

  這時,前面山腳下,已現出一座大鎮。由於鎮中距進入太華峰最近的山口尚有半日行程,四人決心在前面大鎮上宿下來。進入鎮口,已是掌燈時分,街上商店酒樓,行人來往,倒也十分熱鬧。四人在一座較大客棧門前下馬,由天麟向店夥要瞭一座獨院。店內各房俱已燃起燈火,多數客人正在進食晚餐。

  四人跟在一名店夥身後,直向後店走去。經過一座上房時,房內燈火通明,席筵正盛,十數武林人物圍坐著一桌豐盛酒菜,正在猜拳行令,高呼幹杯。飯後,四人再度計議一陣,大憨至前店結帳,麗蓉、杜冰即時換回女裝。麗蓉身著素絹,背系伏魔劍,肩披銀緞大氅。杜冰穿粉紅勁裝,背插長劍,罩艷紅毛絨披肩。

  四人匆匆走出獨院,分別拉過馬匹,道聲後會,直向莊外馳去。官道以左是終南山的西南麓,遠處峰嶺連綿,矗立如林,太華峰高聳夜空,宛如鶴立雞群。天麟四人,俱乘快馬,飛馳在繞山官道上,風聲呼呼,蹄聲如雨,遐邇可聞,右側山區中,傳來鐵蹄得得的疾奔回應聲。

  再馳一陣,東南方十數裡外在朦朦暗淡的月光下,已隱約現出一片寬廣黑影,閃爍著數盞紅燈。天麟一見,知道那是幹州城樓上的紅燈,馬上轉身,望著大憨大聲說:“大憨兄,那就是幹州城瞭,前面有通向東南的官道,我們就要分手瞭。”大憨望瞭望幹州城,咧著大嘴,黯然點瞭點頭。

  麗蓉接著叮囑說:“沿途小心,不要招惹事端,要盡速趕回大荊山。”大憨再度黯然點點頭。說話之間,前面已是岔路,一條寬廣大道,直奔東南。

  天麟立即大聲說:“大憨兄,再見瞭,沿途珍重。”

  大憨舉起小手,沙啞地說:“再見瞭老弟,不要忘瞭大荊山的人都在焦急地等你回去。”天麟、麗蓉、杜冰同時舉起手來,在這一剎那,三人的心中同時泛起一絲戚然欲泣之感。

  到達岔路,大憨一撥馬頭,兩腿一夾馬腹,猛力一抖絲韁,大聲吆喝一聲,賽雪似乎知道就要分離瞭,立即昂首發出一聲震撼山野,直上夜空的長嘶。賽雪一嘶,驊騮三馬齊鳴,終南山區中,立即掀起一陣隆隆雷聲。一聲嘶畢,賽雪已在數十丈外,昂首豎鬃,四蹄翻飛,掀起一道滾滾塵煙,在朦朦柔弱的月光下,馬影宛如一道白錢,直奔幹州。

  天麟三人,馬不停蹄,繼續繞山飛馳。轉瞬之間,三人轉首再看大憨,隻見遠處一點揚塵,賽雪和大憨的背影,已消失在黑暗中。杜冰看後,不由黯然贊聲說:“除麟哥哥的驊騮堪與麗鳳姊姊的賽雪並肩齊驅外,黃驃,青聰,都不足以與賽雪放蹄同馳。”麗蓉望著消失的一點白影,也有同感,緩緩點瞭點頭。

  飛馳間,驀聞天麟自語說:“就是這座山口瞭。”麗蓉杜冰聞聲轉首,隻見山麓枯草亂石,遠處兩座奇險嶺灣之間,現出一道狹窄山口,傳出呼呼的山風。天麟首先撥馬,馳下繞山石道,直向山口馳去。

  麗蓉、杜冰緊跟天麟馬後,昂首一看山區,峰嶺銜接,巍峨峻拔,深處數峰,俱都高聳入雲。三人馳入山口,再進一段山路,俱是蒼松翠竹,古樹參天,到處散臥著猙獰怪石,峰上飛瀑,腳下流水,深處一片黑暗,三馬幾無進路可循。驊騮昂首豎耳,毫無疲色,但青聰、黃驃已經微微見汗瞭。

  天麟首先停下馬來,說:“此地有草有水,就將馬放在竹林內吧。”麗蓉、杜冰同意頷首,三人相繼下馬,絲韁系在鞍頭,天麟一聲輕喝,驊騮當先向一道流泉處奔去。天麟略一辨認方向,與麗蓉、杜冰三人齊展輕功,宛如三道脫箭流矢,直向山區深處馳去。

  三人展開輕功,較之乘馬快多瞭,片刻已達半山。半山上,峰嶺銜接,白雲飄動,松柏濃處,隱約現出不少閃著琉瓦光輝的寺廟觀院。三人停在一座峰頂上,遊目四看,一陣遲疑,全山除瞭松濤風聲,和一兩聲野獸低吼,再聽不到其他聲音。仰首一看夜空,三更已經過瞭。

  杜冰看罷,柳眉一蹙,說:“山裡這麼多寺院,誰知哪座是排雲觀?”

  麗蓉望著高處的濃雲,說:“顧名思義排雲觀一定高居雲上,我們不妨再上一層看看。”

  天麟、杜冰俱覺有理,於是,三人展開輕功,沿著一座斜峰,再向深處馳去。三人飛馳一陣,沖出一層浮雲,舉目再看,隻見前面百丈以外的斷崖上果然現出一角殿脊。杜冰立即興奮地說:“那恐怕就是瞭。”說罷,三人繼續向前飛馳。

  升上斷崖,是片寬廣約有數十畝的平地,十數丈外,即是一座紅磚綠瓦,氣勢雄偉的道觀。觀墻高大,上覆綠瓦,黑漆大門,門環精亮,墻內蒼松間,現出三道琉瓦殿脊,看來占地極廣。三人來至觀前五丈處,凝目一看,隻見門上高懸一張巨匾,上寫三個金漆大字——排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