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柔輕輕取下束發的玉釵,恣態妙曼,轉順之間,異氣彌漫,陳銳心中陡然升起一種古怪之極的感覺。
氣氛身經百戰的陳銳駭然的望著仿佛變瞭一個人似的秦柔,竭盡全力才撐住不受控制的微顫身體。
秦柔俏然而立,嬌美絕倫,明艷如寒梅怒放,秋波顧盼之間,竟似連整個暗淡的空間亦為之亮麗。
陳銳呼吸慢慢變得喘急粗沉,眼神從最初的凌厲貪婪到現在的驚懼震駭,口幹舌燥,額頭流出豆大的汗珠。
退,後退,急速後退,陳銳仿佛退瞭慢瞭半步就有黑白無常要勾瞭自己的魂魄。
不止是領兵大將陳銳,就連使站在更遠處的弓箭手都因抵受不住那令人恐懼的威勢,踉蹌後退,是什麼讓這些見瞭血,殺紅瞭眼,心中充滿欲望的兵衛如此驚恐?
恐怖,實在是言語無法描述的恐怖。
雖然秦柔看似柔柔弱弱,無力掙抗,但靈魂在對身體發出警告,站在他們面前的絕不是一個任人魚肉的無依女子,而是絕不可接近的危險。
她的武功竟已高到瞭如此不可思議的境界?素手握著隻握著一支玉釵,但氣勢已經壓制瞭全場,這般恐怖的武功,怕是放眼天下也找不出幾人?
秦柔檀口邊緩緩沁下一抹血漬,臉色變得煞白一片,詭異莫名,在她鳳威之下,弓箭手竟連珍若生命的長弓都握不住。能站穩就不錯瞭。
強大的氣勢壓的陳銳面孔扭曲,雙目充血,嘴角哆嗦,久久無語。
“鏘”的一聲,軍刀出鞘,陳銳終於在沉默中暴發,向著身後的弓箭手大聲發令:“放箭,快放箭,殺瞭她,快射死她!”
“嗖嗖嗖嗖……”
勁風急進,弓箭手們止住顫抖的雙手,抽出箭矢,拉動弓弦,利箭迅猛射去,鋪天蓋地,如同漫過原野的飛蝗,猙獰兇厲。
秦柔一頭柔順黑亮的烏絲無風自動,足下的三尺外的地面瞬間轉為墨色,一層濃烈的默灰氣呈放射狀急劇擴散,在她和陳銳率領的衛城士兵之間隔出一塊不小的空地。
美人盈盈,俏然而立,遠遠望去,就似無邊溟獄幽河中的一塊綠洲。
弓箭手射來的數百支利箭來勢前勁,可是卻是越行越慢,而且全部都鍍上一層暗灰色,在秦柔身外數尺時紛紛失瞭準頭,斜斜插在她身旁,凌亂無章。
陳銳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孔,估計沒個十天半月是正不過來瞭,他狠狠一跺腳,軍刀指向秦柔,再次吼道:“放箭,給我放箭!”
令出箭至,第二波箭雨更快更急,但結果卻與前次沒有一般無二。
院子裡,包括陳銳在內的所有衛城軍的眼神中,都浮出瞭掩飾不住的驚栗與恐懼。
以秦柔為圓心,園中一大片面積都被濃稠的灰色所覆蓋填充,灰色所過之處,草枯樹萎,生機俱滅,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源源不斷湧出的無數細小灰點,並不是靜止的,而是如來自地獄深處的未知生物般擁擠蠕動,情形之詭異可怖,委實是到瞭極處。
經過瞭幾個時辰的鏖戰,衛城軍和至今仍舊憑借高墻堅守的皇城禁衛軍都在休息,積蓄力量,醞釀著更慘烈的廝殺,更血腥的殺伐。
不過和源源不斷增援士兵的衛城軍比較起來,禁衛軍卻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瞭,衛城軍不但將整座內皇城圍瞭個水泄不通,更挖斷堵絕瞭所有通往內皇城的溝渠秘道,斷水斷糧,雖然內城裡儲備瞭部分用水和食物,但這釜底抽薪的做法仍引起瞭禁衛軍者的恐慌。
其實若非有所顧及,玉石俱焚,蕭南天早調集攻城器械,血洗皇城。
首理城的上空,不見光亮,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沉重的氣息,仿佛暴雨來臨前,逼的人喘不氣來,黑壓壓的烏雲已經遮蓋瞭藍天、末日即將到來。
“逆臣賊子!”
尚野站在城樓之上,眼睜睜看著身旁一個又一個力竭將士倒下去,心中恨煞氣煞,難以抑制的殺氣交織在強烈的怒氣之中,如同一對霜刀電劍從眼中射瞭出來,寒光暴閃。
“這是何苦由來……”
一個散漫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撲通”一聲,這是人體摔倒在地的聲音。
尚野猛的轉身,映入眼簾的是身後兩名貼身護衛圓睜浮凸的眼珠,無神雙目,死不瞑目。
“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來人雙手負於背後,似自言自語又似不能違逆的命令。
“談應手,我千裡迢迢,數月艱辛,沒想道竟是引狼入室,與虎謀皮……”
尚野冷冷的盯著談應手,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
“受瞭我全力一擊,你竟未死?”
一身藍色玄衣的談應手仔仔細細的上下打量瞭尚野一陣,疑惑道:“這是為何?”
尚野冷哼一聲,不言不語,看向對方的雙眼滿是冰冷與仇恨,恨不得吞其肉飲其血。
“談兄,不要浪費口舌瞭,這廝不見管材不落淚,擒下他,我就不相信在我‘十八銷魂手’下,他還能如此嘴硬。”
莫意閑冷笑瞭一聲,接著身影一晃,一句話說完,原本還在城樓下的他如同幻步似的一舉擊殺瞭三名禁衛軍,穩穩站在談應手身旁,就似一直都在那裡。
尚野見他數十步之速竟如此之快,心中猛地一緊,臉色一變,赫然察覺到自己在琉球無人能敵,但與眼前兩人比起來,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差距,簡直是天差地別。
他的心漸漸沉到瞭谷底,手中卻變戲法般從長袖中滑出瞭一把匕首。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尚野的動作當然瞞不過,談莫二人,不過他們隻是獰然一笑,不甚在意,但在與對方冰寒眼神相處之時,他們整個人突然全身一震,肌肉繃緊,精氣神高度集中起來,直覺告訴他兩個字——危險。
“看來隻有用那招瞭。”
尚野眼中寒光暴閃,接著便如同下山猛虎,身形迅捷地朝著談應手撲去,手起光寒,刀式詭秘,氣勢無雙,勇不可擋。
要在兩大黑榜高手的聯手劫殺下逃得性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尚野不是“覆雨劍”浪翻雲,更不是“魔師”龐斑,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所以他的目標隻有一個,然而相對於他一往無前的強猛攻勢,談應手的反應卻很平淡,他在最初的一緊之後就放松下來,因為對付尚野,一個人足矣!
談應手靜靜地看著他,臉上保持著淡淡的笑容,瀟灑而淡然。
“砰!”
當尚野的身子剛剛掠到談應手身前之際,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從右臂傳來,接著整個人被高高拋起,騰於虛空,最後重重地摔倒在上。
“不過如此,憑他的本事,根本傷不瞭你我二人分毫。”
談應手淡淡地朝出手退敵的莫意閑笑瞭笑,轉向尚野時,眼神輕視而冷漠,淡淡道:“你剛才明明已是身受重傷,究竟是用瞭什麼法子才化去傷勢?”
尚野捂著左臂,咬著牙,艱難的站起身來,每動一下,右手都傳來一陣火辣辣痛楚,他皺眉掃瞭右臂一眼,因為莫意閑剛才一掌,右臂被震的皮開肉綻,骨碎筋裂,不斷湧出的殷紅血液染紅瞭他半邊衣衫,還沿著衣衫下擺滴落,綻開一朵朵嬌艷的血花。
談應手冷傲如常,聲音淡定道:“隻要你肯說實話,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桀桀……”
獰笑一聲,莫意閑不陰不陽地接口說道:“能死在我兄弟二人手中也是你的造化。”
汗水混著血水淌瞭一地,尚野的右臂無力的垂著,然而重傷之下,他卻堅毅依然,剛猛冰冷,眼神銳利,沒有絲毫猶豫和退縮,仿佛不可被打敗的戰神。
尚野將右手緊握的匕首換到左手,聲音冷冷道:“要殺便殺,羅嗦什麼?”
“不識抬舉!”
一聲輕微的破空聲響起,接著一副圓滾滾身材的莫意閑便鬼影般自他右側虛空中現出身形,犀利激勁的雄渾掌風吹拂著尚野右肋的衣衫,刮骨生疼。
當莫意閑的逍遙掌印實瞭尚野右肋的肌膚時,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加之玄奧心法的助力,讓他全身所有的力量整個暴發出來,那隻幾乎殘廢瞭的不右手在神秘力量的作用下,死灰復燃,盤涅重生,死死地箝住瞭他的手腕。
莫意閑倒吸瞭一口涼氣,在尚野此時暴發的力量和氣勢面前,他感覺自己是如此的無助!
談應手心中大呼不妙,身形一展,利箭般向尚野襲去,遠水可能救近火?
為瞭保命,莫意閑也不藏著掖著,在最短的時間將功力催至極限,想掙脫腕上越箍越緊的鋼鉗。
就在此時,刀光閃動。
光耀刺目,生冷心寒。
蒙朧煙雨,淒美迷霧,尚野刺出瞭畢生最華麗的一刀,帶著他的不甘、苦痛、仇恨、憤恨和一絲淡淡興奮,狠狠地向著與自己一臂之遙的莫意閑刺去。
“啊!”
莫意閑被尚野冰冷森寒的殺氣籠罩,雙眼中終於現出瞭驚恐。
他發狂般勁力狂轟的同時身子猛然向著右後避去,尚野知道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也是唯一的機會瞭,所以哪肯讓他如意,匕首去勢如電,向前刺去。
身材碩大的莫意閑在尚野近乎自殺的瘋狂反擊下,被匕首恨恨刺中小腹,單薄微藍的刀刃,在他巨大的奶油肚上像是切蛋糕似的一插而入,若非他見識得快,絕對會一刃到底,瞭帳當場的結局。
即便如此,莫意閑也沒逃得好,慘呼一聲,鮮血飛濺,血腥而溫柔,妖艷而美麗。
尚野也被莫意閑反擊的力道震碎五臟六腑,身子軟癱欲墜,同時,談應手也撲到近處,一拳重擊,仿佛被一柄重錘狠狠敲在胸口,尚野張口噴出帶著內臟碎肉的血末,全身向後飛退,臉上帶著抽搐顫抖的微笑,合上瞭雙目,能夠帶著莫意閑同赴幽冥,他也算含笑九泉瞭。